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衣赞道:“太玄一门素来英杰辈出,叶兄厚积薄发,胸怀又是光风霁月,必可成就元婴位业。”叶向天摇头道:“程仙子谬赞了。今日之来,是为凌师弟与小徒增广见闻,诸位道友可自行其事,叶某绝不插手。”
沈朝阳道:“不错,今夜癞仙遗宝出世,我等还是先取宝物,回山也好复命。只是尚有五位有缘之人不曾现身,难道皆是魔道中人么?”癞仙遗宝每百年出世一次,每次皆是七人入内,仙魔两道皆有,但从无一次仙道占了两人,魔道却占了五人,若真是如此,怕也不是甚么好兆。
此时星光遍洒,亦是子丑之交。常洪忽道:“诸位道友留神,那金船出世在即了!”话音方落,只见灵江之上陡起风浪,银珠遍洒,江心之中现出一道极大漩涡,方圆数百丈。当时江面上雪涛千丈,骇浪壁立如山,一艘庞大金船晃悠悠自江心飞出,那金船长有百丈,宽有数十丈,高有六层,一杆长帆招展,通体金光遍染,望去气度恢弘,卖相十分之佳。
众修士立时被那金船吸引了目光,秦钧少年心性,更是看的呆了。张亦如满面雀跃之色,若非叶向天事前言明他并无缘法去取遗宝,早就一马当先,御剑而去了。凌冲也顾不得其他,眼望金船,伸手推推张亦如,悄声问道:“张师侄儿,那便是癞仙金船么?”
张亦如对“师侄儿”三字腻歪之极,但在叶向天面前不敢翻脸,耐着性子答道:“那自然便是癞仙金船了。传闻乃是癞仙成就纯阳正果之后所炼法宝,已然开了灵智,法力之大,不下于一位纯阳真仙。”
那金船在江上虚空之中落定,周身金光灿烂,只照的半边天穹如层霞遍染。癞仙此人一生经历甚是传奇,传闻此人资质不高,学道不成,学魔又不成,俱被门中赶了出来,令其自生自灭。癞仙发了狠,就在一处山中结庐闭关四十年,居然被他道魔双修,创出一门惊天动地的道法,阴阳既济,又过百年,居然修聚无量法力,一举突破人天屏障,成就纯阳真仙。
他临飞升之时,有感自身学道之苦,便耗费极大精力,祭炼了这一艘癞仙金船,将毕生搜集的宝物、道书、丹药,连带自身所创道诀,尽数封存其中以待有缘。
那有缘之人或是前世与癞仙有过交情,转世投胎,又或是被金船看中,情愿相助。如此广施恩泽,方有这百年一度的取宝大会。凡是有缘之人,只等金船现世,便可自行飞去,由金船发出接引神光,引入其中,自然便会得到有缘之物。再由金船送出,在此期间,若有居心叵测之辈欲要对有缘之人不利,金船便会以真仙级数的法力,将之击杀。
金船出世前一二次,有许多旁门散修,意图对有缘之人不归,其中不乏修至脱劫境界的高手,俱被金船一一杀死,身死道消,这才震慑了一干邪徒,不敢妄动。但亦有心思阴沉之辈,专等有缘人取了宝物,金船沉寂水眼之中,这才下手夺取。
章四十二 剑气雷音!()
此辈之人倒也得手了几次,但有缘人多是道魔大派弟子,这等勾当可一不可再,各家各派到了金船出世之日,亦会有长老费心推算,若是自家弟子有了缘法,便会派出高手一路护送,以策万全。因此有缘之人除非是散修一类,并无师长护法的,才会被有心之人盯上,如正一道、玄女宫这类玄门大派,那些散修避之唯恐都不及,更莫说起甚么不善心思了。
癞仙金船停驻虚空,金霞仙光如涟漪一般层层交叠,激荡不已,照的江边众修面上晦明不定。程素衣忽道:“时辰差不多了,师妹,你去吧!”高玉莲点头道:“是,师姐。小妹去了!”伸手一拍后脑,一道匹练剑光飞起,隐约可闻水势滔滔之声。
此剑名曰聚水,乃是高玉莲前世耗费无穷精力所炼,算的一件上佳宝物。她取回前世所用宝物,用本身万化灵水真气重新祭炼,虽然不能回复上一世御剑千里之风采,但凭此御剑凌空却也足够了。
聚水剑发出道道剑光,将高玉莲周身护起,便听此女一声轻叱,登时身剑合一,化为十丈多长的一道光气,横空而上,直扑金船而去。
沈朝阳自是不敢落后,他携秦钧下山之时,门中便已将其中种种关傲推算妥当。此时也自说道:“秦师弟,为兄助你一臂之力,万事小心,莫要大意!”秦钧点头答应。沈朝阳张口喷出一道金光,光华之中隐约可见一道灵符湛然,其上以五色灵气描绘种种符文,似乎蕴有大道奥妙。
沈朝阳伸手一拍,那金光灵符便即落入秦钧顶门不见。秦钧周身亦是腾起缕缕金霞,沈朝阳喝了一声:“起去!”秦钧立时身化灵光,亦投金船而去。二人各施法力,只把张亦如瞧得眉飞色舞,恨不能自己也御剑跟去。耳边凌冲十分惹厌的声音又自响起:“那便是御剑飞空么?也不知我何时方能有如此法力!”
张亦如登时得意起来,翻个白眼,说道:“你道御剑飞空那等容易?须得先打通周身经脉,使剑气贯通,还要寻得一柄上佳飞剑,日夕以真气祭炼,最后身剑合一,方能凌空而起。若是欲要剑遁快绝,还要花费不知多少苦功,非是资质极佳,又肯苦修不辍之辈不能为之!”心下暗暗得意:“小爷我十年苦练,已然将太玄剑气修炼的圆熟如意,只等寻到一柄上佳飞剑,便可效那剑仙之辈,御剑绝迹,朝游北海暮苍梧了。你一个山野小子,光是打熬真气,便够你练个十载八载了!”
正得意间,凌冲令他牙疼的声音又在耳边絮叨:“师侄儿,师叔也瞧过许多野史传记,其中记载的剑修之辈皆是将飞剑变得大了,才踩踏其上,飞腾空中。我太玄门中御剑之法,亦是如此么?”
张亦如只恨得牙痒痒的,却不能不答,只低声喝道:“你从何处瞧得些不甚靠谱的东西?想必那些作者皆是半夜被尿憋醒,肾宫爆散,脑袋抽风,方才想出这等贻笑大方的混账东西来!”
“剑仙视剑如命,剑不离手,剑在人在,剑断人亡。你踩在剑上,便如踩在自己头上,荒谬之极!真正的御剑只道,要么身剑合一,化为剑光,绝尘无踪;要么搓剑成丸,隐于体内,借剑气切割大气,飞腾无影。种种法门不一而足,却从未听闻踏剑飞腾的,也不怕剑身摇荡,掉下来摔死!你莫要再问了,等回转门中,自会传你上乘法门,到时自知。现今莫要打搅我看热闹!”
凌冲本是兴致盎然,闻言也自有些悻悻,暗思:“原来我瞧的野史也不甚靠谱,真该把那些作者一个个揪出来捏死!”也舍不下面皮再问。
高玉莲与秦钧先后飞去,待得飞临金船数十丈时,金船之上腾起两道金光,矫矢若龙,只一下,便将二人剑光符光兜住,随即缩回船中,不见了踪影。
二人方入金船,便有一道火红遁光迎空飞来,炽热酷烈。凌冲只觉一阵刺耳之极的声音响过,那剑光竟是快的不可思议,一溜飞入金船之中不见。
正一道赵、钱两位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同声骇然道:“少阳剑遁!剑气雷音!”沈朝阳面色深沉,点头道:“想不到少阳剑派居然有这等上佳弟子,委实令人赞叹。”程素衣瞧了叶向天一眼,却见他面无表情,双目紧闭,眼波一转,亦是不发一语。
凌冲登时又来了兴致,急忙推推张亦如,还未张口,张亦如早知其意,嘴角一抽,说道:“方才御剑之人用的是少阳剑派真火飞遁之法。那少阳剑派位列正道七大派之一,亦是剑修宗门。只是那人居然修成了剑气雷音之术,确是天资横溢!”
凌冲忙问:“何谓剑气雷音?”张亦如道:“剑修之士,根基浑厚,剑气充溢,化为剑丹,一剑之出,剑气震荡天地,回音不绝,犹如雷音崩天,是为剑气雷音。要修成这等剑术,非要结成金丹,方可有望。一旦修成,以此飞遁,剑出绝迹。以此御敌,一剑之出,敌人不及反应,便被斩杀两段,端的是高明之极啊!”语气中满是赞叹之意。
凌冲回想方才那一道遁光的模样,果觉威势十足,又问:“这剑气雷音的修持之法,我太玄门中可有么?”张亦如白了他一眼,语含鄙夷道:“这剑气雷音之术虽然难得,讲求功力浑厚,方能催动剑诀施展。到底也不过是一道剑术而已,我太玄门中连直指纯阳的剑修法门都有,怎么会缺剑气雷音的修持之法?”
二人正嘀咕间,忽听叶向天一声冷笑:“少阳剑派有缘人入了金船之中,连带许多宵小也自按捺不住了!”沈朝阳施展神念感应四周,他修成金丹,将元神魂魄尽数收入,神念放开,足可笼盖方圆千里,天地元气变化、风吹草动皆瞒不过他感应,点头道:“不错,此时灵江两岸已有数十股气机升腾,只是大多驳杂不纯,显是旁门家数。”程素衣说道:“岂止是灵江两岸,就连江底也早已有人潜伏了!”
章四十三 周天星宿魔典()
叶向天只是来接引凌冲与张亦如二人,对癞仙遗宝并无贪得之念。沈朝阳与程素衣却是一个关系自身成道之基,另一个的师傅需用宝物渡过劫数,由不得二人不全力戒备。只等秦钧与高玉莲取了有缘之宝回来,若是有那不开眼的意欲强夺,必定以雷霆手段将之诛杀,也免去许多麻烦。
叶向天陡然举首望天,沉声道:“莫孤月到了!”是时本是群星辉耀,寂月无声,忽的星光喑哑,天幕阴沉。沈朝阳冷哼一声:“装神弄鬼!”不过数息之间,周天群星齐放光华,如九天日升,照耀穹天。
凌冲仰望星空,见群星此呼彼应,时隐时现,也不禁心生欢喜之意,面上微微露出笑容。张亦如冷冷瞧他一眼,说道:“欢喜甚么?这分明是星宿魔宗修炼周天星光秘法的高手,引动群星星力潮汐,给我们正道众人一个下马威呢!”
沈朝阳冷冷道:“邪魔外道已然欺上头来,两位道友还要暗留手段不成?”张口一吐,喷出一枚紫金元丹。正是他苦修百年方得成就的一粒混元龙虎剑符金丹。这枚金丹是沈朝阳以正一道秘传符箓之法,辅以龙虎浑天伏魔剑法所炼,乃是他周身法力汇聚,亦是毕生道基之所寄。
这枚混元龙虎剑符金丹一出,立时释放无边金光祥瑞,灿霞朵朵,照彻山河。虽在周天群星星辉之下,气势竟是丝毫不落下风。程素衣轻轻一笑,语气仍是清冷无比:“罢了,既是关系正邪气运较量,总不能令邪魔外道压过我正道一头去。贫道愿附骥尾。”
轻轻一拍顶门,一道薄薄水雾蒸腾而起,初时不过丝丝缕缕,继而水涛之声大作,如万箭喷发,山崩洪泄,一道晶莹冰柱冲天而起,足有数十丈高下,寒威凛冽,似有冻杀万物,冰封天地之能。
叶向天微微摇头,低声道:“本不欲以多欺少,若叶某不出手,反显不出我正道同气连枝之义。罢了!”伸手一拍顶门,一团罡风腾起,化为一团半亩许的罡云,悠然旋转不停,罡云之中不知多少法术化为雷霆,肆意游来。沈朝阳所发金光与程素衣所运真水之气,被那罡气气机一照,立时委顿下来,不复方才威风。
沈朝阳满面惊骇之色,脱口叫道:“居然是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相传太玄剑派有五道法诀传承,条条皆可直指纯阳大道。只是其中法门也自有高下之别。这一门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便是其中赫赫有名的法门。
修成这道法门,在斗法之中便能占尽便宜,无论敌人何等功力,只需所用法宝、道术不脱五行之力藩篱的,便能举手破去。只是此法修行起来太过艰难,需要凑齐五行之力,一正一反,相逆而休,所耗费的精力太大,便是太玄门中也极少有人选修这一门道法。
沈朝阳主动释放混元龙虎剑符金丹,固然是为了抗衡莫孤月的周天星斗神通,再则也是存了趁机观摩程素衣与叶向天究竟修炼的门中何等法门的心思。毕竟三人皆是掌门大弟子,日后有极大可能接掌本门道统,平日里也少不了勾心斗角之事,若能知己知彼,自是占尽上风。
程素衣不出所料,乃是《太阴玄冥神章》与《天一玉微真经》同修,却又以玄冥真水的法门凝聚金丹,而叶向天向来隐忍,又百年不曾出得太玄山门,沈朝阳原本便最是瞧不透他,不想此人不声不响,居然将太玄山门中号为灭法第一的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修成,委实惊才绝艳。
三人皆是金丹境界高手,所修又是玄门正宗道法,最是讲求法力醇厚悠然,尤其沈朝阳的混元龙虎剑符金丹属阳,程素衣的玄冥真水灵气属阴,再经叶向天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逆转阴阳,化合刚柔,立时便起了一种奇妙之极的变化,三股真气居然有隐隐化为一体的势头。新生的真气滴滴屡屡不绝,绵绵然汩汩然,若长若存,用之不勤。
凌冲本是逍遥自在的瞧热闹,这股新生真气一经感应,丹田中那一枚阴阳气旋立时真息生春,探取天根,对那新生真气生出无限贪婪之意,凌冲还未决定阻止与否,那气旋陡然急速旋转起来,发出一股强极吸力,将那股新生真气鲸吞海咽,尽数吞噬了下去。
叶向天三人皆为当世有数高手,所修真气比之现今的凌冲而言,直如汪洋大海,深不见底,即便那奇异真气只是丝丝缕缕,也足够将凌冲撑爆几个来回,说来也怪,那气旋也不知有何异处,竟是海纳百川,将所有奇异真气吞噬殆尽,最后还兀自不曾满足。
叶向天三人自是注意到了凌冲的异动,沈朝阳眉头微挑,暗思道:“我的龙虎金丹属阳,程素衣的玄冥真气属阴,再有叶向天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居中调和,所生真气当为后天阴阳二气,只是从未听闻有甚么法门能够收摄修炼这后天阴阳二气,便是星宿魔宗万年大派,也只能修炼周天星力,成就不朽元神。这少年究竟身怀何等妙法,居然能将后天阴阳二气化为己用?难不成郭纯阳封山百载,便是为了推演这一道法门,如今这少年修炼有成,这才命叶向天不远万里,接引回山?”
他不知自己却是想的差了,凌冲修成这一团阴阳气旋完全是阴差阳错,先有太玄真气与血灵剑魔气阴阳冲突,原本毫不相容的两股真气,却又有碧霞和尚念诵当年楞伽寺祖师顿悟偈语,凌冲福至心灵,居然领悟到阴阳轮转,变化无极的妙旨,这才有这一团阴阳气旋。这番机缘委实匪夷所思,资质、天时缺一不可,除凌冲之外,再无一人能有如此缘法。
程素衣身为女子,心思细腻,只淡淡瞧了凌冲一眼,便默然不语。叶向天却是心头大震,他此次下山本是为了求取先天乙木精气,用以逆推五行,突破灭道真法金丹的束缚,练就婴儿,顺便接张亦如回山。
谁知临去之时,掌教郭纯阳将他招入所在太元宫中,吩咐了些琐事,末了若不经意的说道:“你此去中原,可先在那龙气飞腾之地四处寻访,瞧瞧有无好根骨的孩子,不妨带上山来给我瞧瞧。”
叶向天素知这位恩师虽然为人诙谐,但一身法力神通着实不可思议,所言所语也必是有的放矢,便不敢怠慢,将此吩咐放在心上。一路东来,恰好张亦如离开京城家中,南下游历,师徒二人以秘法相约在金陵城中汇合。
叶向天陡然醒悟:“这金陵城乃是大明陪都,不正是龙气汇聚飞腾之所么?恩师所言,必是令我在金陵城中寻觅有缘的孩童,带回山去。”剑修一脉,讲求一剑在手,不假外求。所修道法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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