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冲也非凉薄之辈,但不知为何,却坐视乔淮清被祁飞逼得手忙脚乱,随时有丧命之虞。商奇勉强将心魔镇压,面色苍白,见乔淮清险象环生,心念一动,大喝道:“魔道贼子休要猖狂,有太玄剑派掌教嫡传在此,岂容你逞凶!”一语之间,将凌冲卖了。
凌冲望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商奇心头打了个突:“这小子对付那噬魂道的魔徒轻描淡写,偏只是炼罡的道行,若是瞧破了我的心思,只怕还要伸手报复!”他也非是嫉贤妒能,只是见凌冲资质太好,修炼剑术高明,只想趁其未成气候,一手扼杀,不然百年之后只消其脱去劫数,对清虚道宗而言,就是一大变数。因此出言挑唆,却是打的祸水东引的主意。
果然祁飞目光一亮,剑气本已攻向乔淮清,忽的转向,瞬息之间已杀至凌冲眉睫,冷笑道:“早闻太玄剑派为玄门剑术正宗,今日正好见识!”乔淮清杀局方解,心头也不好受,祁飞言下之意却是嫌弃他剑术太弱,连带觉得少阳剑派空有剑修门户之名,其名不符。
凌冲本就蠢蠢欲动,自入冥狱以来,还未与人好生斗剑一番,早就技痒难耐,大笑一声,五指一勾一放,一道剑气凭空而出,后发先至,与祁飞剑气碰撞,双双湮灭无形。祁飞目中蓦地爆发出无量光彩,亦是长笑一声,掌中一柄飞剑接连劈动,却是全力施展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术,五道剑气分列五行方位,目不暇给之间,指向凌冲周身五处要害。
剑修生性好斗,天才之士亦如繁星,曾有不少修成剑气雷音之辈,两两放对。亦有好事之徒闲来有暇,研究两位剑修各以剑气雷音之法拼杀,究竟会是何种局面。经过一番推演,得出一个结论。只看谁人修为更加浑厚,飞剑更加凌厉,所发雷音剑气之多寡,决定胜负之机。
果然凌冲与祁飞对阵,双方不约而同,使出剑气雷音的绝世手段,对拼剑气。但祁飞胜在手中有一口上佳飞剑,只消以真气催动剑中禁制,便可催生无数剑气伤敌,无形中占了十分便宜。凌冲瞧着他那口飞剑十分眼热,自家却是倒霉催的,好容易到手的还幽寒水,还作了人情送人,如此虽身怀法宝,却无一柄飞剑,可谓穷的叮当乱响。
好在他自入道伊始,走的便是凝气成剑的路数,以自身真气凝结剑气,对真气质量要求极高,因此郭纯阳才会指点他将三十六天罡修炼圆满,如今其天罡真气密度大异常人,十分之浑厚,在剑修中可谓异数。真气凝剑终究比不得以五金之物或是天材地宝炼制的飞剑,但祁飞也非用飞剑攻敌,只借剑中禁制,催生剑气,说到底亦是气剑的路子。
双方气剑交锋,只看谁人真气更加凝练。凌冲的洞虚剑诀早已炼罡圆满,只为道心不够圆融,这才迟迟不能凝结金丹,但真气密度远超同侪,祁飞虽是剑道天才,也只因天生六脉阴寒,修炼魔道剑术事半功倍,但所修剑诀并非绝顶,还比不得洞虚剑诀那般千变万化,剑气拼斗了十几招,渐有不支之感。
比剑斗法,机缘、天象、功力、法器,等等因素缺一不可,环环相扣,一招棋差步步皆输。凌冲有机缘学得玄门最上乘剑诀,无形中就比祁飞起点高得多,这一点祁飞不认也得认,总不能让凌冲空有洞虚剑诀不用,非要用甚么沧浪剑诀等次一级的剑术罢?
祁飞自出道以来,大小数百战,未尝一败。死在他剑下之人皆是玄魔两道年轻一代有数之辈,亦是杀出来的无边自信,其中未尝无有置之死地,反败为胜的经历,因此丝毫不曾惊慌,心念电转,已知自家薄弱之处,见对手始终以虚空凝气为剑,也知其想来并无趁手好剑,当下飞剑脱手,化为一抹电光,直刺凌冲面门!
这一招如飞龙在天,神龙摆尾,玄妙而无雕琢之痕,正是攻敌之所必救。晦明童子幸灾乐祸道:“人家瞧透你的底细,欺负你没有趁手的飞剑了!”凌冲并未以剑气截杀,飞剑犀利,若是将自家剑气斩断,鼓勇而来,岂非自寻死路?足下一抹祥光运起,足不沾尘,已飘然退出十丈开外,用的却是一面太清符箓中的缩地成寸之法,唯有宝光闪烁,不曾露出符箓的根底。
章四七六 捣乱()
祁飞心性狡诈坚凝,道心极稳,天生六脉阴寒,凭借一部低等道书,铸就根基,一步步修炼上来。他每修成一层境界,便寻同等道行高手厮杀,一来熟练法力,二来磨炼剑术。因此剑势狠辣阴毒,务求一击必杀。他最喜的便是扼杀天分高超的年轻高手,最有成就之感。
他瞧出凌冲剑术超群,起了杀意,对方运使剑气之间,却无打造的飞剑,只以真气化形,自然比不得他手中飞剑凌厉。斗法斗剑,绝不可心存善念或是侥幸,否则死的便是自家。
祁飞既知凌冲剑气虚弱,自然不肯放过,连发七道剑气,其中一道正是飞剑本体所化,俱以剑气雷音的手段施展。剑气横天,如鹰击长空,雷音交相叠加,震荡心神。商奇与乔淮清反倒成了看客,二人互望一眼,俱是目放奇光,不知想些甚么。
凌冲丝毫不敢怠慢,专以剑术论,祁飞虽是奇才,但也称不上同境无敌,自有许多手段化解其攻势,但就是飞剑难破,真气脆弱,难以攻坚。七道剑气交织成网,当头罩下!凌冲一声长啸,身形冲天而起,不退反进,双手连挥,洞虚真界转动,亦有七道剑气飞出,三道雷音滚滚之间,有无穷雷光缠绕,乃是应元符剑所化。其余四道剑气轻轻一转,一股剑意充塞天地,充满砥柱中流、承载天地之气概。
正是承乾剑光之剑意,当年他修成玄剑真灵幻界,以一道承乾剑光分开天地乾坤,其后洞虚真界生成,承乾剑光返本归元,但一道剑意却游离真界之中,凌冲正是借此剑意御敌。承乾剑意一出,分理阴阳,剖开清浊。祁飞的七道剑气遇上,倒有三道剑光失了准头,偏向一方,虚虚旋转不定。唯有最后一道剑气森寒依旧,直取凌冲。
另外三道应元剑符雷光遇上三道魔道剑气,登时雷光喷涌,相互消磨。凌冲心念一转,已知最后一道剑气必是飞剑所化,有本体支撑,方能如此犀利。,双手虚引,如抱圆球,奇怪也哉,那一道飞剑所化剑气本是昂然直入,方入圆球笼盖,一股沛然大力作用其上,剑气登时敛去,现出一柄通体乌黑,长有七寸,剑意森寒的飞剑本体。
晦明童子在紫府中笑道:“凌小子,你好不狡诈,居然用上吞星符意,干扰那厮的飞剑运行,这下他必以为你是要夺取此剑,你要如何胜他?”斗法神通,要在一念之间揣摩对方招数用意,施加反击,凌冲耍了个花招,令祁飞误以为是要夺取他的飞剑,自会将大半功力用来守护这柄性命交修的长剑,自然就要着了道。
祁飞生平斗法数百场,剑下亡魂无数,斗法经验丰富之极,一觉一股大力要将飞剑夺去,果然运动真气,震慑飞剑,不令其被摄走。但他亦是胸有城府之辈,将飞剑镇压平和,蓦地一提真气,飞剑昂然上指,如毒蛇吐信,挑向凌冲咽喉。
凌冲双手抱球,施展的正是吞星符意,吞星符亦化入洞虚真界中,但一股吞星之意却分毫毕现,凌冲曾仗之收取神通法器,十分好用,施展出来果然扰乱了祁飞御剑之势。但祁飞亦非易与之辈,剑尖上指,正是凌冲吞星符意未尽将尽,力道衔接不暇之时,出剑的手段时机可谓老辣之极。
凌冲对祁飞临敌机变有些赞叹,但他自进冥狱、出入天星界,所见所闻,都是与长生之辈打交道,修为最差的也是法相境界,虽说自家道行法力仍不过是小小炼罡修为,但眼界见识已十分不凡,祁飞就算再机变百出,也算不得甚么神来之笔。
就在飞剑与下颌之间,星光一闪,一头小巧之极的玄武星神化身浮现,张口往飞剑咬去。玄武星神本就职司守御,辟易邪魔,加之神躯坚韧,不畏飞剑劈砍,正是剑术之克星。但玄武星神亦有弱项,便是神躯游动不便,略显僵滞,若是被人采取游斗之势,未必能占上风。祁飞不料凌冲还修有这般手段,等若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凌冲使了个障眼法,玄武星神周身以星光包裹,只要咬住飞剑便算大功告成,短短时限也不怕被商奇、乔淮清看破甚么底细。
眼见星神张口要咬上飞剑,商奇忽然叫道:“凌师弟小心暗算!”大袖一挥,紫气狂澜狂飙,自凌冲身侧猛吹而来。凌冲却只上身一晃,下盘依旧稳稳立住,似笑非笑瞧了商奇一眼。商奇心头一凛,那一袖他灌注真力,就算一块万斤巨石也要扇飞了,凌冲却一动不动,其真气修为之浑厚,着实令人惊奇。
章四七五 荀真人转世()
商奇那一袖鼓动狂风,用意是不令凌冲的玄武星神咬住祁飞飞剑,表面是助凌冲御敌,暗里却是“拉偏手”,用意十分恶毒。但凌冲修为浑厚,修成三十六道天罡之气,竟能稳如磐石,商奇也有几分惊异。
凌冲早知商奇心怀叵测,斗剑时留下几分心神提防,果然其出手暗算。祁飞甚是孤傲,对自家剑术信心极强,但凌冲手段层出不穷,先以剑气游斗,后以吞星符意相扰,最后又一道灿然星光,竟要将他飞剑收去。幸好商奇横插一手,祁飞心念电转之间,忙趁机将飞剑收回,但他生性阴鸷狠毒,非但不曾收手,反而身剑合一,化为一道长有数十丈之朱虹,横空斩来!
身剑合一之道甚是玄妙,但也凶险异常,剑修一身真气修为与飞剑化合为一,一往无前,只论生死,不计成败!朱虹凌空,还未落下,森森剑气已四面飞射,商奇与乔淮清面色大变,纷纷让身退避。祁飞这一击绝无留手,包含其毕生剑术之精粹,乃是存了必死之心。
凌冲面容被剑光映衬的阴暗不定,这一剑舍身决然,尤其在祁飞金丹修为催动之下,更显威力神妙莫测。晦明童子悄悄显化身形,说道:“要不要我出手?”以他法宝之身,只一挥袖间便能将此剑化于无形。
凌冲不答,亦自身化长虹,也施展身剑合一之术而去!两道剑光就在半空之中相遇,如神龙矫矢,剑光变幻。交击之下,也不知换过多少招法。忽听一声长啸,一道乌色剑光飞起,闪的一闪,消失不见。却是祁飞,只听他冷冷传音道:“今日所赐,永不敢忘!”
凌冲所化剑光一收,现出身形,瞧也不瞧祁飞遁走方向,向商奇与乔淮清两个拱手笑道:“两位师兄,此间之事已了,凌某告辞。”商奇见他面色晕红,言笑晏晏,似无所伤,目中神光闪了一闪,回礼道:“此番多谢凌师弟出手相助,不知师弟欲往何处?”凌冲笑道:“先去京师,瞧瞧大明气运如何。”言罢将身一抖,一道剑光绕空而飞。
商奇自始至终不曾出手,待凌冲走后,乔淮清问道:“我欲取凌冲性命,为胞弟报仇雪恨,但他剑术高明,只等商兄出手,方才他与那魔道剑修斗剑,分明身受重伤,为何不趁机动手?”乔淮清心切胞弟之仇,但凌冲剑术高明,一击之下并无把握,早欲与商奇联手。谁知到最后商奇却按兵不动,是以有此一问。
商奇摇头道:“凌冲为太玄剑派三百年来资质最为出众者,甚至有传言说他是上代掌教荀真人转世之身,若是能将他杀了,我自会动手。但他身畔宝光隐隐,必有防备的手段,若是太玄剑派派遣长老隐身护持,你我皆要遭逢不测。还是谋定后动为妙。”
乔淮清惊道:“他竟是荀真人的转世之身么?”太玄剑派上代掌教荀真人一身修为渊深难测,又教出五位弟子,皆有极高成就,乃是玄门之中极有名的剑道老祖。可惜二百年前之战,陨落于血河宗总坛。似那等纯阳老祖,元神稳固,就算陨落劫数,总有一丝真灵落于轮回,只等机缘可再入道途。
二百年来亦有许多心怀叵测之辈,暗中寻觅其转世托舍之身。若能收归门下,一来多出一位资质超群的佳弟子,二来也可借此与太玄剑派搭上关系,至不济也可用来威胁郭纯阳,身为一派掌教,总不会眼睁睁瞧着恩师转世之身受苦。
但空费了二百年苦功,却无一丝收获。太玄剑派封山之后,几位长老先后闭关修行,也不曾下山寻觅。便有人猜测必是荀真人受创太大,仅余灵识不足以再入仙途,须得轮回数世,洗去一身业力因果,也借此温养元神。故而太玄剑派不曾大费周章去寻。
但凌冲横空出世,北冥炼罡、出入冥狱、在天星界横插一手,尤其得郭纯阳骄纵宠爱,这一番事迹虽然隐秘,却也逃不过有心人窥探。便有一种说法,言之凿凿,言道凌冲必是荀真人转世之身,不然为何叶向天身为掌门大弟子,万里迢迢,前去金陵接引?若当真如此,凌冲已归太玄门下,众修士不好明面下手,只能暗自谋划。
清虚道宗素来自视为玄门正宗,执掌轮回世界玄门大权,不愿见其他门户大兴,当年太清门覆灭背后也有其谋划之功。尤其凌冲与杨天琪、上官云珠在金陵望月楼上冲突,叶向天出手,以一道郭纯阳练就的纯阳剑气惊走拂意老祖,逼得其回山之后入了生死玄关。上官云珠也被罚禁足,掌教虽然不言,却算是与清虚道宗结下了深仇。再有荀真人转世之流言一出,于公于私,清虚道宗弟子心中都有了些“想法”。
商奇摇头道:“仅是虚言而已,当不得真。但其人天分之高,又修行号称太玄剑派玄妙第一的洞虚剑诀,就算不是荀真人转世之身,日后成就也自远大。”话音之中夹杂着一丝嫉妒之意,连自家都未发觉。
乔淮清玉笛一摆,沉吟不语。方才祁飞遁走,佘玉华亦暗中而去,二人虽有所感,却未阻止。此时东方微熹,天色已明,蛮军大营之中混乱不堪,也渐趋稳定。二人只奉命来诛杀领军大将,不肯多造杀孽,对视一眼,起身化虹光而走。
章四七六 魔念扰神()
凌冲并未走远,剑光在雁门关外一处荒野落下,忽然面色一白,似有内伤。晦明童子显形道:“商奇与乔淮清两个分明要打你主意,为何明知你身受重伤,反不敢追来?”凌冲摇头道:“人心诡诈,那魔道剑修败于我手,商奇两个反会惊异我的修为,不敢轻易动手。我假作不支离去,便是为了引诱他们出手,可惜他们不曾上钩。”
祁飞剑术精绝,招式老辣,商奇与乔淮清单个对上也无必胜把握,却败于凌冲之手。二人大为惊异,商奇虽想置其于死地,也不敢自蹈险地,思前想后,忍住不曾出手。凌冲故意卖个破绽,却被那老狐狸识破,不由十分遗憾,叹了口气。
晦明童子笑道:“商奇那厮出身清虚道宗,若是死了,我也高兴。但你身为名门正派弟子,岂能轻造杀孽?”凌冲叹道:“我不好意思偷袭,只有引他们先出手,如此才师出有名。可惜,可惜!”陈建德身在雁门关,也懒得去管。此人头角峥嵘,有真龙之气,但能否荣登大宝,把持神器,还在两说。凌冲驾起剑光,越过雁门关,直入中原腹地,去京师寻张守正去了。
却说凌冲分出阴神驾驭噬魂幡一路飞驰,阴神修炼噬魂劫法,施展不出剑气雷音之术,也就依靠不得剑遁,只能老老实实飞去。噬魂劫法算是魂修一脉,亦有遁术流传,走的却是穿梭虚空之道,以元神之力包裹庐舍,身形介于有无之间,速度亦是不弱。阴神修为不过凝煞,自然比不得剑气雷音来的迅快,直到十日之后方才跨过京师,来至江南地界。
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