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道是谁,有恁大胆量?原来,竟是小千老弟呐!尔等劳动为兄法驾,该当何罪?”
赤岩子听到他们双方对话,显示彼此非仅相识,而且,看样子交情还匪浅,一张红脸当下变做绿脸,张口结舌愣在后面,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或者是什么都不必说?
“不是我在惊天地、‘气’鬼神。”小千摇着手笑道:“是那对宝贝兄弟的杰作!”
“是啊!都是那对宝货惹得祸。”月癸皱皱鼻子,娇俏道:“他们俩在试剑,试着、试着,就搞出这么大场面了。连我们也在头痛,不知道该怎么收拾才好?”
这时,玉虚道长等人经过颇为艰辛的移动,终于抵达小千他们立身之处。
心悟子看到风生雷动的“试剑崖”上,居然莫名其妙多出两个外人(?),不禁有些纳闷,他们是如何在恁般惊险的情况下,抵达崖顶。
当然,二者其中之一,怎么看也知道绝对非我族类,猜也知道“它”是如何出现的。
但是,殷士民功行日深,如今已具人形实体,普通凡夫肉眼所见,他与常人实在无所差别。
因此,这位职掌武当一派,警戒守备之要的长老客气的稽首为礼,难得正经的问道:
“施主请了!逢此山摇地变之际,阁下不知何以登此高崖?”
“道长请了。”殷士民温文回礼,含笑道:“吾正乃为此山摇地动而来。”
心灵子惊讶的看着小千,以目相询。
小千呵笑道:“不瞒道长,这位殷大哥乃是八方夜游神,专司巡查、记录世人之善恶。”
武当诸老闻言,对此“神话”面面相觑,正在犹豫着该不该相信……。
殷士民轻咳一声,含蓄道:“小千,为兄日前接获牒片,转任九州监察,今方上任而已。本拟择日与汝等相聚,告知此事。岂料今日便逢巧缘,提前在此见面。实乃天意是也!”
“九州监察?”小千大喜道:“那岂不是仅次于五岳大帝之下,所有土地、山神的总管了!难怪山神赤炎子会急着找你出面。”
这下子,武当派上至掌门、长老,下及“七星”、“四公子”诸弟子,再也没有人怀疑眼前这个人不是人!
殷士民颔首微笑:“故而,汝可否直言,眼前变异究竟所为何来?”
“小辣子不是说了嘛!”小千扮个鬼脸道:“就是小鬼他们试剑,才试出毛病的嘛!”
“试剑?”
殷士民凝目以观,半晌,惊异道:“原来龙困百年,驭电飞腾。无怪乎如此兴奋昂扬,以致唤醒久蛰之太和地龙,引其蠢动欲舞。”
月癸好奇道:“殷大哥,你瞧得清楚,真有两条龙在飞?”
“然也。”
殷士民点头笑道:“眼前彤云滚腾,惊雷四起,正乃双龙重逢,喜而交颈摩躯之故。”
他微微一顿,接又沉吟道:“双龙喜会,虽属祥瑞之兆,然若此等异变已过于激烈,再不阻止,势必惊扰太和地龙之潜伏。如若因而引发地龙走位迁移,本山灵气必有所失。届时,武当一派之盛衰即便未受牵连,武当弟子远行在即,亦难免应劫出事,实非是幸。”
殷士民此言既出,不论有无根据,立即引起武当诸位长老人物的重视,他们皆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详加追问应该如何挽救。
就算有人奇怪眼前此“神”何以知道武当弟子即将远行,此时此刻,亦非众人质询之重点。
小千皱着眉头道:“问题是,眼前该如何叫这对宝贝兄弟住手?你要知道,他们现在正全心全意投入演武练剑之际,早就进入浑然忘我的境地。如果随易打岔,只怕对他们会有不利影响。搞个不好,万一造成两人走火入魔,岂不是要大糟特糟?”
“汝言甚是有理。”殷士民同意道:“此时此境,确实不宜惊扰他二人。”
“不如这样吧!”月癸心血来潮,嘿笑着提议:“等这两个浑球收功后,就在武当山上设坛打醮,好向上天祈求福佑,顺便可以藉此安抚地龙。殷大哥,你觉得如何?此法可行乎?”
“此议甚佳。”殷士民颇为赞赏这ㄚ头的机智。
玉虚道长和武当所属不知为何,却是相视苦笑不已。
月癸奇怪道:“道长,你们难道觉得这个提议不好吗?”
心灵子望了依然杀得昏天暗地的二人一眼,皱起老脸苦笑道:“不是不好。只是,小丫头,弄错方向了!咱们武当一派,奉行的是清修之道,从来不开办什么民俗祭祀。还有……”
他歇口气,方又接道:“老实说,咱们武当四大功法里,绝技不下百余种。但是,偏偏没有那种可以安抚地龙的功夫!了解我们的难处乎?”
“这有何难。”月癸理所当然道:“任谁都知道武当修的是清净无为之道,眼前既然有个人号称‘天师’,专办‘民之所欲、俗的可以’这种祭祀。道长何不干脆将任务交给他,你们只负责等着验收成果,不就得了!”
“小道友认为如何?”玉虚道长犹豫问道:“在本山进行设坛作醮、消灾祈福、安抚地龙之事,是否会令你为难?”
“武当仙宗丹鼎派、茅山天师符派,同样源出太上老君,本是一家。既然有事,理当弟子服其劳!”小千呵呵一笑:“何况,我和小鬼他们好歹也算‘同名一体’,这次他们试剑惹出麻烦,由我来负责替他们俩擦屁股,正可以藉此嘲笑他们一番,我何乐而不为,何难之有?再者,若是道长许可晚辈于武当门前便放肆一遭,此乃晚辈之荣幸,实在是求知不得的经验呐!”
小千这番话听得月癸在心里直叫:“肉麻兮兮!”
不过,既然玉虚道长等人听得是眉开眼笑,这颗辣子儿也颇为识相的保留个人看法,不做公开发表。
殷士民回头问道:“赤炎君认为如此决议如何?汝可接受乎?”
赤炎子恭谨揖礼道:“小神但凭监察作主便是。”
“也罢。”殷士民尔雅道:“此事已了,汝可迳退矣。吾尚待与小桂二人叙旧,汝无需相候。”
“是,小神告退。”赤炎子恭应一声,化作一股红烟穿壁而去。
一直分心留意着过招中二人的殷士民,此时忽而笑道:“小桂和客途试剑已毕,双龙即将归匣矣。”
他这话刚说完,空中蓦地电光大亮,乍闪即灭,四周原本的凄厉风啸,随即停息。
尘沙逐渐落定,雷鸣渐歇,落雷惊电消逝无踪,“试剑崖”上空的云层稍霁,缓缓滚动的彤云上方,开始涌现团团白色云朵,阳光也透出云间,落一道道如柱的金芒。
崖顶终于突破沉重的铅色晦暗,被偏西的斜照染成一片耀目的辉煌。
小桂和客途二人依然相距丈寻,抱剑对立;此时,两人俱是满脸神光湛然、威仪自见,周身散放着一股凝若有形的腾腾威煞,几欲令人难以逼视。
他们俩除了发髻稍见散乱,气息微促之外,浑身上下囫囵完整,全然看不出二人刚刚曾经置身于风暴雷电的惊险中。
倒是先前旁观的众人,此时不乏鼻青脸肿、或是满身狼藉之辈,这回,依情况而言,显然看戏的人可比上戏的人辛苦多了!
“精彩!精彩!不愧一代武魁的传人。”
西门宇、江青枫和胡允文等人从“试剑崖”另一头走来,一面拍着满身地灰头土脸,一边频频鼓掌喝采,大叹二人所学实在超凡脱俗。
小桂和客途敛去与剑一体的无形威煞,缓缓收剑,向散立四处的众人抱拳环揖。
在场所有的人,无不报以热烈掌声。
“咦──!”小桂眼尖,瞥见潇卓立于众人之后的非人,惊喜道:“殷大哥,你也来啦!真是好久不见,甚念、甚念。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啊?”
小千等人移步上前,口中不得的嘲谑道:“还不都是你们这两个宝贝惹的祸……!”
第十一章 勤较劲四少灵犀
醮者,祭也。
正字通云:“凡僧道设坛祈祷曰醮。”
醮者,一禳灾、清福、酬心愿,务宜心丹苦志,以希感通。
道藏洞神部云:“诸世人以庚运未利,星缠凌逼,恐生厄难,遂有祈祷逆星之科,盖醮祭逆凶恶星辰,祈恩、请福耳。”
由于日前,武当山上发生一场“无故”的地震山崩,导致当地居民人心惶惶;因此,山上的“朝天宫”决定排坛作醮,以祈求息灾谢神、国泰民安。
左近乡民与地方士绅得知一此消息,无不喜出望外奔相走告,方圆数十里地的老百姓扶老携幼,备齐香烛花果同来参加祭典,祈求全家平安。
一时之间,人如潮水般涌上武当“朝天宫”外郊坛所在的广场。小贩、摊位随缘林立,供应各类食品、杂货令前来参予庙会之人,有吃、有喝、有用,尽得方便。
一向奉行“清修”、“无欲”的武当派诸主流长老,不得不感叹民之所欲,常在“有形”。
丰富的物质总是比较吸引人心,为了黎民苍生,他们决定应该更加用力推动“心灵改革”,以令其领导社会风气,成为人心追求之主流。
当然,如此可以顺便免除武当一派被潮流唾弃这种不幸发生!
选在“朝天宫”作醮,主要是因为此宫非武当首要居处,除了不虞打扰诸位道长的清修外,如果有人疑惑武当派几时也变“俗”了竟开始开办庙会,才好有个方便“解说”的名目。
排坛作醮,必须准备关、牒、表、疏等文件,这些事理所当然由小千一手包办。小桂等人,也因此大大的见识了小千满肚子的“表章奏折”。
“要当道士真的不简单耶!”月癸咋舌佩服道:“至少背书的本事一定要有,否则哪记得了这么多告表、牒文什么的。”
小千遥想当年,亦是无限的自我佩服:“你们绝对很难想像,我七岁以前是过哪种日子。那时,我每天得抄一千篇表文,而且还要背完一本经典,时常搞到三更半夜还没办法上床睡觉哩!”
“你师父就这么舍得虐待你?”
“不关我师父的事。”小千扁着嘴,苦笑道:“是我那个恨铁不成钢的师祖的杰作。”
(有关小千幼时“苦情”过往,请看“江湖风神帮”)
这次,小千设坛由于工程浩大,特别商请“武当七星”做助手,白承志和江鸿飞自动请缨前来帮忙。
对于醮坛上诸多神明,自幼出家的武当七星倒是不陌生。不过江、白这两个“凡夫俗子”问题可就多了,一会儿问这尊神像是谁,一会儿问那边插支半天高的竹篙做啥?
搞得小千干脆连说带比,将作醮的由来与醮坛布置彻底解说一遍,才满足了两位“好奇宝宝”的满腹疑问。
“原来……”小桂甚是有趣的喃喃自语:“作醮之事,居然还融合了古代舞獾驱厉和郊坛祭祀的古礼仪制,有意思。”
小千突然记起这小鬼过目不忘的本事,嘿嘿笑道:“兄弟,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啥?”
“请你将今天所见所闻,以及和此次作醮有关之事,全部给它忘忘去,可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我一不小心,泄漏了不少本门密典和祈福咒法。如果你记足了全套,我可就犯了:‘未得掌门或尊长同意,私将本门术法传与外人。’这条大罪了!这可是断一手或一足的严重大事。”
“成!我就把刚刚你说的,如何布坛、如何祈福以及所有文案内容全部洗掉。”
这小鬼说着,立刻两眼大睁,表情茫然的瞪着天空,发起呆来。
其他人见状,不由得奇怪问道:“他在干嘛?”
客途代为解释道:“他正在用力把听过的事忘记。”
“可能吗?”江鸿飞半信半疑道:“他是真忘?还是假忘?”
客途温吞一笑:“如果不是真忘,小鬼那么费事作啥?”
月癸呵呵笑道:“江大哥,你这话若让修罗鬼听见,他可是有可能和你没完没了喔!”
江鸿飞不以为然道:“就为了这种小事,君兄弟就会跟我过不去?不会吧,他有这么小心眼?”
“他不是小心眼,他只是喜欢记仇!”
客途、小千和月癸三人不约而同哄声大笑。
小桂回过神来,奇怪道:“你们在笑什么?”
“没事!”
“今天天气很好。”
小桂瞄了三人一眼,嘿然道:“没事才怪,不过,少爷懒得理你们。”
白承志不由得好奇问道:“君兄弟,你方才没听见他们说的话?”
“我若是听到了,还问你们做啥?”
白承志和江鸿飞对望一眼,他们终于有幸见识这小鬼“忘性不比记性差”的本事。
随着时辰到来,小千身披道袍登上法坛,右手桃木剑、左手如意铃,脚踏“七星幻步”、绕着法坛缓缓转行,展开他在武当的“荣幸之举”。
这场法会足足热闹了七天,方告结束。乡民百姓、武当执事,人人皆大欢喜,前者喜于酬神心愿已足,后者则喜山上终于重归清净。
算算小桂四人来到武当山,几近二十余日。
如今,已是深秋时节。
山上天气转凉,林木已现枯黄,落叶纷飞,好个萧飒冷清的季节。
是日,阳光耀眼。
不过,秋老虎已失去应有的威力,只将人晒得浑身暖呼呼地舒畅。
坦坦“神道”上,一大队人马沿石阶,正朝下山之路浩荡而来。
这一行人中有道有俗、有老有少,来者不多不少,一共十八人,加三匹栗色大马。
如果有武林人物正巧经过遇见这群人,肯定会对这队伍多投注几眼吃惊的注目。
这些人不是别个,他们正是“风神四少”水客途、君小桂、宋小千、冷月癸,“武当七星”无垢、无欲、无为、无尘、无非、无凡、无玄,以及“武当四公子”江鸿飞、白承志、胡堂欣、胡堂匀,以及“武当三剑”西门宇、江青枫、胡允文等人。
队伍中的三匹大马,是由武当四公子里的三人牵着随行,其他武当诸小辈,人手一剑,并在肩上各自掮着一方包袱,俱是一副远行的打扮。
一行人浩浩荡荡行经过“方家店”不远,小桂心血来潮,问道:“三位老大人……”
胡允文轻咳一声,打岔道:“君小友,我们三人里面,就算年纪最大的,也不过才四十刚出头。还不至于足以荣登‘老’大人的地步吧!”
“如果你们不认‘老’……”小千抓住语病,黠笑道:“总不能只称呼你们为‘大人’吧?这样叫法,好像不太合逻辑咧!”
“就是嘛。”月癸跟着狎谑接口道:“眼前在场所有的人里面,三位前辈你们的年纪最老,这总不假吧!如果你们不做老人,只要做大人,那我们岂不是都成了‘小人’?”
胡允文好气又好笑道:“我就只说一句话呐!你们的意见可多着了。”
“前辈,别理他们。”客途倚老卖老道:“小孩子不懂事,不明白敬老尊贤的道理。大人说话,哪有小孩子插口的余地。”
西门宇噗嗤失笑道:“客途啊,你是故意越描越黑吗?”
“不是!”月癸想都没想,便道:“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千不怀好意的嘿笑道:“小辣子,你说这话可是会得罪人的呦!”
“什么意思?”
“你难道没有那种意思,说……”这个茅山小道使坏的挑拨道:“前辈们明明年纪已经老了,可是偏偏不愿意承认?”
“哦──!”
武当诸子听着他们瞎扯诡辩,落井下石的齐声起哄,准备听听月癸如何转话。
至于胡允文,真没想到,自己这么随便一打岔,居然可以生出恁多的话题。现在,他更相信,“口舌伶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