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书是白泽给她的,但卷轴却是白泽的,说到底这是白泽的东西,她理应归还。
白泽拍拍她的脑袋,道:“那是你的东西,不必给我。”见她抿唇拿着卷轴脸上带着点踌躇,他指了指她的手腕,“这个铃铛可以储物,你若是觉得拿着麻烦可放在里头。”
沈时好奇道:“怎么放进去?”
白泽面上笑意加深,拉起她的手点在她的食指上。
“嗷——”
指尖冷不防被利器划开,沈时疼得忍不住眼泛泪花,偏生白泽丝毫不觉得愧疚,用力将她手指按在铃铛上。微弱的红光闪过,沈时察觉到指尖触及一片宽阔的区域,有点像白泽的乾坤袋。
心念一动,卷轴从手中消失不见,她在铃铛里探查一番,发觉它已在铃铛的角落里。红绳和铃铛是白泽很久之前送她的,她以为只是个首饰,不想原来是份贵重的礼物,心下顿时满满的感动。
白泽确实坑过她,但好歹后来对她不错,还送她礼物,虽然屡次三番威胁她,可还是会出手救她。他嘴上不饶人,心却是好的。
沈时软声道:“多谢神君。”
白泽勾了勾唇角取出冬凌给他的香囊,方想拿出来撒在沈时身上,不想青年突然开口:“这些香烬可否给小仙?虚无境可以通往许多地方,神君若有想去的地方,小仙可以送神君去。”
寻思片刻,白泽沉吟道:“本君的确有个想去的地方,你若能将本君送到谛听那处,本君便把东西给你。”
青年张了张嘴,好一会才为难道:“这……小仙只能将神君送到谛听所在之处的附近,无法随意踏足谛听的地盘。”
白泽颔首:“那带本君去谛听附近的地方,离开前本君会将香烬给你。”
青年拱手行礼带着白泽往前走,一路上他没再说一句话,只悄悄打量着沈时。察觉到白泽的目光,他才收敛些,径直往前走。
石板路向前铺开,尽头处是一座神龛,青年顿下脚步:“穿过神龛就能到谛听的地盘外,小仙无法再往前了,还请神君将香烬交与小仙。”
白泽将香囊递过去,牵着沈时的手往前走。倏然青年伸手拉住沈时,他俯身抬手贴在沈时脸上,眸中映着沈时的面容,又和她的脸有些差别。他解开香囊,捏着一撮香烬撒在沈时身上,递给她一块木牌。
他轻声笑着:“若有一天你想回来,就拿着它喊我的名字,虚无境的门永远为你开着。”
沈时看着木牌上的两个字符,她明明不认识这样的字,却神使鬼差地念出来:“君九?”
君九笑意温和:“嗯,是我。”
她把木牌收进铃铛里,白泽忽然大力拉着她往前,她踉跄两步跟上白泽的步伐,听到白泽淡然地道了句走吧。她在神龛回头看了眼,君九仍站在原地,冲她摆摆手。她亦摆摆手像他示意,随即穿过神龛消失。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微不可闻的叹息似融入清泉的滴水,转瞬不见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
沈时被白光刺得睁不开眼睛,再睁眼时发觉自己站在山崖边,她心不自觉跳得快起来,手上用力握紧。她僵在原地,双腿发软没力后退。她本能地感到恐惧,而恐惧产生的源头就她身旁。
“你怕高?”
她压着内心的害怕,努力平静道:“嗯,有点。”瞥见白泽的脸,她扯扯嘴角,“就是会害怕自己不小心掉下去。”
白泽反握住她的手,顺着掌心给她渡了点灵力以作安抚:“如今你有修为傍身,便是摔下去也能自救。”
沈时嗯了一声,她垂眸敛目,头发遮住侧脸。白泽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明显感觉她情绪低落,他不是灵植所化是以不大明白是不是很多灵植都怕高,不过他晓得沈时是朵奇葩。
看着弱小,可其实爆发起来很吓人,明明是灵植却闹着要吃肉。
他松开手搭在她肩上,道:“这些高度的山崖你还摔不死,若是再高些怕是你小命不保,所以在你碰上更高的山崖之前好生修炼吧。”见沈时抬头,他嘴角一勾,“在这之前,你可以试着克服一下恐惧。”
话音未落,他用力将沈时推出去,未承想沈时反应快,反拉住他的手腕将他一起带下山崖。她双臂抱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因着被吓惨了,她止不住地哭叫着。
耳边的声音很吵,白泽却低笑出声,他捏诀召出小胖云,一手托着沈时,一手轻拍着她的背。沈时的叫声慢慢缓和下来,却还是抽噎着,嗓音都哑了。
“神君作甚要推我!一点也不好玩的!”她努力放大声音,做足气势,“我很害怕,神君这样很过分!”
第90章 谛听在地府()
白泽不以为意地挑眉:“正是因为你害怕本君才将你推下去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沈时就气得要炸毛,要不是她打不过白泽,她早就动手了。听听,这是一个纯良的神仙该说的话么,这是一个祥瑞的神兽该说的话么!
怀里的人在颤抖着,白泽思忖着许是玩笑开过头把她吓坏了,他把人放下摸摸她的脑袋,安抚道:“想要让自己不再去害怕它,你要有足够强大的勇气和力量,或是不断地适应它。好了,不用怕,本君不是接住你了么。”
沈时捏住袖子擦掉眼泪,冷哼一声再没理会白泽,她可没忘记掉下来那会是她拉住白泽,否则白泽只怕是要在上头看好戏。她直到此时仍心有余悸,脑袋里一片空白,早已忘记现下的自己会术法。
小胖云悠悠落地,白泽跳下去径直往前走,沈时跟在他身后。她记得白泽之前说要来找谛听,相传神兽谛听是地藏菩萨的的坐骑,长相奇特善听人心,可辨认世间万物。
从某些方面来说,谛听和白泽有点共通之处。
沈时抬眸瞧见大殿里一尊金光闪闪的佛像,不由得眯起眼睛,这光委实有些扎眼。白泽拉着她跪在佛像前,她侧头见白泽恭敬地叩拜,有点惊奇。高傲如白泽,竟也会跪地叩拜。见白泽稍稍抬头眸光偏移看了她一眼,她顿时跟着叩拜。
谛听在地藏菩萨身边,若能拜见菩萨自然就能见到谛听。可拜见佛像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嗖地穿过佛像到地藏菩萨面前?
叩拜完,白泽起身往外走。沈时亦站起身抬头盯佛像,大抵是跪得久头有点晕乎,她竟瞧见佛像朝自己眨眼睛,揉了揉眼睛在细看时,佛像依旧是那副无悲无喜的神情。
沈时踏出大殿,看向白泽认真道:“我刚刚看见佛像眨眼了。”
闻言,白泽瞥了眼大殿里的佛像迅速收回目光,拉起沈时在寺里瞎逛,沿着林中小道一路往前。一阵左弯右拐后,白泽站在一汪清泉前,风掀起细微波澜,吹动泉中荷叶。
泉中萦绕着丝丝灵气,与寻常凡间的清泉不大一样。沈时在清泉边蹲下身,看着水面上的倒影,她眨眨眼睛,倒影跟着眨眼。她抬手抚上额间,倒影也抚上额间遮住那处的印记。
她仰着头,手指点在额心问道:“神君,我这里有印记吗?”见白泽摇头,她疑惑地看着水面,“可水里映出来的我有印记。”
白泽微微愣怔,他靠近些看向水面,上头映出他的脸。不多时,游来一条锦鲤,跳出水面将影像打破。沈时凑得近,冷不防被溅了一脸水,她揩掉水珠,见锦鲤钻进泡泡里浮在水面上。
锦鲤吐出个泡泡:“二位是从何处来,要去往何地?”
……锦鲤说话了。
沈时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惊叹就被白泽拉走,她呢喃道:“这年头的锦鲤不化型就会说话了吗?”
白泽敷衍地嗯一声,留意身后的气息动静,在锦鲤冲上来之际,手疾眼快地布下结界。锦鲤撞在结界上,幸得有泡泡护着,它在泡泡里咕噜噜滚两圈。泡泡破裂的瞬间,锦鲤化作人形。
小少年跑上前抬手拍着结界,道:“仙人,仙人,你们是不是要去见地藏菩萨?可以带我一起去么?我很乖的,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
此时已临近黄昏,夕阳余晖落在水面上,染上周边的草木。沈时拉住白泽的衣袖,她有点看不懂这突然的变故,锦鲤变成人,还晓得他们是去找地藏菩萨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时心中生出戒备,白泽嗤笑一声,依旧放出结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后头的少年迈开小短腿,边追边拍打着结界,一路跟到林子前。
他忽然顿住脚步不再向前,面上露出失望,他咬着唇可怜兮兮地看向白泽,却不说话。他见白泽丝毫不做停顿,终于忍不住喊道:“仙人留步,求仙人带我离开。我被人囚禁在此许久,饱受折磨,若仙人肯出手相救,我定做牛做马报答仙人。”
白泽脚下一顿,他转身道:“本君没那个闲心来救你,不如你求地藏菩萨救你。”见小少年的神情一僵,他面无表情道,“将你关在此处的是地藏菩萨吧,想来他把你关起来,要么是想保护你,要么就是不能放你出去闯祸。”
话音刚落,两道人影蓦地出现在沈时面前,她吓了一跳,两人齐齐拱手:“菩萨想见见二位,派我们出来给二人引路,请吧。”
他们一左一右在前面带路,此时寺里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人,他们将二人带到大殿的佛像前,抬手示意往前走。佛像上忽然落下一道光,将四个人笼罩进去。
沈时睁开眼瞧见两团幽蓝的鬼火,倏然,鬼火朝两侧飘去点燃灯芯,嘭地向前依次排开点燃一路的灯。沈时心下害怕,不自觉地握紧白泽的手,直至此时她才想起来,地藏菩萨所在之处是地府。
鬼火延伸到一扇门前,似是感应到有人来,门自发朝两侧打开。里头点着许多灯烛,瞧着倒是挺亮堂的,方长的矮桌上放着几本书,上方压着几卷竹简。男子席地而坐正奋笔疾书,他听到声音抬起头,乌黑的长发在灯火中尤为动人。
菩萨原来是可以留头发的吗?
沈时微瞠着眸子觉得不可思议,男子却笑道:“白泽,好久不见。”
白泽淡声回道:“谛听,别来无恙。”
谛听哈哈大笑起来:“有恙,菩萨去西天讲解佛经,把所有的事都留给我做,我近来愁得头发都快掉了一堆。你可要来帮我一起写?自然不会让你白写,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不过只能问一个。”
白泽点头,谛听一挥手在旁边化出张长方矮桌,挪了好几本书到桌上。白泽打开书看了几眼,提笔蘸墨也写起来。沈时偷偷瞄过几眼,上头的字她不怎么认识,又因着太累生出些睡意。
她眼皮仿佛被黏上,怎么也睁不开,意识渐渐消散。
将将搁下笔,右肩忽然被撞到,白泽偏过头,神色从容地将沈时挪过些让她枕在自己腿上。而后再度拿起笔,飞速地在书上写着。
第91章 你不护着她么()
谛听眼角余光扫到身旁的两人,嘴角微微勾起,他搁下笔起身走到暗处,抬手在墙壁上敲了敲。稍时,墙上一小块地方凹陷移开,谛听抬手取出一个木匣子。
他走到矮桌前盘腿坐下,将木匣子放在一边,他没说什么又拿起笔写着,暗自琢磨白泽什么时候忍不住来问话。他等了许久,白泽一个字也没说,低头写得很是认真,只在沈时哼哼两声时才停下来,低头看着她将她的脑袋移开些。
不知过去多久,白泽搁下笔合上书页。他低头见沈时咂咂嘴睡得正香,抬手替她将碎发拨开别到耳后,轻敲了下她的额头。他眸子微动,目光到一旁偷看的谛听身上。
白泽压低嗓音道:“看够了吗?”
谛听也不觉得尴尬,一手支着额角手肘撑在桌上,道:“不够。许久没见你,突然发觉你变了许多,有些好奇。记得你当年尤其讨厌这种小娃娃,怎的如今却把她带在身边?”
他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沈时,抿了抿唇道:“受人所托照顾她一阵子,何况她还有利用的价值,留着也不碍事。”
谛听看着两人的模样,意味不明道:“是么。”停顿下,续道,“那你要一直带着她么?你要做的事我大抵能猜到,往后只会越来越危险,她留在你身边会成为你的累赘,运气不好还会一命呜呼。这样,你当真觉得这样好么。”
白泽眉头微皱,他的手贴在沈时脸颊上,柔软温暖的触感,周身祥和安宁的气息,都让他觉得很舒服。他曾遇见很多人,其中也有不少温和的人,但沈时是唯一一个让他不自觉放下戒备的人。
带她涉足险地自然不好,但是她想跟着的,他便带她一起去。她是他的机缘,是吉祥物,在她想离开前就一直让她跟着好了。
“没什么好不好的,生死有命,她自己做的决定,与我有何干系。”白泽眸光落在她手腕上,沉声道,“再者,有人在暗中护着她,有危险自会有人出来保护她的。”
谛听轻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有你护着她,若事发突然,你不护着她么?”
白泽不答反问:“我落到这种地步,和他们对上连自己都未必护得住,还能护得住谁?”
四周沉寂下来,烛火摇曳,昏黄光影落在白泽脸上,透着股自嘲和落寞。谛听也说不出话,当年的事他多少也清楚,那时白泽的年纪不算大,被信任之人背叛,剥去属于自己的传承和能力,被囚禁的一方大地上饱受折磨。
碍于神兽的尊名,无法让他迅速从这个世上消失,但可以折磨他,让他慢慢消失在天地间。传出去便是神兽白泽陨落,而非有人蓄意杀害。
谛听手指轻敲着桌面,叹息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话题转换地有点快,白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犹豫许久,原本他想问谛听自己被剥去的那几样东西被藏在什么地方。如今想想,他倒是更好奇沈时的事,东西他可以自己找,最多再浪费些时日,可沈时的事,他只能靠自己琢磨,十方镜已碎裂,他无法探查沈时的身世。
略一思忖,他问道:“她先前在寺后面的清泉里映出的倒影额头上有枚印记,这印记和她的身世有何关系?”
谛听登时愣住,他没想到白泽会问与自己无关的事,以白泽的性子,与自己无关的事必定不会放在心上,连听都不想听。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说谎话骗他。
默了会,谛听缓缓道:“那汪清泉可以映照出人的真身,修为足够深厚不会受其影响,但多少会显露出一点,那个倒影应当是她原来的样貌。印记么,大抵是被隐藏起来,待她回归就能解开。”他看着沈时,神思飘远,“她本是明镜的神仙,至于是何地位我也不晓得,明镜里的事鲜少为外人所知。她曾闯入魔界,将魔君的传承剥离封印起来。说来也巧,那块地方后来被用来囚禁你,连她的阵法也被人改动。后来她被赶出明镜,一路被人追杀,落下山崖生死不明。”
山崖……难怪她那么害怕,或许她早已忘记自己被人推下山崖,但本能地会害怕。
白泽忽然生出点同情,将魔君的传承封印起来算是立下大功,可他们却把人赶出来还要追杀她。他想起她的话,害怕自己不小心掉下去。有修为的神仙掉下山崖不是什么大事,何况一个能闯入魔界拿走传承的神仙,但她却是生死不明,除非她那时无法动用灵力。
初见沈时那会,她确实无法修炼,身体里留不住灵气,想来就是那时受的伤还未痊愈吧。
正想说话,腿上的脑袋不安分地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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