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松开。乖，我很快就回来。”
她挣开白泽的手往前走踏在水面上，白泽张了张嘴，瞧见水面上荡开波纹，阻挠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眼前的少女恰似当年，她立在水面上手持弓箭，面容沉静。
白泽心尖一紧，手忍不住颤了颤，灯影摇晃，眼前的少女却没再变回小孩子的模样摔倒。她一步一莲花，从容地走向潭中央，抬手贴在结界上，手掌和女子的相叠。
她长大了，学会保护自己，再不像当初那般倒在他怀里。
沈时弯着眉眼，软声道：“我曾经在梦里见过你，你的声音很熟悉，我听见过很多回。”结界波动，她触碰到女子的手，缓缓给她渡灵力，“在梦里听见过，在我意识飘忽的时候也听见过。”
女子依旧茫然地看着她，好一会才抬手想抚上她的脸，却被结界挡住：“我应该见过你，不过我忘了很多事，我好像是在这里等人，你是我要等的人么？”
沈时没法回答，她不晓得女子的过去，只是觉得她很熟悉，似乎在极为遥远的过去见过她。沈时努力回想着，却蓦地听到女子喊了声阿花。她眸子微瞠，纷乱的记忆上涌，零散的片段从脑海里划过。
女子的眉目温和，一双杏眼里盛着沈时的面容，她柔声道：“我记得我养过一个孩子，若是她长大一定会和你很像，她的额间有一枚印记，从她出生就带着的。她叫阿花，我养了她很久，可是我把她弄丢了。”
泪珠自眼角滚落，女子抬手抹了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指尖，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她怎么抹也止不住，低低抽泣起来。沈时松开手，转而抚上她的脸颊，替她擦掉眼泪。
她声音很轻，语气带着分明地欢快：“别哭了，阿花回来啦，娘亲哭花了就不好看了。”她抬手点在额间，踏上石块穿过结界，“娘亲不要哭，我真的回来啦。”
女子愣怔片刻，颤着手抚上沈时的脸颊，随即抱住她，哭泣声怎么也压不住，口中呢喃着回来就好。沈时回抱住她，抬手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凝起灵力将自己变回小孩子的模样。
沈时拉着女子的手让她坐在地上，小孩子的声音软糯：“娘亲，阿花一直记得娘亲说过的话，现在阿花变得很强，可以保护娘亲，保护殿下和五味子。娘亲不用怕，有阿花在，什么事不会发生的。”她看着女子，面上露出灿烂笑容，凑上去亲了亲女子的额头，“娘亲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话音刚落，女子缓缓闭上眼睛，魂魄缩成光团。沈时恢复成少女的模样，手中化出琉璃灯将魂魄放进去，察觉到周边气息变动，她朝岸边看去。
“五味子。”
灵气浮动显现出五味子的身形，她看着一旁警惕的白泽，和善地勾唇笑笑。她往前走踏上石块，恭敬道：“小殿下若是都想起来了，解决好这里的事便跟我回去吧。”
沈时看向琉璃灯，唇角微勾摇摇头：“还没全想起来，不过见到她就想起许多往事。她被困在这里不知多少岁月，魂魄很微弱了，我虽给她渡了灵力，却也没太多的用处。你带她回去修养，我么，等到合适的时机自然会回去。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于你而言，我离开的时日其实不算太长，很快就会回去。”
五味子颔首，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灵珠放在石块中央，她朝沈时福了一礼，接过沈时手里的琉璃灯，随即转身往岸边走。途经白泽身边，悄悄与他密音入耳，亦福了一礼，而后镜子离开。
白泽面色复杂地看向朝他走来的沈时，她的气息有微妙的变化，是沈时却不是平日里的沈时。他张了张嘴，沈时的手指点在他唇上，面上笑意温和。
“你很聪明，白泽。我们以前见过很多回，不过你兴许记不清了。”她停顿下，“我很快就要消失了，再不会出现。看在我帮过你那么多回的份上，不介意我要个小小的谢礼吧？”
在白泽还没反应过来时，她蹲下身抱住白泽，在他耳畔低低道：“白泽，再见。”
沈时意识回笼，却发觉自己身体疲惫得很，她似乎压在谁的身上。稍时，她清醒过来，察觉自己压在大白肩头，当即往后退开用手撑在地上。
她略有些尴尬道：“对不住，我很重吧，刚刚不晓得怎么回事，突然就失去意识了。”她偏头看了看潭水中央，女子的身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大抵是在她昏过去的时候发生过什么，她缓了会，道，“走吧，我们下山去吃点好的，休息会。”
沈时收好一旁的灯笼，拉着白泽往外走，一路上也没问起自己失去意识时的事。她猜到是过去的那抹意识做了什么，能让她反压过自己的意识，约莫山洞里那个人对曾经的她来说很重要。
那个声音也是，她觉得很熟悉，像是……是了，吹笛子时听见的那个声音，她喊她阿花，让她好好保护自己。
越往下想思绪越是混乱，沈时揉着脑袋往山下走。她走进茶馆，特意挑了个安静些的角落坐下，点上一壶茶和小点心。台上说书人讲故事讲得正起劲，她却没那个心思去听，脑袋里愈发晕乎。
白泽凑近些，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沈时一手撑着额头，低声回道：“不大好，头很晕。”她察觉到自己身体越来越沉重，咬着舌尖勉强让自己清醒些，“大白，要是你吃完点心我还睡着，就想办法把我弄醒。”
第193章 沉醉于美梦（）
明明陷入沉睡，可还能感觉到疼痛，脑袋里仿佛有十数根阵在戳刺。沈时咬牙握紧拳头，不让自己发出声响。她猛地睁开眼睛，瞧见帐顶有点懵。
旁边阵阵清风袭来，将纱帐吹开，空气里弥漫着淡雅的花香。沈时记得自己先前明明在茶馆里，她给大白买了小点心，实在困得很便倒在桌上。她如今应该是在梦里，不过好像哪里不对劲，她捏了把自己的脸颊，能感觉到疼痛。
梦里不是感觉不到疼痛的么，为何她却觉得疼？
脑袋里混乱起来，她忍不住晃了晃，缓过来时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东西。她直起身，转动手腕盯着自己的手。奇怪了，她的手好像没这么小，像是小孩子的手。
她爬下床，趿拉着绣花鞋走到桌前比划几下，她记得自己在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之前，自己应该还要在高一点。现下不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细想来，这里也未必就是在她的梦里，万一有什么危险就不妙了。
沈时往四周环视一圈，瞧见不远处的梳妆台便走过去，镜面光洁和铜镜不一样，清晰地映出她的模样。她抬手抚上自己的额间，红色的印记，和她曾经见过的一样。
听到吱呀的开门声，她顺着声音看去，瞧见女子的身影，觉着有几分熟悉。女子嘴角一抹温柔的笑，嗓音亦是轻轻柔柔的，笑着说，阿花也晓得要打扮了。
她呆愣愣地看着女子朝她走来，女子扶着她让她坐在圆凳上，拿起梳子将替她梳头。她看着镜中女子嘴巴一张一合，却没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眸子里蒙上一层水汽，逐渐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她眨眨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其实她并未起什么情绪，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好了，阿花想梳一个什么样的发髻？娘亲可以帮你先梳一个……”女子放下手里的梳子，笑意盈盈看向镜面，随即笑意凝固，轻声道，“怎的哭了，可是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
沈时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自觉地摇头，软声道：“就梳个和往常一样的便好。”
女子从袖子掏出帕子走到沈时身旁，俯身替她擦掉脸上的泪痕，将帕子递给她，道：“拿着，要是还哭就自己擦擦眼泪，不过女孩子呀，快快乐乐地多笑笑才好看，别一直哭哦。”
沈时压住莫名翻涌的情绪，乖巧地嗯了一声。耳畔的头发被拢起，用细细的丝绦系好。女子一手拉开妆奁的抽屉，挑起一个缀着铃铛的发饰，在发髻上比对一下，随即扣在发髻上。
镜中的小姑娘，两侧的头发用丝绦束好，各缀着一个发饰，脑袋轻轻晃动，发饰上的铃铛变会发出清脆的声响。沈时抬手摸了摸发髻，心里有些感动，很久前，她的师父也曾给她梳过头发，却是不一样的发髻。
女子笑问：“喜欢么？”
沈时点头：“嗯，很喜欢。”
她确实很喜欢，也想起这人到底是谁，她在梦里见过她的样貌，在吹笛子时听过她的声音。山洞里，因为这个女子，她的意识被压制。那是曾经的她的娘亲，一个温柔的女子。
在漫长的岁月里，沈时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女子。她从不动怒总是温声细语，只要呆在她身边就能平静下来，对着她动怒发泄会不自觉地生出愧疚来。
有时她想，或许曾经她碰上这样一个温柔的人，花光了她一生所能拥有的温柔，所以往后再也不会有那么多对她温柔的人。
沈时在这里呆了很久，晓得这里就明镜，带着她的那个女子叫束时，掌管时辰变换，明镜里的神仙唤她时殿下。沈时总觉得这个称呼在哪听过，时殿下……阿时……殿下……她猛地记起来虚无境里的君九，他便提过这样的称呼。
近来记忆越发模糊，在来到这里之前的事，她遗忘得越来越多。若是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忘记一切的，弄不好就会一直呆在这个虚幻的梦境中。
她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触及温热的皮肤，她一愣，似乎缺了什么东西，可她却不晓得是什么。只呼吸间，她又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摸自己的手腕，要拿什么东西。
思忖许久，沈时跑去藏书阁，她翻找着记载术法的古籍，至少得让她保留一分属于自己的意识。应该有的，那种分出一部分魂魄承载属于自己记忆的术法。她不能放任自己在这里丢失自我，宁可承受残酷的现实，也不能沉迷在虚假的美梦里。
在藏书阁里翻找许久，沈时终于找到一点记载，她封存起一部分的记忆和意识，用自己的灵力滋养着。待到意识足够强大，就能彻底压制住这个梦境，届时便能离开。
失去一部分的记忆和意识，沈时呆愣愣地看着书页，因着神思飘远上头的字迹模糊看不清。听得到啪嗒声响，她才回过神，垂眸看着书上的字，这是个将自己的记忆封印起来的术法，等到被唤醒才能记起来。她不晓得自己为何会找这样的术法，瞧见周边散落的书卷，寻思着大约是自己近来勤奋，躲在藏书阁里看了很多书。
沈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将将踏出一步，脚被什么东西绊到噗通摔在地上，脸磕在地板上疼得她飙出眼泪。她爬起来，瞧见束时站在不远处，有些尴尬。
“阿花，你怎么把这里弄成这样？”束时缓步走来，将地上的书卷合上叠整齐，“书里记载着许多很重要的东西，要好生珍惜才是。下回要看书，要把书放到桌上，不可以随便扔地上。”
沈时自认理亏，乖巧地点头应下，蹲下身将书合上随即起身放回书架上。她指尖停留在书脊上轻轻摩挲着，余光瞥见散落在地的书卷，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类似的景象。差不多也是这样的高度，那时她还很矮，踮起脚尖才够得到，为了拿一本书将旁边的书也带下来，散了一地的书。
待收拾好，束时带着她离开。是值皓月当空，沈时回头看了眼藏书阁，但见窗户敞开，月光越过窗沿落在里头。沈时想了想，觉得好像那里该有一盏灯，有人坐在梨花椅上，懒散地打着哈欠，随意往窗外瞟一眼。
第194章 沈时有危险（）
山顶土地庙前，白泽坐在地上大口喘息，怀里抱着昏睡的沈时。先前在茶馆里，他原以为沈时只是睡着，便安心吃了三五块糕点。后来察觉到沈时的状态不对劲，她睡得熟，他怎么推她都没用，捏她的大腿肉也行不通。对着她没法用入梦术，他顿时有些急了。
他托店小二暂时看着沈时，谎称自己回家找人来把沈时带走。他匆忙跑进角落里捏诀让自己变成青年的模样，赶到茶馆里抱着沈时往山上走。沈时不醒过来，他没法进虚无境。
白泽握紧拳头，目光落在沈时的手腕上，他深吸口气试着探查沈时的铃铛，竟是没受到阻拦。他稍有些错愕，随即取出一块木牌塞进沈时手里，握住她的手。
“君九，沈时出事了。”
他也摸不准这法子行不行得通，若是不行，他就带沈时去找谛听，再不济他就想法子去九重天。他心跳得越来越快，焦躁的情绪一点点涌上来，他努力压抑着，方想转身去找到谛听，四周景象晃动，他已置身虚无境里。
君九疾步靠近，皱眉问道：“怎么回事？白泽你为何……”他目光落在沈时身上，“她受伤了还是睡着？”
白泽强撑着站起身，绕过君九抱着沈时往屋里跑，待将沈时放到床上，他才松了口气。替沈时脱掉鞋子，掖好被角，他坐在床沿，指尖搭在沈时手腕上。
她气息平稳，但体内灵力不足，旧伤加新伤，她的身体得好生养着。如今她昏睡着，也不晓得到底是什么情况，可他隐约觉得不安。无缘无故陷入昏睡，肯定不对劲。
白泽眉头紧蹙，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见到君九，抿着唇不想说话。见君九朝他挥挥手，他略一思忖，松开手往旁边挪过些。君九坐在床沿，一手搭在沈时手腕上把脉。
不多时，君九收回手，起身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她没什么事，你暂时可以安心了。”他抿了口茶，缓缓道，“白泽，你化作白狗的模样隐藏在她身边，打的是个什么主意？”
愣怔片刻，白泽变回小少年的模样，他挪过些握住沈时的手，眸光柔和落在她身上。他语气平静听不出一丝情绪：“没什么主意，不过是机缘巧合。”
是啊，仅是机缘巧合，就再度和她相遇。又一时慌乱，便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本打算瞒过沈时，往后有机会再做一个美好的重逢，今日暴露，君九肯定会告诉沈时，他先前的一切都白费了，还会惹沈时生气。
君九搁下茶杯，斜乜着白泽，道：“你打算就这般瞒着她？”好一会没听到白泽回答，他嗤笑道，“你若想瞒着她，我不会阻拦你。只不过，白泽神君觉得这样瞒着她当真好么？这傻孩子还很期待能再见到你呢。”
话至此处不必多言，君九转身往外走，轻轻把门带上。他长叹口气，缓步往远处走去。沈时的状况其实没有他说的那样好，像是中了什么术法，被困在不知什么地方。凭他和如今的白泽，没法破解这样的术法，得找其他人来帮忙。
他握紧胸口的钥匙，许久，不甘心地松开手，衣襟上留下几道褶皱。
屋里，白泽缓缓给沈时渡入灵力，却如石沉大海，灵力在她体内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情此景，仿佛回到当初，白泽松开手稍稍抬起贴在沈时脸颊上，柔软而温暖的触感。
白泽愣怔许久，翻身到床里边，他俯身亲了亲沈时的额头：“沈时，快点醒来。”
可沈时并不如他所愿，她沉睡了五日，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见沈时皱眉，他抚上她的眉梢，替她一点点抚平。想着或许她梦见什么不好的东西，他在她耳边轻哄，这样能令她安心些。
君九几次想用自己的钥匙打开虚无境的大门，终是压住这样的念头，不停地翻看古籍。白泽握着木牌找到君九，说是要去将谛听找来。君九便在木牌上留下术法，心下有些忐忑，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