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荣见云飞与自己一般年龄,武功却这般俊俏,心里老大不是个滋味,嘴里直嘀咕:“哪里来的邪门小户,若有机会,我非要教训教训他。”代赢道:“大师兄武艺超群,何不现在就向他讨教两招,把他赶下台去。”金荣的脸上突然起了花花,咳了一声,道:“长辈们都没开口,我这小辈怎么好充头阵。”梁建兴见到云飞,便萌生出亲密的感觉,一时又记不起来,听到金荣夸夸自诩,便笑道:“大师兄何等身份,去向一个乞丐讨教,岂不降低了身份。”金荣笑道:“梁师弟,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梁建兴陪笑一声,暗骂道:“裤衩改长袍,不够材料!”
再看丐帮的刘长老一拍脑袋,道:“我就说这小子有问题!”祈萧笑道:“瞧此情形,等会儿可有好戏看了。”白眉仙被弟子扶起身,此时又羞又恼,强忍着掌上的痛苦,用左手迎面戳了云飞一指,涨目呵叱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云飞耸立于台,邋里邋遢,可可的一个天蓬星下凡。数千人的眼光全聚在他的脸上,真逼得他喘不过气来,脑海里漩涡一片:“现在所有人都针对着我,该如何处置?”看着五花大绑的罗彩灵,双眸清澈可鉴,从她脸上浮现出一副真诚恳求的神情,心里实在不忍再看着她受苦。
俞松林望隗洛英道:“隗师弟,我看这孩子不似个坏种,你觉得呢?”隗洛英仔细打量着云飞,抿着嘴唇道:“好像,好像!”俞松林忙问道:“好像什么?”隗洛英道:“云飞!”俞松林听得脸色骤变,道:“云飞?”仔细端祥,失声叫道:“你这一说,还真有七分像呢!”隗洛英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啊!”两人你一望我一望,早已惊动了云飞,云飞总是垂面沉目,就怕他们认出来。慧心师太柔中带刚的目光也好生刺人。
云飞站在台上,皮肤突然不自然地骚痒起来,把目光向右一瞧,师兄杨涛也用怀疑的眼光睃视着自己,他不敢再与师兄的眼光合成一线,用手指贴在眼角上。台下众人一直静静等着云飞的回话,云飞沉思半晌,决定不告真实姓名,以免败坏师父他老人家的名声,来日众人指责清魂道人的徒弟竟然救助魔教妖女。
云飞定了定神,道:“我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只是看不惯以多欺少!”罗彩灵闻言大为宽心,原来台上少年爱憎分明,不会认为自己是邪教而袖手不救,堂主们则一个个欢得眼睛亮、喜得腮边红。而八大门派之人也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李祥拍手大呼道:“你这话至情至理,道出侠义胸怀!八大门派个个居心险恶,将一个无关少女审来唤去的。哼,我也不想在丐帮多待一天,决定从今天起脱离丐帮!”一望云飞,说也奇怪,一霎间真有弃敝蹻而获珠玉般的痛快!丐帮刘长老气得捏指道:“这个逆徒!”人群中的一句话,李祥哪里听得见,随他怎么说罢。
云飞此时不好开罪众怒,道:“在下忱心直言,有唐突冒犯之罪,望各位前辈海涵!”众人听得都不屑然,慧心师太被云飞刚才施展的神功慑住,想他身上定有些解数,若死命相拼,也不会讨到什么好。
慧心师太清了清喉咙,道:“冤家易结不易解,这位少侠不愿透露姓名也无妨,刚才白眉仙出手伤人,确是不对,老身替他赔罪,少侠是局外人,何必厕身于妖邪而冒天下之大不韪,还请速速离开,方为人中俊杰!”
罗彩灵冷笑一声,道:“八大门派害怕了吧!”慧心师太听得眉头一皱。白眉仙由弟子扶着,勉勉强强地站起身,望云飞叱之:“就这么让他走,门也没有!慧心师太,虽说你是武林盟主,可也不能姑息妖孽!你没听这小子刚才说的话吗,他和这魔女是一丘之貉!”慧心师太暗骂白眉仙不识好歹。她见与云飞为伍的只有一个李祥,不会武功,倘若只有他们两个,料不济事,最怕人群中隐藏着同党,若杀出十来个人,都与云飞一般武艺,这场大会也只好一拍而散了。
云飞还了慧心师太一揖,正色道:“难道各位与天人教的仇果真不能化解吗?”慧心师太正欲答话,白眉仙骂道:“给你一片阳光,你还灿烂呢!也不照照镜子,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有多大家数,也配过问我们与天人教之事!”云飞也确实在江湖上叫不上名号,默默的无言以对。祈萧冷笑一声,道:“他是个什么东西并不重要,可他的家数倒不小哩!看看我们的白眉老仙怪,被他弄得像个烧猪一般!”祈萧一边说,一边把右手模仿着放在鼻上嗅了一嗅,大笑道:“啧啧!手上那块肉要是再烧烂一点,定会很香,来年你开手爪叉烧肉铺时,别望了支会小弟一声啊!”
群雄听得欲笑强辍,白眉仙听得肺都气炸了,舌头抽筋,横眉瞪眼地“你、你”嚷不出话来。慧心师太见内乱不止,哪能对外,喝道:“白眉仙你不得对这位少侠无理!”白眉仙在天山驾虎为尊,哪里受得了一连串的侮辱,又不敢拂逆这武林盟主,直烧得脸上活生生一个火德星君,怒急之下撇头就走。李祥骂道:“这个白眉便秘、白眉阳痿,早就该滚了!”云飞忍住笑,不好作声。
这些所谓的武林群雄虽然都处同一战壕,但他们各怀鬼胎,巴不得碍事的家伙都滚到喜马拉雅山去。这时,祈萧暗喜争罗彩灵的人又少了一个,如意算盘打的却也不赖。
慧心师太把双手向台下一按,雀噪即止,宏声道:“今日开这剿魔大会,各路英雄济济一堂,并不是来勾心斗角,自拼水火的吧!”说完一望祈萧,似有责备之意,祈萧虽贵为丐帮帮主,但还不至于敢翻武林盟主的账,只好默不作声,低头受训。慧心师太点着祈萧,问道:“不知祈帮主认为贫道说的对否?”祈萧咳了两声,把绿玉杖往地下拄了一拄,道:“盟主微言大义,多承指教,祈某自觉汗颜,再不敢玩舌了!”
慧心师太笑道:“祈帮主太委屈尊身了,玩舌之语从何说起?丐帮与天山派积年不和,也是众所周知的,今日确是白眉仙埋的火种,祈帮主也只是自卫,算不得错。况且贵帮弟子满天下,阵下杀敌,建勋斐然,路人交口称誉,我峨嵋还不及万一呢!”众乞丐们都听得喜滋滋的,祈萧仰起绿玉杖,含笑道:“盟主太客气了,峨嵋贤才济济,所以只有峨嵋才能统领群雄,担当龙首之位,我等不及,我等万万不及!”
慧心师太推就一番,此时内讧已安,便要攘外,问云飞道:“敢问小侠青春几何?”虽然只是一句问话,却是明知故问,实欺云飞年少,要他有自知知明,速速下山的意思。云飞哪会不知,微目含笑道:“区区一十八岁。”此举无疑向慧心师太扔了一块敲门砖,若没三两下数,是打不得擂台的。
华山派掌门少昊君见云飞年少体羸,心想:“纤疥之疾,何足挂怀!”便要充充身份,扯着老喉咙喝道:“哪里来的黄毛小犬,耍些旁门左道,敢在我堂堂万众前作威作福!”说完按剑抽缩,似有上台动手之意。昆仑派掌教空云老道的眼皮子频频抖动,接声喝道:“毛头娃子,口喷乳臭!咱们还跟他费个什么舌头,一齐动手将他废了,不就得了!”好久不发话的青衫客也接腔:“空云道兄说得对,杀魔教帮凶不必讲甚么江湖规矩!”底下鹿豕狉狉,凝固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破裂之势一触即发。
云飞捏着一把汗,如果真的一发不可收拾,自己便只好做个拼命三郎了。俞松林、隗洛英和梁建兴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慧心师太拂尘一挥,忙阻拦道:“不可,不可!我们对这位少年所知甚少,胡乱拼杀,只会滥杀好人!”青衫客急道:“盟主,你看他可象是‘好人’?处处维护天人教,若再不动手,只会遗误时机!”
祈萧低声向刘长老问道:“你真不晓得他的来历吗?”刘长老皱着浓眉,道:“他是逆徒李祥带来的,我只知他叫云飞,不过这一定是他的化名。”祈萧暗忖:“本来罗彩灵在劫难逃,现在却偏偏杀出一个程咬金来,在没摸清他的底细之前,与其充英雄惹火烧身,倒不如以静待动,观观风向,再作区处。”
李祥却早已听得浑身不对劲。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四手难敌人多。万一他们洪水般地一齐冲上来,云飞本领再强,也不可能同时救走自己和罗彩灵,不由得打起战来。
天人教教主罗毅受了内伤,现在不能来搭救,眼看台上少年生命临危,罗彩灵再也不能忍受了,疾声呼喊:“这位少侠!我们素不相识,你不用为我们白白牺牲性命,你走吧!”台下不少人都为之低头沉思,罗彩灵想起自己将要离开双亲,清纯的泪水泉般涌出。
被捆的郭堂主仰望苍天,今日乌云密布,正和他的心情一样,阴沉沉的,道:“小姐,属下无能,不能救小姐于水火之间。属下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仰首骄嘶,顶头狠撞石柱,嘭然一声,只见其头盖骨硬生生撞裂,流血溢台。
罗彩灵一动不动,看着郭堂主热血的尸体出神,眼中只是一个劲地流泪,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往事。小时候,郭堂主所给的疼爱比任何人都多,包括生身父母在内!其于四位堂主悲愤填膺,扭动着被捆的身体,大哭地扑向郭堂主,喊着他的名字,可是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秋风扫着黄叶在郭堂主的尸体旁斗旋,悲号地刮着,示鸣致哀,肃杀的秋天,肃杀的秋天啊!
正派人士觉得,就算在战场上将天人教全都剿灭也不会感到半点婉惜,可现在郭堂主以身殉教却使得他们心念感知,待在原地各有所思。云飞心里翻江倒海,充满了力量和斗志,厉喝道:“你们一齐上吧!”到如此境地,已把生命都豁出去了。不少人亦抽出剑来,准备动手。
第二十回 花蔻女儿散琏娇 誓上青天揽明月
慧心师太为郭堂主的死也感到有些不值,道:“我看这位少侠是被天人教的妖女迷惑,我们不要与他为敌!”云飞哼了一声,淡淡地道:“英雄行险道,岂畏豺虎豹。没有人比我更清醒,就拿你们与天人教相比,你们扪心自问,谁没有杀过人,谁的手是干净的!”慧心师太道:“不错!我们都杀过人,但我们杀的都是罪大恶极之人!”云飞又哼了一声,道:“真是出言无状!你们说天人教是邪教,他邪在哪里?罗彩灵是罪大恶极之人么?”慧心师太沉着答道:“天人教屡杀我正派人士,还不是邪教吗?罗彩灵既是邪教之人,当然罪大恶极!”
云飞冁然道:“你说天人教屡杀正派人士,我还说正派人士屡杀天人教教徒呢!平心而论,是是非非,又怎么可以说得清楚!”李祥猛吁了几口热浪,高呼道:“你说得真是太尽情了,你们八大门派是人的话,就不该杀无辜的罗彩灵!”天人教那边听得筋脉突鼓,齐声喝彩。
台下众人不禁瞠目结舌,慧心师太沉思片刻,还真弄不清这仇是怎么结的,假若当时处之得宜,可能就不是今天这种刀血局面了。
云飞睇视着群雄,忿然作色道:“你们今日摆这个大会,虚张剿魔,实则夺宝!如此啖以私利之徒,焉谈武林正派!”一语戮破面纱,台下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免愧咎。慧心师太道:“少侠不得渎言,天在上、地在下,我峨嵋决无此恋!”天人教教众个个激愤,犨堂主咬咭道:“哼!就算你无此想,别人却早已各酌其事了!”祈萧等人胸中更是淡沲起来。
这时,点苍派掌教“平空一剑”左行天面露愧色地一握拳,残声道:“天人教与我派积怨不深,我也不想再淌这个浑水,就此告辞!”又对云飞道:“这位少侠,你可认识云孝臻否?”云飞的心腾的一跳,忙压住惊恐,道:“不认识!他是谁?”左行天叹道:“他是我最得意的徒儿,你说话的神色好像他!可惜,唉,可惜!希望咱们后会有期。”云飞也还之以礼。左行天一挥手,带着门下剑客徐徐而归,台下不少“心慈者”也随之离去。云飞以目相送,心中不免愁苦。
此时连点苍派也离去,正派势力为之大减,士气也异常低落,群雄都啰啰唣唣起来。天人教等暗自欢喜敌人又少了一个,云飞也就更好救人了。这时,少昊君大叫道:“各位同仁不要听他的妖言煽惑!”青衫客忙随声应合。
少林派净觉大师上前一步,口宣佛号道:“这位少侠,你当真要救天人教的魔女?”云飞点头道:“不错,她没犯什么错,请放了她!”罗彩灵从悲愤中恢复过来,目不转睛地瞧着云飞,虽然黑脸上伤痕累累,可他的眼睛却是如此明亮而有神,她仿佛看到了曙星!
云飞诘问道:“佛家讲万法俱明,一切不取,为何少林定要垂涎于宝藏而不顾佛法之仗义?”净觉操起四辩舌道:“少侠这话可说偏了,我少林今日之举只在灭邪剿妖,并非唾涎宝物。”云飞笑道:“大师又说错话了,佛家以正念为头,慈悲为眼,善恶本无定论。既如此,那少林的灭邪剿妖之旨岂不又违了佛理?”
净觉嗄嗄无言以对,忙转过话头道:“这位少侠正值富年,何故偏要以风撼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云飞笑而不答,反问道:“请问大师,佛家五戒可还记得么?”少林的西堂净心长老忍不住探出个削顶尖头来,喝道:“岂有此理!毛头小子胆敢侮辱本寺住持!”说罢勒着袖头便要出手,被净觉大师按下。净觉心忖少林身为武林泰斗,不可失礼于人前,微开善口道:“既然少侠不明白,老衲说也无妨,佛家五戒,乃‘不杀、不盗、不淫、不欺骗、不饮酒’,不知少侠所问何意?”云飞点头说道:“看来大师还记在心里,那么,大师可知今日犯下了哪一条戒律吗?”净觉大师这才明白中了圈套,苦口难言。净心长老火烧眉上,大喝道:“你嘴上的毛都没长齐,竟敢如此出言不逊!”本欲再次出手,待他一瞧住持的肃面,重哼了一声,只得愤愤作罢。
云飞指着净觉,道:“你不愿说,证明你还有一点慈心。我替你说了罢,如今你们少林正犯了五戒中的杀戒。血光就在你我眼前,难道你的肉眼、法眼、慧眼、天眼、佛眼都是浊的吗?”净觉更是惭愧得只有一念佛号,垂首拨珠。
少林的首座净潜长老听了云飞的谩语已有九分不快,这时见住持闷不吭声,心里就十分吃恼,我少林怎能被这么一个没名没份的小子压着摆布,念了一声佛号,探出个葫芦头来,望着群雄道:“这位少侠的词语锋利逼人,想我少林并未开罪与他,他无故中伤我少林,这岂不是无事上门找碴子?”青衫客首发其檄:“什么少侠不少侠的,与天人教为伍的东西,都该叫魔头!”昆仑派掌门空云老道骂道:“不自量力的东西,你有什么能耐?刚才的妖术休想瞒过老夫的耳目!没事滚回家去睡觉,老夫也不再追穷,要不然,哼哼!”说完把掌摩了摩。净潜见群雄躁动,心中无量欢喜,云飞则毫无紧张之色,反而捂腹大笑起来,群雄以为有诈,都按紧了兵器,怵怵待敌。
云飞也不理会群雄,收笑转为厉容,望台下群雄道:“有理不在高声。”此话夹着沉郁的内力呼啸而出,把群雄震得心神摇荡。云飞虎目暴精,道:“佛教有十善,‘不犯杀、盗、淫、妒忌、忿恨、愚痴、谎话、巧辩、挑拨、恶骂’。”言罢星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