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临笑道“我有证据,为何不敢?李家主若要耍横,晚辈只好带领大军到李家祖宅任李家主耍横,看谁比谁横,您若要讲道理,那么晚辈来与你讲道理,人证物证俱在,事涉谋反,敢问李家主,您如何自清?晚辈如此处置,有何不对?”
一番不软不硬的话,顶得李宗宪无话可说。
话说得很明白,王君临貌似给了他两条路,耍横或是讲道理。
论耍横,王君临如今控制三万陇西郡兵,一声令下可将李家祖宅上下全部锁拿下狱,李氏在雍州虽然势力庞大,陇西郡之前甚至被其打造成铁板一块,但是陇西郡归根结底还是杨坚江山的一部分,除非陇西李氏敢真造反。
讲道理,人证物证俱在,桩桩件件的证据都指向李家,每个证据都在告诉李家一个很残酷的事实“你家造反了”。
朝廷平反自古便是天经地义的事,千年门阀造反,朝廷该灭还得灭,不会因为你家势力大就放你一马,即使剿灭你有这样那样的麻烦和后续麻烦,但你都威胁到皇权了,跟你还有什么好客气的?不信我带兵剿灭你?不信你可以试试。
李宗宪即使明知道王君临夸大其词的意思居多,皇帝也不会轻易下这个决定,但还是那句话,这种事情他不敢试,更不敢将希望寄托在王君临和皇帝会不会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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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谁背黑锅()
他们陇西李氏枝繁叶茂,传延千年,族人遍布大隋,李宗宪作为家主,稍有一个决策出了错,对李家都是灭顶之灾,越是庞然大物,越不敢轻举妄动,责任太重,消磨了锐气。
冤枉是冤枉,可这个冤枉有苦无处诉,即使李宗宪以各种暗中交易,让朝中官员替他们李氏说话,可问题闹到皇帝面前,李宗宪都辩无可辩,这事怎么说都不占理,因为王君临手中有着他们李氏造反的证据,可是他们李氏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是亲白的。
讲理讲不通,哪怕你带一批儒生名士过来也没用,声音再大也大不过一个“理”字。耍横的话,王君临比他更横,因为不光他本人是绝世凶人,他还掌控着陇西郡的三万军队,虎视眈眈,随时都能一口把李家吞掉。
直到此刻,李宗宪终于进一步认清楚了王君临手段的厉害。
王君临之名,李宗宪自然很早以前便知道,他的各种骇人事迹,包括在京城和各大势力暗斗,李宗宪都清楚,作为世家门阀的族长,雍州和京城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必须要入他眼耳的。在他以前的印象里,王君临是有本事,会打仗,手段也厉害,但他一直以为王君临崛起的主要原因是皇帝需要这样一个人,被其当成削弱门阀世家的一把宝剑。
直到今日与王君临见了面,二人对了几句话以后,李宗宪这才深深察觉到王君临绝对不是一个单纯的武者或者武将,此子不简单,手段是真正的厉害。
李宗宪的神情越来越凝重,越加感觉到了王君临的威胁,他突然想起自己姐姐李宗凤每一次说起王君临时从未有过的慎重,不知不觉中对王君临他竟然隐隐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王君临突然又悠悠地道“时也,势也,审度而行之。世家门阀纵然根基牢固,千年底蕴深厚,但与皇帝和朝廷做对,怕有些自大了吧?”
李宗宪终于露出了犹豫之色,王君临冷眼看着,颇为欣赏地笑了。
欣赏的其实并非李宗宪的识时务,事实上王君临并不觉得自己一番话可以让李宗宪做出不同的选择,一切还是因为利之所趋。
王君临敢肯定,自他一天一夜以雷霆手段掌控了陇西郡军政大权的那一刻起,李宗宪便已有了决定,他带了一群儒生士子气急败坏跑来陇西城找他理论,这个举动本身就是一种含蓄的服软,当然真正的目的是来找他交易的。”
王君临欣赏的,却是李宗宪的演技。
明明已服软了,可偏偏在他面前还要做出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仿佛李家还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今日服软只是逼不得已,你若敢逼急了,我便一口咬死你的样子。
政治人物的基本技能,演技必须要精湛,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一言不合就飙演技,感人搞笑或是催人泪下,全看当时的剧本怎么安排。
李宗宪此刻的演技很不错,至少王君临觉得自己的火候做不到这般炉火纯青。
良久,李宗宪抬起头瞪着王君临,嘿嘿冷笑“老夫看出来了,你秦安侯可以弄出一个莫须有的证据,便会弄出两个,乃至更多。你何目的不妨直说,年纪轻轻,心思倒是狠辣周全,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夫终于信了这句话了。”
王君临正色道“李家主此言差矣,不过既然非把话说透了,晚辈斗胆问一句,李家果真清白么?清不清白,大家心照不宣便是,如今情势已明朗,纵然晚辈今日不与你说这些,敢问李家主如何决断?难道真的与晚辈身后的皇帝死磕到底不成。”
李宗宪神情愈发犹豫了,王君临静看这老头演绎一场影帝级别的表演,不知过了多久,李宗宪突然长叹一口气,说道“秦安侯,我李家愿意以二十万两银子买下秦安侯手中那些证据。不知秦安侯是否答应。”
王君临心中暗骂,你这老锤子一来就直接开始交易不就行了,非要先让两人说一通虚伪的废话,这样想着,王君临冷笑一声,说道“听李风沐说,晚辈有一好友,名叫陈丹婴在贵府做客,前辈若是能够让晚辈好友回到晚辈身边,一切都好说。”
李宗宪眸中闪过一抹怪异神色,叹了口气,说道“二十万两银子和那名叫陈丹婴的女子在三日之内定会送到秦安侯手中,还望秦安侯能够遵守承诺。”
王君临心中长松一口气,道“多谢前辈成全,晚辈自会遵守承诺,不过铁枪寨攻打武山县一事晚辈虽然还没有给朝廷和陛下上奏,但这消息已经传了出去,这个黑锅总要有人去背着。”
李宗宪心中暗骂,说道“秦安侯以为这黑锅要让何人背。”
王君临心中早有定计,说道“晚辈有两个办法,请李家主选择其一。”
李宗宪看了一眼王君临,道“秦安侯不妨先说说看。”
王君临略一沉吟,说道“办法一,前辈挑选一李氏分支,铁枪寨攻打武山县之事落在他们头上。”
李宗宪冷哼一声,说道“这办法绝对不行,先不说老夫这样做的话难以服众,而且多多少少也会对我李氏本族有所牵连。秦安侯还是说一说另一办法。”
王君临说道“第二个办法自然是由别家背黑锅,但这中间有些事情需要李家帮忙。”
李宗宪脸显好奇之色,略带讽刺意味道“不知秦安侯盯上了哪一家。”
王君临眸中露出骇人杀机,道“弘农杨氏在陇西郡有一分支,位于在陇西城南边五十里,杨家镇……”
李宗宪不由心中一寒,想说什么但最终欲言又止,所谓死贫道不如死道友,那杨素与王君临乃生死大仇,比起他李氏与王君临的仇怨要深的多。
而且前些天借雪灾之际,以流言逼死王君临之事杨素也有参与,甚至出自弘农杨氏的雍州行军总管衙门中郎将杨虎石是这个计划里面最重要的一环,只是不知为何稀里糊涂的那中郎将就败在王君临手中,甚至被其玩弄在手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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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 残酷的门阀之争()
叹了口气,李宗宪神色复杂的说道“刚才秦安侯说要我们李家帮忙,不知要做何事?”
王君临说道“晚辈希望李家主能够帮做两件事情,第一,全力散布流言,引导舆论,尽可能让天下百姓和朝廷相信铁枪寨反贼攻打武山县是弘农杨氏所为,否则那谶语里面都已经说是你们李家谋反,结果变成了杨氏,这反差太大,朝廷和百姓未必就会相信。第二,晚辈这里有一个清单,希望李家主能够安排人将这些东西放在杨家镇杨氏分支大院里面。”
说着话,王君临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李宗宪,后者接过看了之后,瞳孔一缩,嘿嘿冷笑一声,说道“这纸条上内容已经提前写好,秦安侯果然是好手段啊!”
王君临微微一笑,说道“李家主过奖了,只是一些上不得台面手段而已。”
李宗宪突然说道“老夫长子李风沐如今在何处?”
王君临说道“风沐兄此时应该已经到了李家祖宅。”
李宗宪一听,突然站了起来,深深看了一眼王君临,说道“老夫会按照约定,在三天之内将二十万两银子和陈丹婴送到秦安侯手上,另外这两件事情老夫也会派人去做。还望秦安侯能够遵照约定。”
王君临起身,郑重说道“李家主放心,晚辈虽然年轻,但向来一言九鼎。”
李宗宪听过之后,不再废话,直接转身离去。
……
……
李宗宪离开之后没多久,李家便开始有了动作。
千年门阀世家,经营盘踞晋地数百年,枝繁叶茂,名震一方,门下儒生名士无数,明里暗里还有着自己的武装力量,既然已经与王君临有了约定,自然出手便不必再留情面了,背叛盟友也好,为除恶自保也好,出手极为果断。
与王君临短暂交锋过后,李宗宪也明白了皇帝的底线。
短短一日之内,陇西郡,乃至整个雍州地面风云涌动,杀气盈野。
首先是陇西李氏门下的儒生名士们制造舆论,讨逆檄文漫天遍野,有的以书面形式四处张贴,有的则在民间百姓里口口相传,弘农杨氏煽动乱民谋反的证据被李家一筐筐的抬了出来,至于这些证据多少是真,多少是假,这个时候已没人在意,看在百姓和士子们眼里,弘农杨家就是大逆不道的黑心门阀,必须认罪伏法并且死一万次都不冤枉的那种。
另外,关于‘桃李子,有天下,杨氏灭,李氏兴’这个谶语也是弘农杨氏暗中编造的消息也开始在京城渐渐广为流传,目的就是为了让李氏吸引朝廷和皇帝的注意力,他们好进行那谋反大业。
弘农杨家一夜之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而陇西李氏则成了受害者。
舆论的力量实在是不可小觑,王君临这时也深深体会到千年门阀的底蕴是多么的可怕。一天之间化黑为白,自己地盘上翻云覆雨,左右民心,偏偏百姓们还非常乐意买帐,李家说什么百姓信什么。
至于杨家莫名其妙的被躺枪,杨家这时也急了,门下的儒生们也忙着辩解,可对雍州的百姓来说,杨家终究只是弘农杨氏本家的一个分支,而且迁来陇西郡的时间并不长,根本还未取得百姓的认同,不管是身为弘农杨氏族长的越国公杨素,还是弘农本家的布局太仓促,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陇西李氏会突然甩锅给他们。
在陇西郡这块地面上,李家才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有着左右地方官府和民心的本事,杨家想在陇西郡与李家斗法,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没占,从李家动手的那一刻开始,杨家便注定了败局。
铺天盖地的指责斥骂朝杨家席卷而去,杨家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李家摆出来的证据无法反驳,真里掺着假,假里掺着真,欲辩而不能,而且论在陇西郡的地方士族势力,杨家根本不是李家的对手,当李家一声令下发动起了陇西郡各村各庄的地主富户们对杨家口诛笔伐时,杨家已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短短数日之内,在陇西郡民间舆论的基调已被李家强行定下,杨家一败涂地。
李杨两家舆论战的第三天一大早,王君临亲自带着陇西郡丞周文,率领一千骑兵,向陇西城南方杨家镇疾奔而去,这一路上都是低缓的山峦起伏,片片森林,一条小河蜿蜒流淌,风景格外秀丽,一路上都是农田村舍,宽阔的官道已经消失,只剩下狭窄的田间小道。
但众人马不停蹄,继续奔驰,大约奔行了近五十里,前方出现了一个小镇,颇为富足,小镇最中间有一座占地三十多亩的大宅,颇为雄伟和华丽。
“侯爷,此地就是弘农杨氏分支所在的杨家镇,这宅子便是杨家分支的大宅。”周文向王君临说道。
王君临点了点头,一挥手,道“四周包围,不放过一个,将里面的人全部拿下,然后彻底搜查!”
不等众兵丁还未开始行动,突然这杨家大宅内传出一声凄厉的哭嚎,王君临命兵丁打开门发现,杨家上下百余口,无论男女老少妇幼,全部悬梁自尽,无一幸存,只剩了一位老管家跪在庭院内痛不欲生嚎啕大哭。
即使王君临这一年多杀人不少,战场上那般残酷的场面也经历过,但此时依然禁不住神色大变,心中一寒。
周文来时还带了陇西郡的仵作差役,这些人一一查看过尸体之后,进一步确定,这些人的确是自杀。
周文脸色也有些惨白,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些人难道是畏罪自尽?”
“自尽”的证据很明显,杨家男女不仅衣着光鲜整洁,悬梁时神情平静,家主还留下了一封沉痛忏悔的遗书,说是杨家一时糊涂,上负圣心,下负黎民,更牵累了弘农本家和越国公,诸多恶行皆罪于陇西郡杨家,与弘农杨氏和越国公无关,作为陇西杨家的家主,治家无方,不意坏了杨家门阀名声,实痛悔万分,无颜苟活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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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七章 壮士断腕()
长长的遗书握在王君临手里,字字句句表达出陇西杨家的悔恨和负疚,王君临面色阴沉,心中寒意久久未散。
他没想到门阀之间的争斗竟是如此残酷惨烈,一朝翻脸,绝不留半分情面,出手便是要命的杀招,连敌人家里的一条狗都不放过,而那弘农杨氏或者杨素竟然逼着这百余口自杀,这些人命就这样被抹去了存在的痕迹,永远消逝在尘世中,死后都没能留个好名声,纵然载于史书,也难逃“畏罪自尽”四字,可谓是字字噬血诛心。
人虽死了,但还是要搜查,数百骑兵冲进了这大宅内,开始大肆搜查,不多时,就有士兵前来禀报:“钦差大人,我们发现了东西!”
王君临和周文催马向空宅而去,只见宅门大开,士兵们从地下室内抬出来一个个大木箱,堆满了院子,足足有二十大箱,木箱右上角写着‘杨府’二字。
“撬开箱子!”
王君临一声令下,士兵们纷纷上前撬动箱子,‘哗啦!’一声金属声响,从一只大箱子里滑落出上百件兵器,有刀矛和军弩。
“这边也是兵器!”
“这边也是!”
士兵们纷纷叫喊,二十只大箱子里全部都是各种违禁兵器,士兵们一一清点,编制记录,仅军弩就有七百把之多,加起来有五千件兵器。
王君临倒吸口气冷气,对周文道:“周大人,这弘农杨氏私藏兵器,居心叵测啊!”
周文有些害怕了,他迟疑着道:“虽然藏有兵器,但我们并没有查到杨家养有私军,拿这么多兵器给谁用?”
王君临瞥了他一眼,冷冷道:“看来周大人是有点健忘,这陇西郡内如铁枪寨那样的山贼还少吗?这些人胆敢攻打武山县,不是私军是什么?”
周文倒吸一口凉气,顿时明白王君临的意思,同时也想起了自己和王君临之间的约定。只是他很清楚这份奏折写上去的后果是什么?彻底往死里得罪了弘农杨氏和越国公杨素。
“周大人,按照我们的约定,由你来写奏折,我把所有的证据全部给你,还有证人。”顿了一下,王君临注视着他继续说道:“周大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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