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光”二字一出,乌桓道人面色当即大变,未见如何作势,身化流光,望空便走。宿苍子似有不觉,将一番话说完,这才轻轻挥袖,伸手一招,乌桓道人本已要窜出阵法,吃他一招,身不由主,竟有倒飞回来,依旧跪在地上,只是此时全身受了禁制,再也动弹不得。
乌桓道人额上冷汗一滴滴落下,嘶声道:“弟子知错!求师傅饶命!”宿苍子充耳不闻,只问道:“为师待你不薄,为何你要勾结外贼,陷害于我?须知我死之后,这苍海派满门上下,岂能逃过浩光那厮的毒手?你如此做,便是亲手葬送了本派满门性命啊!”
乌桓道人身不能动,不能扣头求饶,他毕生跟随宿苍子,对恩师脾性最是了解不过,知晓宿苍子不惜当着外人之面,喝破自家阴私,便是存了必杀之心,索性将心一横,叫道:“我为何要勾结外人?这天星界看似广大,实则就是一处囚笼!极天宫与大空寺皆是外来户,尚有奥援。这苍海派就是一处土著门户,连一件法宝都无!若非上代掌教临死之前传功灌顶,你又怎能修成纯阳?浩光道人百年前寻到我,对我说道,只要我助他将你暗算,他自会设局令你逃走,心甘情愿将一身功力灌顶于我,那时就算我道心不够,修不成长生,一身纯阳法力也足以横行天下!”
赵乘风几个面面相觑,未料到宿苍子如此决绝,得了还幽寒水,便猝然发难,揭示出乌桓道人勾结外人,欺师灭祖之事。魔道中人对欺师灭祖之事习以为常,但玄魔两道一经发现门下弟子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处置的手段皆是十分狠毒,轻者废去道力,打入轮回,重者当场击杀,形神不留。这等丑事放在各派极力遮掩还来不及,宿苍子肯当着他们面揭露,便是不顾门户颜面,要清理门户了。
宿苍子轻轻摇头,依旧不肯多瞧这位心爱弟子一眼,说道:“我绝料想不到,一手教出的弟子会勾结外人,要取我性命。但我被阴若暗算,受了她一刀,又被死气侵体,这才明悟,本门之中,唯有你能将我所修道诀弱点供出,只因你我师徒修炼的本就是同一门道法。”
这位纯阳老祖,苍海派掌教说话之时,微有颤抖,显是内心绝非面上那般平静,“为师重伤归来,你加意侍奉,本是一片孝心。但你太过心急,言语之中,几次三番催促我将毕生功力传你,哎,你入门第一日我便教导你,修道为人,断然不可心急用事,如此一来,岂非坐实了我对你的怀疑?”
章四二六 阴死气魔()
乌桓道人面如死灰,嘶声道:“你既然看出我有反意,为何还要留我性命,要我主持大阵迎敌?”宿苍子自重伤归来,外表全无异状,反更加倚重他,甚至还将镇派大阵中枢交由他保管,统帅门中弟子抵御天魔进攻。今日猝起发难,实在大出其意料。
宿苍子摇头道:“你有野心,要做本派掌教,只要能将本派道统发扬光大,便让你做又能如何?但你志大才疏,空有野心,一无深厚修为镇压门户,二来心智不足,若是执掌本派,不出一甲子,必会被浩光那厮吞的骨肉不剩。方才若无凌道友召遣雷神降世,我出战之前,也会将你毙杀,免得遗害本门。”
纯阳老祖的心思与旁人不同,连欺师灭祖的大罪都能放在一旁,只看乌桓能否令苍海派道统传承下去,可惜乌桓心智、修为不足,难为极天宫、域外天魔对手,苍海派落在他手,覆灭更快。宿苍子深知弟子脾性,彻底失望,才要下手除他。
事已至此,乌桓道人已知性命不保,泣涕交流,苦求道:“只求师傅瞧在弟子随身数百年,还算勤勉,有几分苦劳的份上,留弟子一缕残魂而去。弟子生生世世,感恩不尽!”宿苍子目中苍苍茫茫,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伸手在他天灵上轻轻一拍,乌桓道人连人带元神化为齑粉,却是得了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形神俱灭,一丝残魂也未留下,更是绝了轮回指望,乃是最为凄惨的下场。玄门之中,素来慈悲,轻易不肯伤人性命,更遑论使人形神俱灭。宿苍子一出手,便是最酷烈的下场,而乌桓道人欺师灭祖,却又罪有应得。
凌冲几个静待宿苍子清理门户,不发一语。宿苍子忽然流下一滴热泪,随即消散无踪,叹道:“门中不幸,出此不孝之徒,令师门蒙羞,几位道友万勿笑话。”凌冲道:“宿苍子掌教言重了。不知那一条还幽寒水能否医好前辈之伤?”
宿苍子苦笑道:“诸位道友请看!”头顶冲出一派长河,正是纯阳元神显化,这条长河一头扎入虚空,不知流入何方,长河之中水行真气弥漫,浑厚到了极处。众人皆是暗赞这位纯阳老祖法力精深,凌冲目光特异,早见长河中有一道刀痕,散发凛冽寒气,又有一团黑气纠缠不休,这团黑气与阴若刀痕乃是一个级别,想来是另一位玄阴天魔所留,充斥死气、阴气、恶气,可说是集天地间一切阴寒、凶恶之意与一身。
一道刀痕、一团黑气,将宿苍子的长河元神截为三段,不得合一,还不停消磨其根本元气,这才是宿苍子伤势迟迟未愈的根本原因所在。刀痕自然是刀魔阴若所留,至于那团死气阴气,全无头绪,看来是另一位地星界中玄阴天魔之杰作了。
元神修成纯阳,对肉身便没了依赖,宿苍子肉身是以法力显化,并非实体,说道:“当初老道往地星界探查天魔动向,被乌桓出卖,被另一位玄阴老魔缠住,阴若那厮趁机偷袭,将一记刀气印入老道元神,至今不能痊愈。有了这一道还幽寒水,只需数年苦心炼化,非但能伤势尽复,还能多出一份神通,此皆拜道友所赐,请受老道一拜!”向凌冲拜将下去。
凌冲忙侧身一旁,不肯受他之礼,说道:“举手之劳,前辈不必挂怀。倒是前辈元神中那一团死气阴气是何来历,还望前辈赐教?”晦明童子自见那一团死气,便没片刻消停,叫道:“凌小子,快问他那团死气何来?”宿苍子笑道:“凌道友在意这团死气么?地星界中共有四位玄阴老魔,阴若、吞星,第三位便是阴死气魔,那厮来历特异,本是地星界中一团无知无识的死气阴气,搅作一团,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开启灵智,更一路修成玄阴元神,元身聚散如意,比之阴若另具一番妙用。”
阴死气魔本体是一团阴气、死气、魔气,纠缠不休,在地星界中酝酿了不知多少年岁。地星界天魔相互攻伐,竟日不休,每日死伤无数,大部尸身沉落星界之中,化出死气、魔气、戾气,成就了这位大魔头。
阴死气魔恍如幽魂,在地星界中游荡不休,汲取死气、魔气,终于有一日忽然觉醒灵识,更一举跨入长生之境,成为地星界中第三位玄阴老魔。此魔元身只是一团魔气,聚散无形,最难对付,比起阴若身化魔刀,纵横虚实,另有一番妙用。尤其随身一股魔气魔意,生灵无意间沾染,立堕魔道,被死气侵染形神,再也扭转不来。
幸好这位大魔是异物成道,并无眷属部族,生平也只独来独往,只顾自家修炼,唯有魔劫降临,才会偶尔一现魔踪。前次便是受了阴若之遥,联手暗算宿苍子,将之重伤。
凌冲再看那团魔气,果然死死咬住宿苍子元神,极难根除,但有了还幽寒水之助,宿苍子元神明显壮大不少,借寒水一股通天彻寒之意,将魔刀刀意与阴魔死气渐次拔除。
晦明童子叫道:“果然如此!我的阴阳晦明生死符法就缺那一团死气,只要将那老魔吞了,立时便可鱼跃龙门,修成真正的法宝!凌小子,咱们快去地星界寻那老魔去!”凌冲懒洋洋道:“寻到那老魔,被它吞了么?我不过是炼罡境的小修士,你也空有灵识,法力不足,寻到那老魔也只会给人送菜。”
晦明童子小脑袋耷拉下来,阴死气魔乃是正经的玄阴级数,他和凌冲加起来,只能给人送菜。凌冲笑道:“你真有把握吞了那阴死气魔之后,一跃而成真正法宝?”晦明童子把小胸脯拍得砰砰乱响,连连点头。
凌冲暗自沉吟,晦明童子可说是他手中最大依仗,可惜尹济祖师布下的阵势,并未将那天妖法力全数炼化,又被他提前唤醒了灵识,导致功力不足,空有法宝元灵,却无真仙法力,若当真能吞噬阴死气魔,演化真正法宝,当是一大助力。
章四二七 横纵连横 密会阴若()
修道练气,向有法侣财地之说,法乃是成道之法,侣便是身边扶持正道的一干师友亲朋,并非仅指的道侣伴侣。晦明童子真能成就法宝,便是最好的道友师友,凌冲自然动心,要为其好生谋划,说道:“空桑上人之意,本就是令我等各寻门户扶持,抵御天魔,我先前谋划,先除阴若,震慑地星界诸魔,但有你这一层,先杀阴死气魔,也是一般!”
问宿苍子道:“天魔来袭,不知前辈有何打算?”宿苍子收了元神,依旧化为一位老道,苦笑道:“还能有何打算?柿子捡软的捏,老道受伤以来,域外天魔处处针对本门弟子,这数十年来不分良莠,已是死伤殆尽,经不起折腾了,这一次魔劫若是过不去,老道便要携了弟子道统,远避域外,不恢复元气,绝不回来。”
天星界与地星界,土著生灵与域外天魔纠缠不休,根本无有尽时,连宿苍子这位纯阳老祖也自厌烦,其实天星界几大派早有搬场的打算,但一来虚空无尽,不时有域外天魔窜来窜去,就算纯阳老祖也不敢说在茫茫星河中能保存自身。何况搬场还要携带打量修为底下的弟子?
二来门派要发扬光大,除却要有老祖坐镇,镇压气运,更为关键是要有大量弟子源源补充,几大派根植天星界无数念头,深入人心,招收弟子丝毫不难,假以时日,必会有天才之流如彗星现身。大派门户顾忌颇多,多年以来也无一户狠下心,舍却天星界基业,去星河中另辟净土,唯有忍受地星界天魔荼毒。宿苍子甚有决断,早知弟子欺师灭祖,却能隐忍至今,更定了心思,要满门搬场,逃离天星界。
凌冲又问:“天星界四大派皆有搬场之意么?”宿苍子冷笑:“极天宫与大空寺都是外来户,混得不亦乐乎,怎会搬场?逍遥派的无垢子那厮更是墙头草,每次魔劫吆喝多,出力少。我苍海派算是给他们坑苦了,若非走投无路,老道也不愿舍却了祖师辛苦创下的基业搬场。”
赵乘风心头一动,问道:“不知那极天宫的底细,前辈可知?”宿苍子看他一眼,笑道:“老道费了百年功夫,查探极天宫与大空寺的底细,大空寺是金刚王佛一脉道统,寺中僧人专心修持,算是正经的佛门弟子。至于极天宫么,向来神神秘秘,开派祖师立下道统,未过多久,便被天魔围攻而死,没了纯阳级数镇压,本该立时衰败,谁知居然又冒出个浩光道人,重整门户。由此可知,极天宫背后必有另一处大派,数位纯阳老祖,法宝也不知藏了几件!”
赵乘风沉吟道:“不知极天宫道法走的甚么路数?”凌冲见赵乘风如此追问极天宫底细,心下倒有了几分想法。宿苍子道:“极天宫的道法是走的气道路数,一口真气变换无穷,汲取大日纯阳之气,凌厉非常,正是天魔克星,天星界这几次魔劫,还要多靠极天宫出力,不然早被攻破了。”
凌冲悄然对赵乘风道:“师兄是怀疑极天宫的跟脚在我们那方世界?”赵乘风悄声道:“不是怀疑,而是早知少阳剑派多年前派遣长老远赴星河之中,开辟道场,这极天宫表面修的气道功法,但还要靠了大日之力,多半便是少阳剑派下院了。你看杨天琪自入天星界,便全无踪影,想来早就与极天宫勾结一处,不知有甚么诡计。”
宿苍子听在耳中,奇道:“极天宫的跟脚居然在你们那一方世界?难道随便拉出一个门派,都有几位纯阳老祖坐镇?”天星界修道传承艰难,几乎都是靠了上代祖师灌顶,才能强行将弟子修为推入纯阳之境,已然算是一项传统。不然乌桓道人也不会干冒奇险,暗算恩师,就是要逼得宿苍子将毕生功力传授,自家长生有望。
但彼方世界,玄门七派中,非纯阳修为不足以执掌门户,郭纯阳的境界非是纯阳,却有纯阳战力,倒也无人敢置喙。赵乘风将彼方世界之事大致言说了几句,宿苍子这位纯阳老祖登时听得呆了,叫道:“若是我天星界一处门派能有三四位老祖,几件法宝,还要看甚么地星界的狗屁脸色?早就将天魔杀得干干净净,一个崽儿都不留!”
天星界几处门户着实被玄阴魔头压制的不轻,四位纯阳对四位玄阴,还能勉强维持不败,还要应付四大派内讧暗算使绊子,若能齐力一心,早就将地星界横推一遍,将魔劫扼杀了。
赵乘风在门中执掌大权,一应外务几乎都交在他手处置,极有经验,凌冲也就不肯僭越,乖乖听命。当下他道:“我等奉了掌教之命,来争一番机缘,必会倾心辅佐前辈击退域外天魔。当务之急,乃是合纵连横,内结奥援,外御天魔。极天宫与大空寺皆是外来道统,不可轻信。还请前辈亲往逍遥派一趟,动之以情,邀无垢老祖联手,才好行事。”
宿苍子道:“无垢子那厮摇摆不定,只想捡便宜,我几次暗示,都故作不知,这一次又岂会答应?”赵乘风笑道:“前辈有所不知,与我等同来的还有另一门户两位弟子,俱是杰出之辈,此刻正在逍遥派中做客,彼等必会劝说无垢老祖,与前辈联手,前辈此去定能成事。”
宿苍子将信将疑,说道:“既然如此,便信你一回,老道再去做一把说客!”元神变化,化出一道分身,随清风飘出阵外,往逍遥派去了。过不多时,分身回转,化入元神之中,宿苍子满面狐疑道:“无垢那厮居然十分痛快,答允与我结盟,共抗天魔。怪哉怪哉!他身后确有两位年轻修士,其中的女修一身剑气昂然,我在元婴境界时,绝比不过她,果是良才美玉!”
方凝姐弟劝说逍遥派与苍海派结盟,同为天星界土著门户,共抗外敌,不出赵乘风意料。凌冲心头一动,阴神化身亦自赶至地星界中,见种种天魔此来彼去,相互吞噬攻杀,摇了摇头,将手一伸,掌心现出一张符箓,符中是滚滚虚空,周流不定,又有无数阴雷此生彼散,生灭不定,正是秘魔阴雷的魔道神通。前次晦明童子将金雷鬼王拘禁,以太清秘法将其这门神通强行抽离了出来,化为一张符箓。金雷鬼王自是形神俱灭,若是别的生灵,凌冲断不会允许晦明童子如此做派,但金雷鬼王本是冥狱,作恶无数,死了也没甚可惜。
章四二八 凌冲游说 魔刀戮魂()
凌冲阴神化身的噬魂道人望向这张秘魔阴雷符箓,“这道符箓祭炼成功,虽非我自家修持,却可运用自如,太清符法果有神鬼不测之妙!”想了想,阴神飞出噬魂幡所生肉身,入主旱魃分身,当初普渡神僧截取天欲教主殷九风一缕玄阴法力,练就三枚玄阴法珠,赠他催动旱魃,如今也未剩多少,索性将余下法珠尽数投入旱魃丹田。
他要兵行险着,说服阴若与自家联手,暗算其他玄阴老祖,不得不搬出旱魃分身镇压场面。旱魃不过是待诏境界,又非凌冲自家炼制,对上阴若那等玄阴老祖自非其敌,凌冲阴神阳神一体,阳神所知之事,阴神自然知晓,阴若与阴死气魔暗算宿苍子时,宿苍子最恨阴若心思歹毒,拼着重伤将阴若击了一掌,毕生苦修的水行真气涌入阴若体内,就似阴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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