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不可逆转。且不说别的,只说当今皇上,勤政爱民,使得当今天下百姓生少安乐; 倒也不失为一仁君; 这种情况有哪一点较不上前朝? 可叹世人百姓过於执迷;只认定了' 汉人正统' 的观念死理,其实依我之见,不论是谁做皇帝,只要能使百姓过上好日子的便是好皇帝,又何须管他是蒙古人还是汉人呢?相信各位今日之事无非是为了尊兄文天祥,文丞相的为人在下也是极钦佩的,但照如今朝中形情看来,文丞相只怕没有多少时日了,在下岂忍见一代名臣就此丧生,各位此番若能成功救出文丞相,只盼能就此收手在下助得了各位一次,难保能助得了第二次呀!〃 耶律仲行的声音并不大,但字字句句却如洪锺大鼓般敲在文履良心头。〃 且不说别的,只说当今皇上,勤政爱民,使得当今天下百姓生少安乐; 倒也不失为一仁君; 这种情况有哪一点较不上前朝? 可叹世人百姓过於执迷; 只认定了' 汉人正统' 的观念死理,其实依我之见,不论是谁做皇帝,只要能使百姓过上好晶子的便是好皇帝,又何须管他是蒙古人还是汉人呢?〃 这些话实是与他以往的观念大相悖逆,但细细品来,却也有几分道理。但他很快又想到:鞑子凶残成性,杀人如麻,我中原百姓无不对之咬牙切齿,难道这一切都可以不算了么?一时间心下一片茫然,周善成在一旁专心给司马中原上药,丝毫没有听进这番话,赵复初到义为赵宋王爷,这番话却是教他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去的。一时间,屋中一片沉寂,只有明灭不休的烛火将各人的影子拉得摇曳不定。良久; 司马中原〃 啊〃 地一声低哼,醒了过来,文怀中立时大呼一声扑入他怀内,喜道:〃 师父,你醒了便好了!〃 耶律仲行也不禁大奇:司马五鴗侦紒绬懡牵浦卸氖Ω噶耍康韭碇性α诵Γ薜溃骸ā『么厦鞯暮⒆樱降茁鞑还愕难劬Γ ā∥幕持械溃骸ā∈Ω福擅茨忝客硪芍嫜剑遣幌爰卸矗俊ā≈谌颂梦幕持兴嫡饣埃巡碌溃涸此韭碇性敲刻焱砩贤低到袒持泄Ψ虻模墒撬裁匆饷醋瞿兀俊ā「魅诵牡咨鹄洗笠煌乓赏拧K韭碇性蛑谌丝戳艘谎郏玖丝谄溃骸ā“Γ戏虬抵忻β凳改辏氩坏匠嘶坏靡桓' 汉奸' 的名声外,竟是一无所成呀!〃 众人心头大震,但听得司马中原又问道:〃 文兄,你可还记得六年前的黑衣人么?〃 文履良闻言,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惊呼道:〃 是你!〃 原来他方才看二人打斗之时,见得司马中原的武功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不觉间记起了六年前救自己的那位黑衣人。须知他这数年来,始终苦苦思索当晚那人是谁,但一直是毫无头绪,想不到今日这个疑团终也被解开了,更想不到的是原来自己的救命恩人竟是这个臭名昭著的〃 汉奸〃 。
司马中原点了点头,道:〃 当年我救你出来之後,见你昏迷不醒,便将你放在一间山洞中。由於老夫的身份不便汇露,所以并未留下任何让你追寻的线索。本来我打算将尊夫人也一并救出来的,可那时我见她躺在地上,还道她已被旭烈兀杀死了。〃 〃 後来尊夫人机缘巧合的竟来到了丞相府,老夫见她母子二人平安很是高兴。但想令郎身为' 金针国手' 的後人岂可不学武功,於是老夫便僭越替文兄教子了。老夫数十年来一直在大都城中对鞑子假意献媚,那全是因为老夫想刺杀鞑子皇帝,所以我才不惜教那鞑子王爷旭烈兀的武功,用意只是想骗得他的信任,好随时出没於皇宫在内,那样行起事来,自是方便得多。〃 顿了顿,叹道:〃 可惜老夫想得太容易了,旭烈兀决非等闲之辈,老夫也不敢冒然下手呀!不料今日令郎从老夫的身法上认出了老夫,老夫也不想多铸隐瞒了,这十几年来,我真是累呀!〃 他最後这一句〃 这十几年来,我真是累呀〃 确是发自肺腑,况且众人听他字字真诚,语气之中殊无半占作伪之意,无人敢对其话有半点置疑。周善成当下道:〃 司马镖头,老奴鲁莽了,这里向你陪不是啦!〃 司马中原笑了笑,又道:〃 文兄,在下这次得知文兄被困,几经思虑,这才赶来,依老夫之见营救许文丞相之日便在今夜呀!〃 文履良心中一阵激荡,司马中原此话确实不错,如今大都城中所有的元兵大多都集中在这丞相府外,而且忽必烈、旭烈兀自是专心苦思对付他们的法子,自然转移了对文天祥的注意力,大牢防守力量自是薄弱之至,的确是营救文天祥的绝佳机会。当下文履良交待周、赵二人好生防守,二人情知事态严重,唯唯称是。丁茹平虽明知夫君此去凶险重重,但她深知丈夫脾性,只得强抑心头情感,只说了句:祝夫君马道功成,救出大伯!
司马中原出得府来,众元兵都认得他与旭烈兀王爷交情极深,并未有丝毫喝问。司马中原当下选了一名身材与文履良差不多的士兵,带著他入了府内。那士兵甫一站定,便立时被文履良一刀了结。之後文履良迅速换上其身上衣裳,二人再度出得府来,众元兵丝毫未起疑心。而司马中原与文履良二人则直奔兵马司大牢去也。
不知何时高挂中天的一轮新月已被乌云所掩盖; 天边隐隐响起阵阵闷雷; 看来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第五章兵马司大牢是元朝统治者专门用来关押一些重犯要人的所在,本来防守极是严密,但由於今日中书令丞相被协持之事,忽必烈将全城大半兵力全调往了丞相府外布防,再者文履良与司马中原二均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好手,所以二人闯入大牢内倒是没费多大气力。
一进入地牢,便是一条狭长的甬道,两旁壁上燃著昏黄的油灯,一股臭味夹杂著腐烂之物的气味充满了整个空间,想来此地环境极是不堪,想起族兄平生好洁,如今却身处如此环境之中,文履良不由得心下一阵难受。二人行得三五十步,突见得前方丈许远之处突然过来两人,想来是守牢的狱卒,司马中原心下一惊; 却见文履良身形一闪; 早已抢在他的身前; 正好将他他遮在身後。那二名狱卒见得迎面有人走来,穿的是士兵服饰; 还道是自己人; 遂扬声高叫道:〃大哉!〃文履良闻声一惊,这才想起耶律仲行所说的话来:〃 文天祥被关押在兵马司的死囚牢中,那里的守卫一个更次换一次班,每晚都有不同的口号。〃 暗暗懊悔自己来时忘了问耶律仲行今晚的口号,其实他不知道,耶律仲行只是文臣,於这里的口号也不知晓。
那二名狱卒见得对方半天不回话,起了疑心,又叫了声:〃 大哉!〃 文履良无奈,只得含糊应了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些什么。那二人道:〃 说什么,再清楚些!〃 文履良正焦急间,突听得司马中原应道:〃 乾元!〃 那二人闻声,才道:〃 哥们儿今晚是怎么啦,黄汤灌多了么,连两个字都说不清楚了!哪来的?〃 文履良听得那二人如此说,心下又惊又喜,看来显然是对上了口号,殊不知司马中原此时已是惊出一身冷汗来,他本也不知口号的,只是听得那二人喊:大哉,当下心念一动,心道:〃 当年忽必烈定国号为元,乃是由《易经》中' 大哉乾元' 一语而来的,且试他一试!〃 没想到这一试倒真是碰对了。
二人边走边道:〃 我们是宋王府的人!〃〃宋王〃 乃是旭烈兀的封号。四人碰面,那二人与文、司马二人一打照面,惊道:〃 二位好面生,新来的么?〃 文履良应:〃 正是!〃 说话间,却突然右手挥出,〃 啪〃 地一声,登时将那二人打得昏倒在地。原来他心知这二人多多少少的起了疑心,若再被盘问得几句,不露出马脚才怪,於是出其不意的出手将二人打倒,省却了许多麻烦。
打倒二人,文履良这才松了口气,拉了司马中原的手往前直冲,他生怕再在这甬道里碰见狱卒,躲闪不及,是以想早些冲出甬道。二人奔出了十来丈,便到了一个大厅之内,厅中满置刑具种种,当中放了一张方桌,正有四名狱卒在那里喝酒。二人见状不敢莽撞,当即隐到了刑具架後。但听得那四人中有人道:〃 方家兄弟怎么还未回来?〃 立时有人笑道:〃 怕不是灌多了黄汤,醉在外面了!〃 另一人啐道:〃 呸,他妈的,你说他们灌黄汤,可不是把自己也损了么,你不也在灌么?〃 那人笑道:〃 哎呀,是,是,该死该死,罚一杯!耿大哥,来,来!〃 一个深沉的嗓音道:〃 少喝些,今日听说外面闹得天翻地覆,连丞相大人也被挟持了,听说逆贼来用丞相大人来换文天祥呢!莫不要被逆贼闹到这里来了!〃 先前那人笑道:〃 耿大哥却是多心了,我也听说了,不过听说逆贼都被围在丞相府中,插翅难飞,哪里能又六到这里来了?〃 那〃 耿大哥〃 哼了声,道:〃 还是小心些为妙!〃 那人道:〃算了算了,耿大哥不喝,咱们兄弟三人喝!〃 与另三人劝起酒来。
文、司马二人躲在刑具架後却是暗暗心焦,均心想但愿你们一个个都醉倒了的好,否则我们怎生进去?〃 听得那三人喝了一阵,那耿大哥突道:〃 谁,什么人?〃 文、司马二人闻声一惊,只道他已发现了自己二人,正思量该如何办间,那喝得醉熏熏的三人齐笑道:〃 耿大哥又疑神疑鬼了!也罢,咱们三人去看看,看看能不能揪个鬼影子出来!哈哈哈!〃 说著站起了身转向甬道口。
便在三人转身的一刹那间,突见得耿大哥右拳如闪电般击出,分打三人脑後。那三人本已是醉得不得了了,又如何防得了自己人的偷袭,各自闷哼一声,软软地倒了下来,文、司马二人眼见奇变突起,更是心惊,不知这耿大哥到底是什么路数。但听得那耿大哥道:〃 二位请现身吧!〃 二人对视一眼,均知无须再避,只得自刑具架後转了出来。那人道:〃 二位是来救文丞相的么?请随我来!〃 两人对望一眼,不知该不该相信这人的话,但听得他道:〃 时机紧迫,耿林也没有时间多解释了,既然大家都是宋人,又何须互相猜疑呢?〃 说著径自奔入了大牢深处。
司马中原正思量该不该跟上去,听得文履良道:〃 事已至此,我们也无暇想那么多了,走吧!〃司马中原心下一定,向耿林追了过去。
〃 轰隆〃 一声,一个惊雷在天际爆响,文天祥心中一震,不由自主的坐起身来。随後慢慢地走到西首墙壁旁,仰头望去,透过那墙壁上的小天窗,但见一条闪电如金蛇般在空中狂舞不已,历久犹存。接著豆大的雨点洒落下来,更有些许雨点被寒风一刮,飘进了囚室。一滴雨点正好落在他那苍老的脸庞上,文天祥突感心中猛地涌起一股豪情,心下立时变得烦燥不安,当下燃起了囚室中的油灯。
昏黄的灯火明灭不定,将文天祥的影子投在墙壁之上,那墙壁之上,却正好有一篇自己刻上的《过零丁洋》,文天祥看著壁上的诗,不由自主的朗声呤哦起来:〃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沉浮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 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他口中念著这首诗,心中的热血猛地沸腾起来,浑然忘记了身处浊臭不堪的囚室内,他仿佛又回到了〃 夜夜梦伊吕〃 的少年时代,又成了青年及第、雄心万丈的状元郎,又在上书直谏、痛斥奸佞,倡言改革,又在洒血攘袂,出生入死,慷慨悲歌……〃 啪啦〃 窗外又是一道金箭撕裂长空,随之是一阵轰然巨响,这一声惊雷竟似把整个天地都震得摇动了起来。文天祥的心旌突然分外地动摇起来,脑中灵光一闪,摊开纸墨,提起笔,悬腕直书:〃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写罢这四句,他驻笔片刻,凝神思索。他想到自幼熟读的前朝英烈:春秋的齐太史、晋董狐,战国的张良,汉代的苏武,三国的严颜、管宁、诸葛亮,晋代的嵇绍、祖逖,唐代的张巡、颜杲卿、段秀实,他觉得天地间的天气正是充塞、洋溢在这十二位先贤的身上,并由他们的行为而光照日月。又一道闪电在空中划过,瞬间将土牢照得如同白昼,文天祥秉笔书下:〃〃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一串霹雳在天空炸响,风吹得灯光不住摇曳,文天祥的身影被投射到墙壁上,幻化成各种高大的形状,他继续俯身狂书:〃 是气所磅薄,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 室外,突至的雨点开始鞭抽大地。室内,天祥前额也可见汗淋如雨。然而他顾不得擦拭,只是一个劲地笔走龙蛇。强风自囚室顶的天窗灌将进来,散乱了他的头发,鼓荡起他的衣衫,将案上的诗稿吹得满屋飘飞,他兀自目运神光,浑然不觉。天地间的正气、先贤们的正气仿佛已经流转灌注到了他的四肢百骸、关关节节!
啊啊,古今的无穷雄文宝典,在这儿都要黯然失色。这不是寻常诗文,这是中华民族的慷慨呼啸。'奇‘书‘网‘整。理提。供'民族精魂在历史发展的紧要关头,常常要推出一些人来为社会立言。有时它是借屈原之口朗吟〃 哀民生之多艰〃 ,有时它是借霍去病之口朗吟〃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这一次,便是借文天祥之口朗吟《正气歌》。歌之临空,则化为虹霓;歌之坠地,则凝作金石。五岳千山因了这支歌,而更增其高;北斗七星因了这支歌,而益显其明;前朝仁人因了这支歌,而大放光彩;後代志士因了这支歌,而脊梁愈挺。
〃 哲人日已远,典型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写完最後四句,文天祥掷笔长啸。室外,滂沱大雨裂天而下,夹杂著摧枯拉朽的电闪雷鸣,天空大地似乎将要崩裂交合了。天祥凝立不动,身形俨如一尊山岳!
〃??〃地一声,将凝立不动的文天祥惊醒过来,抬头一望,但见两名汉子已打开囚室的门,钻了进来。文天祥冷笑道:〃 来取文某的命了么?〃 话才落音,却听得其中一人低呼一声:〃 大哥!〃 已朝自己扑了过来。文天祥心中一震,定睛一看,喜道:〃 履良,原来是你!〃 文履良痛呼一声:〃 大哥,履良来迟了!〃 已拜伏在文天祥脚下。
这兄弟二人至今已数年未见面了,此际相遇,不由得抱头痛哭,二人俱是真情流露,言语悲切,真将司马中原与耿林瞧得也忍不住潸然泪下。蓦地,守候在牢外的耿林道:〃 好了,文丞相,此处不是叙话之地,还有一刻换班的卫士便要到了,您还是随两位义士先走吧!〃 司马中原也道:〃 文丞相,再不走便来不及啦!〃 文履良霍然一惊,放开了族兄,道:〃 大哥,我们这就走吧!〃 岂料文天祥竟慢慢地摇了摇头,道:〃 现下已经是至元十九年了吧?〃 文履良闻言一愣,点了点头,却想不通大哥问这句是什么意思,但听得文天祥缓缓地道:〃 四年啦,整整四年啦!〃 文履良奇道:〃 什么四年了?〃 文天祥叹道:〃 宋朝亡国至今已经四年啦!现今已是大元的天下,文天祥身为宋臣,死为宋鬼,此生是已不再作生还之望的了,我又何必出去呢?〃 文履良急道:〃 这怎可以?〃 司马中原道:〃 文丞相,您若不出去,谁来率领天下民众来光复大宋故国呢?想当年您数度落入鞑子手中,而又数次逃脱高举抗元大旗,如今机会来了,您却为何这么说呢?〃 文天祥看了司马中原一眼,凄然笑道:〃 文某知道你和舍弟均是江湖上的豪侠之士,如是三年前你们来救我,我会毫不犹豫的随你们出去,可如今……〃 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