她要去寻找这一切的源头的时候,总是头痛。
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王世充犹豫了半响,放下了准备敲门的手指,然后转身,就在等两天隋军应该不会那么快攻打洛阳
“陛下,龙骧大将军来了”一名太监说着。
“让他去房”王世充说着,再度瞧了那所亮着灯火的小屋,沉吟片刻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朝着房走去。
王世充先到的房,这时,几名太监端来煮好的燕窝,温温热热,正适合吃着,算是夜宵。这几日,都是如此,算是暂时的惯例。
刚刚吃完了一碗燕窝,太监在门外喊着,道:“陛下,龙骧大将军到了”
“宣”王世充说着,然后示意左右撤下了吃食。
“微臣见过陛下”那人进来,口中喊着,跪在地。
“朱爱卿平身”王世充说着,然后赐座。
那人道了谢,然后站起身来,一张脸,刻着几道极深的刀疤,满脸的胡须,虎目,隆鼻,阔口,身自幼一股杀伐的气势。
此人正是“楚帝”朱粲,来到洛阳,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
当初,他不过是一个县佐史,后来山东群盗蜂起,他随军前去攻打占据长白山一带的贼人。可是半路,或许是不甘心只是一个县佐史,或许是想要趁机建功立业,他做了逃兵,拉起一票队伍,自称“迦楼罗王”,没多久,就聚集了十余万人,成为了当初他要剿灭的“贼”。
有了人马,他就领兵攻打竟陵、沔阳等地,所到之处纵兵杀戮,一个喘气的也不留,比起他的前辈,王薄、张金称等人更胜一筹。后来,他在冠军县僭号,自称“楚帝”,年号为“昌达”,兵众多达二十万,纵横在汉水、淮河之间,因为没有固定的根据地,他往往是打破一县,就吃城中的粮食。如果走的时候,粮食没有吃尽,他又要拔营而走,那么他就将粮食烧尽,城郭民居也尽皆焚毁。久而久之,汉水、淮河一带,百姓流离失所,居无房屋食无粮粟,饥寒交迫,饿殍遍野。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在抢无可抢,军中又缺少粮食之时,就让士卒烹煮妇女、婴儿当饭吃,并且笑着说道:“味道最美的肉就是人肉,只要有人,还怕饿肚子?”当时,由于战乱,百姓多筑堡自卫,朱粲强令各城堡百姓将妻子幼儿送至军中,充作军粮,诸城堡都吓得叛逃了。
当时淮安郡的豪族杨士林、田瓒还没有反目,两人不堪朱粲的暴戾,于是聚众起兵攻打朱粲,附近州郡的民众皆群起而响应,朱粲在淮源大败,匆忙逃亡,在菊潭县停了下来。后来李渊招降于他,封他为楚王,任其自置官署,便宜从事,并派遣段确以散骑常侍的官号前往慰劳朱粲。
可是段确此人嗜酒贪杯,就很容易误事,他到了菊潭慰劳朱粲,酒席宴,借着醉意戏侮朱粲说:“听说你好吃人,人肉是个什么味道?”朱粲反唇相讥道:“吃醉人之肉就如同吃酒糟腌成的猪肉,味道好极了”
段确认为他是钦差大臣,怎能受到这种侮辱?于是大怒,骂道:“狂贼,你入朝后,不过一个奴才罢了,还能再吃人肉吗?”桀骜不驯的朱粲当即就下令在酒席将段确及其随从数十人都绑了起来,悉数扔进大锅里给烹煮了,然后分给左右吃进了肚子里。
朱粲吃了段确,也就不能投唐了,于是就率领万余人投靠了王世充,王世充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不过知道此人虽然好吃人肉,但是带兵打仗还是有一套的。于是欣然接纳了他,封他为龙骧大将军,并不重用,实则是安抚。
如今,事急,王世充不得不启用此人,毕竟养了他一年,也该为大郑效力了
天蒙蒙亮,又是一阵细雨,从天空飘飘扬扬的洒落下来,带着几分凉意。
偃师城中,杨浩正在翻阅宗卷,数日以来,隋军已经收集、制造了船只,浮桥也已经造好,就等着攻击洛阳了。杨浩没有动,还是在等待。
郭孝恪的大军已经渡河一半,毕竟这两日有雨,虽然不大,可是大河的水势又涨了几分。
至于罗士信,也已经派出一匹快马,报告了取关的情形,对已罗士信的放走张仅的举动,杨浩还是颇为满意,在黄君汉没有赶到之前,汉函谷关已经陷落的消息,还是不宜传出。至于田瓒,还在等待消息中,这也就是杨浩还没有动兵的缘故了。
打开窗户,带着微微凉意的风吹了进来,虽然不过是八月,可是下起了雨,还是有些凉啊
一想到八月,杨浩就想到了收获,看来,洛阳的粮食也要成熟了,千万不能让王世充收割了去,如果隋军能够夺取这些粮食,对王世充又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啊。
这样的一个清晨,难得的悠闲,杨浩叫过张奇、吕风,准备瞧一瞧偃师的风情,不过在此之前,得换衣服。
当初,他从洛阳远行,北清河,却是直接走孟津,没有在偃师停留。虽然下着细雨,可是并不碍事,此时,温度也渐渐升了,以杨浩的体质,穿一件单衣就足以了。
走出县衙,杨浩的身子就是一停,视线中,几名穿着百姓衣衫的人布满了前后,杨浩不由苦笑,张奇还真是细心,知道自己要出去,就安排了军中士卒穿着便衣,暗中保护。看来,张奇对当初,杨浩数次受到袭击而自责
其实那怪不得张奇等人,或许是一开始,杨浩就没有适应这个时代,不明白,像他这样万民之首的人,有多重要。所以,他曾经在故城偷偷的溜出,从而引发了一件惨事,让他后悔不已,一想到那人,他的心,还是隐隐的作痛。
那个人,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温柔贤淑,如果娶妻,应该就是那种女子,才是最好的当然,这不是说崔珺然、宇文漪、窦红线等几个女子不好,只是,毕竟他附身到这个身躯,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个女子,自然有着与别人不同的感触。而且,她的死,也和他有关啊如果,自己没有带她出来,恐怕她还在洛阳的皇宫里,细心的伺候着他喜欢的兰花、牡丹。
只是,那些都只是如果。很多时候,假设毕竟是不成立的,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在那个并不遥远的时间,她已经离开了他。过去的已经过去,还是要,朝着未来迈进啊。
这些事情,杨浩已经压在心底,许久许久。对于他来说,兴复大隋才是嘴重要的事情。若不是,如今离得洛阳太近,他也不会有这般感触。或许,到了洛阳,在那间旧屋,可以寻找到她的影子
“呼”一阵风吹了过来,刮落树叶的雨水,洒了下来,地面顿时响成一片。
杨浩回过神来,眉头微微一皱,然后笑道:“走”
凌敬的安抚很有效,偃师城中,已经安静下来,当然,其中也有赵道兴的功劳,在斩杀了几名不守规矩的士兵之后,不仅镇服了士卒,让他们知道,军令如山,军令不可违背。同时,也让偃师城中的百姓知道,这一支隋军,并不同以往的军队,夺取了城池,只会抢劫,欺凌百姓。
恰恰相反,隋军在占据了偃师之后,士卒们帮助百姓修葺房屋,就是喝百姓的一口水,都会掏出一枚钱币,反而让百姓不好意思。
细雨飘飞,青石板路,凹陷处,积水的水纹不断的漾开。一只脚踩了过来,踏起水花,四溅开来。
杨浩到了一件民居之前,顿时愣住了,从里面,传出了阵阵的哭声。
皱了皱眉,杨浩走了进去,张奇赶紧一步向前,挡在杨浩面前,然后轻轻敲门,“梆梆,梆梆”
哭泣声止住了,一个女声传了出来,警惕的问道:“谁?”
“这位娘子,我们是路过的行人,听闻有哭声,这才来瞧瞧。”张奇回答。
随即,脚步声响起,破烂的门打开,一张憔悴的容颜出现在众人面前,那女子瞧了一眼众人,只见为首的身,隐隐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度,这种气度,比起她的老爷,不知道强了多少,不仅有着杀伐的气势,还隐隐的带着富贵、儒雅,那女子不由疑惑了。
隋唐之际,并不如后世宋时,对女子诸多牵绊。那女子虽然身着布衣,又是一脸的憔悴,可是身,也隐隐有着大家闺秀的气质。
“这位夫人,不知为何哭泣?若是有人欺辱于你,不妨直说,我家主人自然会为你做主。”张奇说着,脸露出笑意。
“啊”那女子一愣,随即响起一事,慌忙奔进了屋中。
张奇首先进去,瞧了一眼之后,杨浩等人也进去了,只见屋内的摆设非常陈旧,显然主人过得清贫,可是那女子的身,却自有一股气度,显然与屋中的环境不符。
那女子似乎知道这些人,很有势力,当即跪了下来,道:“这位公子,还请你救救妾身的孩子。”说着,泪水不停掉下。
杨浩前一摸,那孩子的额头滚烫,当即明白怎么回事,这个女子家中清贫,想必是没钱医治,而那些大夫又见死不救的缘故罢了。当即叫过吕风,让他去招军医。
吕风领命而去,杨浩微微一说,那女子又是连声跪谢。
杨浩想了一想,叫人取过几锭金银,道:“这位夫人,这点薄礼,还请收下。”
那女子大吃一惊,连声推让,道:“这位公子,你救了孩子,此等大恩,尚未言谢,又怎可受此大礼?”说着,又道:“老爷只剩下这个孩子,传承裴家血脉,今日能有恩公相救,请受妾身一拜”
杨浩也是吃了一惊,这女子面相看起来极为富贵,又口中自称裴家,难道和河东裴家有关系?要知道,隋唐时代,河东裴家极盛,仅是明帝面前,就有裴肃、裴矩、裴蕴,此外还有裴仁基乃是大将之才,当然,还有反叛誓杀了明帝的裴虔通也是河东人氏。
只是,不知道是那一支?
略一沉吟,杨浩决定直接问她,道:“此子的父亲,可是裴仁基?”
那女子“啊”的一声,显然是惊恐万分,拼命摇头,道:“不是,妾身不认识裴仁基”说着,前一步,将孩子抱在了怀中,紧张的看着众人。
她的口中虽然不承认,可是杨浩瞧她的神情,杨浩却是明白了,他依稀记得,裴仁基虽死,可是留有一个遗腹子,叫裴行俭,乃是唐初赫赫名将,师承苏定方,乃是儒将的典范。此子虽然年轻,可是等他长大,自然是大隋的栋梁之才。
想到此,杨浩哈哈一笑,他无意之间出来转转,就捡到未来的一员大将,只是,还有那唐初名将薛仁贵,又在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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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暗涌(七十)()
各位元旦快乐!
众人等了一会,就见军医匆匆赶来,行过礼之后,立即前查看。
正如杨浩所猜测的一般,这孩子的确是发了高烧,不过幸好查探得及时,只要服几副药,就没有事情。
杨浩想了一想,道:“裴夫人,如今偃师即将大战,非常不安全,还是暂往巩县,免得惊扰了孩子。”不管怎样,杨浩还是决定养大裴行俭,然后让他师承苏定方,就如历史的本来脉络那般,就足以使此人成长了。
那女子显然不知道杨浩的打算,略微犹豫之后,答应了。毕竟靠她一个人,是能勉强养活孩子的,不过,此子名门之后,在她的心中,她的孩子是不能庸碌过此一生的。如果一直在她的身边,恐怕是不能让这个孩子更好的成长。
杨浩之所以没让她们去清河,也是有着考虑。一来路程遥远,二来若是攻克洛阳,他就会将都城搬至洛阳,也就不用折腾了。
那女子千恩万谢,杨浩让人找了一辆马车,用厚厚的布匹垫了,让人或坐或睡都显得很舒服。那孩子吃过药之后,便昏沉沉的睡着,趁着这个机会,就送往了巩县,自然会有人安置。
在杨浩的印象中,同为名将的薛仁贵似乎要大一些,而且,依稀记得是河东人,不过河东一地,有着广义与狭义。广义来说,后世整个山西省的地盘都是河东,至于狭义,则仅指河东郡。因此,杨浩也弄不清楚,这薛仁贵究竟在何处,他只记得,此人似乎是没落的世家子弟,家中甚穷,此人活跃在太宗后期和高宗时期,如果于这样的推断,此子应该约有七八岁的模样。
只是,天下尚未平定,杨浩也不会可能去特意的去寻找根本不知道在何处的“名将”,叹口气,或许平定了中原之后,特别寻找此人毕竟千金易买,一将难求。
只不过,杨浩并不知道的是,薛仁贵已经出现了,只是,苏定方认为这并不是多大的事情,没有禀告而已。
时间,发生在杨浩趁夜夺取偃师的那一天,苏定方与王行本商议了之后,留下王行本守蒲坂,而他,则是去龙门巡视。
无论是入关,还是进河东,李唐比较喜欢的是一条路,那就是走龙门。这样的重地,苏定方不敢怠慢,是以经常前去巡视,尤其是龙门关,与浦津关一般,牢牢的卡住了河西的渡口,使之不能寸进半步,地理位置显得非常的重要。
当初,事情紧急时,苏定方使苏启守浦津关,如今浦津关由王行本的子侄把守,苏定方转而调苏启守龙门关,战争时期,重要的关隘还是由信得过的心腹把守,才是策。不然,若是宇文周与高齐对峙时期出现的蒲坂守将反叛的事情,大隋在河东的地盘就危险了。
苏定方由龙门关巡视了一番,只见城墙高大,一些破损的地方已经修补完善,唐军想要攻打,还是很困难的。前些日子,冯翊郡的探子将消息传递回来,在冯翊郡诸县,唐军布置了一道防线,用来抵御隋军。
虽然相隔大河,可是河东河西完全不一样。大河东面,吕梁山、雪花山、稷王山等山脉牢牢的横在大河边,只有少许的地方,可以通过,可是在这些地方,修建有关隘,浦津关、龙门关,以及在离石郡的孟门关,将路口堵住,要想轻易的夺取关隘,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而相反,在大河的对岸,河西,虽然也有一些山脉,可是非常的小,不像河东,山势连绵百里、千里,那里大部分是平原、沙地,或者是芦苇荡,因此,当初河东在高欢手中的时候,他数次窥视关中,才发生了沙苑、渭曲之战。
虽然,地势是如此,可是天下没有攻不破的雄关,古往今来,很多关隘看似险要,可是或是有人献关,或是对策不当,或是军心哗变等等,从而导致关隘失守。
因此,巡视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个时节,河东艳阳高照,天气非常的炎热。
巡视完毕,苏定方与苏启都有些感慨,这一路走来,颇多艰辛。当初,两人不过是一介平民,那里知道今日,竟然能够执掌一方?这其中,杨浩的信任,非常的关键。
清河初立时,苏定方虽然也受到重用,可是更多的时候,是作为杨浩的亲卫队长,不像来整、杨善会独领一军。后来,李靖到了清河,杨浩与李靖、魏征等人常常探讨兵法、政治,说起来,“这一世”的苏定方比起原本历史的苏定方多了几分政治才能。
两人议事完毕,身着便装,走大街,就准备去小酌一杯,毕竟两人已经有月余未见了。
路过一个摊子的时候,苏启却是笑了,道:“这人家的包子倒是不错,馅多味美。”
苏定方听了,心中稍动,前买了两个,准备尝一尝。这时,跑出来一个小孩,一把夺过苏定方手中的包子,撒腿就跑。苏定方无奈的笑了笑,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那个衣衫破烂的小孩已经转过街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