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宥宁将赵芸的失望看在眼里,等出了店铺,他开口问:“丫头要买什么花种,说来听听,或许我知道哪家店有呢。”
“也没特定想买的,只是我比较喜欢搜集栽种那些稀奇少见的花,刚才那家店里的花种,都很普通。”赵芸侧头看他一眼,略带无奈的抱怨道。
“为何不去百花坊?锦国上下都有它的分店,花种搜集得比别家也齐全很多。”梅宥宁笑了笑,眼神中有隐晦的打探。
“百花坊的花种虽然齐全,但目前店里稀奇少见的花种我都知道。所以,我想在别家店里逛逛,看能不能发现惊喜。”赵芸笑,半真半假的解释。
“百花坊都没有的花种,这些普通花店里反而有的可能性很低。不过,我倒是知道一家特别的店,或许有丫头你想要的惊喜,可以带你去瞧瞧。”梅宥宁眼神闪了闪,笑意盈盈道。
“今日我们已经占用了梅公子许多时间,怎敢再劳烦您?您说一下地址,我们晌午之后再寻过去便是。”赵麟拱了拱手,十分不好意思道。
梅宥宁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眼赵家兄妹和天元手里满满的东西,笑眯眯道:“都说了,麟贤侄喊我梅叔便可。如今都到了午膳时间了,梅叔请你们吃饭。”
“不用了,大哥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吃就好。再说,拿着这么多东西上酒楼也不方便。”梅叔这个称呼让赵麟眼皮子跳了跳,他低头与赵芸对视一眼,缓声拒绝道。
梅宥宁也不在意,笑着道:“你们提到瑞之,我突然便有些技痒,想与他再切磋一盘了。这样吧,天元,你去就近的酒楼订上几个菜,让小二用食盒装了,咱们一起跟着丫头去他们落脚的地方瞧瞧。吃过饭,还可与瑞之对弈一盘,岂不惬意?”
天元知道赵芸不想他们跟着,听到主子的吩咐,他挑衅的响亮的应了一声,便腿脚利落的领命而去,丝毫不给赵芸和赵麟拒绝的机会。
赵芸瞪着他的背影,眼角抽了抽。这主仆倆真是牛皮糖一样,沾上了就甩不掉。至于赵麟,梅宥宁都这么放低姿态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与他你来我往的客套。
只是,两个人明显都神思不属。赵麟是在心里琢磨梅宥宁接近他们用意,梅宥宁则是注意着赵芸的表情。只见她一张小脸上,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一会儿鼓起来,一会儿翻白眼儿的,还自以为做得隐蔽,他就觉得很有趣。
赵芸要是知道梅宥宁的心思,肯定会乖巧可爱的再唤他一声“大爷”的!可惜,她不知道。察觉到梅宥宁若有似无的视线,她也懒得理会,垂着头做安静可爱的小姑娘状。
三人心思各异,说话的两人经常牛头不对马嘴,也没人在意。好在,天元很快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提着大食盒的店小二。
一刻钟后,赵芸率先推开了院门。厢房杂乱的呼吸声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堂屋里几道熟悉的气息,好像,还有两个陌生人?稍微一想,赵芸便心里有了数,她眼眸一转,便扬声道:“大哥,我们回来了。梅大叔说要找你下棋,也一起来了。”
“芸妹妹回来了。只是梅大叔是谁?”陆奉安笑看向门口,听到后半句,却又挑起了眉。
“会找瑞之下棋,还姓梅的,不会是梅宥宁吧?”陈晋封摸了摸下巴,推测道。
梅宥宁,大叔……
众人脑海里都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梅宥宁年轻的脸,和浑身儒雅清俊的气质。那一点,似乎都和大叔这个词对不上呢。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面面相觑。
这会儿时间,赵芸跑到了堂屋门口,看到满屋子的人,不由得有些惊讶顿在原地,腼腆的摸了摸后脑勺道:“呃,哥哥,有客人?”
赵麒知道她的本事,又瞧她眼底并没有多少惊讶之色,便晓得她是装的。但他更不会揣穿她,不懂武功、平常无奇的小姑娘,提前知道屋内的情况才会让人诧异。
“进来吧。要买的东西都买齐了?二弟呢?”赵麒冲她抬了抬下巴,问道。
“二哥在后面,梅大叔也来了,我先回来报信。”赵芸冲瞧着自己的几人行了个礼,然后挪到赵麒的身边,缓声解释道,“梅大叔还订了好些菜,说要过来与哥哥你一起用午膳,然后对弈一局。”
“梅大叔?棋楼的梅宥宁?”赵瑞之瞥见赵芸眼底的促狭,又听她将大叔两个字咬得极重,不由得好笑。
“二哥确实有提到棋楼。”赵芸歪了歪头,肯定道。
陈晋封绷不住笑出声来,“瑞之,令妹也太可爱了些。”
赵麒摇头,缓声道:“在我看来,有时候也太顽劣了些,胆子也大。”
赵芸瞪大眼,撅着嘴巴,显然对自家大哥的评价很不满意。这个表情,又引得陈晋封笑一回,道再过几年,家里的小女肯定也会像赵芸一样可爱云云。众人都恭喜他喜得千金,又笑一回,赵麒才站起身,朝众人拱了拱手道:“宥宁屈尊前来,我得去门口迎一迎。晋封兄、奉安你们在屋里稍坐。”
说完,他大掌自然的在赵芸头上拍了拍。借着转身之际,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轻轻的睨了她一眼,警告她别装过头了,适可而止。赵芸咧了咧嘴,然后无声的将自己的苦命的脑袋解救出来。
陈晋封等人并未在屋里坐等,而是跟着赵麒出了门。陆奉安稍稍落后,漫不经心的瞧了理着自己头发的赵芸一眼,眉宇间有一丝沉凝一闪而逝。
梅宥宁与赵麟没有落后赵芸多少,赵麒等人出去的时候,他们刚好走到门口。两边相见,自身一番热闹的寒暄。半晌之后,厮见完毕,众人围坐在堂屋里,桌上摆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手边是陈晋封派小厮回家去取的陈年桂花酿,整个房间都萦绕着淡淡的桂花香。
赵芸吸了吸鼻子,看了赵麟面前酒杯有些馋,就听到耳边有人轻笑:“桂花酿甘甜绵醇,芸妹妹可要尝一口?”这不正经的语气,不用特意转头看,她也知道是谁。
垂眼瞥了下递到自己面前来的酒杯,赵芸嫌弃的挪动身体,又靠近了赵麟一些。陆奉安挑了挑眉,唇角扬起,抬手将酒杯再次往赵芸的面前推了推。同时,他的身体也跟着凑了过来。
赵芸见状,嘴角抽搐,就算她垂涎桂花酿的样子很明显,但他也不问问,她嫌不嫌弃他喝过的杯子!
“奉安你别使坏了。桂花酿是甘甜绵醇不错,但也是酒。芸姑娘年幼,又是女孩子,我怕她身体受不住。”宋君贺看了好友一眼,略微不赞同道。
“桂花酿醇厚温和,小丫头想喝,倒也无妨。君贺多虑了。”梅宥宁笑笑,朝一旁的天元使了个眼色。天元有些不情愿的撇了撇嘴,还是转身取了个干净的杯子,抱着坛子倒了杯桂花酿放到赵芸面前。
“哼,一个小丫头,还学人喝酒。”天元的小声嘀咕被赵芸停在耳里,她抬头朝他咧了咧嘴,无声道:“关你什么事!”
天元瞪大了眼,张了张嘴,顾及到在场的众人,只能气闷的退到一边去。赵芸得意的笑了笑,然后才低头看向面前杯中的淡黄色酒液。轻轻吸气,淡淡的迷人的桂花香钻入鼻腔,带着酒液特有的酒气,还没喝,她便有些沉醉了。
闻过了香气,她认真的端起酒杯,小小的浅酌了一口。醇厚柔和,余味悠长,这酒却是比她在现代喝过的那些桂花酒好喝多了。心里想着,她便又捧着酒杯低头抿了一口,小脸上全是陶醉与满足的神色。
满桌的人瞧着她的神态,都讶然失笑。说话的声音不自觉的就小了,眼神时不时的看她小老鼠似的埋着脑袋喝一口桂花酿,神色间全都是和缓愉悦的笑意。
不知不觉间,赵芸饮完了一杯桂花酿。她抬起头,众人才见她双眼迷蒙,双颊酡红。她举着空空的酒杯,不满足的讨要道:“好喝,还要。”
可是,话音刚落,她眼睛一闭,就往后面倒。
“芸芸!”众人骇然,赵麟更是手忙脚乱的身后去接,奈何凳子挡着,人没接到,自己还差点儿摔了。好在,陆奉安反应快。他长臂一揽,就将人稳稳接到了怀里。软绵绵的一小团,仔细听还能听到她平缓沉稳的又特别小孩子的呼吸声。
陆奉安低头打量了她红得像猴屁股一样的小脸,忍不住就低低笑出了声,道:“之前看芸妹妹的样子,是极喜欢桂花酿的。可惜,酒量差了些。”
有惊无险,众人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听到陆奉安的话,又都忍俊不禁。显然他们也都想起了之前她小老鼠一样喝酒的样子。
“幸好奉安你动作快,不然就真摔到了。”赵麟倒没在意那么多,刚才那一幕可真让他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自从赵芸从后山上摔下来差点儿死了之后,他便处处在意。没想今日一杯小小的桂花酿,也差点儿闹出了事儿。
抬手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他走到陆奉安身边,将人接到自己怀里,看了大哥赵麒一眼,又朝席上的另外几人歉意的笑了笑,才道:“我先将小妹带下去安置,失陪了。”
“麟弟去吧,我们等你。”陆奉安笑了笑,善解人意道。只是,眼底的戏谑还很明显,任谁都知道他对赵芸一杯倒的表现非常满意。
谁也没料到,赵芸这一醉,便酣睡到第二日上午。反正赵芸睁开眼之后,就发现自己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身下摇摇晃晃,外边还有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与交谈声。她心里一惊,捂着头坐起身,四下一看,果然发现自己是在马车里。
“芸芸,你醒了?这是奉安特地让客栈的师傅做的醒酒汤,你喝了吧。”赵麟正好掀开帘子查看她的状况,见她已经坐了起来,略带惊喜说了一句,便三两下进来,打开马车的侧柜,拿出一个食盒,将一盅汤递到她的面前。
赵芸正头疼,口也干,便端着仰头喝了,总算舒服许多。
“明明不会喝酒,却将一杯桂花酿都喝完了。如今头疼吧?这次你可尝到醉酒的滋味了。”赵麟接过空盅,摇摇头,放回食盒,又取了一碟子小点心出来,“饿不饿?你昨晚就错过了晚饭,这会儿虽已经是巳时三刻,可也要等行到驿站,才会用午饭。若是饿了,就先吃两块点心垫一垫。”
“昨日我一杯就醉了?”赵芸摇摇头,表示自己不饿。只是对自己一杯就倒这个事实有些不敢置信。在现代,她就是喝上一斤高度白酒,也只会脸红一下子罢了。如今换了个身体,就变成这样……
赵芸懊恼的捧着头,可怜兮兮的看向赵麟,“二哥,我醉了,没说胡话吧?”以往,她很少醉,所以,也很少人知道,其实她的酒品不太好。只是希望昨日,她没出洋相。
赵麟好笑的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没有,你一醉就睡着了。”
“呼,那就好。”赵芸长长的松了口气,变成一杯倒没什么,要是昨日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了洋相,那才叫悲催。
陆奉安知道赵芸醒了,特意跑过来逗她一回,赵芸板着脸,撑着脑袋不理他。他得不到回应,耸了耸肩便离开了。蒋碧成与宋君贺倒是分别过来真心实意的关心了她两句,都被她应付过去了。
中午在驿站停留时,赵麒破天荒专门点了盘豆腐放在她面前,美名其曰,解酒。
事实证明,驿站的豆腐很强大,下午在沿路的荒郊野地蹲了四五回,别说那一点点儿酒精了,潜藏在肚子里的毒素也被她排了个干净……只是,她的形象啊!无力的躺在马车上,赵芸捂脸,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以后她再也不喝酒了,再也不要吃豆腐了!
突然,外边响起了密集又整齐的马蹄声,赵芸觉得奇怪,坐起身来,掀开车帘往前看去。
一对人马远远的朝这边来,仔细一瞧,所有人都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红色铠甲,杀气凛凛。再看前方打出来的旗帜,可不就是负责蚌兰县城防和周围一带治安的左营驻军?
赵芸眯了眯眼,这些人明显是押送着什么。眼神一动,灵力便探了过去,等看清那队伍中央的囚车时,她挑了挑眉。
陆奉安正好回头瞧了她一眼,眼神闪了闪,才驱马上前,朝赵麒道:“是左营的兵将。”
“无令,兵将不得离开驻地。”赵麒神色沉凝,望着越来越近的一行人,缓声道:“此时的蚌兰县,不该有事才对。”
“队伍后面有囚车,我看是奉命押送什么人呢。”宋君贺打马上前,瞥见了人群中露出来的木质栅栏,不由得出声道。
“什么犯人,县令不能处置,要押到府城?”蒋碧成也看到了那囚车,略带奇怪的问。
陆奉安与宋君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数。赵麒眯眼,淡淡道:“想必是那朱县丞,他犯下的罪行,足以判死刑。不过,按锦国律法,品官犯死罪者,地方无权判罪,需奏报大理寺,经刑部复审,再报呈陛下裁决。在此期间,犯官需由驻兵押解到府城大牢侯刑。”
赵麒的话音落下,那队人马便到了眼前。陆奉安看了眼带队的人,不由得笑了,“龙副统领,这急匆匆的是有何要事?”
带队的人一身盔甲,正是当晚参与抓捕朱县丞的龙副统领。他看到陆奉安等人,有些吃惊,“陆公子,宋三公子?你们缘何在此?”
“我等刚参加过乡试,正返乡呢。”陆奉安笑了笑,解释道。
“啊,瞧我都忙糊涂了,今年的乡试这两天可不正好考完了。以两位公子的才学,乡试必定榜上有名。龙某提前向两位说道声恭喜了。”
“龙副统领谬赞了。”宋君贺与陆奉安摇摇头,拱手道。
龙副统领也不在这事上纠结,他将目光转向赵麒兄弟与蒋碧成三个,打量了一下,朝赵麒抱拳道:“想必这位便是赵大公子了,龙某近日常听县令大人提起。”
赵麒抱拳行礼,“瑞之见过龙副统领。”
“不必多礼。”龙副统领笑了笑,才和几人寒暄起来。
陆奉安好奇的瞧了瞧他后面的囚车,开口问:“龙副统领,这囚车里是何人?要劳烦你们送往府城,犯的案子应该不小吧?”
龙副统领颔首,笑道:“案子确实不小,他犯的乃是杀头之罪。这人,几位都认识。不妨过去仔细瞧瞧。”
“真的?不过,这不太合规矩吧?”陆奉安高兴的笑了起来,随即又有些迟疑的开口。
龙副统领笑着摆了摆手,“陆公子说笑了,不过是让你们看一眼,有什么合不合规矩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过去瞧瞧。”陆奉安转头对几人眨了眨眼,立马心安理得应下了。赵芸撇嘴,这欲擒故纵的把戏,谁看不明白?龙副统领看着是个粗人,心思怕也通透着呢。
不过,能亲眼过去看看朱县丞,赵芸还是很乐意的。她跟在众人身后,走到囚车前站定。朱县丞披头散发,身上穿着囚衣,手上带着镣铐。他犯的是重罪,但因为他是有品级的官员,虽然是低阶,也可免受枷刑。所以,他整个人虽然看起来狼狈,但身体上并未受到任何伤害。
他本是低着头的,听到脚步声,才缓缓抬起了头。瞧见都是些熟面孔,他的小眼睛眯了眯,“原来是你们?也是,算算时间,乡试考完,你们也该回乡了,会在路上碰到也是正常。”
陆奉安皱着眉,十分不解道:“朱大人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您是一县县丞,本职就是一县的司法主管,怎么会知法犯法呢?”
朱县丞抬眼看向他,像是没听到话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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