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容姿十分绰约动人的女子,眉如春黛,一双凤眸有如秋水,一头秀发轻挽着银玉紫月簪,恍若倾城,似是飘然如仙,又带着几分妩媚之态。
此时却像是只受惊的小鹿,清透的眸子里满是惧色。
离草琢磨着,方才的那些话是否叫她给听去了,于是便向上前问询一番:“请问……”
“我……我只是路过这里,什么都没听到。”女子一见她走近,便满脸的慌乱,惊的连连后退。
唔,还未问她便先回答了,倒是个十分聪慧的女子。
离草但见自己前进一步,她便后退一步,思忖了一下,便停了脚步,朝她微微拱袖道:“这位姐姐不必如此害怕,我是昆仑弟子,不会伤害姐姐。”
那女子闻言,却仍是不全相信:“你说……你是仙门昆仑弟子?但是方才你和树在说话……”
“嗯……那是仙法。”离草郑重其事地向她解释,据说人间这种模样柔弱的女子通常心脏都十分脆弱,得小心着不能吓着了她。
女子惊疑不定地看了她半晌,似才终于相信般,渐渐缓了脸色,微微一欠身,甚是温婉大方:“小女子凤曦,是名药师,听闻昆仑山上药草种类繁多,所以才上山来寻药。”
对方将自个身份汇报的如此详细,离草自然也不能怠慢,复自我介绍道:“小道离草,乃昆仑琼天宫执剑长老座下弟子,今日正在修炼遁地之术,不慎遁到此处。”
凤曦闻言,一派既莫名热烈的眼神望向离草,转瞬入土为安,片刻后又死灰复燃成一股莫名的惆怅,低声喃喃:“原来……他又再收了新的徒弟么?”
098 她喜欢师父
凤曦闻言,一派既莫名热烈的眼神望向离草,转瞬入土为安,片刻后又死灰复燃成一股莫名的惆怅,低声喃喃:“原来……他又再收了新的徒弟么?”
离草未听清她所说的话,正待再问,却见她已是褪去所有复杂神色,只余一抹浅笑在唇角:“我正在寻几味药草,只是这林间恐有野兽鬼怪,既有幸遇得身为昆仑弟子的离草妹妹,不知妹妹可否陪我一起找找?”
“这女子非普通人,不足为信。”离草正待应下,却闻得体内传来苍绯凉凉的声音。
离草早已习惯这厮抵毁他人的恶习,怕是只要他看不顺眼的人,皆非善类。
故而她又直接屏蔽了他的话,冲凤曦和善一笑:“自然没问题。”
她称自己为妹妹,想来是看着自己外表的年纪,实际上以自己的年岁,她叫声祖奶奶也不为过。
但,如此便显露了自己的身份。
这女子如此胆小柔弱,万不能吓坏了她。
于是,离草也从善如流地称了她一声“姐姐”。
这有关草木之类的东西,离草最熟悉不过,故而凤曦一说出要寻的几味药草,她心中便有了数。
寻药之际,凤曦与她闲聊,不知怎的一下子便聊到了师尊身上。
“我对昆仑之事也有些耳闻,据说这执剑长老自唯一的徒弟离去后,便决意此生不再收徒,不知妹妹怎又能拜到执剑长老座下?”
“这……我也不知,约莫是师父瞧着我极为顺眼罢。”离草给自己寻了个自以为还算满意的答案。
唔,这与自恋的人混久了,她果然也受了不轻的影响。
凤曦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笑了笑:“妹妹好福气,却不知这执剑长老待妹妹如何?”
离草思忖了一下,自觉不能污了师尊名声,于是赞道:“非常之好,无人能及。”
“是么……”凤曦神色却似几分黯然几分落寞,自嘲般地笑笑,低喃:“为何我却未能有这般好福气?”
这话虽也轻,但却叫离草听见了,琢磨着她莫不是也曾想拜入过师尊座下?
如此一想,她不由有些怜悯地望着凤曦,安慰:“姐姐莫要伤心,虽然师父没能收下姐姐,不过以我之见,除了胥焱长老外,其他几位长老却也不差,姐姐不妨考虑考虑?”
胥焱长老一脸凶相,估摸着不必开口便能将这位柔弱女子给吓晕了过去。
凤曦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弯,似是半开玩笑道:“妹妹方才还说执剑长老无人能及,如今又推荐我拜其他几位长老,莫不是怕我与你争抢了师父?”
诶?她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这凤姐姐怎的理解到这上头去了?
这思维未免太过跳跃发散了些。
离草感慨了一番,自觉以凤姐姐这般跃跃的思维,只怕是越解释发散的越开,倒不如不解释的好。
于是,她便堪堪地笑笑,继续埋头寻药草。
只是,她不说话,对方却要与她找话来说。
“妹妹可是喜欢执剑长老?”
“诶?”离草直起身,有些疑惑地望着她:“何谓喜欢?”
常常听闻这两字,却从未真正明白过其含义。
凤曦定了定,却是惋然一笑:“喜欢便是对他有好感,时刻都想要讨他欢心,让他高兴,想与他在一起,只要看见他,便满心的欢喜……”
离草暗自琢磨了一下,师父对她不错,又救过她,她自然对师父有好感,想着法儿讨师父欢心自是更不必说,想与师父在一起嘛,也是正常,这样才可多学一些仙法……
挨个手指算过来,每条似乎都颇为符合,这才点头道:“嗯,我确是喜欢师父。”
话一出口,便见凤曦面色刹那间难看了许多。
离草关心地问了句:“姐姐怎么了?”
凤曦揉了揉额角,淡淡一笑:“没什么,想是有些累了,我们还是快些找药草罢。”
说着,便一人拐到了另一簇草丛之中。
“你这小妖方才说,你喜欢那姓慕的?”那厢凤曦不说话了,这边苍绯又幽幽开了口。
“喜欢又如何?”离草不明白,怎的一个个都这般关注她“喜欢”的问题?
苍绯只冷冷打击她道:“他未必会喜欢你这小妖,所以还是省了这份心的好,何况他是你的师父,你莫不是就忘了前些时日我告诫你的话。”
唔,离草点点头,这确实是个问题。
不过,她只是喜欢师父,又非爱慕,也没搞那什么师徒之恋,有什么不行的呢?
不多时,便找齐了凤曦要寻的几味药草,凤曦与离草谢过之后,便准备下山。
离草瞅着天色已晚,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宗旨,于是便与她道,要将她送下山去。
“这……是否会有些麻烦妹妹了?”凤曦有些犹豫。
“不麻烦不麻烦,我亦正好再练练遁地之术。”离草说着,便挽了凤曦的手,掐了一个诀,便“哧溜”钻下了地。
待再从地底出来时,正巧到了出云城外。
离草瞅了瞅凤曦满面的灰尘,一边又掸了掸身上的泥土,总结道:“看来,日后遁地之前,我得先准备件罩子挡挡灰才是。”
凤曦进了城,便与离草道了别:“妹妹送我到此便可,且先回去罢!这些日子我会暂住在城中的客栈,妹妹若是得空可以来与我叨劳叨劳。”
“好好。”离草客客气气地应下,便又遁回了山上,只是这一遁又失了准头。
离草探头出来时,发现正好遁回房间,还未赞叹一声自己的才能,却在看见房间里那袭熟悉的素白衣袍时,又默默地将头缩回了土里。
房间是房间,只可惜是师父的房间。
“小草。”离草想掩盖形迹的计划在这一声清泠的唤里宣告失败。
她只得老老实实地从坑里爬出来,默然地垂头站在慕流音面前:“师父。”
慕流音抬眸望她一眼,轻蹙了眉问:“这遁地术是谁人教的你?”
“这……”离草正思忖着该不该将兔师兄招供出来,抬首便迎见慕流音那质问的目光,硬生生打了个颤,登时不敢再隐瞒:“徒儿求兔师兄教徒儿的。”
做妖还是不能太不厚道,故而离草这招供的话打了个半折,只道是自己求学的,并非兔师兄强教的,对兔师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慕流音目光又沉了沉:“为师不是告诉过你,要先学好基础,为何这般心急地偷学起了仙法?”
离草又垂下眸,神色间满是委屈,只闷声道:“师兄说,两月之后便是试炼大会,徒儿怕到时参加大会丢了脸面。”
闻言,慕流音轻声斥道:“修仙之人皆淡泊名利,试炼大会只为联络各派感情,并非争强好盛的舞台,怕甚丢脸面?”
离草头垂的更低了些:“徒儿是不怕丢脸面,只是怕师父没有面子,我没用,只会丢师父的脸。”
慕流音微微怔了一下,面色缓和了许多,眸中也多了些温柔之色,只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这些皆是虚名而已,不必如此看重,只要你一心向善,为苍生造福,为师便甚感欣慰了。”
“是,徒儿记住了。”离草面露笑颜,心中窃意。
这兔师兄曾说过,对付师父要以柔克刚,果真诚不欺我,委实好用的很!
慕流音见这徒弟如此乖巧,心中也颇有几分慰藉。
他也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思及试炼大会众多门派汇聚于此,若是这个徒弟什么也不会,怕是又该如上回遇到楚璇玑等弟子那般,要叫人欺负嘲笑了。
徒弟懂事,听他的话,他自然也不能让徒弟受人欺负。
于是,他复又开口道:“日后你便莫再跟着那无瑕学了,即日起,为师便先教你些最基本的仙法,以应试炼大会,可好?”
离草闻言,自是欢喜,连连点头:“多谢师父!”
099 与她道往事
次日清风台上,白无瑕照旧来此,准备继续指点离草,谁料却一眼瞄见台上那仙袍飘飘的慕流音。
正想偷溜之时,却又见其目光朝自己望来,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一本正经拜道:“弟子白无瑕见过执剑长老。”
慕流音只淡淡一颔首,道:“小徒近日有劳你代为照顾,即日我会亲自教导与她,便不再耽搁你修行了。”
白无瑕潇洒地抖抖袖口:“哪里哪里,我与师妹情投意合,照顾师妹乃是本份之事……”
话未说完,慕流音已是挥了挥衣袖:“你且先下去罢。”
白无瑕一番慷慨之词被生生打断,委实有些憋屈,但却是不敢违逆长老的意思,只得哀怨地望了离草一眼,转身离去。
教授之前,慕流音却是又负手转过身,面对着眼前一片空旷山谷,目光悠远而绵长,神情却转作一派惆怅之色,淡声道:“为师很久之前曾也收过一个徒弟,她与你一般乖巧伶俐,很是懂事,资质也是少有的好,掌门与其他长老也皆称赞她日后必有所成……”
唔,师父竟主动与她提起往事,却不知是何用意?
但见师父顿在那里,不说下去,离草只得接了个话头:“然后呢?”
慕流音神思一恍,复又继续道:“为师倾尽所有,欲将毕生所学教于她,谁料最后,她却……误入歧途,终是背弃师门,堕入了魔道。”
师父只用一句误入岐途概过,想来也是觉得说出那师徒恋之事太过丢脸罢!
殊不料琳琅消息灵通的很,早已将所有来龙去脉都与她道了个一清二楚。
“可惜,真是可惜了。”为了配合师尊,离草扼腕叹息着。
不过,确实是可惜!不若然,她如今便该有位同门师姐了,也不必每日在琼天宫内如此凄凉。
“小草。”慕流音转回身来,目光烁烁地望着她,肃声道:“因你身上沾染着魔气,为师拿不定你的心性,故而一直不教你仙法,只怕你最后与她一般走了歪路,只会拿所学为害苍生。”
原来如此!她便知道师父定有自己的道理。
离草恍然,忙诚恳回道:“师父放心,徒儿定然不会幸负师父所望,好生修炼,像师父一般归入仙道,为苍生造福。”
冷不防,体内又传来一声轻哼:“你这小妖倒是越来越会拍马屁了,就这般想讨你这位师父欢心么?”
离草听着这厮不大愉悦的声音,也有些不大愉悦:“若非因为大叔你,我又何需这般辛苦地想着法儿修仙?”
所谓忘恩负义,只怕便是为这种魔所造的词。
“哦?”不知怎的,这厮声音又一下子变的有些畅快起来:“你当真是为了本君?”
离草暗道他莫不是入了更年期,情绪变化异常,一面诚实应道:“自然,大叔你早些离开,我才早些安心,没了魔气,师父才会更喜欢我……”
“你说什么?”苍绯声音蓦然一沉,似带了些恼怒的味道:“你这小妖再说一遍!”
离草不禁感叹这厮耳朵是越来越不灵光了,复又重新说了一遍:“我道,大叔你早些离开,我才早些安心。”
“后边一句!”
“没了魔气,师父才会更欢喜我……”
“你想要他喜欢你?!”有些恼羞成怒的成分在里边。
“我喜欢师父,自然也希望师父喜欢我,这不是大叔你提点我的么?”离草虚心听取了他之前的意见,努力想法子让师父也喜欢她。
“你……”苍绯噎了好半晌,才愤然地斥了一句:“你这笨小妖!也不看清自己身份,你以为你与这姓慕的当真能有结果么?”
离草却是纳闷了,她是草精,又不是花妖,哪里能结得出果来?
这厮自个才真是笨呢!
“小草,记住你今日所说之话。”这边正好慕流音又开了口,抽出手中长剑道:“为师现在便先教你御剑之术。”
“是。”于是,离草懒得再理会苍绯,专心跟着师父学起来。
*** ***
自慕流音与离草说过那一番话后,离草便立志要努力修习,定不能让师父失望。
而对慕流音也格外的热络殷勤起来,常常围在他身边转,不时地端端茶,送送水。
慕流音这几十年已习惯了一个人,冷不防多了一张笑脸天天在眼前晃悠,倒叫他一时有些不能适应。
“师父。”门前一张小脸又探了进来。
慕流音放下手中的事务,带了几分无奈道:“小草,又有何事?”
离草笑脸盈盈地端着一杯茶走进来:“我起早采集的朝露,给您沏的茶,您尝尝。”
碍于徒弟这样恳切热情,慕流音自是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只吩咐她道:“先放在一边罢。”
然而,看着这徒弟听话地将茶放下,却是迟迟不离开,他复又问道:“还有何事?”
“师父,茶要趁热喝,您快些尝尝看!”离草两眼盯着他,目光中似夹杂着一种热烈的期待。
看她这般模样,估摸着不看他喝下去便不会离开。
慕流音无奈,只得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
然后,他的眉便微微蹙了起来,盯着那茶若有所思:“这是……”
100 为师父种茶
“怎么样师父?”离草立时咧着嘴凑上来:“您上回说喜欢喝敬亭绿雪,可惜昆仑山上没有,我便寻了书册里的介绍照着样种了出来,可还合您的口感?”
她别的不行,种花草啥的倒是十分擅长。
但凡给她形容描述一下,她便可以用灵力尝试着种出来。
书上说,敬亭绿雪形似雀舌,挺直饱润,色泽嫩绿,白毫显露,嫩香持久,回味甘醇,乃是茶中极品。
她并未见过,更未尝过,要种出来可并未如她所说这般轻巧,着实费了好一番功夫。
为此,她还特意跑去找琳琅请教了一番,琳琅对茶似是颇有研究,便陪着她一道看她种茶。
更未想竟还将琳琅的师尊夙长老给引了过来,也凑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着:“未想你竟还有这般能耐。”
离草对这位夙长老的印象始终不大好,也不与他搭话,只一心埋头种茶。
在她看来,茶都长得差不多,每每种出来的皆不是敬亭绿雪,琳琅都快对她失了信心:“小草,你当真行么?”
离草嘿嘿两声干笑,擦擦额角的汗:“这诚然不能怪我,是你形容得太泛泛了。好比那乌龟和王八,活脱脱都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实是不好区分哪!”
“如此,我便凝个幻象与你,是否便好种了?”插声进来的,是一直支着脸,兴致盎然地看着她种茶的夙璃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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