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参与大比之辈,大多不过学了几年拳剑坐功,只算个凡俗的高手,哪里见过仙家法宝飞剑?多是十分好奇,挺着脖子,抬头去瞧。照魔镜上数息过去,若是阴沉依旧,便换下一人来试。
转眼间,数十人自镜下走过。那宝镜全无动静。方有德拍拍双手,与凌冲说道:“凌兄弟,我要去试一试那镜子,你去也不去?”凌冲望望那白衣人,点头道:“也罢,早晚要过,陪方兄见识一番。”
话音方落,只听一阵喧哗之声传来,“快瞧!镜子!”“咦?镜子怎的变色了?”凌冲抬眼一看,却见那照魔镜镜面之上金光流转不定,忽地倾泻而下,罩定下方一人。那人是个中年汉子,见金光罩落,面色大变,驾起遁光便走。
赵乘风眼皮一抬,喝道:“魔教贼子,哪里逃!”袖中一道剑光飞起,如灵蛇矫矢,眨眼追上那人,只凭空一绕,惨叫声中,已将那中年汉子腰斩,鲜血内脏喷了一地。赵乘风瞧也不瞧尸体,抬手收了剑光,喝道:“尔等听清了,若被照魔镜查出身有魔道修为,便是这般下场!”
余下之人噤若寒蝉,他们大多手上都有几条人命,也曾亲手杀人,但似赵乘风这般杀伐果断,毫无情面可讲,还是感到十分不适,但思及只要渡过三关,便可直入仙门,修成道法,非但长生可期,更能把持无上权柄,一个个眼中却又冒出精光来。
任青瞧在眼中,暗暗摇头:“这一干人等大多利欲熏心,一心为己,去拜入魔教还差不多,来我太玄日后也是被清理门户的货色。”忽见方有德抢前几步,将身前几个人撞在一旁,笑嘻嘻立在照魔镜之下。那几人被撞,本是大怒,见方有德孔武有力,粗手大脚,想起方才他扛鼎食肉的样子,打个寒颤,靠在一旁,不敢争持。
那照魔镜精光流转,忽然一缕玄光照彻,方有德身上一道金光腾起,与那玄光一碰即收。照魔镜精光闪了一闪,归于沉寂。赵乘风只觉后牙根有些疼痒,任青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二人瞧出方才那道金光分明是佛门佛光一类的护身法术,佛门之中修成这等护身法力者,无不是高僧大德,降妖伏魔,坐镇一方。
那方有德年纪轻轻,绝不会超过三十岁,居然修成这道佛门秘法,显见资质非凡,生有佛缘,不去好好修持佛法,偏生跑来太玄峰,参加入门大比。两人好比一拳打在了空处,胸口憋闷无比。但太玄剑派有言在先,只需非是魔教细作,胎动境之下,有心拜入太玄者,皆可前来。方有德虽是修成佛门法术,但绝非魔门奸细,两人虽觉别扭,却找不出甚么借口将他轰下山去。
方有德瞧了自家身上那道金光,似乎颇有苦恼之色,又冲凌冲招招手,示意他跟来,便过了门户,叉手站在一旁。他方才施展的佛门法术,在场众人大多不识,瞧不出奥妙之处,但凌冲等几人却是心头一凛。
李元庆暗自大骂:“这厮太也不要面皮,明明修成佛门法力,便是拜入楞伽寺、金刚寺也是好的,却巴巴跑来此处,非要入太玄学剑!这方有德一身修为极厚,乃是我之强敌,不可掉以轻心了!”
人群之中一位高挑的红衣少女秀眉微蹙,冷笑了一声,自语道:“好端端一个修佛的种子,却要学练剑术,岂非南辕北辙?若是太玄剑派真收他入门,还不知要如何头疼呢!”身旁一位侍女打扮的少女笑问:“郡主是说方才那大汉么?奴婢只见他身上有金光闪过,难道那人是那座寺庙里的高僧假扮的么?”
那少女唤作凤兮,乃是九国之中羽凤国的郡主。羽凤国与夏国长年大战不断,乃是世仇,若非有太玄剑派仙师压制,早已拼个你死我亡。凤兮郡主亦是才智高妙,自小便有出世之志,修习羽凤国王族秘传道法,颇有进境。这才被选来,参与太玄大比。
她早已瞧见李元庆,世仇熏陶之下,自也不会对那李元庆有甚好脸色,若是被李元庆拜入仙门,修成法术,只怕羽凤国王族总有一日要被他杀得干干净净。因此此次大比,凤兮郡主志在必得,便是落选,也要不惜一切,想办法将李元庆拜师之事搅黄方可。
人群之外,一位偏偏少年负手傲立,身披一袭白色道袍,皆以龙绡织就,入水不溺,遇火不焚。身旁一位中年道士,更是气度沉凝,二人方才施施然走来,便瞧见方有德身披佛光,自照魔镜下走过。
那少年哈的一笑,指着方有德说道:“卢师叔快瞧,那汉子分明是佛门弟子,也来参与大比,当真有趣!”那卢师叔瞧了一眼,也自微笑道:“不知是谁的弟子,当真胡闹!只是太玄剑派有言在先,不好将他轰了出去。若是真被他闯过三关,不知郭掌教收是不收?”
少年忽然皱眉道:“卢师叔,我七玄剑派剑术绝不在太玄剑派之下,远祖宗师更是稳压那郭纯阳一头,为何非要命我拜在姓郭的门下?我留在本门修行,岂非更好?那郭纯阳又非甚么纯阳老祖,要我秋少鸣给他下跪叩头,当真是笑话!”
章百三八 谋夺大位()
卢师叔面色一变,低喝道:“师侄慎言!此处乃是太玄剑派地界,岂可口无遮拦!”那少年秋少鸣勉强住口,面色却是十分不服气。卢师叔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是年少无知,不能怪你。你可知虽不姓郑,却是祖师嫡传后人,难得资质聪慧,乃是上佳的修道材料。祖师对你着实寄予厚望。”
“至于命你拜入郭纯阳门下,本门七大道诀,包罗万有,尤其无形剑诀更是剑诀之中最为凌厉的一种。但饶是如此,千年以来,始终不能将太玄剑派压制,难得他们两百年前真气逆冲上脑,居然举派攻打血河宗,元气大伤。今日重开山门,广纳弟子,乃是万载不易的良机!只要你拜入郭纯阳门下,老祖又已将无形剑诀传你,你兼修两家无上剑诀,修为定可一日千里,不出百年,太玄剑派下代掌教便非你莫属!”
秋少鸣咕哝道:“我只求长生不灭,掌教虚位又何足道哉!”卢师叔道:“你哪知坐上太玄剑派掌教之位的好处!太玄门中有一部《太玄一炁清经》,历代唯有掌教一人方有资格修习,传说其上记载了无上道法,得之便可进窥纯阳之上的境界!老祖修成纯阳已历千载,虽得长生,却非不灭,若是劫数临身,一样有陨落之忧。唯有参悟那部《太玄一炁清经》,方有希望再上层楼,真正超脱世间,那时便可举世无敌!”
秋少鸣张了张嘴,问道:“老祖之意,是命我混入太玄门中,盗取这部真经么?”卢师叔冷笑道:“莫说你这点微末修为,便是老祖自家法力通天,也不曾起这个念头。那郭纯阳修为倒也罢了,太玄剑派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底蕴深厚,老祖便疑心那太玄峰中藏有甚么极厉害的物事,足可保太玄基业不灭!”
“你只需按部就班,拜郭纯阳为师,勤恳修行,讨得郭纯阳的欢心,一步步将掌教之位收入囊中便可。老祖乃是纯阳修为,时光漫漫,总能等得起。你要谨记,自此刻起,要将郭纯阳视为授业恩师,毕恭毕敬,好生侍奉。凡事皆要以太玄弟子身份谋算,七玄剑派自此与你再无干系。待到你登临掌教大位的那一日,老祖定会亲身降临,为你道贺!”
秋少鸣长吸一口气,缓缓道:“多谢卢全师叔提点,弟子明白了!请老祖放宽心,不出三百年,我定将那部《太玄一炁清经》双手献与老祖!”卢全面上现出一抹微笑,点头道:“好!秋师侄有这等雄心,定会老祖慈心甚慰!那入门三关大比,据老祖推算,也无甚玄妙之处。无非考校你等对剑术、真气的领悟变化。老祖当年曾得一位上古真仙道统,其中有一道法门最为玄妙,老祖精心推算,创出一部无名法门,传授于你,便是为了今日局面。”
“那部功法虽名无名,却至为神奇。所练成的真气无性无质,不落五行。而一旦再修炼旁的法门,却又可将这真气任意悉数转化,最是便利不过。这些弟子大多是凡间之辈,便自娘胎修炼,又能练出甚么名堂?你的无名法诀,不下于本门最好的练气法门,尤其练成的真气可以随心所欲,转化其性,只要得了太玄剑派真气修炼的法门,便可一蹴而就,修成厉害手段。那些毛头小子又如何是你的对手?”
郑闻资历极老,修成纯阳境界几近千载,辈分之高,正道之中仅有清虚道宗绝尘道人可堪匹敌。只是七玄剑派道统中并无纯阳之上的成法,郑闻苦恼烦闷,道行不得存进,只能转而修炼几门应用法术,聊胜于无。不得不将主意打到其他门派之上。魔道七派传承久远,但魔道功法与玄门相冲。佛门法诀虽然精妙,但犹重悟性,郑闻也不欲改换门庭,思来想去,唯有玄门六宗,方可下手。
太玄剑派老一辈高手死伤殆尽,除却堕轮回转世便是魂飞魄散,门中唯有一个惟庸道人一个纯阳支撑场面。那一部《太玄一炁清经》又足够精妙,郑闻确信若能得在手中,不出百年必有成就。郭纯阳手持此经,便如三岁小儿手持黄金行走闹市,招人觊觎。
郑闻自思若强取豪夺,郭纯阳定必不允,拼个鱼死网破,反为不美。因此选定了秋少鸣,命他拜入郭纯阳门下,以他资质,不难将太玄剑派至高真传学到手中,待数百年后郭纯阳退位,自可压制叶向天,将太玄掌教的大位握在手中,那时方可光明正大取得《太玄一炁清经》。
郑闻甚至还将七玄剑派的无形剑诀一并传授给秋少鸣,便是摆明车马,只要你郭纯阳肯传授秋少鸣太玄真传,无形剑诀便予取予求。到了郑闻这等境界,所思所想唯有修成更高法力,遨游星空,得大自在。门户之见、玄魔之别,早已不甚在意。只要换得《太玄一炁清经》一观,突破现下桎梏,便将祖传无形剑诀传与外人也算不得甚么。
秋少鸣得了郑闻授意,必要时可以无形剑诀换取太玄秘传。郑闻还恐事不妥帖,特意命大弟子段克邪前来压阵。郭纯阳身为一派至尊,眼界极高,秋少鸣欲拜入门下,必要在入门三关大比中拔得头筹,那时周其道人处已打通关节,再来为他说项,郭纯阳想必亦会答允。卢全说道:“时辰不早,师侄还是早些往那照魔镜下走一遭,师叔静候佳音。”秋少鸣微笑拱手道:“便请师叔做那壁上之观,小侄去去便回!”
章百三九 佛门小神通(求推荐)()
秋少鸣大踏步而去。凌冲此时亦已立于照魔镜之下。照魔镜腾起一道精光往他身上照来。赵乘风与任青对他的关注还在其他人之上,若凌冲真拜入郭纯阳门下,便是掌教嫡传,虽与他们同辈,但权柄却是大了太多,足可左右太玄剑派门中局势。
凌冲吃那精光一照,并无佛光透出,而是一道青气凌空,小指粗细,矫矢若灵蛇。赵乘风一见,满面俱是惊诧之色。连任青见了,亦自惊异不已。这青气正是太玄练气法门修炼有成而生的异象,凌冲真气之精纯,赵乘风与任青与他同等年岁时,也远远不如。
赵乘风见了那道青气,心下暗道:“罢了!这位小师弟功力深厚,亦是下过苦功的,冲这一点,待会我不令你太过难堪便了!”那青气与精光一冲,双双消散。赵乘风喝了一声:“过关!”凌冲向他一拜,赵乘风不敢怠慢,微微还礼。众人见他二人一般服饰,又是知礼而拜,先前只道凌冲是个方外野散,不成想居然亦是太玄弟子。
当下有人便大声喝道:“那小子分明是太玄弟子,为何还要参与大比?”另有人附和道:“不错不错!那小子既然入门,为何还要参加大比?我等辛苦修炼数十载,太玄剑派太也不公!”
任青双目冷冷一扫,森然道:“此次大比正道五宗同道皆有长老来贺,当着他们金面,我太玄剑派如何敢暗中舞弊?那位少年确是门中长老新收的记名弟子,只是还未正式列入门墙,此次与尔等一般参加大比,本门亦一视同仁,绝无偏颇。若有人还觉不公,尽可退出。本门绝不为难,还会赠与一卷道书,上载法诀,足可修炼至炼罡之境!”
任青追随其师百炼道人,掌管门中清规戒律,法度森严,这一出口,登时镇压全场。那些鼓噪之辈立时不敢做声,他说的好听,若是现下退出,还得赠一部道诀,足可修炼之炼罡境界。但这道诀虽好,也只是糊弄平庸之辈的,又岂能比得上太玄门中真传?
今日到场之辈,大多苦修经年,为的便是一跃化龙,从此踏入仙门,长生不死,皆要奋勇争先,谁肯为了区区小利,放弃大好良机?任青目光逡巡良久,见无人应声,喝道:“既然如此,下一位!”
众人不敢聒噪,依次在哪照魔镜下过了一遍。方有德凑上前来,挑起大拇指笑道:“凌兄弟,你居然是太玄门中长老内定的弟子,老哥真是眼拙!”凌冲苦笑道:“我资质不成,师尊只收我做个记名弟子,若能通过三关大比,方才正式收归门下。方大哥取笑了!倒是方大哥为何一身的佛门法力,却还来太玄派参加入门大比?”
方有德面上现出苦恼之极的神色,说道:“凌兄弟有所不知,我祖上本是大明之民,只因辟祸战乱,举家迁徙到这极西之地谋生,谁知路遇马匪,全家被杀个干干净净。我那时唯有三岁,正要吃那一记断头刀时,恰巧一位老和尚路过,伸手将强盗尽数杀死,救了我出来。”
“那老和尚本是金刚寺一支别传,当下将我带回一处小庙,抚养我长大。本欲传我佛法,是我生性顽劣,不肯就学,勉强学读了几年经文,开启了几门佛门小神通。那老和尚便即圆寂,我不肯呆在寺里受罪,便连夜偷跑下山。听闻太玄剑派广收门徒,是以来碰碰运气!”
凌冲见识不广,听方有德之言,也不觉有甚么。若是赵乘风与任青听到,定要惊掉一地下巴,大叹方有德败家,好好的佛法不学,却偏来玄门凑热闹。佛门修行之道,与玄门大相径庭,号称有八万四千法门,条条皆可证得真如,照见自我,明见心性。
便如楞伽寺,为中土第一佛门真传,讲求宿世智慧,一朝开悟。门中七大法门,修成一门,便足以惊天动地。以一寺之力,镇压中土万载,声名不堕,玄门六宗亦无可奈何,岂是幸至?
又如那西域金刚寺,寺中号称有万般法门,精微奥妙,即身成佛,当世成就,门徒众多,与中土玄门分庭抗礼。佛门修持,有一道法门十分殊胜。乃是口诵心忆经文,一心空明,忽然得诸佛加持,了悟宿世智慧,开启种种神通境界。佛门一心解脱生死,超脱轮回,不求神通,但修行之处,往往身具不可思议之神通妙法,护法伏魔。
佛门之中号称有十八大神通、四十八中神通,一百零八小神通。每一大神通皆有数种中神通合炼而成,每一中神通皆有数种小神通合炼而成。世人修行,欲得小神通,须得勤恳修持,持戒守律,还要机缘颖悟,方得开启一门,至于威力如何,还要依着自家心性禀赋而定。有的小神通降妖伏魔,威力至大,有的却是形如鸡肋,令人哭笑不得。
方有德本是懒散的性子,喜酒好肉,不肯守那清规戒律。谁知偏偏与佛有缘,佛门经卷过耳不忘,一眼便熟,惹得寺中僧侣俱都感叹佛菩萨偏心薄厚。方有德修炼佛门坐功法门,耐下性子日夕诵读经卷,居然机缘巧合,开启两道小神通。偏生寺中唯有当年救他性命的老僧还能略略管着他,待那老僧圆寂,立时如鸟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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