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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白剑丧母邝家庄 淑女双眸识俊儒
邝玉莹径直向云飞走去,看了看这少年,心中对他非常有好感,道:“你就是昨日搬到这里来的云飞吧!”云飞应道:“是啊,多谢小姐相助,如果我有能力,一定会报答小姐的!”瞧了邝玉莹一眼,回头就走。“喂,我……”邝玉莹不禁微叹一声,好希望能与云飞多谈一会儿。
邝盛彪无名火起,动手拉邝玉莹,道:“妹子,你和这臭小子非亲非故的,怎么对他那么好?”“哼,关你什么事?将你的臭手拿开!”邝玉莹使劲甩开邝盛彪的手,扭头便走。“好妹子,等等!”见妹子远去,邝盛彪气冲顶颅,道:“哼!都是云飞,我非要给你点厉害瞧瞧!”身旁的小奴才们也哈腰道:“对!都是那毛崽子,咱们定要好好整治他!”
邝家庄内堂,有两人闭门而谈。一个穿得庸容华贵,便是邝家庄庄主邝贵世;另一人一副商人打扮,却长得魁武彪悍,和衣着不大相称。邝贵世道:“我在此处没被发觉,大宋的昏官收了我的黄金都在家里享福呢!”那商人笑道:“那就好,这次皇上命我下巡,我见大宋果真气数已尽,咱们即将大举进攻了!哈哈哈哈!”邝贵世也笑道:“上万件武器我都锁得好好的,到时候,我这里来个窝里反!呵呵呵呵!”
原来,邝贵世是蒙古将军阿术,那商人是他拜把子兄弟,兵马大元帅伯颜。邝贵世受命监视南宋一举一动,暗地招兵买马,准备内应。伯颜道:“小女在蒙古待惯了,这次我带她随之游玩,她一定会感到新鲜而处处顽皮,还有劳贤弟费心了。”邝贵世笑道:“这孩子聪明伶俐,我很是欢喜,她在此,我儿也有个伴了。只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不好好读书,昨日又惹我生气,将来怎么授以大任!唉~”伯颜安慰道:“小孩子无心不懂事,再长几岁就明事理了。”邝贵世微一点头。
再说云飞做完手上之活,续到大堂向林管家请事。林管家正坐在宰相椅上乘凉,八字形的胡须随风飘荡,好不自在。云飞近身道:“林管家,我已经把柴火送到厨房了。”林管家抬起身子,二话不说,反手掴了云飞一巴掌,用力之大以至脸上留下五个深红血印,骂道:“饭桶!送个柴火送了这么半天,定是到什么地方偷懒去了!”云飞捂着脸庞,忍住疼痛回道:“禀告管家,只因在路上被小少爷拦住,延误了辰光,下次不会了!”
林管家听是牵扯到小少爷,便改了改口气,道:“懒鬼,这次就姑且饶你,你再去……”一语未了,从门外嚷进一声“林管家”,邝玉莹这时笑盈盈出现在面前,云飞不知怎么,对这位姑娘颇有好感,却又不敢正视她。邝玉莹笑道:“他挺机灵的,就留他伺候我吧!”林管家早已离了宰相椅,笔直地站着,道:“啊!小姐吩咐的,当然照办了!”又用衣袖抹着本来就很干净却又真不干净的宰相椅,堆着笑道:“小姐,这儿坐啊!”邝玉莹道:“不了。”林管家干笑着对云飞道:“小子,你福气来了!哈哈,去吧!”云飞忙谢过林管家和小姐。
出了大堂,邝玉莹睁着大眼睛向云飞搭话:“跟我在一起,别这么拘束啊!这次我跟爹南下,碰见的人儿都好讨厌,一副虚伪嘴脸,特别是那个邝盛彪最为恶心!”云飞无语。邝玉莹道:“嗯,咱们到后山去玩,好么?”云飞连忙点头道:“是,小姐!”邝玉莹拍拍云飞,道:“哎呀!什么小姐前小姐后的,叫我莹儿好了!”她一副天真烂熳的样子,云飞看了总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到心里好甜,答道:“好啊,莹儿!”“这就对了嘛!”莹儿的心里也有着这样一种感觉。
且说邝少爷与同伴们堆积着落叶枯枝烧着玩,卢刚嫌火不够旺,加柴时将头挨近了火,不小心把头发给燎了,只闻得一阵烟焦味,竟燃了起来。卢刚脸色通红,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热的,象个兔子一样乱跳,两只手不停地打脑袋。邝少爷大笑不止,不但不帮他,还将他往火堆里推,只搅得一堆火都被踢成星星点点了。
邝少爷驾驱同伙,玩得起劲,从钭华的身上掉下一块翠玉,晶莹无瑕,通透翡绿。邝少爷拾起端祥着,真是煞眼,道:“这东西很好看,送给我吧!”钭华大惊,叫道:“不行,不行!这是我家祖传的宝物,一般人都没有呢!”邝少爷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翡翠,没有钭华的好看,心想自己身为少庄主,决不能在他们这些身份底微的小子面前丢脸,重哼一声,将翠玉甩给钭华,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家里还有更大的呢!”
钭华慌忙接住翠玉,道:“既然有,为什么不拿出来呢!”邝少爷叫道:“拿出来是怕吓坏了你们,你等着,我马上去拿!”说完一溜烟跑了,到了父亲的书房,父亲不在,正好下手,翻箱倒柜,见有一柜上有锁,便紧忙跑到爹的卧房,搜了几件上衣,终于找出了一串钥匙,再回到书房,左试试右试试,打开了柜子,发现里面藏着一个琉璃盒,心中不禁窃喜,扯开一卷红绫,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不是那个是什么!原来是一块尖状玉玠,纯白无瑕,上刻“敕将军所佩”,较之先前之物真是胜过太多,他却不知,这玉玠乃蒙古将军所佩的信物,如果弄坏了,将不堪设想。
邝盛彪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脸面重要,急忙拿起玉玠慌慌张张地就跑去眩耀了。玩伴见后,都自觉身子矮了好多,暗恨为什么自己家中就没有这个宝物呢?邝少爷此时的身子可就高了许多,轻蔑地笑着。那钭华端着玉玠,迟迟不肯放手,抚摸着,亲呢着。邝少爷叫道:“好了,看了这么久,给我拿来!”一把从钭华手中抢过,可他早已被虚荣心冲昏了头脑,这一把没抓牢,那玉玠也就“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玉摔石地,不破才怪。
五股凉气凉透了邝盛彪的全身上下,七经八脉,整个人都蒙了。玩伴们看着害怕,一哄而散,只留下邝盛彪一个人像株枯树似的傻站着,“惨了惨了,这是爹最珍惜的东西了!啊,老天爷救我啊!”亏他脑子转得快,眼睛渐渐眯成了一条线,想到一个绝妙的办法……
“云飞这小子,一来就走了狗屎运,把我妹子骗得服服贴贴的,哼哼哼哼!”
邝少爷开始有意地找云飞,柴房里没有、他家里没有、妹妹房里没有、管家那里也没有。眼见斜阳西薄,他犯着急,无意来到小溪傍,原来云飞忙了一天的活,正在洗手。他喜得搔头抹脸,心道:“替死鬼总算找到了!”叫了一声,云飞转过头,见是邝少爷,顿时一愣。邝少爷道:“你没事给我帮帮忙吧。”云飞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做。”邝少爷道:“做什么做,主子吩咐仆人,仆人就该无条件答应!”自己打头,云飞只好随着他去。
来到邝贵世的书房,邝少爷的脸上遮掩不住微笑,只是面背着云飞。邝少爷指着一个木柜,道:“你去把柜子上面的东西拿下来。”云飞心中纳闷:“你自己不会拿么?”嘴里却不好说,便老老实实地拿起一凳,踮着脚就在柜子上游摸,柜子很高,他看不见顶上,手里一硬,将两个半块玉玠拿在手中,脚刚沾地,邝贵世不巧走了进来。
邝少爷本想让云飞拿着两块倒霉物磨到爹来,此刻见爹来得正好,连忙嚷道:“爹,这小子把你的宝贵玉牌儿弄得一个变俩了!”“一个变俩?!”邝贵世听得发毛,这将军的信物岂是闹得玩儿的,大喝道:“我那玉玠怎么了?”一见云飞手上握着摔破的玉玠,大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灼目直射云飞,几乎可以将其烧化。
云飞心中直冒凉气,急忙把玉玠放到桌上,辩道:“我没有!是少爷要我把柜上的东西取下来,它是怎么破的我也不知道啊!”说完一指那张小凳,道:“老爷请看,柜子太高我够不着,这个凳子就是我刚才踮脚用的。”邝贵世暂忍着气,寻思道:“我的玉玠分明放在柜内琉璃盒内,怎会跑到柜子上面?况且这柜子应上着锁,仆人怎会知晓我有玉玠,又哪来的钥匙开柜子呢?”云飞见邝少爷向天翻着白眼,明白自己被骗的颠末,心里又急又恨,只望邝庄主是个明理人,替他开脱。
邝贵世把柜子打开,里面虽然收拾得很整齐,但显然是给人翻过的,许多物件都换了地方。他明白了,肇事者是自己的宝贝儿子,玉玠被他偷出去弄破,不好交待而嫁祸给云飞。邝贵世一瞪邝盛彪,喝道:“这玉玠怎么跑到柜子上面去的?给我说!”邝盛彪咯咯哒哒的支口无言。邝贵世再瞥云飞,他的脸上摆出一副不屈不挠的表情。
邝盛彪两腿发软,扑跪在地上,不断地叩头,“爹呀!孩儿只是一时不小心,求爹饶过孩儿吧!”邝贵世简直气昏了头,身为蒙古人,最讲究豪爽之气,敢做敢当,眼见儿子这般无赖,自己犹是身经百战,此时也支撑不住,歪歪斜斜地坐倒在椅子上。
次日,邝玉莹得知云飞受诬之事,气愤填膺,跺脚骂道:“哪有这般狗东西!”找过云飞详问,果然有此事,便要替他泄愤。云飞道:“算了,以后日子还长,和他闹起来不好看。”邝玉莹道:“不行,本姑娘定要替你出这口恶气!今天你什么也不用做,看我好好整治他。”云飞拗不过,又耐她一片侠心,自己推就反失了气慨,便答应了。
这邝家庄内的学堂不仅供应本庄子弟,还兼收外庄富贵公子。那岢庄和酃庄的少主子也在这里就学,还不是家长们仰慕霍先生的才学,这两小子一个叫岢明、一个叫酃顺,一般年纪,都是火爆脾气。日常邝盛彪独断专行,故而不与他们往来,他们也对邝盛彪早生厌恶,只是未发作而已。
邝盛彪依旧领着家厮上学,因时辰尚早,业师未来。那边的岢公子和酃公子见邝盛彪的脸臃肿得像个西红柿,都忍不住窃笑,邝盛彪见了正要动肝火,被卢刚按捺下去了。邝盛彪啐了一声,放下文房四宝,便与卢刚扯东,岢公子和酃公子也扯着西,没人顾及窗外。
却也偏巧,邝玉莹这时跑进学堂,娇丽的身躯惹得满堂喧哗,那岢酃两位公子的眼睛早就像苍蝇一样,死死盯住她了。邝盛彪在后排笑嘻嘻地叫道:“好妹子,你是来找哥哥我的吧!”邝玉莹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直把那邝盛彪喜得拉过钭华的脑袋就不停地摩。
邝玉莹走到岢公子的座前,突然嗳呦一声,跌下身去,岢公子连忙直起身又躬下身将她扶起。邝盛彪青瞪着眼,大叫道:“敢碰我妹子的手,这个畜生!”众家厮急忙劝少爷息怒,岢公子也不老实,还在邝玉莹身上拍灰,温长暖短的。邝盛彪大吼道:“这个王八羔子!竟敢公然在我妹子身上乱摸!”众家厮拿着纸扇拼命给邝盛彪扇风,他那口怒气要是再加那么一点点火星的话,一定会爆炸。这岢公子此时一心都在邝玉莹的脸上歇着呢,哪里听得见邝盛彪的叫骂。邝玉莹见众家厮碍手,只道是“倒醋计”不成,突然脑中又生一绝妙之计,心里吃笑不止,欢步跨出塾门。
看来时辰已到,从岢公子方位的窗外飞来一块石子,不歪不巧打在邝盛彪的稀脸上。邝盛彪看准了方向,气得鼻孔生烟,实在捺不住性子,拍桌大喝道:“好你个岢卖(毛必)养的!你老子早就看你不爽了,你有(毛必)亮出来比比!”岢公子无端挨此毒骂,怒火上冲,大叫一声,抓起一块砚饼就要掷去,被酃顺揪着衣服,示意不要惹事,必竟这里是别人的地方。岢公子骂了一声:“没毛养的!”便将砚饼放了下去,身子也坐下。
这时,又从钭华那边唿唿飞来一块石子,不偏不斜打中了岢公子的脑门子,没待他反应过来,接声又飞来一块,又中了脑门子,打得他脑袋嗡嗡作响。这两下也算解了邝盛彪的心头恨,拍手大笑道:“打得好,打得妙咧!”还向钭华竖拇指,钭华尚不明白,喏笑了一下。这时,便是武大郎也动了真怒,岢公子一掀桌子,破口大骂道:“坏你个(毛几)(毛巴)养的!动起家伙了!”说完绰起一张白桦凳,跑到邝盛彪面前便扞,被邝盛彪侧身躲过,反被邝盛彪一记夺命腿踢中了命根子,岢公子只顾捂着下身,一张脸扭曲得不成人样,一个劲在地上哼呦。
酃公子见状,也不能明哲保身了,大喝一声,将一根门闩横拆下来,竖投过去,正叩在邝盛彪的小腹上,他嗳呦一声,便倒在地上嗳呦了。此时,两方的陪读家厮都帮着主子掷飞砚的掷飞砚,甩墨壶的甩墨壶,抡椅子的抡椅子,直打得喜雀争巢,乌鸦扑食。不会打的,这边一口“你家公公爬灰”,那边一口“你家婆婆养相公”,直骂得舌敝唇焦,面红脖粗。
再看那苛少爷元气已恢复,拼命扯着邝盛彪撕打,邝盛彪的家厮少些,此时方显兵力不足。邝盛彪被苛家的小厮按在地上,遭苛明排泄,那苛明也是个会玩的,两只手上下左右地扯着邝盛彪的脸,那邝盛彪的脸也真有七十二般变化,一会儿象公鸡尖嘴,一会儿象狐狸耍奸,一会儿象野猫哭鼠,一会儿象虎眼铜铃,一会儿又象肥猪拱鼻……
这时,邝家庄的小厮都被管住了,只听得邝盛彪嘴里直哝哝:“肏你爷爷的孙子!等我告诉我爹,有你们这帮瞎子好看!”唉,可惜他的嘴在变化中,哝的话就像猪嘴啃泥,听不分明。好个苛明,要干干到底,不干非丈夫!他卸了靴,脱了袜子捏成一团便往邝盛彪吃饭的洞里搊。邝盛彪煞的黄了脸,粗了脖子,呜哇一声,把早上吃的全吐出来了,污拉稀的,一股酸臭。可道是这一吐吐得妙,众人都捏鼻子捂嘴巴地跑出门了。
真是情趣盎然,好不热闹,便是孙行者大闹天宫,也比不上今日之事乐也。这等一流盛况,各位没缘得见,今得本人详实记下,以飨各位看官之文饥。
各位要问,为何此时业师还未到来?原来那业师远远地听见斗闹声,早去禀告庄主了。邝贵世纵然势大,但又不能暴露身份,儿子受欺这口气只得强按在腑,直待哪天蒙古军大举攻宋之刻再旧仇新账一块算。
且看邝家庄内,山明水丽,将至冬天,花草虽凋,大半的树木依然常绿。邝玉莹与云飞手拉手一起畅玩,云飞欣然道:“这儿风景真美!”邝玉莹的心沉沁在潱鼭|的流水中,畅然道:“真的耶,大漠与这里比起来真是太单调了!”云飞把视线转到她的脸蛋上,道:“原来你家在蒙古啊,那里好远呢!”邝玉莹一拂两鬓,道:“是啊,我从小在那里长大,每天见到的全是黄沙,真是烦透了!这次爹带我下江南,我甭提有多高兴呢!”云飞见她自由自在的样子,心中好生羡慕。
噫!突然从灌木丛里蹦出一只玉兔来,缺唇尖齿,长耳稀须,直鼻垂酥,双睛红映。莹儿高兴地叫到:“瞧!那儿有一只小白兔,好可爱啊!”云飞笑道:“好,我将它捉来,咱们一起喂养它,照顾它。”莹儿忙指东道西,道:“好啊!快点,快点!”
云飞奔跑着追赶小白兔,那小兔子还真机灵,左闪右突,亏得云飞习过武,还是抓它不着。云飞给莹儿使了一个眼色,莹儿会意,俩人便前后包抄,小兔子被夹在中间,吓得缩在一团不敢乱动,他们一齐扑去。只闻得“砰”的一声,“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