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些人和东西,对于蔡京而言,再正常不过了,哪里值得怀疑?哪里值得在意呢?
不对啊,不对啊,这种感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一定会发生,这是肯定的,一定会发生,我的感觉从来没有错过,可是,可是,为什么,一点头绪都没有?兴奋的挥舞着木棍的岳飞,一脸慈祥笑容的周侗,还有马匹,马车,这些东西,到底是哪里,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觉得不对劲?为什么?为什么?
人,菜肉,大车,官员,武士……
人,菜肉,大车,官员,武士……
人,菜肉,大车,官员,武士……
等等!等一下!难道……
岳翻瞪大了眼睛,仿佛浑身被电流击中,浑身鸡皮疙瘩狂起,头皮发麻,浑身忽热忽冷,心脏怦怦怦直跳,对了!对了!对了!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林冲有危险!有危险!还有林爸爸,张岳父,他们都有危险!有很大很大的危险!
原来是这样,蔡京,蔡京老贼,他果然不安好心,居然仅仅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对手,一个根本察觉不到可能的危险,他居然就会下此毒手!果然,果然,国之大贼,断然不能以一丝丝的善意去揣测,对于这种人,要不惜以最深刻之恶意去揣度,才能与之对抗,否则,你会连如何丧命都不知道。
当务之急,就是救林冲!
“师尊!兄长!师兄有危险!我们要快点赶过去!”岳翻大声喊道,然后猛然催动胯下马匹,不顾一切的往林冲所走的方向而去,才刚刚分开不到半个时辰,岳翻相信可以赶得及,如果蔡京他们尾随着自己这些人出城,至少也要到了人烟稀少之地才可以下手,这里是开封城,大宋首都东京,周围遍布禁军军营,熟知这一切的林冲只要可以冷静,定然可以且战且退冲到禁军军营里面寻求帮助,只要到了禁军军营里面,蔡京的人手定然不敢乱来。
但是很严重的问题就是那些人会不会根本就不在这里动手,而是打算等林冲走出了禁军保护范围的时候再动手,或者根本就是在林冲必经之路上埋伏!对!埋伏!埋伏!早就准备好,击杀林冲和他的家人!那对于林冲来说,就是灭顶之灾了,在这个时候,时间就是生命啊,一定要赶上啊!
周侗和岳飞根本不知道岳翻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但是看着岳翻这样的表情和举动,他们来不及多想,一大车的物件就丢弃不管了,直接追着岳翻而来,周侗护徒心切,岳飞护弟心切,一并忘记了一整马车的物品和带给父母的礼物。
岳翻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自己会那么激动,乃至于忘却了一切威胁,忘却了自己十岁的身体还不能完美的驾驭那匹马,忘却了自己十岁的身躯并不高大,并不强壮,并不能够构成威胁,一旦遇到了那些杀手,自己很可能不是他们的对手,甚至在赶过去的途中就会坠马而死,自己的体力不强,最差的就是体力,十岁的孩子,无论营养多好,都无法支撑长时间距离的马上行动。
岳翻一向都不会这样做,骑在马上只是慢悠悠的行走,就连当初学习骑马的时候也是选择在冬天——衣服穿的厚,相对而言更安全一些,几乎没有纵马奔驰过,而这一次,的确是第一次,岳翻忘记了一切,心中只有一个目的——救林冲。
此时此刻,对于一切还毫无所知的林冲,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从方才开始,就很少看到行人了,别说从对面而来的行人商旅,后面来的人也没有看到,此处距离开封城并不远,按照规矩,是需要有禁军巡防的,虽然对于禁军深深了解的林冲知道禁军不会老老实实的巡防,但是至少也该有些人烟才对,开封城周围,可是整个大宋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一个人也看不到,实在是不对劲。
不过林冲并未有太大的怀疑,对于未来充满憧憬和希望的他,只是在憧憬着抵达延州参加西军之后的金戈铁马和沙场建功,整个西北区域是在王安石变法之下唯一一处受益最大的军事地区,在这里,就好象是一片军事特区一样,这里的军队可以被武将管辖,可以被武将统帅,乃至于军队将领基本上都是世袭的,独立于整个宋代军队之外,所以,西军的战斗力强大不是个奇迹。
林冲一直憧憬着可以带领一支铁骑,一支打上自己烙印的林家军,可以被这样称呼的军队,其主将绝对是大将!
我要做大将!
怀揣着这样的梦,林冲甚至失去了往日的警觉,对于林冲来说,警觉一直是他的生命,作为一个强大的武者,他不该有这样的失误。
就连他身边的小厮林小二都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官人,这条道路小人也不是第一次走了,可还是第一次没见到人,走这条路去长安和洛阳的虽然不多,但是也不在少数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呢?”
马车里的林娘子听闻此话,稍微有些怀疑,探出头来询问道:“夫君,可有什么不对的?”
林冲伸手拍了一下林小二,然后宽慰林娘子道:“娘子无需担忧,没什么不对的。”接着瞪了林小二一眼:“就你多嘴!没人便没人,要那么多人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寻个老相识吃酒?”
林小二抖了一下,就没再多嘴了,不过心里面还是在寻思,嘴巴里也在小声的嘀咕着什么,林冲没在意,只是看着蔚蓝的天空,不断的畅想着未来,畅想着无限的可能……
十五 林冲危机(下)()
到了这种时候,岳翻反而更加担心还在开封城内的林爸爸和张岳父一群人,蔡京既然打算对林冲下手了,那么林爸爸和张岳父的安全如何得到保证?他们的上司高俅会为了下属而和蔡京作对吗?答案很明显是否定的,与其寄希望与这种虚无缥缈的可能,还不如主动出击,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一条路可以走!
救出林冲,救出林爸爸和张岳父一家子人!
岳翻开始细密的转动自己灵活的可靠的大脑,救林冲是首要任务,而救出林爸爸和张岳父才是生死时速,一定要赶在蔡京知道干掉林冲的行动失败之前把林爸爸和张岳父一家子人给带出开封城,使劲儿的往西北走,只有抵达了延州,得到了种家军的庇护,林冲才能安全,而且这个事情还只能吃一个哑巴亏,你说蔡京主使了刺杀一个小小教头的事件?
谁信啊!
当时就这样吃一个哑巴亏吗?就这样认栽,对蔡京不作任何反抗?岳翻还真有些不爽,虽然他从来都不愿意和别人正面冲突,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背后阴人的手段,相反地,从过去的学生时代一直到如今的大宋岁月,岳翻从来都是一系列阴人事件的幕后主使者,他没有正面出手的胆气,但是,背后阴人,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手。
惜命者,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是无所不为的。
但是岳翻多么希望自己的推测是错误的,蔡京,他居然如此,如此心胸狭隘,对于一个根本算不上任何人的小小教头都要赶尽杀绝,这样的人,哪里有担任宰相的气魄?高位者,最重要的涵养就是大度,瑕疵必报之人,绝对没有身居高位的资格,人家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而蔡京的肚子里,估计只能装得下一餐饭食。
岳翻的期望落了空,蔡京真的是一个肚子里面只能装得下饭食的家伙,就在林冲还在畅想着无限美好的未来的时候,突然之间他浑身寒毛竖起,心脏极速跳动,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他的肉体脱离了大脑的掌控,整个人突然身体前倾,抱住了马脖子,与此同时,三支箭擦着林冲的头顶飞了过去,正中林冲身后那个倒霉的林小二……
林小二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坠地身亡,死不瞑目,林冲回头一瞥,大惊失色,随行剩余的两男两女四个下人失声尖叫起来,两个女子已经吓得瘫倒在地,两个男子好歹没有瘫倒在地,只是呆立当场,林冲随之大喝一声:“保护夫人!”然后跳下战马,拔出佩刀冲向了林娘子的马车,林娘子掀开幕帘往外一看,只看到林冲焦急而扭曲的面庞,林娘子吓了一大跳:“官人,这,这是怎么了?”
林冲没来得及回答,就又是身体一侧,躲过了两支弓矢,林娘子被这一幕吓得花容失色,一下子缩回了马车中,哭喊着:“官人!官人!官人!”
林冲心急如焚,刚要呼喊剩下的两个男仆相助,一转眼却看到两个男仆和一个女仆已经被弓矢杀死,只剩下最后一个林娘子的贴身婢女锦儿,锦儿也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林冲一着急,一手提着锦儿就丢进了马车中,然后不管锦儿的惊呼,回身扫视周围,道路两边都是密林,哪里看得见贼人身影?正在焦急万分之时,又是一支弓矢射出,林冲眼疾手快,伸手接住弓矢,定睛一看,一甩手把弓矢扔了回去,下一瞬间,一声惨呼,林冲终于锁定了贼人的位置:“贼人好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作祟!速速与我出来!”
随着周侗学习弓箭之术的林冲自然不会被最熟悉的弓箭伤到,只是随着他的一声大吼,又是五六支弓矢射出,似乎贼人已经打定主意要暗箭伤人,林冲心中又惊又怒,耳畔边林娘子和锦儿的惊呼声让他心烦意乱,四处扫视,却看到了放至于马匹身侧的弓箭,心中一喜,快步朝着马匹冲了过去,与此同时不断有弓矢射击林冲,林冲一边躲避,一边暗自记下这些弓矢的位置。
距离战马还有数步之远时,林冲纵身一跃,冲到了马匹边上,伸手拿下大弓,抽出弓矢,回身向右边一箭射出,继而又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调转弓箭方向,又是一箭,赫然是周侗毕生绝学左右开弓之术,随着两箭射出,两声惨呼相继响起,林冲心中大喜,又准备弯弓搭箭,结果却在此时听到了林娘子和锦儿凄厉的呼喊,林冲一看,顿时目眦尽裂,居然有黑衣蒙面贼人趁着林冲不在马车周边,冲到了马车边上把林娘子拽了出来,锦儿死死抓住林娘子的衣服不让贼人抓走林娘子,却被贼人一脚踢开,撞在拉车马匹身上,引得马匹受惊,带着马车狂奔而走。
林冲大吼一声:“贼人休伤我妻!”奋起一身力气,弯弓搭箭,一箭正中那贼人后脑勺,贼人应声而倒,林冲护妻心切,丢下弓箭冲向了爱妻,紧紧抱住了痛哭不已的林娘子,结果听到一声马匹的哀鸣,回头一看,又是大惊失色,跟随自己数年的爱马追风已经身中数箭,倒地而亡,自己再也没有快速离开这里的机会,接着,入目便是十数个黑衣蒙面贼人手持砍刀出现在道路两旁,林冲回头看看,结果后方也出现了十数个黑衣贼人,林冲知道,自己被埋伏了,这是一个陷阱!
从出了开封城开始一切的不对劲,或许都已经可以说的通了,可是他不知道,到底是谁和自己有那么大仇恨,要在这里把自己杀死,锦儿和林娘子一边哭一边瑟瑟发抖,林冲丢了砍刀,又失了弓矢,大枪还在已死的爱马身上,拿不到,只剩下空手双拳,前后退路皆被截断,又有哭哭啼啼丝毫没有抵抗能力的两个女人,林冲已是瓮中之鳖。
却说周侗岳飞岳翻三人发觉不对劲,朝着林冲的路线追来之时,却愕然发现那条路已经被一队兵士封堵住,欲走这条路的客商都被要求走上其他的路,周侗拦住一个商人询问,商人说也不知怎的,突然说这条路上有大虫出没,官军正在围剿大虫,以前也没听说过这里有大虫,走了很多次了都。
岳翻大惊失色,却是不曾想到蔡京居然动用那么多人手,只为了杀死林冲,极端焦急之下,却是周侗开口说道:“果然事情蹊跷,冲儿方才走过,这里就被封堵,翻儿的猜测不无道理,飞儿,翻儿,若是硬闯,定然会打草惊蛇,为师知道一条小路,可以过去!”
岳飞大喜,正要跟上周侗,岳翻却说道:“师尊,弟子不仅担心师兄,更担心师兄之父和岳父,贼人不管是谁,既然对师兄出手,定然不会放过师兄全家和嫂嫂全家,我等不得不做准备,趁现在贼人还不知道我等已经知道他们的事情,应当立刻进入东京把师兄一家还有嫂嫂一家带出来,以绝后患!”
周侗面露难色:“此话有理,但是你我师徒仅三人,救援冲儿已经危险,又有谁可以去东京城?翻儿,你必须待在为师身边!否则为师不放心!”
岳飞开口道:“老师,六郎,就让我去吧!我去东京城,带出师兄全家和嫂嫂全家,老师和六郎去救出师兄!我年纪小,蔡京那老贼肯定不认识我,我去把林伯父和张伯父带出来,一定可以的!”
岳翻还没说话,周侗开口道:“为今之计,只有这样了,飞儿,你的武艺为师还有信心的,不过飞儿,你要记住,如果事不可为,万万不可暴露自己,也不可意气用事,光天化日,天子脚下,贼人不敢在东京城内肆意妄为,只要救下冲儿,我们还有机会!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切不可意气用事!你可明白?”
岳飞点头:“徒儿明白!师尊,徒儿去了!六郎,跟紧师尊,注意自己的安全!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看着岳飞担忧的脸庞,岳翻点头:“我知道了,兄长,你才要注意,切莫意气用事!切莫意气用事!若是成功离开东京城,一定要立刻上前往西北的官道,官道上人多,蔡京老贼绝对不敢乱来,到时候我们一定会在官道上找寻你们,知道吗?”
岳飞狠狠地点点头,拨马朝着东京城而去,岳翻则在周侗的带领下从小路追赶林冲,路上,周侗嘱咐岳翻:“翻儿,你还太小,武艺稚嫩,如果当真有贼人,你千万不要与之交战,只需拿着弓箭自保即可,一切交给为师,你可明白?一定不要上前!”
岳翻握紧了插在囊袋中的小弓箭,点点头:“弟子明白!”
十六 为什么,我动不了()
林冲已经陷入重重包围中,身边是两个哭得声嘶力竭的女子,手边没有一件兵刃,爱马已经死去,更没有过往侠客可以相救,他自忖必死,只是好不甘心,好不愿意,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这默默无闻之地,死于一群根本不知道是谁的人手里,还有爱妻和一个无辜的孩子,都要与自己共赴黄泉了。
那些豪情壮志,打造一支林家军的豪情壮志,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了,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放弃东京城的荣华富贵,来到西北苦寒之地风餐露宿,就是为了心中理想和壮志,可是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就要在阴谋中结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伏击,他现在才开始思考,到底是谁想要自己的性命。
他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伏击,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做人做事,谁都不敢招惹,到底是谁那么狠心那么恶毒,要把自己杀了?到底是谁?
他已经没有办法去思考了,贼人缓缓靠近,张弓搭箭者不计其数,只要贼人首领一声令下,自己和家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林冲只能抱紧爱妻和锦儿,静待最后一刻的来临,只是最后一刻迟迟不降临,林冲却反而听到了天籁之音:“贼人!休伤我爱徒!”
周侗终于赶在最后一刻前来临,骑在马上弯弓搭箭,三支箭矢同时射出,正中三个贼人脑门,三个贼人同时倒地身亡,群贼大为震恐,周侗极为擅长箭术,更擅长左右开弓绝技,此刻更兼狂怒,箭术水平超常发挥,竟是直接使出三星连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