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们卢氏一名嫡系族人卢建东不说,他们卢氏已经在苌乡县彻底插不上手。
这要一来,范阳郡八县,他们已经失去了两县的控制,而王君临什么都没有做,便逼着他们自断一臂,主动找窦士海带着两万水师将蛇岛五千海盗派人剿灭。
总之,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卢氏已经处于被动态势,明明他们在范阳郡的势力远远超过王君临,可是面对王君临他们硬是生出无从下手的感觉。
当然这里面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种因素存在,卢氏摊子太大,一千骑兵未能围杀王君临之后,慑于王君临的威势和凶名、毒名,以及可能会出现的疯狂报复,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而王君临在范阳郡行事便没有任何的顾忌,唯一能够让王君临顾忌的是范阳郡生乱,可问题是不到鱼死网破的最后,即使是卢氏也不敢煽动范阳郡贵族和百姓生出乱子。
脑海中念头转动,卢有为发现王君临说的没有错,他们卢氏的确是不想将王君临激怒,他心中叹了口气,姿态放的很低,说道:“太守大人有什么要求,不妨提出来,只要能够与我们卢氏和平相处,我们都会尽力配合。”
王君临深深的看着卢有为,目光深邃犀利,仿佛能够看到卢有为的心底深处,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卢二爷,你知道为什么陛下容许弘农杨氏继续存在,而且杨玄感等杨氏子弟还继续能够在朝中为官吗?”
卢有为微微一怔,心跳瞬间开始加速,但他深吸一口气,平息心中有猜测,硬着头皮说道:“老夫不知,请大人赐教。”
王君临讥讽的看了卢有为一眼,说道:“卢二爷不敢说出来,那我替你说出来吧!弘农杨氏能够继续存在下去,是因为陛下认为只要杨素已经死了,而陛下对杨玄感并不忌惮,更不担心什么。”
卢有为装作没有听明白王君临话语中的深意,问道:“这与我们卢氏又有什么关系?”
王君临冷笑一声,说道:“你父亲乃当世大儒,在范阳郡深得民心,更是大隋开国郡公,在天下士子心中是士林领袖一般的人物,在朝廷内外门生故旧不少,可是这样的人物却对陛下不是很忠心,你说陛下怎么可能会让他继续活下去。”
卢有为强压下心中莫名的激荡,低着头说道:“我父亲从未有过谋反之心。”
王君临却懒得猜测卢有为此时的心理状态,说道:“陛下相信你不会谋反,因为你没有谋反的条件,但却不会相信你父亲。”
卢有为面色不变,心里却掀起了狂风暴雨,他当然明白了王君临的意思,可是他虽然一直想成为卢氏宗主,甚至做梦都想,而且为了这个目标也努力了很多年,可是他从未想过要弑父。
王君临这几句话,无疑是给出了自己的条件,同时也撕开了他心底深处本来不会出现的‘魔鬼’,只不过这个‘魔鬼’目前还很幼小,幼小到还不足以左右他心中的想法。
直到此时,卢有为才发现,明前这位传说中的绝世凶人,他最厉害的不是毒术和武功,而是对人心的掌控和认识。他的骨子里竟是如此谨慎而又阴险,面对着自己给出的如此大地诱惑,竟是毫不动心不说,反过来攻陷了自己的心防。
也是直到此时,卢有为才发现,原来王君临要的东西,远远比卢氏所能付出的要多得多,远不止礼单上提到的那些,更不止是卢家从此以后在范阳郡配合他执政,而是一种霸道嚣张的态度,想要直接将他们卢氏控制在心中。
他若是被王君临说动,他相信在他和王君临里应外合之下,让他父亲病死并不难,至于他的大侄子,卢氏嫡长孙卢建恒死去更是容易,若真这样做了,他自然会成为卢氏宗主,但从此以后,他也会被王君临捏在手心里面。
卢有为低着头,不敢与王君临对视,而且久久不语,王君临微微偏头,眯眼打量着看似还保持平静的卢有为,心里不停猜忖着卢有为此时心底深处最隐晦的想法,说道:“本官刚才所说,卢二爷不妨回去好好想想,若是想好了便将盐行送给本官,本官便帮卢二爷成为卢氏之主。”
说完,王君临也不等卢有为说什么,直接喊道:“来人,送客。”
卢有为强压下心中莫名的激荡,向王君临一礼,没有说任何话,便转身离开了。
王君临看着卢有为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眯眼沉思,心想任何强大的国家也好,家族也罢,真正让他们灭亡的都来自于内部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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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三章 盐场大匠()
就比如此时的大隋已经迈开走向灭亡的步伐,而导致这一结果发生的,不是突厥、契丹这些强大的北方游牧民族,更不是小小的高句丽,而是大隋皇帝和满朝文武。
“大人,卢有为走了,两大车,总共二十万两银子留了下来,还有郡城外一千亩良田的地契。”张天冈走了进来,低声禀报。
王君临目光一闪,笑道:“留下就留下吧!反正这些东西迟早是要留给我用的。”
他此时心中想的是,卢有为没有将那一成干股的协议书留下,这是不是代表着卢有为想将整个盐行都送给他呢?
当然,不管卢有为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在其没有进行任何实质性的举动之前,王君临该干啥还是要干啥,自会按照自己的计划走。
……
……
范阳郡盐场转运司,其实是范阳郡内非常特殊的一个衙门,这主要体现在其特殊性,虽然三位官员都是由京都派遣而来,但由于远在东方大洋岸边,而且本身内部的诱惑太多,不论是外来的何品级官员,到最后,都会被这个庞大而诱人的金窝给同化,负责盐场安保工作的武官还好些,但盐场内部的官员已对坐享丰盛的利益多年,没有人愿意盐场发生任何的变化,从而影响他们的既得利益。
哪怕新太守是凶名赫赫的王君临,但因为卢氏的存在,他们也并不怎么忌惮王君临的到来。他们心想只要卢氏没有倒下,而他们表面上的功夫做好了,想必太守大人也不敢动了所有人的蛋糕。
卢氏在盐场话语权如此强,除了卢氏在范阳郡土皇帝一般的权势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卢氏掌握着盐场的根本。
盐场的根本不是诸多官吏,也不是那些下苦力的盐工和盐奴,更不是负责安保的盐丁和郡兵,而是掌控着晒盐和煮盐工序和技术的主事和大匠。很不幸,这些大匠全部是卢氏的人,很多年以前盐场还不是官营时,盐场本
来就是卢氏所有,后来收为官营,但工匠还是卢氏的人,而且在卢氏有意而为之下,这些工匠世代都是卢氏最忠心的仆从。卢氏对他们也给了极大的优容,银钱、土地、女人和身份地位都能够满足他们的需求。
正因为这些大匠对于盐场的生产有非常重要的作用,而他们背后又有着卢氏撑腰,所以这么些年来,各种因素综合之下,大匠们成为了盐场最特殊的一类人。
盐场最底层的盐工和盐奴只是挣口饿不死的口粮,盐场的官吏们虽然贪钱,但都是通过盐行拿钱,唯独是大匠们,在不低的俸禄之外,还享用着各种不正常的待遇和红利。可是他们还不满足,虽然他们表面上并不如何嚣张,但暗底下吃扣拿银,在盐场中欺压盐工和盐奴,欺男霸女的事情却没有少做。
资格老一些的主事大匠还讲究些脸面,那些卢氏培养出,近几年才送来的年轻大匠则是肆无忌惮的无耻着,按照徐小虎所说,有一个大匠,家中竟是蓄养了九房小妾,都是下面盐工和盐奴家的女儿,至于怎么来的,可以说每一个小妾背后都有一个充满血泪的故事。也有盐工曾经试图告状,可又能怎么样,在范阳郡这地方,谁能大得过卢氏,试图告状的人直接被接了状纸的官员直接绑送给了被告的大匠。
于是在盐场盐奴和盐工心中有了一个共识,得罪盐官最多挨几鞭子,可是得罪大匠那可能就是家破人亡的结局。
所以,即使是新太守王君临亲自来盐场视察,对那些对大匠们怀着刻骨仇恨的盐工和盐奴也没有想过去告状,而是一脸的漠然看着一切。
……
……
王君临说了要视察盐场,自然不可能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便打道回府。第二天一大早在钱正阔、董康等盐场官吏以及五名级别最高的主事大匠陪同下,开始视察盐场。
转了一圈,到了中午用饭的时候,董康等人提前安排好了极为丰盛
的饭菜和美酒,甚至还有歌舞相伴,身边有美女相陪,但这些女子刚出现,就都被王君临下令退下。
用过饭之后,王君临来到客厅就座喝茶,众盐场官员在旁边陪着小心说话,这个厅内座椅不够,所以一些不入流的官员都站在了后侧,众人看着太守大人面上的温和笑容,再加上都知道昨晚上卢家二爷亲自过来和太守大人聊了近一个时辰,太守大人据说也收下了足足两大车银子和一千亩良田,听说还有地下盐行的一成干股。
所以,此时所有人都已经放下心来,而且今天太守大人视察也没有说什么,始终一脸和气,看样子也只是走个过程而已。
除盐场三名官员和钱正阔之外,场中另外只有五个人有座位,而且这五个人穿着常服,并不是官员,正是在盐场地位特殊的五个主事大匠,总体来说他们面上对王君临表现得还算恭谨。
只是王君临目光如炬,却能够从这五个人眼睛深处看出他们满不在乎和讥讽,想来这五个人满不在乎是因为自认为有卢氏撑腰,讥讽多半是听说了昨晚上王君临收下卢氏的银子和良田的事情,估计在他们看来王君临已经被卢氏搞定了。
随意聊了几句,王君临突然轻咳一声,全场顿时安静下来,知道太守大人有话说,或许就是今日视察的最后讲话。
“董大人,你们盐场缺钱?”王君临笑着问道,以聊家常的口气。
所有人愣了一下,董康连忙说道:“回禀大人,郡府对盐场向来体恤,官吏俸禄从不克扣,盐场房屋、场地、设施也算完好,眼下还不缺钱。”
董康说这些话的时候,心想太守大人是想表示一下对盐场工作的支持和慰问而已,他自然不会真的向太守大人伸手要钱。
王君临点了点头,说道:“官吏不缺钱,那几位主事大匠呢!你们可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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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四章 獠牙露了出来()
五名主事大匠连忙起身说道:“多谢大人关心,我们也不缺钱。”
王君临一脸温和,以打趣的口气说道:“你们也真是的,既然你们也不缺钱,为何克扣盐工和盐奴的工钱呢?”
众人顿时心中一凛,但一看太守大人神色表情,再一想太守大人都收了卢氏的两大车银子和千亩良田了,还得了盐行一成干股,显然这是开玩笑呢!
不过虽然认为太守大人在开玩笑,但是董康和五名主事大匠也不敢怠慢,连忙笑着说道:“大人,断无此事,断无此事啊!”
王君临神色顿时变得冰寒一片,冷冷的看着董康,说道:“董大人,本官最讨厌别人骗我,苌乡县卢建东等四名官员当时便不给我说实话,所以本官便砍了他们的头。”
众人闻言,无不脸色一变,董康和五名大匠更是心头狂跳,王君临不等六人说什么,又一脸不满的说道:“你们也真是的,盐行那么大的事情本官都默认了,克扣盐工和盐奴银钱之事多大点事,用得着你们在本官面前说慌吗?说实话,本官还真非常讨厌别人骗我。”
紧接着王君临又问道:“董大人,本官最后再问你一次,你们有没有克扣盐工和盐奴的工钱?”
王君临将话说的这么明白,董康心想这一位果然不好伺候,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以传说中王君临的事迹来看,对方性格奇怪,喜怒无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再说他董康即使是正五品官员,而且王君临想要杀他多半还要经过朝廷同意,可是面对王君临刚才裸的威胁,又有苌乡县四人例子放在那里,他若是不怕的才怪呢!
所以董康略一犹豫,便有些尴尬说道:“那个……大人,盐场的确有克扣盐工和盐奴的事情发生。”
王君临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有些疑惑的说道:“董大人,本官见你也不是缺钱之人,你怎么做出这等没品之事。”
董康尴尬的一笑,看向五名主事大匠,五名主事大匠连忙说道:“大人,是我等大匠的俸禄低了一些,为了贴补家用,的确是克扣了一些盐工和盐奴的钱银。不过大人放心,既然大人提到这事,我等便不再做这些事情了。”
“哦……原来如此。”王君临笑着说道:“那就是说只有你们五人缺钱了。”
五名主事大匠一脸尴尬,其中一人说道:“也不是,下面那些年轻大匠也缺钱,有时也克扣盐工和盐奴的钱粮。”
王君临点了点头,神色却突然变得冷了下来,突然转头对旁边钱正阔说道:“钱正阔,按照大隋律法,盐场克扣盐工和盐奴工钱和工粮,如何处罚啊!”
钱正阔隐隐感觉有些不对,这个时候也不太想说实话,可问题是王君临刚才都已经说了,对其说谎的人都被其砍了脑袋,他略一迟疑,只好如实说道:“回禀大人,按照我大隋律法,盐场官吏或者大匠克扣盐工和盐奴工钱,情节较轻者除补回克扣的工钱之外,处于罚银。情报较重者除了在此基础上,还会打入大牢。”
此时众人也终于感觉情况与他们想像中的有些不一样,气疯也变得诡异起来,王君临点了点头,说道:“本官听闻近些年以来,曾经有数次盐工和盐奴因为被大匠盘剥的厉害,所以闹过几次事,可有此事?”
众官员一愣,这几年由于大匠盘剥太过,盐工和盐奴们走投无路之下,也确实闹过几次事,但每次被盐丁杀上几个人,便将事情压了下来,这事儿一直被盐场瞒着上面的郡府,不想太守大人到范阳郡不到一个月,便已经知道了此事。
而且,这普通克扣其实也是小事,可若是闹出事来,那就不一样了,引起这事的罪魁祸首足以掉脑袋了。
董康赶紧上前,不管王君临此时是什么心思,他都要尽可能的给几名大匠说好话,赔笑说道:“回禀大人,几次闹事,都是因为当时资金回流稍慢了些,工钱晚发了几天而已,结果那些贱民竟然借机闹事,影响了盐场正常产盐,给我们范阳郡税收带来了不可挽回的损失,所以下官等人商议之后,便派盐丁弹压了一番,好在没有出太多人命,所以就没有急着上报。”
王君临自然不相信董康说的这些鬼话,按照昨晚上徐小虎所说,几次闹事根本不是晚发了工钱,而是大匠们将发下去的工钱抽了太多水,积怒之下,民愤渐起,盐工和盐奴们连肚子都吃不饱,才闹起事来。而董康等人又不想得罪身后有卢氏撑腰的一众大匠,更不想拿银子补帐,所以装聋作哑,直到事情大了,才派遣盐丁镇压。
王君临眉头一皱,脸色沉了下来,说道:“盐场的盐都是由盐工和盐奴辛苦劳动所得,可是诸位经常拖着盐工和盐奴的工钱,盐工和盐奴还能有多少积极性做事?就算做事又如何肯用心?到最后,郡里面税收减少不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