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一瞪眼睛,惊讶道:“病倒了?昨日李太医还好端端的,怎么今日就病倒了?到底怎么回事?什么病?”
士兵说道:“李太医的夫人说,李太医昨夜醉醺醺的回去,大概是天气闷热,所以沐浴的时候用的是冷水,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李太医的被褥掉在了地上没盖住身子,大抵是受了风寒,李太医年岁也不小了,如今高烧不退,在床上昏迷不醒啊!您看,这可怎么办呀?”
李忠露出了歉疚的神情:“哎呀,这……这却如何是好?这……唉!若不是我昨日……算了算了,你去告诉陛下的内侍,就说李太医生病了,昏迷不醒,让内侍去找其他太医院的医生给陛下瞧病,然后,准备些瓜果酒肉之类的,随我去看望一下李太医。”
士兵领命:“诺!”
不一会儿,这个消息就传达到了正在吃粥的李乾顺的耳朵里,李乾顺一愣,询问道:“昨儿个还好好儿的,没病没灾的,怎么今日李太医就病倒了?”
小内侍复述道:“好像是说李太医昨夜沐浴的时候,因为天气炎热,用的是冷水,晚上睡觉的时候被褥掉在了地上,没盖住身子,夜晚偏凉。李太医年岁又不小了,受了风寒,早上李夫人一起来就发现李太医发着高烧,昏迷不醒。怕是不能给陛下来瞧身子了。”
李乾顺摇头道:“虽说医者不自医,但是李太医也未免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一把年纪了,还以为自己是棒小伙子,这下可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这之前都是李太医给朕诊治的,突然换了其他的医者,怕是不太合适,昨日李太医有没有吩咐过你什么事情?”
小内侍说道:“有的,李太医说等陛下醒来以后给陛下吃些东西,在给陛下按照昨日的药方煎药,如此反复两三日,陛下的身子就会好很多,陛下要多注意休息。不要急着下床走动,多吃些清淡的食物,不要吃大鱼大肉,可以喝些清淡的鸡汤,不能加太多的调料之类的。”
李乾顺点点头:“嗯,李太医考虑得很周全,也别去找其他的太医了,就照着李太医的药方来吧,朕的身子也是时候该好了,不然还不知道外面乱成了什么模样。”
李乾顺还是挺担心如今的战况的。不过瞧着这几日宫里面都挺安静的,也没有什么乱况,想来是战局暂时稳定下来了,自己要尽快调理好身子。快些去处理这些事情,不然仅靠着一个女流之辈,怕是不好处理这些事情,一念至此,李乾顺让小内侍快些去煎药材,自己则闭目养神。等到倦意上涌之时,药也来了,一口喝下汤药,李乾顺便又沉沉睡去。
既然皇帝吩咐下来了小内侍也就没有找别的太医来诊治,为皇帝盖好被褥,自己退出了房内。
李忠带着手下,从宫里面折腾了一些瓜果酒肉之类的来到了李太医的住处,李夫人亲自出来接待,很歉疚的说道:“老爷他感染了风寒,到如今还是昏迷不醒,真是对不住诸位了。”
李忠很是不好意思,觉得是昨天自己的过分要求害的李太医如此,自己也要担负一定的责任,于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些钱财递给李夫人,又让手下把瓜果酒肉放下,开口道:“李夫人,我回去会找最好的太医来给李太医瞧身子,李太医还是多休息,陛下那边我会提李太医告假的。”
李夫人行了一礼谢过,李忠担忧的看了看周围,转身离去。
李忠离开之后,李夫人的脸上露出了放松的神色,看了看李忠带来的礼物和钱财,喊过管家让他带走,然后自己来到了李太医的养病屋子里,把门关上,锁死,小心翼翼的听了一会儿外边的动静,这才放心的来到李太医的身边,轻声道:“夫君,李忠已经走了,外面也没有其他人。”
面色潮红满脸汗珠的李太医睁开了眼睛,带着深深的痛苦之色,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叹了口气,说道:“知道了,苦了你了,本来不该让你介入此事,只是为夫一人实在是走不开,这才拜托了你,你且放心,就算是事发,为父命丧黄泉,也会想方设法的保住你的性命。”
李夫人面带凄怆之色道:“夫君切莫如此说,妾身之父数十年前死于党项人之手,若不是夫君出手相助,妾身早就死无葬身之地,妾身对党项人也有血海深仇,夫君能杀死党项人的皇帝,也算是为妾身报了血海深仇,妾身感激不尽,就算是立刻就为夫君死了,也在所不惜。”
李太医心中一疼,想伸出手抚慰一下李夫人,但是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无奈之下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对李夫人开始吩咐起来:“大概明日,最迟后日,李乾顺就会毒发身亡,而且他们查不出任何原因,但是为夫一定会被怀疑在其中,不过你且放心,为夫做了很多准备,虽然不算万无一失,但是至少可以撑到新帝登基。
如今陛下所立皇太子就是曹贵妃之子,曹贵妃之子年幼,曹贵妃必然可以摄政,朝堂上都是咱们的人,只要曹贵妃摄政,咱们就安全了,到那时,咱们找个没人的地儿,逃过去,等战争过去了,咱们再回来继续过日子。”
李夫人满脸泪水,连连点头,李太医继续吩咐道:“到时候若是有官差来家里拿人,你一定要装作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样子,不能让人瞧出什么,那样的话为夫就一点儿事情都没有,死的会是别人,而不是为夫,你懂吗?”
李夫人连连点头,话也说不出来一句,李太医长叹一声,目视上方,心里暗道一句“听天由命”。
张宪大军直抵兴庆府之时,岳飞大军猛攻静怀二州之时,西夏政府内部也在进行着激烈的权力争斗,宋军金军的速度越快,西夏内部的政变速度也就越快,和当初金军攻打开封府一样,西夏政府内部的党项人和汉人的权力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残存的党项人贵族大臣们聚集在一起,进行最后反扑,汉人新贵们竭尽全力应付着党项人最后的疯狂。
双方角力的最关键点就在皇帝李乾顺身上,他们都明白,不管如今曹氏集团是多么的嚣张,只要皇帝李乾顺身体康复,重新临朝,那么曹氏集团的灰飞烟灭也就在转瞬之间,别看如今曹氏集团掌握了政权和军权,只要皇帝登高一呼,那些管事的立刻会倒戈相向。
党项贵族大臣们现在最想要的就是皇帝李乾顺的消息,奈何皇帝的消息牢牢掌握在曹贵妃手里,曹贵妃口风极严,每天只谈论和宋军的战况,也不提李乾顺只言片语,党项贵族大臣们连皇帝的生死都不知道,更别提其他什么重要的讯息,因此,他们如坐针毡。
“照我看,陛下肯定还活着,如果陛下死了,那个贱女人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把她的儿子扶上位做皇帝,然后自己垂帘听政,就像以前的梁太后一样,做个曹太后!这些汉人女子奸诈狡猾,我当初就说过,皇家绝对不能和汉人女子通婚,你们还都同意!现在好了吧?!先是梁氏,后是曹氏,满朝廷都是汉人,大夏国到底是咱们党项人的还是第二个宋国?!”一名贵族大吼道。
“废话!你说的谁不明白,可是朝中那么多汉人大臣,国内也有很多汉人,你要是不和汉人通婚,如何笼络他们为国出力?的确是有梁氏乱政,可要是没有汉人,景皇帝如何开创大业?还有永乐城大胜吗?汉人越来越多了,不和汉人女子通婚,是笼络不了汉人的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宋国打败女真人之后,多少汉人偷偷跑回宋国!”另一名贵族针锋相对。
“合着你就觉得汉人是不能缺少的是不是?咱们起家靠的是咱们自己!不是汉人!景皇帝乱用汉人,多少汉人细作都在咱们朝内呼风唤雨,咱们吃了多少明里暗里的亏,你都忘了?!汉人是有叛徒,但是不是所有汉人都是叛徒的!不能信任汉人!”那个贵族几乎要咆哮起来。
“好了!吵什么吵!把你们喊来不是吵架的!是来商讨问题的!想办法!曹贵妃把内宫完全把持住,用的全是自己人,咱们根本不知道内宫发生了什么,也根本不知道皇帝是不是还活着,你说的有理,皇帝要是死了,曹贵妃搞不好是会迫不及待的把她的儿子扶上位,但是,曹氏身边多少汉人帮助出谋划策?”(。)
三百八十三 政变进行时(二)()
“那些狡猾的汉人说不准也在谋划咱们,等着咱们露出马脚,好一网打尽!说不定皇帝已经死了,曹氏掩藏着消息不让咱们知道,就等着咱们自投罗网,她好把咱们都给干掉,自己掌握实权!到时候,咱们没了,大夏国说不定真的要姓曹了!成汉人的国家了!
当务之急,咱们一定要知道皇帝是不是还活着,身体怎么样,曹氏到底是故弄玄虚还是胜券在握,咱们手里的人不多了,经不起消耗了,必须要一战而胜,否则大夏国就完了,不用岳飞来,咱们自己就完了!你们到现在还有心思吵来吵去,别吵了,想想该怎么办,这才是正理!”一名很有发言权的老贵族如此说道。
所有贵族大臣们都闭上了嘴巴,面色难看的思考着,交流着,越交流越发现那老贵族说的话很有可能发生,曹氏说不定已经把皇帝害死了,正在磨刀霍霍的等着咱们呢,咱们现在全部的胜算都要寄托在皇帝身上,如果皇帝死了,真的是一切都完了,别说什么中兴了,宋军还没来咱们就完了。
“都怪那个老混蛋!仁多保忠!居然投靠了那个贱女人!把咱们手里的军力消耗一空!自己还死了,这下可好,咱们手里就几千人,曹氏手里却有几万人,怎么比?真的不用等岳飞来,咱们自己就完蛋了,仁多保忠,误国误民!白活了七十岁!”一个大臣恶狠狠的诅咒。
“好了好了,不要再提那些人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么,我们用最后的兵力打入内宫。把皇帝带出来,把汉人全部杀光。要么,我们就等着死吧!”老贵族一锤定音。
“可是,我们连皇帝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万一皇帝已经死了,传位给皇太子,怎么办?我们打进去,不就等于是叛逆吗?曹氏那个贱人就有理由对我们下手了!她现在不敢对我们下手,原因就在于没有理由啊!”有人提出质疑。
老贵族蔑视的看了这个家伙一言,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老夫活了那么久。侍奉三代帝王,手里能没有几张底牌吗?梁氏那个贱人都奈何不了我,更何况曹氏,这一次是我们没有抓住先机,所以才处处被动,但是只要我们确定了皇帝的生死,接下来,老夫都有把握!”
………………
“也就是说,曹氏身边那个最受倚重的谋臣居然是鹏展数年之前派去的细作?”北京皇宫。赵桓后花园的小亭子里,听到了岳翻上报的情报,赵桓非常惊讶的看着岳翻,不由得大为感叹:“当时鹏展便想到了今日?”
岳翻颇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当初臣还是很怕死的,慑于六贼之淫威,不敢言。不敢说,明智国家危险。女真党项皆为大宋之敌,却只敢自保。深知情报之重要性,掌握情报,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先人一步,能更快的逃跑,所以瞒着当时的朝廷,自己私下里组织了很多情报人员往草原,往党项,往辽国,往女真所部派遣,探查消息。
臣也确实得到了很多消息,女真人南下之前一年,臣就得知了女真人的作战计划,但是臣不敢说,当时的臣不过是江南南路安抚使,一州知州,官小,话的分量也低,一旦说出些什么违背太上皇的话,臣一定会被六贼所害,而当时的臣,没有和六贼对抗的勇气。
后来臣也想过不少事情,就是想,如果当初,如果当初臣有胆量,有勇气,敢于挺身而出和六贼拼命,凭着臣三元三绝之称号,未必不能和六贼一战,就算斗不过他们,也能把臣得知的情报公诸于众,天下悠悠之口定然能将六贼限于必死之地,大宋也不至于如此仓促,连女真人开始进攻,军队还不知道。
世人都说臣是大宋第一功臣,拨乱反正,再造宋室,堪比唐时郭子仪,可是陛下,臣这样的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之前所犯下的罪过赎罪而已,臣没有功劳,这一切,或许本该避免,但是却因为臣的胆小懦弱,而酿成惨剧,臣之所以屡次拒绝高位,拒绝封王封公,绝不是担心功高震主,而是臣真的认为,自己没有资格。”
说完,岳翻摘下了自己的官帽,放在了地上,向着赵桓一礼:“臣罪该万死,恳请陛下重责。”
长久以来,岳翻心里还是有着一根刺,之前为了自己而作出的种种举动,在自己看来是为了保命,而在别人看来和谋反无异,无论是建立强大的军队,建立兵器作坊,建立火药作坊以及建立情报网,无一不是在触及着宋王朝的底线,而这一切只是为了之前的岳翻心里那个“建炎”时代所做的准备,那个时代,没有这些,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建炎时代”被岳翻亲手阻止,靖康纪年依然在使用,如今已经是靖康四年,将近五年,自己所做的一切,很多都被宋庭所认同,所淡化,所原谅,甚至不去追究,只说那是为了战争而准备,可是在战争之前的准备,无论如何都显得那么奇怪,战争之前大宋歌舞升平,你为何如此紧张?
还有如今仍然在发挥大作用的情报网,很多情报人员在靖康二年三年之间失去了岳翻的直接领导之后,各自为战,死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打入了敌国政府高层,成为高级间谍,等岳翻回过神来一一联系他们的时候,有些人的地位甚至让岳翻震撼,而他们仍然没有忘却本心。
“鹏展,你终于说出来了,这么久了,憋在心里,很难受对吧?”
还是赵桓在自己面前一贯的温和声音,岳翻听的出来,这是赵桓温和的声音,从没有变过,抬起头,赵桓依然是清澈的眼神,温和的笑容。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岳翻一直无法忘怀那时赵桓的眼神,赵桓不是一个优秀的皇帝,做太子的时候倍感压抑,登基的时候是赶鸭子上架,刚登基一年就被金人抓住废掉,差点成为千古笑柄,可这一切,也成为了磨练赵桓的磨刀石,使得赵桓在皇帝生涯的最开始,就没有陷入权谋争斗之中。
或许赵桓不是一个非常优秀合格的皇帝,但是在岳翻看来,整个大宋,除了宋仁宗赵祯之外,也只有如今的赵桓最像人,有丰富的人的感情,对人最真诚,而不以帝王权术来对待那些为了大宋呕心沥血的臣子,所以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那一天的赵桓,依然活在岳翻的心里。
赵桓就这样原谅了岳翻所做的一切,或许在他看来,岳翻所做的一切也没什么大不了,这只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甚至是有大功于国家,因为西夏内部的政变,是岳翻主导下的间谍集团为了配合岳飞的军事进攻而做出的反应。
战争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军事对比,战争的过程从来都是充满了各种斗争,战场上占比例极重,这却并不代表后方的人就多么轻松愉快,有些看不见的战线上,仍然充满着为国家民族之前途利益而奋斗不息的勇士们。
岳飞和张宪奋勇进军,士卒拼命杀敌的同时,还有无数人为了他们运送粮草,爬高山,越荒漠,徒步走过千里路,为了让前线将士吃饱,好有力气杀敌,他们没有直接上阵杀敌,但是他们做的贡献,丝毫不低于亲自上阵杀敌。
他们的更后方,大宋的官员们和当地百姓们为了给他们准备运送的物资,更是几乎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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