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宝鉴之上,毕竟经少阳派几代祖师祭炼,要将其留下,非是易事。
两方动手,不约而同将神通放到最小,毕竟在京师之中,放手厮杀不知要死伤多少百姓,可不敢造下这般罪孽。翻来覆去杀了半日,陈紫宗心头一动,蓦然收了诛魔宝鉴神通,烈火老祖一愣,反未趁机逃走,叫道“杨逊!你来了!”
虚空中有人说道“惟庸道友有礼!我这两个不争气的弟子,还望道友高抬贵手。”声音甚是清雅。惟庸老道之声传来“杨掌教开口,岂有不允之理?”
两位纯阳老祖隔空对话,全未现身,烈火老祖化为一流火光,钻入虚空不见。陈紫宗望空拜道“恩师!”惟庸道人声音落下“你与凌冲的计定倒是不错,不过清虚道宗与少阳派沆瀣一气,非是容易骗到。”
陈紫宗道“没想到师弟当真屠龙成功,平帝一死,正可行事!”惟庸道“你掌教师叔不欲左右人道气运,为师却不同,还要为你谋划一番,你便依计行事,天塌下来也有为师替你挡着!”陈紫宗望空再拜,昂然往皇宫去了。
宝玑娘娘可无有易靖那般运气,得杨逊亲自出手解救,心头一股万民劫火越烧越盛,元神渐渐沉沦,总算还有一丝清明,惨叫道“请教祖救命!”
六欲天罗飞起,天欲教主分神现出,只有薄薄一道虚影,冷漠之极的瞧了她一眼,驾驭六欲天罗断然飞去,竟是丝毫无有怜悯之意,反而怕被人趁机将法宝抢走,先躲为妙。
宝玑娘娘惨笑连连,已知在劫难逃,却连喝骂的力气都无,委顿在地,元神被劫火吞噬,临死之前还大叫“谁来救我!谁来……”渐渐没了生息,元神涣散,连肉身也自归于虚无,无有一丝一毫的痕迹留下。
凌冲有宝玑、易靖等人分担去万民劫火七成之威,好受了许多,见宝玑娘娘被劫火焚尽形神,虽始作俑者是他,仍有一股悲凉之气用上心头,摇了摇头,长吁一口气,起身说道“劳烦程师姐护法,小弟于心有愧!”
程素衣道“虽有小惊,却也无妨。倒是师弟做下这等惊天动地之事,当真令人佩服!”凌冲受天道反噬是真,不消说平帝必是死于他手,这等手段、心计思之实是不寒而栗。
凌冲苦笑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耳,倒叫师姐见笑了!师姐此来的目的,我已知晓,眼下便可动身赶赴玄女宫,且请师姐暂待片刻,容我与恩师遥拜通诚一番。”
程素衣深知郭纯阳有未卜先知之能,颔首道“此是自然,我在东处百里之外静候。”纵身飞出百里之遥,只等了半柱香的功夫,就见凌冲飘然而来,说道“有劳师姐久候,就请动身罢!”
不知怎得,程素衣只觉其人似有甚么变化,隐有一股阴寒气质,一个念头泛起,旋即又压了下去,无事一般笑道“好!”二人当即纵起遁光,往北冥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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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四六 拥立新帝()
皇宫之中,秦拂宗已命兵部尚书带兵入宫,将宫禁尽数掌握,又将宫中一干宫女太监尽数擒获,一一拷问。但那些宫女太监语焉不详,只说自家迷迷糊糊,记不得甚么事情。
秦拂宗恶狠狠道“此必是噬魂道的妖人出手,可惜百密一疏,还是被其得手!”上官云珠甚是失望,既是魔教之人动手,屎盆子就扣不到凌冲头上,想了想道“师叔,何不……”
秦拂宗看她一眼,冷冷道“郭纯阳也非是三岁的孩童,这等把戏莫要贻笑大方了!平帝已死,为今之计是重立新君!”上官云珠惊道“不错,此事才是第一要务!”
那兵部尚书是为老者,面色冷峻,好容易将自家孙女送入宫中,本拟母仪天下,转眼成了寡妇,收拾心情,说道“平帝并无子嗣留下,要立新帝怕是要从朱氏旁支之中挑选了。”
秦拂宗冷笑“就选一个听话的便是!速去准备龙袍,一个时辰之后新皇登基!”兵部尚书领命欲去,只听有人冷笑道“新皇在此,尔等还不跪拜!”
秦拂宗一惊,抬头望去,却见一人面生紫气,昂然而来,身后是一位七八岁的少年,身着明黄龙袍,小脸儿皱巴巴的似是十分惧怕,两只小手紧紧捉住先前那人衣袖。
那小孩身后又有一人,竟是凌冲去而复返!先前那人正是陈紫宗,一指那孩童道“这一位乃是灵王之子,平帝亲侄,恭俭温良,克承大统!诸位还不跪拜么?”
灵王乃平帝胞弟,只是天生少智,直如四五岁的孩童。惠帝在时,勉强为其赐了一门亲事,就生下眼前这孩子。好在此子倒是心智健全,比乃父高出不知多少。
秦拂宗只想速速扶持一位新帝登基,至于是哪一位王子王孙有此运道全部关心,没想到竟被太玄派捷足先登,一时脸色精彩非常。
兵部尚书冷笑道“平帝新丧,国丧未发,如何能另立新帝?成何体统!”陈紫宗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帝即位,方能安定天下民心。你连这不懂,枉为社稷重臣!啊,是了,你这厮恶贯满盈,皇上正要治你的罪!”
那小皇帝小脸皱巴巴的,努力做出一副大人模样,装腔作势道“兵部尚书司马歧!你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该当、该当、该当抄家下狱之罪!”小眼瞥了瞥陈紫宗,总算将一句话安稳说了出来。
兵部尚书司马歧怒极反笑,喝道“老夫辅佐两代先帝数十载,功彪史册,岂是你一个黄口小儿所能治罪?滑天下之大稽!”
陈紫宗淡淡说道“来人,将司马大人这些年的功绩一条一条说与他听听!”自有偏将上前,取出一本小册子,朗声念诵起来。
未说几句,司马歧已然面色大变,喝道“住口!”纵身上前,欲抢那册子。原来其上所书正是这数十年来司马歧贪赃枉法、构陷同僚的种种阴私之事,条条属实,给人当众念了出来,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陈紫宗轻轻抬手,隔空一点,司马歧当即僵直不动,只能怒目而视,说对秦拂宗道“秦道长怕是老眼昏花了,这等败类岂能辅佐社稷?还是下狱拷问,再来定夺!”
自有兵士上前,将司马歧架走。秦拂宗面上挂不住,陈紫宗此举无异夺权篡位,扶持了一个小皇帝做傀儡,岂能容得?袍袖一动,一掌按来,冷冰冰道“贫道老眼昏花,倒欲瞧瞧陈师侄修为如何,能否抗得起这社稷之重?”
秦拂宗摆明要凭借脱劫级数道行,压上陈紫宗一头。司马歧被擒,其带入宫中的兵士不多,如今已被陈紫宗麾下军士镇压,整座皇宫也落入其手。陈紫宗带兵日久,麾下皆是百战精兵,也不够秦拂宗一只手杀的,但贸然杀戮凡人,大干忌讳,唯有以大欺小,将陈紫宗击败,再来收拾残局。
秦拂宗打算将陈紫宗一击甩出,既不伤人,又可占据上风,哪知陈紫宗面上紫气一闪,亦是一掌捺来,双掌相交,二人浑身巨震,竟是平分秋色!
秦拂宗惊道“你也渡脱天劫了!”陈紫宗收掌凝立,淡淡说道“晚辈不才,只渡过一重劫数而已。”秦拂宗目中忌惮之色越浓,点头道“渡过天劫,纵使只有一重,亦是我道中人。好,想不到惟庸倒是教出好徒弟!云珠,我们走!”
二话不说,竟是扭头便走,连司马歧也不管。上官云珠狠狠望了凌冲一眼,忙即跟去。脱劫境界每脱去一重天劫,道行功力会有大幅增长,但天劫难过,就算秦拂宗入道数百年,也不过脱去两重劫数。
陈紫宗纵只脱去一重劫数,真气受天劫洗练,本质已不弱于秦拂宗,就算奋力拼杀,亦不能将其压制。眼下大势已去,秦拂宗当断则断,先行退避,再思良策。
秦拂宗一走,陈紫宗更无忌惮,吩咐道“皇上有旨,宣召文武大臣入宫议事!立时起草诏书,昭告天下,就说平帝残暴不仁,受了天谴身死,由新皇即位!”一应安排有条不紊,他手下皆是精兵强将,自去安排妥当。
宫中经过连场大战,宫室倾颓,残砖破瓦遍地,陈紫宗又命人速速整理休憩,平帝的寝宫住不得了,将小皇帝请入一座完好的偏殿,派重兵把守,而后将凌冲叫来,笑道“新皇初立,跟脚不稳,朝中多有张阁老旧部,只要师弟登高一呼,定能风景云从。”
张守正为官多年,多得是弟子旧部,如今平帝已死,只要凌冲这位关门弟子登高一呼,至少文臣清流一部不必担心,朝政亦会安稳下来。
凌冲望着他道“陈师兄这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小弟当真叹为观止。不过师兄拥立新皇,权倾朝野,倒是像极了史书上的那些权臣了。”
陈紫宗哈哈大笑,说道“君子所为,当仁不让,我自问心无愧,又有何惧?倒是师弟做下这等惊天动地之事,唯有册立新帝,方能分到社稷气运,得天道眷顾,解去天道反噬之苦。”
章八四七 但行生前事,不问身后名()
凌冲也知其中关窍,他将宝玑娘娘阴死之后,阴神阳神互换,阴神随程素衣赶赴北冥,阳神重返京师,助陈紫宗平定大局。早在阴神助陈紫宗击退陈建德时,就曾商议平帝身后之事。
却没想到陈紫宗居然有这般翻云覆雨的手段,转手之间朝政易主,镇压兵部尚书、逼走秦拂宗、扶持傀儡皇帝,颇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气概。
凌冲已分不清此事是出自郭纯阳默许,亦或是陈紫宗自身想要过过太上皇的瘾头,不过事已至此,唯有一条路走到黑。秦拂宗负气而去,再无人钳制,陈紫宗当日急召文武百官入宫,当众宣布平帝死讯,择日发丧。
而后册立新帝,帝号为昭,改元新和,自此昭帝即位,文武百官在一干凶神恶煞般的兵士搀扶之下欣然跪拜新帝,山呼万岁。昭帝年纪虽小,却不怯场,小脸绷得紧紧的,立时下诏册封从龙功臣,封陈紫宗为太师,领文渊阁大学士之职,兼天下招讨大元帅,领兵部尚书之职,总理阴阳。
陈紫宗麾下武将亦有封赏,凌冲也不例外,被封为一品仙官,只在国师之下。等太监宣读诏书已毕,凌冲身为玄门高第,钦赐面君不跪,只长揖谢恩。谢恩毕,顿觉一股庞然气运自冥冥中而来,加持形神之上,元神清凉舒爽,就连万民劫火也似残汤泼雪,顿时消融了大半。
万民劫火本极剧烈,被凌冲用手段使易靖、乔淮清、宝玑娘娘三个“分润”去了大半,自家元神上的劫火再被刚得的大明龙气气运一冲,已然不足为患。但余下劫火亦如附骨之疽,非是短时所能祛除。
凌冲也不以为意,留下些许劫火,正可体悟劫数之妙,正合心意。不知陈紫宗如何与沈朝阳商议,竟令这位正一道高徒回心转意,转而辅佐起昭帝来。昭帝亦投桃报李,册封秦钧为国师,因其尚在金陵未归,由其师兄沈朝阳暂理国师之事。
七日之后,平帝发丧,举国大恸,昭帝亲自主持祭礼,倒也无甚纰漏。国葬之后宣布大赦天下,陈紫宗总理朝政,在朝中遍插党羽,当真是权倾朝野,一时声威无两。
昭帝毕竟幼小,还要倚重陈紫宗,对其不闻不问。好在陈紫宗虽是权臣,却非奸佞,除了将司马歧判个夷灭九族之罪外,并未大肆铲除异己,反而大明江山在其治理之下,颇有政通人和、柳暗花明之意。
凌冲在京师呆了两月有余,眼见朝政平稳,便来寻陈紫宗告辞。陈紫宗坐镇宫中,批阅政务,颇为勤勉,凌冲见了,唏嘘道“本是清虚山中客,奈何俗务缠身来!”
陈紫宗一笑说道“此中亦有修行意,只看经纶补天行。”师兄弟两个相视一笑,只是笑容之中皆有些高深莫测。
凌冲道“小弟欲离京师,特来向师兄辞行。”陈紫宗道“我如今政务缠身,不克远送,师弟莫要怪罪才好。”凌冲摇头道“岂敢?只是师兄如今权倾朝野,小弟却要斗胆问一句,师兄究竟意欲何为?”
陈紫宗默然片刻,展颜笑道“但顾生前事,莫问身后名。”凌冲深深望他一眼,长揖到地,飘然而去。出了京师之后,动身赶赴北冥。阴神与程素衣早至玄女宫,传来一道意念,有一件大事非得阴神阳神齐聚合力不可,亦是郭纯阳所说的一件大机缘!
秦拂宗与上官云珠带着隋问天颇为狼狈的走出皇宫,兵部尚书下狱,势不能再回兵部尚书府。偌大京师,竟是无处可去。隋问天早已醒转,皇宫之战全未派上用场,惭愧难言。
上官云珠问道“师叔,眼下该当如何?”秦拂宗道“平帝已死,本门数十年谋划一朝落空,天京再留无意,回转清虚三山,报请掌教师兄定夺罢!”
三人出了京师,寻到无人之处正要将云阙飞宫放起,忽然眼前一亮,一个温文声音响起“秦兄要去哪里?”秦拂宗一愣,喜道“可是杨逊道兄么?”
那人却不现身,说道“正是杨某。想不到拂真道兄一番谋划,却被几个小辈破了局去。”秦拂宗恨恨道“此必是郭纯阳那厮在暗中谋划,指令几个小辈在台前蹦跶!若非恩师与师兄还要督察周天,防范星帝,早就出手打杀了姓郭的那贱人!”
陈紫宗师兄弟翻云覆雨,变革天地,在秦拂宗看来自是郭纯阳在后推波助澜,对其的恨意实是倾尽四海也难洗刷。杨逊却道“秦兄此言差矣!我与拂真道兄都小看了郭纯阳,以至令其做大,方才他与拂真道兄隔空交手,分明道行已有几分纯阳之意,如今可不能再小瞧于他了!”
秦拂宗骇然道“郭纯阳真证道纯阳了?”杨逊道“虽未中,亦未远矣!”秦拂宗失声道“郭纯阳本有纯阳级数的战力,再一证道,岂非无人可制?如此一来太玄派便有三位纯阳老祖,这可如何是好?”
杨逊声音忽的飘忽了几丝“郭纯阳差上这一丝,却要难比登天。此事我与拂真道兄已有计定,不必多言。我这两个弟子被人算计,被万民劫火炙烤,我还要去一处阴寒绝地,借其苦寒之气解救他们,不与道兄多说了。”
乔淮清倒罢了,易靖可是少阳派苦心培育的弟子,日后要接掌少阳道统的传人,不能轻易出事。恰巧杨逊有事欲行,彼处正有万载玄寒之气可压制万民劫火,当即动身而去。
杨逊一去,上官云珠阴声道“若是先将凌冲那小子捉住,送去总坛处,也不会横生枝节了!”秦拂宗叹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回山等掌教发落罢!”
凌冲阴神之身随程素衣赶奔北冥玄女宫,二人皆是法相大高手,遁光迅快。商议之下,交互以剑遁之术赶路,如此最为迅捷。
凌冲阴神施展出太阴魅剑之术,颇有剑气雷音之速,倒未露出破绽。只是程素衣心头那股别扭之意越大,忍不住道“师弟这一手剑遁功夫,似乎非是太玄嫡传剑术?”
章八四八 九重天劫()
凌冲一面催动太阴魅剑,说道“程师姐有所不知,此是洞虚剑诀中一种变化,本门如今唯有我将这套剑诀修炼到了法相境界,极少在外展露,师姐因此不识。”洞虚剑诀历代皆无专修的高手出世,十分神秘,这一番话亦是滴水不漏。
程素衣轻轻一笑,转过话头道“夺魂道人的噬魂魔念十分难缠,连我师傅也自束手无策,不知师弟有何克制之法?”凌冲笑道“说来也无甚稀奇,不过是家师传授了一件法宝,能隔绝内外,对噬魂魔念又有克制之功,靠了这件法宝才敢夸下海口。”
程素衣道“可是那件能发黑白之气的法宝?”凌冲点头“正是!”法宝之物,事关门户根本,又是郭纯阳所传,程素衣倒不好再深问下去。
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