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郎是个好人,爹爹知道你和他的感情,但是他已经不在了,他给爹爹的信,就是想让爹爹到安全的地方来,好让你安心的打仗,能和那些草原人打仗的人,大宋没有多少,你就是其中一个,爹爹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也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爹爹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但是至少能让你哭出来,哭吧,今天哭完,明天就不准这样了,从明天开始,你还是那个连中三元的进士,你还是那个江南南路安抚使,你可知道,几十万人可都等着你出去啊!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不要放在心里面,找个人,找个好人,或者找个好姑娘成亲,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那就好了啊,爹爹也是这样,什么不高兴的事情都和你娘说,说出来了,就好了。
哭吧,哭吧,我的翻儿啊,爹爹对不住你啊……”
岳和一边说着,一边紧紧抱着岳翻,听着岳翻越来越大声的痛哭,越来越大声的痛哭,自己也泪流满面,老泪纵横……
一百七十二 岳翻已经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翻遍了前世和今生的记忆相册,岳翻都找不到自己像昨天夜里那样肆无忌惮倾泻感情的记录,似乎自己从来都没有那样倾泻过感情,一来自己从来都认为没有那样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人,二来,岳翻也不允许自己把自己最深处的胆怯和懦弱体现于人前,哪怕是最爱的人,他也没有向她倾泻过吐露过那样的感情。
人是群居动物,不仅仅是生活习性的要求,历史的演变,更是因为人有丰富而细腻的感情,时不时的需要有个人来当做倾诉的对象,排泄一下心中的毒素。
岳翻已经记不清自己和岳和说了多少心中的悲伤,排出了多少心中的毒素,好像类似于喝醉了酒,出现了断片的情况,自己也断片了,完全记不得到底说了些什么,好像说了自己的恐惧,说了自己的痛苦,说了去东京城的惊险,说了迎娶翠翠的甜蜜,说了失去周侗和翠翠的痛苦和天塌地陷一般的绝望。
终于在那个时刻,岳翻意识到自己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一直,一直,一直都有人陪伴在自己身边,哪怕现在已经不在了,但是还是有人陪伴着自己,无论什么时候,父亲母亲都会无条件的爱着自己,无论什么时候,和岳飞的手足亲情,也都不会改变,无论什么时候,和张英的羁绊都不会被斩断,哪怕他已经不在人世,无论什么时候,和方浩晁盖宋江王辉他们的情谊也都不会消失。
和父母生活了十数年,他们想要离开过自己吗?和岳飞做了十多年的兄弟,岳飞有想要离开自己吗?和晁盖他们一起并肩作战了那么久,他们会离开自己吗?和方浩做了那么久的损友,他会离开自己吗?把金芝强行留下,却又不把真心交给她,她会离开自己吗?
从来都是自己有意无意的和他们拉开了距离,从来都是自己主动把他们拒之于心灵之外,他们想要接近自己,想要和自己倾心相交,想要成为真正的亲人,真正的朋友,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拒绝着他们的好意。
只是因为害怕伤害?只是因为恐惧着死亡?只是因为恐惧着已知的和未知的将要发生的事情?只是因为恐惧着金兵十万铁骑的南下?甚至于恐惧着一些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有意无意间,自己到底做了多少错事,做了多少不该做的事情能够,到底给多少人带来了伤害?
岳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反思过自己,之前的痛苦,岳翻都以为是国仇家恨带来的,是金兵南下带来的,可是现在,金兵根本没有南下,燕云还没有丢掉,为什么自己会恐惧到这种程度?不仅仅是金兵南下,更多的在于自己的内心,自己不愿意敞开心防,不愿意把真心交付,只是紧紧闭着门,不向任何人展示真正的自己,谁都不能得到自己的真心,这样,即使失去了,也不会感到多么的痛苦。
何等的自私啊……
前世今生,无论在什么时候,自己都是那样度过的,曾几何时,岳翻想过,有过动摇,只要真的可以和那个姑娘结为连理,真的,真的可以改变自己,真的可以让自己敞开心防,完完全全地接受一个人的存在,真真正正的开始为两个人的生活而奋斗,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然后自己就来到了末世大宋。
家人,亲人,兄弟,父母,老师,朋友……
都是这个岳翻的,不是我的,都是这个曾经的岳翻的一切,而不是我的一切,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不需要他们为我做任何事情,自然也不需要为他们做任何事情,我不想接受他们,他们接受的也只是之前那个死掉的岳翻,而不是我本人。
何等的自私啊……
直到这个时候,岳翻终于明白了,不论是之前的岳翻,还是现在的岳翻,在他们的眼里,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别的,自己是不是岳翻,岳翻是不是自己,很重要吗?伴随我走完这一生的,到底是什么人?伴随我走完一生的是这个岳翻的家人,还是我的家人?
这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测而已,我拿最险恶的最恶毒的心思去揣测这个世界的一切,自然得到了最险恶最恶毒的后果,我从来不去考虑人性中美好光辉的一面,如果人性中没有美好光辉的一面,只有丑陋恶毒的存在,那么这个世界还会发展到今天吗?人类的存在还能继续延续下去吗?任何一个存在到如今的国家和民族,都是因为他们的民族和国家中,人性中最美好光辉的那一面存在着。
拥有美好和光辉心灵的人们用美好和光辉的信念让一个国家或民族存在到如今,他们用他们的牺牲和他们的自我奉献,让所有人得以存活,这样的人,就是现在又何尝少呢?只是他们总是一边在奉献,一边被消灭,被深沉而可怕的黑暗所消灭,所以不为人所知而已,但是他们仍然在绝望无边际的黑暗中以生命为代价发光发热,为大家指明前进的道路,更让一切丑恶都无所遁形。
他们就是人类存在至今的理由。
放在大宋朝,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汉民族从古至今,有多少民族英雄牺牲了自己换取了民族的存在和国家的存在,他们不是代表着人性中最伟大光辉的一面吗?张英不是吗?张英不是为了国家大义而自刎,阻止了北伐吗?北伐明明是错误的,是大错特错的,张英和谭稹用他们的性命阻止了这次北伐,避免了二十万军队的全军覆没和河北的崩溃,这难道不是奉献吗?
在即将抵达的历史的分叉口,又有多少民族性英雄选择了牺牲自己换取汉民族的继续延续呢?他们难道就不是血肉之躯?难道就没有七情六欲?难道就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命的眷恋?在那样的选择里面,只要选择了投降,就能活下去,得到荣华富贵和封妻荫子,而选择抵抗和不合作,就只能是死。
他们不知道他们一定会死吗?他们会拿自己的一切去赌那飘渺无踪迹的活命的机会?
只有保定必死之心的人,才有勇气去选择反抗,任何心存侥幸的人,都不可能成为英雄,成为成功者,在女真铁骑的滚滚洪流中,多少汉人选择了背国投敌,选择了放弃节操求取生命,选择了放弃人格求取富贵,选择了忘掉祖宗选择生存。
他们错了吗?他们只是想活下来,这是人最根本的要求。
他们对了吗?放弃了人格,背弃了理想和信念,成为无耻的卖国贼,在屈辱和痛苦中度过自己的下半生。
有些时候,对和错是模糊的,混淆的,难以分辨的,越是大事,就越是如此,靖康之难为期不远,在那个混乱的年代,失去正义和邪恶分辨方式的时代,到底有哪些人可以坚持本我,坚持本心,哪些人随波逐流,哪些人助纣为虐,都是可以看出来的。
那么,就按照岳爸爸说的,第二天,就不可以这样了……至于今后的路怎么走,岳翻那好像也有了答案。
“刘子羽,不论你是否要北上真定,在离开之前,你还是我的安抚副使,我命你立刻调动可以调动的全部军队,四散而出,进入山地剿灭招抚流寇,愿意投降者纳入军队,不愿投降者就地斩首,愿意从良者发给路费准其回家,无家可归者准其入永和镇生活,发给土地房屋,但是需要承担民兵役,以上命令即可执行,不得有误!军中诸将任你调遣!”
“方浩,从现在开始把手下所有探子都往北方派遣,任何地方都可以,我需要随时随地得知一切有关北方边境的消息,无论是飞鸽传书还是飞鹰传书,越快越好,越准越好,我给你的时间不多,也就一年多,或者更短,但是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办到,办不到我就把你在庐陵城养外室还让人家有了身孕的事情告诉你家夫人!”
“晁盖,吴用,现在开始你二人负责统领全部军队,一切命令听从刘副使调遣,你三人手上兵符合三为一方可调动军队,除去万人以上大战,小战自己决定,不必汇报于我!”
“公孙胜,从现在开始,给你十二个时辰,把一年以来我们得到的所有州县、田地、人口数量一一告知与我,不得有半点差错!”
“王辉,召集你手下所有执法官,把铸无射变法一年以来的效果全部汇报与我,抓了多少人,行刑多少次,每个月的行刑数量,现如今的民风,一一汇报与我,不得有任何差错!”
“时间紧急,不要再愣着了,快点给我干活去!”
岳翻冷着一张脸,无比霸气和坚定的发布了一系列的指令,一系列旨在未来的指令,然后转身离去。
方浩追了上来,似乎有些不解,似乎对于岳翻突然之间的大转变非常疑惑,岳翻转过身子,看着一脸疑惑和惊恐的方浩,微微一笑:“我已知道我该何去何从,谢谢你,子成。”
一百七十三 然而,没有人可以玩弄历史()
岳翻开始关注外部的一切,开始关注这个真实而又残酷的世界,开始把自己当作这个世界的一员,当作大宋朝的一员,真真切切的为大宋朝的未来和汉家儿郎的未来考虑,毫无疑问,岳翻是一个汉人,毫无疑问,也是一个宋人,更毫无疑问的,是一个男人。
华夏文明从巅峰走向衰落,就是从大宋开始,而自己所处的时代,恰恰就是最重要的转折点,这一年,整个世界都发生了剧烈的震动。
自己可以力挽狂澜吗?自己可以改变这一切吗?张英为什么那么信任自己,那样坚定地相信着自己一定可以改变这一切,那样坚定地相信着自己可以为黑暗的未来带来一线曙光,那样的相信着他做不到的事情自己可以做到……
三郎,我真的值得你这样信任吗?
岳翻抬头看着满天繁星,微微的叹了口气,十万女真铁骑,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战斗力,上一个时代的东亚霸主契丹铁骑已经成为了历史,接下来的百余年,女真铁骑才是霸主,一直到那最为妖孽的蒙古铁骑的出现,游牧民族走上了巅峰,华夏文明跌落入了无尽的深渊。
在这个关口,岳翻可以做到什么?
我该如何去对抗骑兵?大宋缺少骑兵,全国骑兵加在一起也就五万之数,数量最多的西军有三万骑兵,剩下的两万散布在大宋各地,自己手下只有三百多骑兵,三万军队,只有三百多骑兵,大宋缺少战马到了何种程度,已经不言而喻了,而更要命的是,在这个时代,骑兵完全克制住了步兵,步兵难以和强大的骑兵相抗衡。
军阵?那是汉族步兵对抗游牧骑兵的老招数,或许在匈奴时代还有用,但是伴随着契丹人的崛起,少数民族掌握了冶铁的方式,他们可以打造重甲骑兵,打造钢铁锻造的骑兵,如同坦克一般的钢铁洪流,女真人的拐子马,宋军的步兵军阵在他们面前是那样的脆弱,那样的不堪一击。
那不是用信念就可以弥补的,如果信念可以弥补一切,抵消一切劣势,宗泽就不会失败了,自始至终,汉民族都没有找到有效对抗骑兵的步兵战法,战国时期李牧用来对付匈奴人的战车阵
已经过时了,宗泽用过,但是很快就失败了,我们在进步,游牧民族也在进步,掌握了汉人冶铁技术和发明创造技术的游牧民族,很可怕。
战车是行不通的,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中,骑兵有着太大的优势,当年林冲的三千铁骑就能在十五万大军里面杀个三进三出,把方腊的步兵军阵生生捣毁,自己如果拿步兵军阵去和更强的女真人骑兵对抗,无疑是找死。
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军阵是防御手段,不是进攻手段,你拿来防御,人家不打你,绕过去,打你的后方,打你的子民,你怎么办?还是要分开,还是要和骑兵死磕,还是要被砍得血肉横飞,然后饮恨沙场。
汉族和游牧民族的对抗中,长期处于不利的态势,每个王朝建国初期都会面临游牧民族的侵扰,开国的百战精锐部队可以拿来和游牧民族一战,但是之后的军队战斗力和素质整体下滑,汉民族的生活方式和身体素质与游牧民族之间的差异也使得汉民族的反击战争打起来艰难异常。
就算是岳飞,也是建立了一支足以和女真人对抗的骑兵部队,才有了岳家军的赫赫威名,岳飞也不是拿步兵战胜女真人的,是用骑兵!
岳翻没有建造骑兵的基础,没有马,就算有再多的步兵也没有用,如此一来,留给岳翻的方法,就只有一种——远程打击。
弓弩,箭矢,以及——火器。
弓弩是宋人在无奈的情况下找到的不是办法的办法,宋人的弓弩技术超越了女真人乃至于后来的蒙古人太多,但是值得注意的是,骑兵的速度和弓弩的射程以及弓弩的发射速率,注定了弓弩阵在和骑兵的对抗中占不到什么便宜,人家一个冲锋就和你照面,你还没有射出几支箭,就死了。
一个劲儿地提高射程,神臂弓应运而生,西夏人首创的神臂弓在大宋被发扬光大,在对抗游牧人的战场上屡立奇功,但是它并不能改变宋军的劣势和骑兵的优势,岳翻很深刻的认识到,就算全军装备了三万副神臂弓,也难以对抗女真铁骑,弓弩是被动防御手段,而不是主动进攻手段。
所以,具体一来,人类发展史告诉岳翻的步兵克制骑兵的最后手段,就是火器,因为火器,步兵才得以把骑兵扫入了历史的垃圾堆。
准确的说,是在美国南北战争之后,连发枪大行其道之后的火器才能完完全全的克制骑兵,让骑兵逐渐走出了战争舞台,更确切地说,机关枪的发明,把骑兵打入了无底深渊,再也没有生存的机会,所以,岳翻知道,自己完全不可能办到这一点,完全不可能在火器的原始阶段发明出成熟的连发枪。
连最原始的火绳枪和火门枪能不能弄出来,都是个问题,就别说其他的了,初步具有威力的燧发枪更是难以企及,没有连发功能的火枪,仍然不是骑兵的对手,如果可以的话,大明就不会被八旗骑兵打败,早期的火炮也不能完全克制骑兵,如果可以的话,大明也不会失败。
而大宋连早期的火炮都没有,只有火药和少数原始的火药武器,比烟花强不到哪里,这样如何还能对付女真骑兵?如何能力挽狂澜?靠士兵的血肉之躯?那要多少步兵的血肉之躯才能阻止十万女真骑兵?三十万四十万还是五十万?
大宋,实在是占尽了劣势!
岳翻是人,是个正常而又普通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