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人才是正当防卫,而他们是师出无名的可耻的偷袭者!
张英看着毫无士气和战斗意志的军队,心中的心情是如何的,站在他身旁的谭稹或许可以理解,但是他很惊讶的没有看到张英大发雷霆的斥责军队,然后强制命令军队打起精神进攻燕云,那个辽国使臣也终究没有被杀掉,而是带着灰败的神色和死掉的眼神,一摇一晃的离开了宋军营,临走前,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宋字战旗,战旗无力的耷拉着……
没希望了,燕云十六州注定沦入女真人的铁蹄之下,惨遭蹂躏,同宗同族的宋人不愿意帮助他们,而且看起来,也根本没有帮助的能力,他们只是一群失去战斗意志的行尸走肉而已,别说帮助辽人了,就算是真的参与了和女真人的夹击战略,也只是拖后腿的。
辽是第一个允许大规模数量的汉人进入最高决策层并且自立门户自给自治的异族国家,在此之前,任何一个异族国家都没有那样开放自己的核心权力集团允许汉人入内,宋和辽的战争与其说是汉人与契丹人的战争,倒不如说是汉人指挥的汉人和汉人与契丹人指挥的契丹人与汉人联军的战争。
或者也可以说成是不同国籍的汉人与汉人之间斗智斗勇的战争,辽国自建立开始,就是南北院分治,北院管理契丹人,南院管理汉人,甚至他们那位著名的太后萧燕燕的首席也是唯一的情人韩德让,后期成为辽国无冕之王的男人,就是汉人。
世上还有如此的异族之国吗?与其说是契丹人和汉人战斗了几百年,还不如说是汉人和汉人战斗了几百年,到头来还是汉人,女真人就不一样了,彻头彻尾的异族,野蛮人!
如果说此时此刻,宋与辽的利益达成了高度一致,那么女真就是彻头彻尾的利益侵犯者,此时还不联合起来抗击女真,活该宋灭亡的如此凄惨,人总要为自己的愚蠢买单,皇帝也要为自己的愚蠢买单,徽宗皇帝和钦宗皇帝下半辈子的凄惨生活,就是为此而买单。
而张英呢,张英犯了什么错?谭稹犯了什么错?忠诚有错吗?执行命令有错吗?忠诚是臣子最高的道德准则,执行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张英既是臣子,此时此刻也是第一军人,那么,他所作所为,有错吗?对于宋庭而言,对于道君皇帝而言,他有错吗?
张英无错。
他之所以面临如此局面,只是为了和徽宗皇帝一起买单而已,代价太高,高到他无法承受,他终于不得不面对现实,面对自己无能且脆弱的现实,他无法下达强制命令,命令军队毫不犹豫地向燕云十六州开战,他真的做不到,军队同样也做不到,这是不义之战,打起来,心里面没底,辽国汉人却是在保卫自己的土地,他们是正当防卫。
一连十天,没有任何命令从张英的帅帐中发出,宋军停滞不前,这让两个人焦急万分。
耶律大石刚刚在前线部署完防御设施和战斗计划,甚至把宋军加入并且联合作战的想法也公布给了辽军的将军们,他们以宋军加入为前提,以三十万兵马的兵力总数为前提计划战争,但是传自幽州城的消息让大石和辽军将领们大惊失色,然后,大石恼怒的无法自已,拔出战剑砍断了他面前的案几,上面是刚刚完成不久的联宋抗金战略草本。
宋人为何如此做为?他们难道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吗?他们难道不知道辽国被打败了下一个一定是他们吗?此时不来帮助辽国还要在背后捅刀子,宋人到底是多么愚蠢?
出使宋军营的辽国使臣张梁失魂落魄的抵达了居庸关前线,向大石表达了他所见所闻的一切,大石这才痛苦的认识到,一切都无法挽回了,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女真人,而是宋人,亲手把女真这只魔鬼从深渊中解救出来的,不是任何人,就是宋人自己。
宋人为何如此愚蠢?他们难道就看不出来女真是真真正正的魔鬼吗?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给他们自己带来什么么?他们是不是已经忘了那个农夫与蛇的故事,大石记得很清楚,那是他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告诉他的,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无论他多么凄惨,你都不要去救他,他们是魔鬼,真正的魔鬼,救了他们,你会后悔的。
大石无力的撑住桌面,看着自己之前布置好的兵力分配图,苦笑不已,一边流泪,一边把这份兵力配置图丢到地上,付之一炬,完了,一切都完了,辽军十万人的战斗力绝对抵不上女真十万正兵和二十多万仆从军的战斗力,现在,三十万金国大军已经在进攻的路上了,三十万铁骑,三十万嗜血的魔鬼,十万辽军在他们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总是有居庸关这样的险关,耶律大石也没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守住燕云,实在是实力相差很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辽国一只手指就可以把女真人捏死的时候,没有这样做,而现在女真人强大了,他们可以捏死辽人了。
无人的夜里,大石流下了泪水,天亮之后,出现在辽军面前的依然是铁骨铮铮刚毅不屈的耶律将军,所以,燕云兵团还有一战之力,大石分兵三万,派遣得力战将率领南下,集合燕云地区新募汉军十万,共十三万兵马镇守燕云南疆,自己继续率领七万精锐死守居庸关。
徽宗皇帝也很着急,他听到了军中的消息,张英按兵不动,一连十多天没有任何命令发出,军队没有战斗的意志和想法,“大好时机”眼看就要失去,他怎能不急?他立刻命令身边宦官带着天子剑前往燕云前线督战,并且让宦官带话给张英,要是再不出战,先斩后奏!
一百六十七 一切终将回到原点()
张英死了。
宣和五年三月二十七日,在徽宗皇帝派遣去的使者太监咄咄逼人的气势之下,在谭稹苦谏无用,跪地磕头也没有任何作用的前提下,那个本不该感到寒冷的夜里,宋军大营吹起了一阵让人感到绝望的冰风,一夜呼啸不止,其声响犹如一个人在绝望的哭嚎,三月二十八日的辰时,大家愕然发现平常一定会准时点卯的主帅张英没有出现在帅台上。
谭稹亲自带人去找,却发现主帅帐篷里没有张英的身影,只看到了一幅盔甲,那是出征以来,从未离开过张英身体的盔甲,谭稹似乎预料到了什么,疯了一般的前往供放徽宗皇帝所持天子剑的帐篷内,在那里,大家看到了身穿染血儒袍倒地不起的张英,他的手中紧握着天子剑。
张英在绝望的寒风中,沐浴更衣,焚香祷告,在这个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重的夜里,拿着徽宗皇帝的天子剑自刎而死,身旁留下了一张纸,上书四个血字——联辽抗金。
没人知道在那个绝望的夜里,张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自刎而死的,也没人知道为什么张英什么都不说,就以一军主帅的身份自刎而死,开了一个先河,尽管这并不是什么光荣的先河,唯独知道的,是在那之后一个时辰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宋军炸营,辽军突袭,使者太监狼狈逃命,谭稹默默地收起了天子剑,收起了张英的血书,对着张英的尸体拜了三拜,转身离去。
宣和五年三月二十八日,宋北伐军二十万惨败于真定府以北数十里处,辽将耶律大石亲自率军十万突袭宋军军营,宋军本就因为张英之死而混乱不堪,监军谭稹找不到身影,使者太监早就跑了,宋军无统帅,根本没有战意,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南逃往真定府和河间府,辽军大获全胜,斩宋军三万有余。
耶律大石趁机突击至真定府,真定帅刘韐率军严阵以待,耶律大石眼看无从下手,兼金军二十万即将展开进攻,遂急急忙忙退军回燕云防守,临走前修书一封,以弓弩射入城内,回师途中检查宋军军营,发现了身穿儒袍自杀在大帐内的张英。
当初出使宋军军营的使臣也在军中,认出了张英,判断张英死于自杀,大石继而询问宋军俘虏这是为何,俘虏泣而回答,大石闻之长叹不已,凄怆道:“若非尔等背信弃义,我等何须如此,我等两败俱伤,金人坐收渔翁之利,燕云一地,两国国祚,孰轻孰重?宋皇何其短智!目光何其浅薄!张帅之死,何其不值!”
大石遂命辽军将士为张英发丧,寻得棺木将张英尸体至于其内,放归宋俘三千二百余人护送张英灵柩回到宋土,临走前在此地立碑,上书四个血色大字——唇亡齿寒。
辽军退走,宋军北伐惨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东京开封府的徽宗皇帝耳中,使者太监一顿哭诉,让徽宗皇帝怒火万丈,大骂张英,直到谭稹归来,手持沾染张英之血的天子剑和张英留下的四字血书,在徽宗皇帝面前怒斥使者太监,全然不顾徽宗皇帝越来越黑的脸色。
谭稹也死了,在徽宗皇帝的雷霆之怒下,眼看张英用性命争取来的机会也付诸东流,不由得万念俱灰,想到金人南下,国破家亡,更是心痛不已,三拜徽宗皇帝以全恩义之后,猛然持剑自刎,血溅皇宫,徽宗皇帝大惊失色,使者太监吓昏过去。
北伐军最高的两位领导——主帅和监军,殊途同归,以一种悲惨且戏剧性的方式结束了他们的人间旅程。
张英留下的四字血书,也被付之一炬,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然后他们的死似乎并没有阻止徽宗皇帝夺回燕云的决心,环视惊慌失措的朝臣,徽宗皇帝大为失望,张叔夜得知了张英之死后,晕厥过去,一病不起,无法出征,满朝大臣武将,找不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帅军出征的人,万般无奈之下,徽宗皇帝把目光投向了西北。
童贯大太监攻陷灵州,大破党项军二十万,终于把西夏打趴下,西军一路高歌猛进,大有收复自太宗时代起就丢失的灵夏五州之势头,党项人屡屡遣使认怂,童贯大太监屡次拒绝,继续进兵,党项人眼看着童贯大太监毫不停止,遂死了求和的心,一心一意准备卫国战争,就在宋军兵锋直指党项国都,岳飞张宪率铁骑一路猛冲之时,徽宗皇帝诏书抵达童贯军营。
停止进攻,与党项议和,以最快速度返回国内,抵达河北之地,准备北伐燕云,限期两个月。
童贯当场傻眼,西军诸将目瞪口呆,刚刚全歼党项一万精锐铁鹞子、为收复失陷百余年的灵州立下大功的林冲和鲁达不顾受伤的身体闯入帅帐,要确认皇帝是否真的下达了退军的命令,他们无论如何无法相信,在这个即将灭夏的关头,官家会下达这样的命令,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眼看着灭夏在即,难道就要这样放弃一年多来的战争收获,放弃数万西军同袍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大好局面,去完全不熟悉的河北战场,去和辽人争夺燕云十六州?西军内部对这道命令产生了强烈的抵触情绪,百万禁军干什么吃的?拿那么多军饷,结果二十万大军兵败如山倒,他们是不是男人?有没有卵蛋?!
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火爆脾气的姚古瞪着眼睛揪起了传令太监,浑身血气把太监直接吓晕过去,童贯怒喝一声“放肆”,姚古慑于童贯的威严,这才停止动作。
“大帅,难道我等真的要退军?真的要去河北打辽人?不说大好局面,再有两个月,我等定然可攻破兴庆府,灭了党项杂种!把这伙混蛋彻底干掉,荡平西域!恢复汉唐荣光!辽人虽然不算什么好东西,但是澶渊之盟从来没有违背过,我等北伐燕云,挑起战事,已属不义之举,趁人之危,更是小人之事,女真又是什么东西?!此等做派,姚古不敢苟同!”姚古瞪着充血的双眼,满脸横肉直打颤。
西军内部排名前三的超强熙河军主将摆明态度拒绝撤军。
白发苍苍的种师道和种师中出列,种师道怒道:“率先违背盟约,背信弃义,此乃不义之举,我等虽然是武人,是粗人,但也晓得大义,此等不义之举,不可为之!不义之战,不可行之!大帅,三思而后行啊!”
种师中抱拳道:“大帅,此时此刻,于情于理,都不该撤军,大军气势如虹,眼见百年顽敌即将被灭,大家心神激荡,士气正旺,而党项人士气衰退,探报显示,党项人二十万大军被歼灭之后,已然准备放弃兴庆府,遁入大漠求生,我等只要攻克兴庆府,就能立刻把党项人打回茹毛饮血之丑态!此时此刻,我等如何能撤军?大军如何能被说服?大帅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童贯面色苍白,神色局促不安,一双手紧紧握住徽宗皇帝的诏书,心中纠结万分……
林冲站了出来,童贯眼见自己的爱将站出来,就知道林冲也是反对撤军的,西军中最强大的前三名,林家军、种家军和姚家军都表明态度反对撤军,这让他如何是好?
“大帅,末将还记得大帅当初是怎么步入军旅的,当初大军伐夏,官家却因为宫廷着火而欲图让大军撤退,大军行进至大半,圣旨抵达,大军局促不安,担心这是官家要求撤军的圣旨,大帅看完圣旨,只是说官家期待我等大获全胜,大军心安,遂大获全胜。
战后,大军庆贺,大帅这才拿出官家诏书,大军才知道是大帅把官家旨意秘而不宣,促成此战之大胜,并且打算如果战败就有自己一力承担,大军拜服此情此景,和当初,何其相似也?大帅,三军渴望胜利,三军渴望灭夏!千载难逢之机遇,和不义之战,孰轻孰重?大帅青史留名,是否重要?望大帅三思!”
林冲诚诚恳恳。
一百六十八 因为,谁都不会一成不变()
林冲的一番话让童贯想起了年轻时代的自己,那个时候,自己一心一意要出人头地,但是作为一个宦官,一个先天在身体上有缺陷的人,他知道这样一条路是多么的艰辛,也知道自古以来宦官的身份是多么的尴尬,更知道宦官在历史上是多么的不讨人喜欢。
可是在大宋朝,宦官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
他审时度势,天生的敏锐判断力让他很敏锐地发现自己应该走上什么样的道路,他很敏锐地发现自己应该走上军事这条大路,这条路上,数不清的优秀前辈们正在奋勇拼杀,即使是已经作古的,也得到了很好的声誉,而他最仰慕的,莫过于是主宰西军数年之久,并且火烧西夏天都山行宫的大太监李宪。
牵线搭桥,他用他当时最擅长的方式攀附上了李宪,得到了李宪的另眼相待,只是他和李宪有一个很大的差别,那就是李宪可以约束自己,在西军中磨砺了很久,军人们也都很敬佩他,不把他当作宦官来看,他自己也不把自己当作宦官,而是当作一个真正的军人,他内心和身体上的残缺,被军人的豪情壮志所弥补,所以李宪可以用军人的要求严格约束自己,虽然达不到秦翰的地步,但是也足以赢得西军的拥护。
童贯不是,他和李宪的差别就在于这一点上,李宪可以约束自己,而童贯不能很好的约束自己。
但是童贯也有勇气,有胆魄,有度量,这是他得以在西军立足的重要砝码,不仅仅因为他是李宪的徒弟,那场惊心动魄的战争中,初次参军的童贯就将徽宗皇帝的圣旨隐瞒不报,继续命令军队前进,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有杀身之祸的,而童贯鼓起勇气,孤注一掷,拿自己的命去赌富贵。
千百年来无数先例都证明了老天爷是个眼高于顶的家伙,虔诚的膜拜是不起作用的,一心虔诚的祷告也是放屁,想要让老天爷另眼相待,就要胆子大。
童贯可谓是胆大包天了,隐瞒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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