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容我想上一段再说!”
方兆南笑道:“老禅师尽管慢慢想吧!但以晚辈感受之中,觉得这一招‘巧夺造化’失之偏激。似不着《达摩三剑》来的正大。”
觉梦大师沉忖片刻,忽然脸色大变,道:“昔年四大门派,追剿那施用‘七巧梭’的妖妇时,闹的伤亡狼借,但仍然被她逸走,本门一代英才的大智师侄,也在那一战中,重伤而亡……。”
他微微一顿之后,叹道:“如若大智师侄还在人世,老衲也不会把数十年禅关静坐悟得的本门之学,传授与你了……”
觉非似是突然悟解了师兄心中所想之事,急急接口说道:
“师兄可是想到那招‘巧夺造化’,是罗玄所创吗?”
觉梦道:“不错,此招辛辣绝伦,偏走极端,正和罗玄的性格相同,高傲不群,目空四海,如若冥岳妖妇出自罗玄门下,仅此一招,少林寺劫难已生……”
话到此处,突然转眼望着方兆南道:“咱们虽然无师徒之名,总有传艺之情,我和师弟均已身受重伤,而且是伤到了经脉要穴,如非禅中静修,内功精进,早已横尸绝壑。
今生一世能否修续断脉,复我神功,眼下还很难说,但我少林之危,已然迫在眉睫,老衲愿以授艺之情,交换你挽救我们少林一劫!”
方兆南似是也警觉到情形不对,霍然站起身来,说道:“老禅师言重了,纵然老前辈对晚辈没有传艺之情,亦有救命之恩,若有所命万死不辞!”
觉非急道:“他只不过学会《达摩三剑》,而且尚未纯熟,一人之力,岂能挽救大局?”觉梦大师道:“事已至此,只有冒险释放南北二怪了,由这两人之力,或可挽救目前咱们少林一次劫难了。”
觉非道:“宁可防其有,不能信其无,事不宜迟,师兄就快些吩咐他吧!”
方兆南也接口说道:“大师快些说吧!贵寺目下处境,确实险恶万分,晚辈虽然自知武功不足助人,但愿尽我心力……”
觉梦轻轻叹息一声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南北二怪虽然凶狡绝伦,但两人的武功,确实是当代中极罕见的武林高手。”
他突然扶着山壁站了起来,接道:“走吧!我指给你看看他们被囚禁的地方。”扶着山壁向外走去。
方兆南忽然发觉这位德高望重,武功绝世的老和尚,两个肩膀,一高一低,摇摇晃晃的向外走去,心中暗暗惊道:“此人受伤果然是甚重……”
忖思之间,那老和尚突然加快了脚步,手也放开了石壁,急急向外奔去。
方兆南急急追了过去,片刻之间,已出了突岩。
觉梦大师停在绝壑正中,伸手向正西方指着说道:“向西三百步,有一棵突出的矮松,就在矮松下面有一个可以推动的石门,但那石门已经数十年没有打开过了。
那本是我们藏经阁通往外面的密道,除了负责守护经阁的首座弟子外,寺中再无人知道,眼下事情紧急,老衲不得不通权应变了……”
他轻轻咳了一声,又道:“那矮松下有一道人工雕刻的花纹,仔细一点,就可以看出来了!你推开那石门之后,直向里走,大约有一里左右,到了一处岔道的地方,左面向上的一道,通往我们寺中的藏经阁,右面向下的一道,是通往南北二怪的囚禁之地。
不过此去十分危险,你一见到二怪,立时高声说出来意,千万不可和他们动手,二怪隔室相囚,这数十年来他们火气也许已小了甚多,但也可能变得更为凶残,你必须见机而作!”
方兆南道:“这个晚辈自有应对之策,不用老禅师费心了,如若二怪被晚辈说动,答应出手相助,不知如何释放他们?”
觉梦大师道:“本来有一把金钥,可以打开他们身上的枷锁,但这金钥我已交给大愚师侄,目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手上紧缚的天蚕丝索解去。
但此物坚牢无比,刀剑难断,必需先知道他结缚之法,然后才能解开,幸得大师兄逝世时,已把这结缚之法,传授给我方兆南道:“事情不宜再延误下去,就请老禅师传晚辈解那丝索之法吧!”
觉梦大师道:“去了两人身上枷锁,还有天蚕丝索,缚束他们的手脚,但如解去丝索之后,他们完全恢复了自由,万一他们凶性未改,仍是当年的残忍,势必又为江湖上带来了莫大的灾害。”
方兆南道:“冥岳的凶残,老禅师从未见过,晚辈身临其境,想来余悸犹存,好好的人,却被那冥岳妖妇,故意把他们扮装成鬼怪模样,除了她三个女弟子外,整个的冥岳,就未见过一个衣着整齐的人!二怪纵然凶残,也不过嗜杀成性,晚辈到时见机而作就是!”
觉梦大师迅快的传授了方兆南解缚之法,然后嘱道:“老衲之意,方施主最好先由藏经阁,进入寺中瞧瞧,如若情势不是咱们预料的那般恶化,先别释放二怪……”
方兆南道,“两位老前辈闭关坐禅之事,是何等隐密,只怕连贵寺中大部分弟子,都不知道此事,但冥岳中人,却能直接找到两位禅关重地,如若说事情凑巧,被他们无意寻到,衡诸情理,成份确实极小。
因而使晚辈怀疑到,此事可能有贵寺中的人泄露隐密,如若晚辈这推断不错,目下贵寺处境,已然面临存亡绝续的关头。
老禅师一念仁慈,只怕将致贵寺永劫不复之境,晚辈既不通休咎之术,亦不通星卜之理,只不过就事论事而已……”
他微微沉忖了一阵,道:“晚辈去了,不论成败,晚辈当尽可能早些回来!”
说完,长揖作礼,转身疾奔而去。
觉梦大师望着方兆南远去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才回身扶壁而入。
第三十二回 动心机巧服二怪
方兆南依照觉梦大师之嘱,西行三百步左右。果见一株突生于石壁间的矮松。
他仔细的打量了一阵,果然发现那矮松下有一道人工雕刻的花纹。
方兆南默运真气,劲贯双臂,用力一推,那知石壁坚牢无比,动也未动一下。
但他心中极明白觉梦大师决不会欺骗他,略一怔神,又用力向右面推去,但石壁仍然分毫未动。
他虽然几次推拿石壁,但他幷不灰心,一直左推右转不停的移动着双手劲力,终于被他触动了机关。
但闻一阵轧轧之声,石壁果然应声而开,现出一座石门。
方兆南纵身一跃,直入那石门之中,大步向里面走去,行不及三丈,忽觉天色一暗,那石门竟然又自动闭上。
但觉石道十分平坦,而且毫无潮湿之味。
走约百丈远近,石道突然岔分为二。
左面一条,斜斜向上,右面一条,却是平坦之路。
方兆南略一沉吟,举步向右面一条走去。
又走约三四十丈,石道突然转呈宽阔,一个沉重的呼吸之声,传了过来。
方兆南心知已经接近了二怪囚居之地,一面运气戒备,一面故意放重了脚步,向前走去。
转过了两个弯,忽觉眼前一亮。
只见丈余外一座石门,紧紧的关闭着,那石门上有一个半尺见方的窗口,沉重的呼吸之声,正由那窗口中传了出来。
方兆南缓步走近石门,探头向里面看去。
只见一个长发覆面,衣服破损的人,背上背着一个大如车轮的黄色枷锁,靠在石壁上呼呼大睡。
西侧峭壁开了一处圆如轮月的洞口,天光由那洞口中透入。
方兆南举起右手,重重的在那石门击了两掌,高声说道:
“在下是方兆南,特地来探望两位的。”
那长发覆面的怪人,忽的坐了起来,两只眼睛中暴射出威逼人的光芒,道:“你是少林寺和尚吗?”
方兆南道:“在下幷非少林寺中之人……”
一面答话,一面暗运内力,扭断石门外面铁锁,推开石门,缓步而入。
那长发掩面,衣着褴楼,身背金色枷锁的怪人,目睹方兆南竟然扭断石门上铁锁,缓步走了进来,似是感到十分快乐一般。
他哈哈一阵大笑,坐起的身子,重又靠在石壁之上,说道:
“数十年前,老夫在江湖上,已使人闻名丧胆,而且最喜生啖人心下酒,你这小子胆子倒是很大啊!竟然走进老夫这石室中来。”
方兆南微微一笑,暗中运气戒备,表面上却装的若无其事一般,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笑道:“者前辈在这石室中,住了很多年吗?”
那怪人冷电似的目光,从那覆面长发中暴射出来,打量了方兆南一眼,道:“大概比你的年岁还多一点了吧!”
方兆南道:“那定然是很寂寞了?”
那怪人冷哼一声,骂道:“贼和尚把我锁到石室之中受了十年的活罪,哼!待我出此山洞之时非得再找他好好打上一场不可!”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老前辈在这石洞中住了几十年,就想不出脱身之法,只怕这一生,难有生出这石室之望了!”
那怪人哈哈大笑,道:“快啦!再有二年时光我就可以自脱天蚕丝索,离开这石室了!”
方兆南道:“晚辈曾经听人说过,那天蚕丝索坚牢无比,纵是利剑宝刃,也难斩断,不知老前辈何以能够弄断此索?”
那怪人突然冷笑一声,道:“老夫在这石室之中一住数十年,整日中都在想法子弄断这天蚕丝索,岂有想不出办法之理!”
他似是要证明自己之言不虚,还把一双枯瘦如柴,被捆在一起的双手伸了过来。
方兆南探头望去,见手上紧抱的天蚕丝索,果然已被他弄的五断其四,以三年时光,再弄断余下的五分之一,自非什么大难之事。
他生具有着超人的机智,心想若不能想出一个使老怪感激之法,决难使他心悦诚服的听从自己。
目光一转,扫掠了他双足一眼,只见他双脚之上,也被天蚕丝索所缚,心中一动,放声大笑起来。
那怪人似是被方兆南的大笑之声,激起怒火,双目中神光暴闪,他怒声喝道:“你在笑什么?”
被缚的双手一挥,长指如剪,横向击来。
方兆南早已有备,入洞之时,随手折了一段两尺左右的松枝,放入怀中,身子就势一滚,让开他扫来一击,已把松枝握入手中,说道:“老前辈暂请住手,听晚辈说几句话,咱们再打如何?”
那怪人果然停下手来,冷冷说道:“你如不能说出发笑的道理,那就留在这里陪我三年吧!”
方兆南道:“这个恕晚辈歉难应命,三年时光,转眼就过,让晚辈留此相伴,原不要紧,但如老前辈一生无法离此石室,难道也要晚辈留此相伴一生不成……”
那怪人冷哼一声,正待发作。
方兆南已抢先说道:“你先别发横,你们用十年的光阴,弄断双腕上捆缚的天蚕丝索,是否还要再用数十年时间,去弄断脚上的天蚕丝索呢?”
那怪人呆了一呆,突然坐了下去,声音十分凄婉的说道:
“不错啊,唉!这几十年我为什么都没有想到这件事呢?”
方兆南道:“老前辈心无二用,一心只想弄断手上的天蚕丝,忘记双足之上也捆有天蚕索了!”
忽然听得石壁一声巨震,一个尖厉的声音传了过来,道:
“不错啊,咱们今生一世,已无法出这石室了!”
方兆南心知是隔壁另外被囚的一怪所为,但觉那石壁有如被铁锤重击一般,整个的石壁,都响起一种嗡嗡之声。
他心中暗自惊道:“此人好深厚的内力,如若能把两人说服。
确实是个很好的帮手!”
心念转动,故意提高了声音道:“晚辈知道解缚之法,不知两位老前辈是否有意离此石室呢?”
那长发掩面怪人冷冷说道:“自然是愿意离开此地了!”
方兆南故作为难的长长叹息一声,道:“晚辈替你两位老前辈解缚不难,难在老前辈必须答应晚辈一件事情……”
那怪人冷笑一声,道:“你可是想以解除老夫的囚缚,要挟老夫吗?”
方兆南道:“晚辈迟迟不愿出口,就是恐怕引起老前辈误会。
以老前辈在江湖上的声望,自然不会答应,唉!咱们还是别谈算了,晚辈就此告别!”
他深深一揖,缓步向外走去。
突听那长发怪人大声叫道:“站住!”
纵身而起,直向方兆南扑了过去。这变故早就在方兆南预料之中,是以,他早已有了准备。
听得身后劲风袭到,突然转过身去,手中松枝一挥,施出了半招“巧夺造化”幻化出一片枝影,挡住了那怪人扑来之势。
这一招奇奥,诡异的剑术,变化无不出人意外,那怪人伸手一抓,被方兆南松枝击在乎腕之上,吓的悬空一个筋斗,翻了回去。
方兆南看他身上背着数百斤重的枷锁,身体仍是极端灵活,心中暗暗赞道:“单是这样的轻功,就足以惊世骇俗了!”
那怪人落着实地之后,高声说道:“小娃儿不要走,什么事说给老夫听听!”
方兆南已知他为自己的剑势唬住,心中暗自笑道:“我这半招剑式,变化已完,你如硬冲,我还真拿你没法子。”
眼看那怪人入了自己预谋之中,心中暗自庆幸,但神情之间,却装的一片严肃,道:
“说了只怕你也不肯,还是不说的好!”“那怪人急道:“你不妨说来听听,只要不太困难,老夫自会答应!”
方兆南暗暗忖道:“看来这数十年的囚禁生活,已杀了他不少火气。”
当下轻轻咳了一声道:“晚辈虽非少林寺中人,但却受过少林寺一位老禅师的救命之恩,那位老禅师救了晚辈之后,又传了我解缚之法,命晚辈赶来少林寺中,解救两位……”
话至此时,故意一顿,接道:“晚辈倒忘了请教老前辈的尊号,不知你是南怪?还是北怪呢?”
那怪人道:“老夫南怪辛奇。”
方兆南道:“原来是辛老前辈!”
南怪辛奇已为方兆南灵口巧舌,说的有些沾沾自喜,听他叫出个辛老前辈,不禁哈哈大笑道:“你快些说吧!老夫已有八成答应你了!”
方兆南笑道:“晚辈赶来少林寺时,正赶上少林寺中遇上强敌相犯,而且来人武功高强,寺中和尚不是敌手,晚辈本想出手相助,但又想到受那老禅师之托,释放两位要紧,故而先行赶来这石室之中。
如若晚辈放了老前辈,你再记恨前仇,出手攻袭少林僧侣。
那时晚辈不但有负那位老禅师救命之恩,而且还成了少林寺中的罪人了!”
南怪辛奇沉吟了一阵,道:“你如真能解去老夫身上的天蚕丝索,我就助你击退相犯少林寺的强敌,然后再去找觉生和尚算我被他囚禁数十年旧帐。”
方兆南暗暗忖道:“觉生大师定然是觉梦禅师口中的大师兄了,眼下还不宜告诉他觉生大师早已圆寂归天之事。”
心念转动,淡然一笑,道:“老前辈要找觉生大师,清算旧帐,晚辈不便阻止,但在武林中人,一向要讲求恩怨分明,一诺千金,老前辈既然答应了助我击退相犯少林寺的强敌,晚辈决不存疑,我先解了老前辈身上的天蚕丝索再说。”
说完大步奔了过去,蹲下(禁止)子,先把南怪辛奇脚上缚的天蚕丝索解去。
他虽然已得觉梦大师传授了解缚之法,但那天蚕索细如线香,解时甚难,足足耗去半个时辰之久,累的满头大汗,才算把天蚕丝索解开。
方兆南举起右袖拂拭一下头上汗水,笑道:“老前辈请再忍耐片刻,晚辈就解老前辈手上的丝索。”
南怪辛奇默然不语,但两道炯炯的眼神之中,却流现出无限感激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