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冲摇头笑道“大哥要逞英雄力拒左怀仁大军,我岂能不来?”凌康笑道“如今彭泽城防有郭达将军操心,我却是忙里偷闲,只做些军资粮草的调配便罢。你来时可曾瞧见左怀仁大军到了何处?”
凌冲摇头道“我自金陵而来,并未瞧见左怀仁所部。”凌康皱眉道“有你护持,我是绝然无恙,却要担心其他官员被左怀仁帐下左道之士刺杀。”前次便是之人派了白骷髅来夤夜刺杀,幸而被凌冲阻拦,不然主将一去,小小彭泽自是不攻自破。
凌冲道“大哥不必忧虑,这一回玄门各派派遣精锐弟子前来,便是为了抗衡靖王麾下的魔教高手,有他们充当护卫,想来魔教之人也无暇对将士出手。”
凌康松了口气,笑道“这便好!”忽然神秘兮兮问道“来的都是哪几个玄门高手?他们的修为比起你如何?”凌冲又气又笑,说道“他人之事,我哪知道!”
凌康道“既然如此,就劳烦凌大真人乖乖做我的贴身护卫,我还要主持县务,等晚上你我兄弟再小酌一杯!”回到大堂,又自埋头公务。彭泽县城防虽有郭达接手,但一应军资调配、粮草押运、难民收拢等等杂务,还要他这位县令大人亲自过问,因此一刻也不得闲。
凌冲左右无事,只消待在凌康身边,自信除非是玄阴老祖出手,才能取了兄弟二人命去,余下之辈尽皆碌碌,也不挑剔,就在院内石板上盘膝而坐,瞑目神游而去。进出县衙之人颇多,见凌冲席地而坐,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皆是惊诧,免不了指指点点,凌冲全不在意,只将心神沉于洞虚真界之中,用心修炼。
凌康忙的团团直转,直至掌灯时分,也不过啃了一个冷馒头,喝了几口凉水,至于凌冲自有仆从送上饭菜,却是动也不动。身旁主簿说道“时辰不早,大人今日太过劳累,还是早些用饭歇息的好。”
凌康瞧了瞧案上公文,咬咬牙道“罢了,便歇息一个时辰,再来处置!”主簿与一干县衙当即苦了脸,却不敢反驳。凌康销假回归以来,每日不眠不休,处置公务,底下人都有些吃不消,本想劝他小憩片刻,却只得了这个回应。
凌冲耳朵一动,轻轻起身,凌康恰好望来,吩咐道“让厨房做几样小菜,再拿一壶花雕来!”领着凌冲往后院走去。此时月明当空,弟兄两个就在院中石桌上摆上酒菜,对月小酌一番。
凌康给凌冲斟满一杯,望着凌冲叹道“你自小就爱修炼剑术,好好的家业不继承,非要有出世之意,父亲颇不以为然,当年还以为你真是去京师师从张老大人修习学问,没想到却是跑到山上做了道士。”
凌冲笑道“修成剑仙是我毕生夙愿,能拜入太玄派门下乃是我的福气,岂可失之交臂?”凌康神神秘秘问道“太玄派是道家门户,是不是不许婚娶,更不许生子啊?”凌冲笑道“太玄派虽是道家门户,但并不要弟子清心寡欲,只要两情相悦,也不会强加干涉。”
凌康喜道“那敢情好!你还不快些成家立业,父亲对你修道不以为然,若是你给他生个大胖孙子,他老人家自然也就满意了。”凌冲饮了一杯,悠然道“我全无成家之念,此生只求长生了道而已,大哥莫要劝了。”
凌康佯怒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肯为凌家留下血脉,那怎么能行?”凌冲挑眉道“不是已经有了岳儿么,说来我还要谢谢大哥,生下岳儿,凌家香火得传,了却我一桩心事!”敬了凌康一杯。
凌康仰头饮尽,皱眉道“有岳儿继承香火倒是不假,但你自家也该讨一房媳妇,才能令二老放下心事。”凌冲顾左右而言他道“大哥将大嫂与侄儿留在金陵,孤身前来,可是有殉国的打算?”
凌康摸了摸鬓边一缕头发,他今年不过而立之年,连日操劳之下,居然华发早生,已是两鬓斑白,苦笑道“身逢乱世,身不由己,父亲与我身为人臣,自当尽忠报国,纵使此身灭去,也在所不惜。”又满饮了一杯。
凌冲道“大哥有所不知,靖王之乱背后是有玄魔两道练气士推动,这一方世界百年之后将有一场大劫,度劫的枢密便在那一张龙椅宝座上,只要能得人道气运,便有脱劫的指望。”
凌康愣了愣,苦笑道“百年之后?只怕连岳儿的子嗣也不在人世了,我去想那些作甚?眼下只求平定靖王之乱,至于那张龙椅归谁,我全不在乎!倒是你若是能活到百年之后,莫忘了去我坟上燃上一柱清香!让我也知道我凌家出了一位了不起的仙师!”
凌冲也知轮回盘重光、玄魔相争、人道之事对凌康而言太过遥远,说也无用,叹道“我如今也算小有法力,只要不遇劫数,活过百年不难。我早有打算,将凌家上下迁至太玄派中,有我师傅庇护,自然无恙,只怕父亲不允,还要大哥替我劝劝父亲改变心意才好。”
凌康面色潮红,目中亮起一道光彩,问道“太玄派中究竟是个甚么光景?真是漫天神仙乱飞么?”凌冲见他已有醉意,全不说正题,苦笑一声,伸手在凌康眉心一点,凌康当即伏在桌上,不一会鼾声阵阵,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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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六九 短兵相接()
凌康这些日子操心政务,几乎不眠不休,以至内虚燥热,饮了几口酒,酒力上涌,凌冲早就看在眼里,轻轻一点,度入了一丝真气过去,让他好生睡上一觉,放松形神。
他将凌康送入房中,关好房门,又去前厅对那主簿言明县令大人已然休息,其余人等也不必再等。主簿等人巴不得如此,连声道谢,一窝蜂的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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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七零 密谋()
那老将跟随郭达多年,亦是深通兵法,披挂上马,喝令大开城门,率领两万精兵泼剌剌而出。将所部兵马排成楔形阵势,自家一马当先充当刀尖,两旁俱是身披重铠骑乘壮马的重骑。
大明立国之前,曾以起兵与北方蛮国数度交锋,将北方蛮兵打的溃不成军,这一套驯养铁骑的法子传承至今,终于又派上用场,可惜却是用在了自家相残之上。
两万骑兵马蹄如风,一道黄土滚流滚滚而去,去势绝快,直直撞向左怀仁的五万前锋大军。叛军前锋之中亦有统帅,见彭泽守军主动杀来,瞧见所排阵势,略一估算,头盔之下的面上微微露出冷笑,喝道“彭泽之军是要趁我立足未稳,强行冲破大军阵势,趁势截杀。岂不知老子正是要你如此,不然也显不出老子的用兵之道!左右,吩咐下去,着铁甲长枪兵迎上,其余人等翼护策应!”
军令一下,叛军前锋也自变换阵型,变成以硬碰硬,强撞强打之态。五万兵马先时还是散乱一片,忽然就整合起来,各司其职,成了一块铁板。彭泽老将见叛军有所防备,心知中计,但箭在弦上,骑兵一旦冲锋,绝难再调换阵型,除非先冲破敌阵,再缓缓变动,心想“我随郭将军十几年,历经战阵无数,就算你们有所准备,只要我稳扎稳打,不至出甚么纰漏!”大叫道“左右,跟我冲!”身先士卒,犹如一柄尖刀,狠狠撞了进去!
两方人马一呈纺锤,一呈楔形,恶狠狠撞在一处!立时人仰马翻,战马嘶鸣,骑士怒吼,长枪大刀交错,光影来回。两支铁骑一碰,便有许多人自马上栽下,万马践踏之下,眼见是不活了。
郭达手扶城墙,就在城楼上观战,见叛军先锋变换阵型,狠狠一拍城墙叫道“不好!中计也!”身旁副将道“年将军带兵多年,这等宵小困境绝难不倒他。”郭达吩咐道“就算如此,也要有所准备,你去调一万兵马,随时策应!”那副将领命去了
凌康弟兄在呈上偏僻之地观战,凌康道“我军中了敌方诱敌之计,若能抵住其攻势,穿破敌阵,还要重整旗鼓之机。”凌冲对乃兄刮目相看,道“大哥居然深通兵法?”凌康面上一红“这几年与叛军交手不少,闲暇时便学了些,你来看看,两方交战,哪一方胜算较大?”
凌冲搭眼一瞧,皱眉道“叛军所用兵器铠甲甚是精良,又是人多势众,大明一方若无接应,只怕不妙。”话音方落,果然年将军阵中兵力集中一处,想要凿穿敌阵,却如一头扎进了口袋,久攻不下,被一波一波的敌军消磨了攻势。三鼓而衰,士气略有低落,被敌军大将瞧出便宜,挥军由侧翼攻来。
尘土飞扬,年将军大刀连劈,劈死几个兵卒,大吼大叫,想要稳住自家阵脚,无奈敌军自侧翼强攻而来,不计生死,自家队形渐有散乱之相,若是任其发展,只怕到最后要无力回天。
郭达瞧出不妥,叫道“命军马速去接应!”先前副将大吼一声,率一万精兵急急出城,自后掩杀而来。叛军大将见了,知道今日之计已售,见好便收,当即下令收拢阵型,将兵将团作一处,放弃了将年将军所部尽数吃下的想法。
年将军有后援出阵,心下略定,按住阵脚,不敢进袭,却也不敢贸然拨转马头,等到后援兵马掩将上来,两股人马合流,方才徐徐而退。
战场上已留下许多尸身,以大明军士居多,又有许多无主战马静静立定,马尾连扫,百无聊赖。等到年将军推上城楼,略一清点,区区一役之间已折损了两千将士,负伤之辈也有数百,满面愧色,跪倒在地,向郭达道“将军,年某初战不力,但求一死,以正军心!”初战大败,乃是军中大忌,就算将主将拉出去砍头也不为过,只看郭达如何评判。
众人目光落在郭达面上,当下便有几位副将出列说情道“将军息怒,年将军初阵不力,乃是死罪,但大战未起,先斩主将,也非吉兆,还请将军许他戴罪立功!”
郭达冷冷道“年尧,念你素有军功,这一次暂且记下你的头颅,许你戴罪立功,还不滚了下去!”年尧满面愧色,叫道“多谢将军不杀之恩!”叩了三个响头,忙自退下。
城外叛军先锋打扫战场之后,便即安营扎寨,离彭泽城不过数里,又分出小股兵马来回寻探,以防彭泽守军出城偷营。郭达余怒不息,见敌军如此布置,却也有几分佩服,点头道“对方统军之辈甚通兵法,不愧是左怀仁所部,看来今日不会攻城,要等左怀仁大军汇合了。诸位仙师还请回帐中歇息。”
引了众人回转大帐,留下偏将看守城楼,监视敌军动态。上官云珠几人亦是头一回亲眼见到两军厮杀,俱是瞧得津津有味,凌冲看在眼中,摇头忖道“这些玄门修士不知民间疾苦,只把战阵酷烈当作了消遣!”护着凌康下了城楼,回转县衙,他也不与几人交接,乐得图个清净。
郭达邀请上官云珠五人来至中军大帐,商议拒守之策,凌冲懒得赴邀,全然不理,郭达也不敢生出怨怼之意,大帐之中讨论了半晌,也拿不出个所以然来,终于各自散去。玄门诸人并不会亲身加入战阵,提刀杀人,那样做太伤天和,亦有无穷后患。
玄门之辈不许干预俗世之事,固然是因玄门修士大多神通惊世,绝非俗世之人所能抵挡,也因为一旦多造杀孽,业力便多,对日后修行不利。多少修士误入歧途,倚仗自家法力,欺凌弱小,结果到了脱劫这一关便过不去,死于劫数之下。佛门的因果轮回,可非是玩笑。
凌冲自知这条禁忌,因此只保护乃兄周全,绝不肯入阵厮杀。凌康却是忧心忡忡,对凌冲道“你看今日之阵,左怀仁大军俱是精锐,所用铠甲兵器比大明要精良的多,彭泽兵力又嫌不足,真是难哉!”彭泽乃是金陵门户,一旦失守,江南之地再无险可守,敌军可长驱直入,兵临金陵!
凌冲道“我是修道之人,战阵之事自有郭达之辈操心,大哥若是不放心,可去寻郭达商议。”凌康问道“玄门正道不是鼎立支持平帝江山么?只要你们用甚么飞剑之术,刷刷刷几剑,靖王首级还不是手到擒来?”
凌冲摇头笑道“非是如此。越是练气士,便越加敬畏天道因果,不敢肆意妄为。玄门支持平帝不假,却也不会直接出手干预夺位之战,不然就是一场好大因果。再说靖王麾下也有魔教修士辅佐,我们还要留着法力对付魔道之辈。我所能做的,便是倘若彭泽城破,将你平安带回金陵。”
凌康气沮道“原来如此,我还指望你能力挽狂澜呢。”凌冲笑而不语。这一日果然十分平淡,叛军忙着扎营,接应大军,郭达帐中气氛紧张,调兵遣将之间,只等左怀仁到来之后的一场恶战。倒也有人提出趁夜色劫营,郭达思忖再三,还是摇头不允。白日已吃了一场败仗,倘若对方有所准备,劫营大败,对士气打击非是一星半点,不可冒此奇险。
夜色渐深,各人纷纷休息,唯有郭达帐中依旧灯火通明,凌冲在县衙内望见,暗暗点头,大明还有如此之士在,倒也非是气运全失,只是究竟能否挽大厦之既倒,还未可知。
灯火通明之下,上官云珠独坐一处宅院,远离大帐,正自运功炼法。忽有一只小巧纸鹤翩翩飞来,落在窗棂之上,夺夺夺!三声,鸟喙啄穿窗纸,上官云珠登时醒觉,低喝道“是何方道友?”
纸鹤鸟喙中发出一个苍老声音道“老道乌门山,请上官道友出城一会!”上官云珠冷笑道“原来是乌道友,听闻你勾结魔教,暗算凌冲,却闹了个灰头土脸,连噬魂道那两个也失陷了进去,有何面目来寻我?就不怕我除魔卫道,将你斩杀?”
纸鹤笑道“上官道友莫要说笑,老道不过是因缘际会,并非勾结魔教,更非暗害同道。实因凌冲贪墨了我乌家的符箓道统,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此事天下唯有老道一人知晓,想要说与上官道友听听,请清虚道宗诸位真人主持公道。”
上官云珠倒是被勾起几分兴趣,问道“哦?凌冲身上只有太玄剑术传承,何时又去贪图你乌家的法术了?”那纸鹤道“道友一来,便知分晓!”摇了摇脑袋,纸翅一震,已然飞走。
上官云珠冷笑“倒要瞧瞧你如何装神弄鬼!”出了房门,跟着那纸鹤而去。纸鹤振翅疾飞,倏然间越过城墙,落在城外。上官云珠御气而来,并未惊动他人,见那纸鹤往东飞了数十里,面前是一处小小山岗,终于落在一人掌心之中。
那人正是乌老乌门山,收了化为纸鹤的符纸,对上官云珠稽首道“上官道友有礼!”上官云珠飞上山岗,见这一位道貌岸然的老道,冷笑道“亏你还敢真身现身,眼下城中尚有几位玄门同道在,不如跟我前去,辩白一番你究竟有无私通魔教?”
乌门山面不改色,笑道“道友却是说笑了,乌某光风霁月,岂会在意小小物议?话说回来,当年太清门覆灭,贵派躲在暗中,可也没少撺掇,这勾结魔教之说,倒似自贵派而起的呢!”
“住口!”上官云珠面如寒霜,太清门之事太过久远,连她也是偶然听拂真道人提过几句,似乎是一家玄门正宗的符箓派门户,太清门覆灭之后,才有了清虚道宗崛起,执正道牛耳数千年。乌门山之意,竟是已有所指,就算是真,也非她所能容忍,因此出言喝斥。
乌门山毫不在意,悠然道“玄门七宗,并非自古便是此方世界玄门正道,其中也用了许多不光彩之手段,就算如今清虚道宗支持平帝即位,不也逼其立了清虚道宗的弟子为后么?大家彼此彼此,只看手腕高低而已。”
上官云珠懒得与他胡扯,开门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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