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身边再无甚么道法高手,眼看就要步乌伏后尘,忽然金光一闪,一员猛将打扮之人横冲过来,手中一丈长的大刀扬起,与剑气狠狠拼了一记,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总算解了靖王之危。
那人正是金尸楚将,本要遁走,见乌伏被杀,靖王遇险,只得挺身来救。魔道派遣的几位高手俱是得了死命,要坏大明江山,辅佐靖王登基。眼下靖王大势已去,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要人不死,再登高一呼,总有翻盘之日。
楚将大刀一横,走的是近身搏杀的路数,对上凌冲这样精于剑术变化的剑修,以力破巧,反而比乌伏更有优势。凌冲与他硬撼一招,借力自斜刺处飞去,忽然红光一闪,却是佘玉华使动一条红绫,凌空抖来,如枪似箭,又有玄阴剑气破空,声如雷震,正是祁飞御剑而来,施展剑气雷音的招数。
凌冲浑然不惧,就算三大金丹高手围困,亦自悠然,正要勉力与三人斗上一斗,忽闻叶向天传音道:“师弟速退,有强敌来了!”凌冲闻言,绝无半点滞涩,扭身便走,剑光一闪,落入京城中去了。
前脚一走,虚空开裂,一位道人满面寒霜,跨步而出,周身法力澎湃欲动,正是乌老,他离开太子,本要坐山观虎斗,谁知乌伏好死不死,居然对上了凌冲。凌冲见他在靖王帐下效力,管他修炼的太清还是大清法门,只当是助纣为虐的乱臣贼子,一剑了事。
乌老一个不留神,最心爱最有出息的后辈就丢了一条性命,再也挽救不得,不由怒发冲冠,顾不得凌冲是太玄弟子的身份,只要杀他偿命。叶向天与他一般是法相级数,先一步查知乌老动向,不知怎的并未出手拦阻,只告知凌冲逃命,便袖手不管。
乌老扑了个空,见乌伏尸首分离,死的惨不可言,更是急火攻心,转身就要身入京师,寻凌冲而去,忽然一道雄浑之极的法力自城中升腾而起,浩浩汤汤,如大江大河,翻翻滚滚,无有穷尽,其中一股肃杀凌厉之意,正是太玄剑派路数。正是叶向天出手震慑。
乌老面色忽青忽白,骂道:“你太玄剑派好不霸道!难道我侄儿就白死了不成!”不顾一切,就算叶向天在此又能如何,大不了率领楚将几个,一同杀进城去,太玄剑派之人再蛮横,双拳能敌四手,忽然一股浩荡无双之剑意悠然而起,直刺其丹田紫府,那一股凌厉杀机比叶向天有过之而无不及,已是进入到了一个乌老毕生也难以企及的境界。乌老如何不知道叶向天身后居然还有一件飞剑法宝压阵,狠狠一跺脚,带了乌伏尸首,转身而去,自始至终瞧都未瞧靖王一眼。
将乌老惊走的正是先天庚金神剑,一股沛然锋锐之剑意一发即收,须臾又隐于虚空不见。但那一股剑气稍稍拂过战场,靖王等一干兵士凡人倒没甚么异样,楚将、祁飞和佘玉华三个却是汗毛倒竖,几乎就要转身逃跑。
好在庚金神剑一发即收,不曾久留。三人这才松了口气,楚将独来独往,对靖王道:“王爷不必慌乱,本座保你平安便是。”靖王正是六神无主,见这位威风凛凛,犹如天神一般的猛将高人出言,大喜过望,连忙叫道:“仙长若能保的孤王平安,待孤王登基,必封贵派为大明国教!”
楚将大嘴一咧,露出一口白牙:“一言为定!”忽听一声媚笑,佘玉华巧笑倩兮而来,娇笑道:“王爷好不偏心,方才小女子也曾出力,为何独独只封他的天尸教为国教?我天欲教亦是魔道正宗!”
靖王暗暗叫苦,他本想利用魔道之力,助自家登基,待手握天下之后,再以玄门之力驱逐魔道势力,堂堂天子,中原礼仪之邦,总不能学北方蛮国一般,供奉魔道为正统罢?谁知接连失利,险些连性命都不保,转念一想,猝下狠心:“我怎的糊涂了!事到如今,谁能保我平安,助我登基,我便奉谁为国教,哪管甚么魔道正道!全是狗屁!”
被佘玉华眉眼一勾,色心又起,几乎把持不住,笑道:“美人儿说的是,这样,天欲天尸同为国教,如何?”佘玉华格格一笑,妖冶非常。楚将沉声道:“现下非是打情骂俏之时,还不速退!”靖王忙道:“是是!快走!快走!”总算恢复了几分神志,命手下大将收拢兵力,莫令自相践踏,徐徐而退。
佘玉华却有自家的算盘,天欲教本以色相布施,她自家资质不成,终身无望得窥最上乘境界,反不如身入人间,享受一番荣华富贵。对靖王皇妃之位觊觎良久,以她的手段,拿捏一个人间帝王还不是易如反掌?恰好天赐良机,靖王大败之下,病急乱投医,正有机会勾搭成奸,急于随其而去。
章五二五 凌冲夺舍()
祁飞见她杏眼水汪,瞟向靖王,怎不知动了甚么心思?哼了一声,说道:“佘姑娘与楚兄可自去,祁某独来独往惯了,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他与凌冲斗剑两场,皆是大败亏输,奈何不得对方,不由变了心思,想要尽快学得一门炼剑成丝的剑诀,再来寻回场子。
他先前颇有些待价而沽之意,任由几大魔教门户招揽,也未松口,其实心头早已属意九幽黄泉门,此门来历久远,门中有几门最上乘剑术传承,数年前曾有门中长老入阳间,寻到他商讨了半日,想要将他纳入门户。如今时过境迁,架子拿捏的也够了,正要寻个由头,拜入黄泉门,只要得传一门上乘剑诀,修成炼剑成丝,自然能将那个太玄剑派的小子捏圆捏扁,一任己意。
佘玉华星眸中流露出阴冷之色,娇笑道:“祁小弟可莫要忘了,你的相好柳姑娘还在我天欲教之中呢!”祁飞与那位柳姑娘乃是几世怨侣,孽缘深重,这一世亦相互倾情,但那位柳姑娘被天欲教或逼或诱,学了天欲道法,如今正在总坛潜修。佘玉华知道二人关系,才那柳姑娘要挟祁飞,为她做事,不然以祁飞森冷毒辣的性子,岂会听一个妇道人家指手画脚?
祁飞冷冷说道:“多谢佘姑娘提醒,妍妹既然欢喜天欲教道法,拜入其中也没甚么。祁某这十几年来空自蹉跎,也该是有所改变之时。烦劳佘姑娘转告妍妹,三年之后我必上天欲教总坛见她。”话不多言,身化剑光而走。
他这一走,佘玉华还真奈何不得,总不能强行留人,只能恨恨骂了一声:“不识抬举!”此时靖王在护卫拼死保护之下,已撤到京师之外三十里,渐渐稳住阵脚,便有大将逐步收拢兵力,清点伤亡。
常嵩率领勤王之师及时赶到,里应外合大败靖王叛军,已是天大功劳,也懒得再来追杀,早就欢天喜地入了京城,去寻太子邀功了。倒是张守正严令徐玉、蓝风二人,各率五万精兵,星夜追杀而来,意欲斩草除根。
此二将对大明忠心耿耿,用兵之神不在左怀仁之下,一路衔尾而来,追杀不止。此时天光大亮,已是大战了一日一夜,有兵将稍作盘点,禀报而来,昨日一役,折损了三十万人,余下逃命无数,如今靖王手中只有不到二十万残兵败将。
当初围困京师时,足足有百万精兵,想不到一夜之间风流云散,自相践踏、亡命而逃者不计其数,大好局面登时逆转,靖王委实欲哭无泪,好在手中尚有兵马,又有左怀仁那一只奇兵,只要两军会合,就算不取京师,只将金陵攻下,亦可与太子划江而治,不失一个九五至尊之身,他振奋精神,命麾下两员大将率五万人马殿后,阻击徐玉蓝风两个,余下大军星夜开拔,南下与左怀仁会合。
且说祁飞御剑而走,掉头西去,要拜入九幽黄泉门,就要去得冥狱十八层,当年那位黄泉门长老曾言道,在阳间西土之地留有一支传承,若是祁飞改变主意,只要去寻那支传承主事之人,自有办法将消息传至九层冥狱,遣人前来迎接。
祁飞打定主意,毫不迟疑,剑气迅捷,须臾已过数千里,忽然心有所感,剑气一顿,就见前方忽有一位少年道人,手持一杆大幡,大袖飘飘而来。面相清秀,却是一身的邪祟之色,偶有一丝法力泄露,似乎能引动人心之中无穷欲望情绪,令人不可自拔,深入魔境。
祁飞冷冷望去,怎不知此人修炼的正是噬魂劫法?那道人御风而来,足下好快,笑道:“祁飞道友往哪里去?贫道修炼噬魂道法门,可惜肉身不全,正缺一副上佳炉鼎,不知道友肯割爱否?”
祁飞一双细眼狠狠眯起,仰天打个哈哈:“祁某人出道以来,身经数百战,虽是散修出身,倒也凭手中飞剑闯下几分名声。你一个区区金丹修士,就算修炼的噬魂劫法,焉敢大言不惭,要夺我肉身!”
这修炼噬魂道法的道人自然便是凌冲的阴神化身,自彭泽成一路飞驰而来。阴神阳神本是一体,相隔越近,两方牵连便越是灵动,离京师数千里只要,却也阻拦不住。阳神所知一切自然也为阴神知晓。
阴神修炼噬魂劫法,乃是不折不扣的魔道修士,思考问题自然比阳神更加直接霸道一些,见祁飞在此,忽然起了一个念头,要将祁飞夺舍。要知祁飞此人亦是剑道天才,凭借野路子修炼,居然能领悟剑气雷音这等剑术妙技,一具肉身炉鼎经剑气精意常年洗练,正合他之用。
阴神虽有噬魂幡作为寄托,但也只是权宜之计,元婴之下无有肉身依凭,无论修持还是斗法,总要差上许多意思。玄魔两道中对夺舍之事最是忌讳,此法上干天和,就算侥幸成功,功力修为也有大退,还要花费不菲精力,使元神与炉鼎相合。
天地造物,自有其精妙之处,就算元神与新庐舍勉强恰协,终究不是一胎血肉孕育,先天中缺少一丝灵性,遇上真正洞彻大道轮回之辈,一个指头便会给打回原形。但在噬魂道中,恰恰无有这等顾忌,噬魂道修炼的便是将元神分化万千,夺人心魄的路数,自有无上妙法调和元神炉鼎,使之恰协如一。
只看噬魂老人第一世时曾占据无数生灵躯壳,末了就算自家元神去堕轮回,依旧还有三具化身遗留在了修道界,这许多年来从未被人发现,就可知噬魂道此法之精妙。凌冲身怀此法,能消弭隐患,遇上祁飞这具前途无量的炉鼎,自然不肯放过,这才现身出来。
祁飞更是狡诈,见了这个少年道人,不知怎的,心头就有一股深深忌惮之意,话未说完便是一道剑气斩去,一伸一缩之间已自凌冲阴神之上劈过。凌冲不封不挡,任由剑气劈过,却如抽刀断水,全无痕迹,连条白线也不起。
祁飞大小数百战,也曾杀过几个噬魂道弟子,见了这一手,暗自一凛:“此人修炼噬魂劫法成就金丹,已是噬魂道中难得之辈,为何声名不显?他的境界倒也罢了,神通却诡异非常,这等魂修之辈恰能克制我的剑术,究竟是杀是走?”心头思忖,手上不慢,又是数道剑气飞起,绵密如网,要将凌冲阴神裹入其中,任意宰割。
章五二六 祁飞入毂()
凌冲阴神与噬魂幡混化一处,以人形显现于世,一张面目望去竟有十分阴鸷之意。剑气之网凌空罩下,轻轻一哼,足步一错,已闪身到了数十丈开外,将手一挥,就有一团晶莹奇光飞起,正是太阴魅剑剑光。与洞虚剑诀不同,太阴魅剑是以七情魔念分化为根本,演化无穷剑光,其中虽亦有噬魂真气辅佐之用,但根基还是七情魔念,以虚无之心意为主。
太阴魅剑剑光一出,电闪之间,挪移虚空,绕过剑气之网,向祁飞杀去。噬魂道中久无修炼这门剑术的高手,噬魂老人当年创立这套剑诀,也不过是受了玄门之辈讥讽,说是噬魂道偌大门派,连一门像样的剑诀也拿不出手,这才草创此剑,跟人别别苗头。
太阴魅剑妙则妙矣,不在十大炼器法门之下,但却又脱出器修藩篱,跨入剑修领域,非得对剑术有极高领悟,又能将噬魂劫法修持到精深地步,不能持之以纵横天下。而凌冲便是最适合修炼这门剑术之人。
晶莹妖异的剑光虚实不定,视虚空为坦途,肆意挪移,倒把祁飞吓了一跳,剑光忽然飘洒开来,似正月烟花,四散绽放,迎着日光七色,焕起漫天异彩,却是七道魔念剑光齐齐飞射。
这一手猝然看来,像极了传说中剑光分化的无上手段,祁飞被凌冲击败了两次,道心已有瑕疵,再被极似剑光分光的阵势一下,竟然心胆俱寒,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硬接硬打,而是暂避锋芒,另寻破敌的良策。
谁知他身形方动,正要往后退缩的当口,陡觉周身一紧,一道沛然无形之力已加持在身,心念动处,狠狠挣扎,但那无形枷锁如同铁铸铜浇,竟是稳固之极,任他猛力挣扎良久,反而越箍越紧,祁飞大骇之下,操控飞出的剑气回身自保,铮铮剑鸣声中,斩向那些自虚无虚空而出的无形锁链。
剑气空自回环曲折,却一一斩在了空处,全无实相,恍如抽刀断水,刀过无痕。祁飞越来越是交集,凌冲阴神出现本就是不可预测的变数,一身噬魂修为诡异莫测,一个照面就落在了下风,若是任由发展,说不得毕生苦修,连带一副皮囊元神,全数便宜了外人。
但越是焦急火燥,却越无法清明思索脱困之策,反觉周身裹箍的无形锁链愈发收紧,连带自家身形也不由自主,一点点转移了位置所在。在凌冲看来,如今祁飞周身剑气空自飞舞,状似疯癫,周身扭动扭曲,狠命挣扎,面上也浮现出一丝丝恐惧之极的神色。
但祁飞身上却空无一物,他感知中所现的虚无锁链并未出现,但从他面上表情看来,却是实实在在受了虚空锁链的拘束。凌冲默默一声叹息,祁飞到底对噬魂劫法所知不多,对太阴魅剑的诡异之处更是知之甚少,只当是一门魔道剑术,还是打的以剑气硬拼的主意。
太阴魅剑说到底还是以七情魔念铸成,兼有剑光斩形破体与魔念噬魂吞魄之性,寻常修士见了噬魂道之人,总要先谨守心神,免得为魔念所趁,再来斗法拼命。祁飞只以为太阴魅剑不过是一门纯粹剑诀,一念之差,便着了道去。在第一个照面便被太阴魅剑分化出的七情魔念侵入了心神而不自知。
及至魔念作祟,也未能幡然悔悟,反而更添慌乱之意,更加深了魔念入主之力,甚么无形锁链、虚无之力,皆是幻念之变,祁飞身入无量魔境幻境而不自知,自然也就不能自救。
凌冲也未想到一个照面便将这位金丹级数的天才剑修打了个措手不及,以魔念沾染。祁飞能以散修之身,修成绝世剑法,跻身金丹层次,道心圆融坚凝自是不必说了,但一旦为七情魔念沾染,不可自拔,便即落得生死不由自己,任人宰割的下场。
凌冲以阴神之身修成金丹之后,尚是第一次以噬魂劫法对敌,尤其还是同等级数的剑道天才,生死任由己意,这种滋味倒是不错的很。眼下祁飞便是鱼肉上了刀俎,随时可以夺舍,占其躯壳,至于其元神,噬魂劫法中亦有法门将之收服炼化,收上噬魂幡,以为己用,为虎作伥。
凌冲心念转了一圈,还是舍弃了将祁飞收入麾下的打算,仍旧打算夺舍了事,以阴神之体行走世间,以噬魂劫法而言,也算可行,但也还是比不上有一副躯壳来的方便。
祁飞心神已乱,须臾之间已到了浑然莫辩己身之境,几欲发狂。凌冲以魔念将他沾染,早将他毕生记忆浏览个遍,如掌上观纹,纤毫毕现。祁飞此人天资卓绝,心狠手毒,能修炼到今日境界,生平所造杀孽极多,就算将他元神灭杀,也不算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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