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两人自己都见面甚少,更无暇顾及那个婴孩。我为了寻回那片衣袂,经常施了隐身咒后在黄蔷堡中窜来窜去,那一日,不知怎的就走进了一间偏房中,刚一进去,就听得婴孩哇哇哭声,我心中好奇对我王,不敢相瞒,当时我更多是垂涎于那婴孩的新鲜多汁”
我身子一震,我此时此刻,我该说什么好呢?
巫影族,本就是茹毛饮血、凶残冷酷的族类。
我什么也没说。
荒树继续道:“循声找去,那婴孩竟然并不在床上,而是滚落在床底!声音已哭得嘶哑,干噎不止,不知已滚落在此多久,竟然无人照应、无人理会!那二人真是禽兽不如!我将婴孩抱起,心想这孩子摊上关风、剪雪二人还真是命苦,不如我将他吃掉、少受多少年的苦楚折磨,岂不是更好!想到这里,我心一横,手上一紧,掐住了那嘶声不止的婴孩”
“你!”我明知寄城好端端地活到了十七岁,但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叫出声来。
荒树的手仍在梳理,她没有辩解,继续道:“再料不到那婴孩突然安静,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对上了我的眼睛——怎么可能!我明明施了隐身术,连无涯、关风都看不见我,这个婴孩怎么可能看得到我?吓得我心中一慌,差点把手里的婴孩给扔了出去!”
“我低头看看自己,仍是隐身状态,并未暴露,那这婴孩是如何看得到我的?难道只是巧合?我心中惊奇,一时间竟忘了要吃掉他的事情。我将他抱在怀里,左右调整着姿势,真是令人震惊——这孩子竟然随着角度不同,晃动着他的脑袋,眼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我的脸和我的眼睛!他是真的能看到我!那我愈发不能留他性命!就在我下定决心要取他小命的一瞬间,他突然咧开小嘴,冲我一笑,脏兮兮的脸颊上居然显露出一对梨涡!那梨涡我一见之下,当时心就软了,如同要化掉一般”
梨涡!寄城,你的梨涡,真是要命,关键时刻能救命啊!
“我再也下不去手,将那婴孩抱在怀中,一时间竟舍不得丢手。突然婴孩脸色一变,眼睛望向我身后,我回头一看,是一个堡中侍女经过房间门口,正面色大变、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她是看不到我的,只能看到婴孩一个人横在半空、甚是诡异的状况。眼见她张嘴要叫、拔腿要跑,我飞身过去将她制住,将计就计,在她耳边用鬼气森森的声音恐吓她,说这婴孩是魔鬼之子,若她不好好照应孩子、并且敢将此事汇报关风、剪雪二人,魔鬼便会将她折磨致死、带入地狱。侍女惊恐之下,连连应允。就这样,我在关风二人的眼皮子底下,出入堡中,要挟侍女,一天天看着婴孩长大了。”
“关风二人竟从未知觉?”我问。
“从未。旁人的生命在他俩眼中渺如蝼蚁,他们早已将婴孩抛诸脑后。我还记得寄城两岁那一年,他在堡中蹒跚奔跑,我在一旁隐身注目,关风骤然现身,看到寄城,仿佛受了惊吓,大声嚷嚷道:‘怎会有小儿在此?!’侍女连忙解释,关风这才一脸嫌恶地走开了。
“寄城五岁之后,我第一次带着他进入石山,在他面前显出真身。他太年幼,不擅表达,但看得出他心中欢喜,搂着我咯咯直笑。从那一天起,我开始教授他巫影族法术,还有这天下诸族、世间万象。他性子腼腆,但生性聪颖,一学就会,不过几年,他就娴熟掌握了我巫影族的数门法术”
“比如呢?”我不知怎的,突然感起兴趣来。
“比如,将一个人变成一枚苹果。”荒树说。
我颈子一硬。
“是的,他曾经将侍女变成了一枚苹果。”荒树的声音里隐隐带着不易察觉的骄傲。
“苹——果?”我僵着身子,缓缓回头,经过了这许多时候,我那一头藻绿色的长发早就编好了吧。
第235章 狗屎()
“是的,苹果。想这世间,能将人变成苹果的,据我所知,不出五个。”荒树迎着我的眼,绿油油的眼睛里是无法掩饰的骄傲和宠溺——这可不是对我,而是她想起了她一手抚养长大的那个少年。
“为什么是苹果,而不是其他?”我语气平静地问,心中早已惊涛骇浪。
“苹果是这世间最甜美的果实,甜美到让人肯去犯罪——在世间人的眼里,有哪一个族类像我们巫影族一样,亦正亦邪,既有本事,又似乎充满了罪恶;兼顾了人类与血族两大族类的优势,却并不见容于世人,犹如一枚染了毒的苹果。所以,我们对苹果一向有特别的感情。”荒树耐心向我解释。
但,我的心思已飘去远处。
“我从不辩解。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是我。”这是在那悬崖边上、随时都会坠落的破碎的车厢里,落英对我说过的话,他说不是他干的,不是他将姐姐画海变成了苹果。
在那个被死神眷顾的时刻,我宁可相信死神也没有相信他。
原来,他没说谎。
是寄城将姐姐变成了苹果。
寄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姐姐,你是受害人还是合伙人?
我想知道答案。
“那个侍女后来怎么样了?”我问。
“哦?哦,不怎么样,一段时间过后她自然就恢复了原样。”荒树回答。
“这样啊寄城他没有选择把‘苹果’吃掉?”我又问。
“吃掉?为什么要吃掉?寄城那般善良的孩子,他永远干不出这样的事,”荒树仿佛有些不悦,为我那“不善良”的猜测,她语气有点僵硬:“他不过是想练练手而已,长这么大,他从未想过要伤害谁,即使是关风、剪雪那样对他,他都不肯在我面前说一句他们的不是!”
“他嘴上不说,也许心中腹诽。他唤作‘寄城’,真是一肚子城府。”我淡淡道,心中不知怎的,有些莫名而来的气恼:寄城,你被巫影族抚养长大,一身本领,你竟然在我面前装羞怯、懦弱,让我这个傻瓜遇事总是冲在你前头、为你挡枪;你明知我紧张姐姐,还将她变成苹果,害得她差一点就随着列车坠落山崖!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布什么局?!
只有我美意是个傻瓜。
“我王,拼着被你责骂,我也要为寄城辨别!”荒树瞪着我,气息变得急促:“自小他便夹在关风二人和我之间,待得长大懂事,他明白我同那二人势不两立,但他心思纯良,不肯伤人,从未在那二人面前泄露我的行踪半分;在我面前,亦从不提那二人情状,以免引我怒火。关风甚是狡猾,长久追寻,我也无法找到被他抢走的那一片衣袂,正自焦躁万分,见寄城一日大似一日,可受差遣,便命他想办法帮我寻找,你知他怎应我?他说:‘我背着大人和夫人在您这里受教,您对我恩情深重,但毕竟是欺瞒于他二人。若他二人得知,要我说出您的行踪、加害于您,我宁可死也不会出卖于您;但您让我偷偷摸摸去搜寻大人之物,那我实在也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是两边不得罪的小人,有什么可夸耀的!”我仍心中有气,冷笑道。
“我王,若你真的了解寄城,你便知道,这样的行为在他人身上,很可能真是圆滑之举。但放在寄城身上,实在是他本性天真、纯良,他不是害怕得罪人,他也不是没本事、办不到,他只是不忍心。”荒树的眼神有些黯淡。
“他不肯替你去搜寻那一片被抢走的衣袂,还有一个原因。”我说,想到寄城那神情雀跃、嘴角梨涡隐现的模样,想到他提到“黑影林”时面色柔和的样子,心中的气恼渐渐消弭。
“什么原因?”荒树问。
“他知道你是这世上唯一爱他的人,他怕寻回了你要的东西,你就会离他而去。”我轻轻地说。
荒树面色一愣,突然别转脸,肩头微微耸动。
“寄城说过,他曾被一种叫做‘血狼’的动物咬过,而且有人救了他,那是怎么回事?”我突然想到一点,出声询问。
“‘血狼’!”荒树猛然抬头,眼神里有恐惧和愤恨。
我知道有故事,等着她的下文。
“那血狼唉,世人都说巫影族残忍邪恶,殊不知血族才是更胜一筹,不过他们得了天下,是非黑白自然是他们说了算!”荒树叹气道:“别的不说,仅说血狼,那可是血族专门以血饲养的狗与狼的混种,凶残嗜血到你无法想象,据说连血族自己都难以控制,不得散养,要由专人驯养,但那黄蔷堡关风是什么人,私下在堡中驯养了几条血狼,以鲜血喂养,我甚至亲眼见过他们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活人直接丢给血狼,任由血狼啃食真是血腥残忍至极!”说到这儿,荒树的脸上露出极其嫌恶、恐惧的神情,想来她又忆起了当时的情景。
寄城说,他曾被血狼咬过。那会是什么惨状,我不敢想。
“我恨他们入骨!”荒树突然恨声道,声音里似乎咯着石子,将话语浸出血意!
“那侍女最终还是将寄城的古怪行径和‘魔鬼之子’的那套说辞告密给了关风,关风甚是奸猾,并未即刻发难,而是跟踪了寄城数日,但寄城在我的教导下甚是警觉,并未让关风发现异样。数日后,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一日我隐身进入黄蔷堡中,与寄城在他房中磋商事宜,关风突然破门而入,我瞬间隐身,但看样子关风明明听到了除寄城外其他人的声音,也感到眼前一花,但他无法看到我,只能以寄城的性命相要挟,他动作很快,冲上来就咬住了寄城的喉管,以寄城的生命逼我现身!可是我不能,我身上还肩负着责任,我要守护先王的那一缕魂魄,我还要等待着一个叫‘美意’的人!我就在这时,黄蔷堡的夫人剪雪款款走了进来,我紧张地盯着她,她毕竟是个女流之辈,也许心慈手软,会求关风放寄城一马,但是她那张骨瘦如柴的脸上,只见一个血盆大口,一张一合道:‘就这样一个小崽子,还消得大人亲自动口,唤血狼来,一切大人想要知道的,还怕这崽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吗?’”
“你,停一下。”荒树的叙述让我听得头晕眼花,我不敢相信我听到的,但荒树有骗我的必要吗?当我躺在红蔷堡、被哥哥守护着、安然当一个睡娃娃的时候,天知道寄城他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就这样,他还能在圣星堡大殿上,当那些吃人的蔷薇花要吞噬我的时候,他奋不顾身地拽我出险境;在我千钧一发、保住小命的时候,他激动得抱着我呜呜哭泣!
生命给他的几乎全是狗屎,但他却仍愿意抿嘴一笑、梨涡闪闪!
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做?
生命若给我狗屎,那我就逼着它自己把这坨狗屎吃下去。
“我王,可否继续?”荒树问我,绿色的眼睛仿佛烧着了,灼灼翠火。
我点点头。
“关风一听之下,立即会意,松开寄城,长啸一声,不过片刻,即有满身盔甲之人牵着两条黑黝黝、高大凶悍的血狼出现在房间门口。当时我若出手,仍是有机会,但,我思虑太多,又侥幸着关风二人也许不至如此残忍、不过是吓唬一下寄城,没想到关风一声呼哨,那两条畜生挣脱驯养之人,直接就朝寄城扑了上去!”
“他们、他二人、竟如此”我一时间竟找不出什么话来形容这丧心病狂的两位。
“我瞥了一眼,当时关风和剪雪退到了房间一角,抱臂胸前,浅笑盈盈,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一切,那一刻我就知道,没有任何侥幸,若我不出手,寄城必死无疑!两条血狼已经咬上了寄城,凭我的能耐,我没有把握一次搞定那两条畜生,于是我选择了关风。我常年在血族游走,自然知道他们的命脉,早就随身准备着我亲手制作的一柄十字形利刃,当时我是隐身状态,所以一招得手,待关风反应过来,我那十字形利刃已经扎在了关风胸口!
“我王,你再料不到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站在关风身边的他的夫人,剪雪,当她看到扎在她家大人胸前的利刃时,竟然窃喜大过了惊恐!真是人心诡诈,非要到生死时刻才能看个究竟!我并未现身,在关风耳边低语:‘若想活命,就撤回血狼!’关风再是奸猾,看着扎在胸口的利刃,也是吓得动弹不得,只听剪雪冷笑道:‘装神弄鬼!什么东西,快快现身!大人如此神勇,还能怕了你不成!若是真受了你的要挟,那大人的脸面何存?!’哈哈,这个血族女人,话中之意,可是在激将关风硬碰,真是想让她家大人死掉想疯了!关风脸上狠毒之色一闪而过。反倒我那心软无用的寄城小子,顾不得狼已上身,奋力叫嚷道:‘别伤大人性命!’关风还算镇定,没有硬来,而是即刻服软,喝道:‘速将血狼带离!’怎知那血狼畜生本性,已经咬红了眼,利齿已嵌入寄城血肉中,不肯松口。我顾不上关风,拔了利刃,冲过去击打血狼。就在这个时候,关风上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剑一样的东西,朝着一条血狼的腿就劈了上去!”
关风此举,意欲何为?
第236章 变故()
关风此举,意欲何为?
伤了血狼救寄城?
怎么可能?!
但,又有什么不可能?就算是他再嫌弃、淡漠于寄城,至少是在自己身边长了十数年的孩子,眼看着对方要葬身狼口,良心发现也未可知。
哈哈,事实证明,我还是太过天真!
人(当然关风是个不折不扣的血族)的本性真是深不可测,永远不要去揣测,因为答案一定会让你吃惊。
荒树看了我一眼,已将我的心思看透,微微冷笑,继续道:“血狼中招,高声嚎叫,狼血从创口中喷溅而出!只见关风并未停手,手起剑落,又劈向另一条血狼!两条血狼不知主人为何突然发难,松开了寄城,嗥叫、奔跳,却也并不敢逃离此地,伤口里的血喷洒得到处都是”
“原来关风是这个目的!”我心中一动,大叫道。
“我王果然聪明!”荒树苦笑,继续道:“你已明白关风要干什么了,是的,那两条血狼喷溅出来的血液,尽数洒在了我的身上!我的隐身咒遇血后骤然失效,赫然便现身在关风和剪雪的面前!”
果然如此!
这世间的隐身术在滚烫的鲜血泼洒之下,是会现出原形的。可是,我怎么会知道这一点?难道是沉睡之时,哥哥讲述给我听的?但确实没什么印象了,怎么这一会儿突然就蹦入脑海了?
“我王,当时我的头发并未变白,而是同你一样,是藻绿色的,纵使身上泼了狼血,但仍可一眼看出,是个巫影族。关风低呼一声,眼睛牢牢盯在我身上,又惊又喜,连声道:‘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那巫影族之王一定有相助之人拿下她,我要活的!一切皆要着落在她身上!’一时间,关风、两个满身盔甲之人,还有流着血的两条血狼齐齐向我扑了过来,只有剪雪继续抄着手,皮笑肉不笑,站在屋角,冷冷看着我们。
“我看了一眼窗口和大门,寻思着是带着寄城一起逃离,还是将寄城抛出去,在那个当口,也顾不上其他,只想保存寄城性命。突然手中一松,寄城劈手夺下我手里的十字形利刃,身子一猫,那时他身量不高,又甚是瘦弱,但很是敏捷灵活,一个闪身竟然欺身到了剪雪身边!
“只见他学着我的样子,不等剪雪反应过来,将利刃抵在了剪雪的胸口。寄城大叫:‘快放了她!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