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卷进,曦光初清。’这一句词的意境最是闲散恬淡,而面前的人,除了她那一副长相和作为伪装的气质之外,通通都是假的,与这名字,更是半点不搭边。
谢云曦听着他这一句话微微敛了敛眸子,抬眸看向苏子琛,嘴角微微一弯,
“不说我野心的尽头?那苏子琛,你可还记得你自己的野心?”
苏子琛听着微微一滞,他的野心?
他能有什么野心,不过是让灵墟宗好好的,让苏家好好的,凌家好好的,自己也好好的,仅此而已。
谢云曦看着他愣神的模样,微微嗤声,
“守家,护家?这就是你穷尽一生的愿望,在这东陆一隅做一个守成的井底之蛙?一步一步按部就班的往前走,从峰内展露锋芒的天骄底子倒传承序列,再到一峰之主乃至灵墟宗的宗主?一生困顿于东陆,一生也不过最高洞虚?苏子琛,你可想过上天给你这不同于别人的灵基是用来做什么的,是要你修炼偷懒用的?这么多年来,东华宗做了多少事你不是不知道,可除了明面上装作肆意的斩杀爪牙之外,你可还做过其他?听师傅的话,你确实是一个好弟子。”
谢云曦淡淡的说着,眸中没有一点波澜,无恭亦无贬,似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
苏子琛听着一阵沉默,他是一个好弟子,但却早已不是最好的自己。
他嗤笑一声,似是在嘲讽自己,又似是冲着谢云曦而去,
“所以呢?我该如何?像你一样?将自己的野心放在首位,为了达成目标隐刃数年,不择手段?谢云曦,不得不说,我佩服你,可将整个家族作为赌注,我赌不起。”
他好赌,特别是在赌场酒馆,他是一个很好的赌徒,就算是在自己身上,他也赌的起,但对于整个家族,整个宗门,他赌不起,亦不敢赌,那是他用命来守护的东西,经不起半点冒险。
谢云曦听着却是微微摇头,
“我说过,我不喜欢赌。”
她做事,向来不赌。
她可以隐忍数年,甚至蛰伏千载,只求一击必中。
所以,她谢云曦出手,向来不赌,而是有着万全的把握。
苏子琛听着敛了敛眸子,让长睫挡住神色,
“所以呢,你又要做什么?别跟我说你取东华而代之,我要知道你野心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他说着扯了扯头发,心情略微有些烦躁。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野心如此大的女人,自己不累吗?跟凌鸢一般,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娇小姐有什么不好?反正不管做什么都会有人帮她摆平,每天好吃好喝的,一生其乐无穷。
他这个问题问出来,倒是让谢云曦微微一愣,
“野心的尽头?”
她自己喃喃开口,细细的咀嚼着这几个字,
“饥寒交迫的时候,我的野心是能吃顿饱饭。朝不保夕的时候,我的野心是能够活下来。成为谢家庶女的时候,我的野心是得到重视,拥有更多的权利。得到重视之后,我又想要彻底的掌握这个家族,将所有的拦路石全部剔除抹杀。
当我做到了这一切。。。。。。”
她嘴角微微一弯,扬起眸子看向天边残阳,那残阳似血,将整片天空渲染的赤红,
“当我做到了这一切,我又想要为谢家谋取更多利益,壮大丹尊门,如今。。。我想要取东华宗而代之,可以后。。。。。”
谢云曦一顿,她笑了笑,开口道,
“谁知道我以后会想要怎样?”
她没有说出来,可心中却是已经有了那么一个雏形,今日是取东华而代之,明日,或许是神道宗也说不定?
她想着,忽然一笑,这苍茫界域格局亿万年不变,她若是变上一变,又是如何?
野心,是永远都没有尽头的。
当一个饥寒交迫的乞丐吃到饱饭的时候,他又会想要暖和的衣服穿,当他得到了暖和的衣服,又会嫌弃这件衣服不好看。。。。。
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一旦萌芽冒出,只需一滴露水,它便会如狂草一般的疯长开来,长满整片天际。
“可野心这东西,端看你怎么看了,我不偷不抢,用的都是自己的手段,更没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用我自己的手段一步一步的爬上去的,这样,有何不可?”
“你呢?苏子琛,你这一生,难道就没有生出过野心与欲望?”
苏子琛听着心中生出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血,看向谢云曦依旧恬淡的面庞,
“我这一生。。。。。。”
他敛了敛眸子,
“人生在世,怎么会没有欲望和野心?只是比起你,我懒一些罢了。”
谢云曦说的没错,他的时间,尽数都用在看杂书和偷懒上了,只是他感觉,这样的日子更加舒坦一些,谁让他就算是半点也不努力,依旧走的和他们一样远呢?
宁修痕是剑道天才又如何,纵使他日日修炼,还不是与自己平手?离宣心性沉稳,心算天下又如何?还不是在他手上吃过瘪?
第306章 盯住()
对于这些,一向是苏子琛用来偷懒的理由,也向来在心中是引以为傲的。
只是今日,一连在两个女子身上吃了暗亏,让他颇为不爽。
一个朝雨,不下十招便是将他制服,在她手下,他没有半分反抗之力。
虽说如今知晓她是搅的神道宗鸡飞狗跳的人,可看到她的骨龄甚至比他还要年少几岁,这便是深深地打击人了。
原来,他不是唯一的天才,比他强的人多的多,困顿于东陆一隅,是他浅显了。
可自己心思还没下去,便是被谢云曦给冷冷的揭了开来,还在他伤口上给他撒了一把盐。
她这一番话他才明了,论心思才智,自己竟还不如她的十中之一。
他以为她是个赌徒,可原来,好赌的只有他一个。
没有把握,便不会动手,隐忍数载乃至蛰伏千年,此人心性,他又是惨遭碾压。
苏子琛不禁有些泄气,以至于谢云曦早早的放开了他的命门,而他却还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
“所以,还真是我太过于。。。。。懒散无志了。”
他说着,眸子骤然一抬,
“可谢云曦,我苏子琛是有些胸无大志,可你也别想这个轻易得蒙骗我,灭东华,你究竟要怎么灭?不许牵扯到其他家!”
他这话一落,谢云曦却是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微微耸了耸肩膀,
“不牵扯其他家?你这话说的晚了,昆吾剑宗、温家、凌家,还有你大哥,都早就被我拖下水了。”
“什么?!”
苏子琛听说惊呼出声,
“喂喂喂,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云曦拧了拧眉头,
“你能换句话说吗?我要做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丹尊门就算是有那个能力一举灭了东华宗明面上也不能露出来。
她要取东华宗而代之,必然不能只是她一家之言,而是百家同盟,这样才能取得神道宗的默许。
当年四家两宗为首讨伐东华却是铩羽而归,原因便是吞没,两宗四家想要蚕食东华宗,将东华这一势力在东陆彻底抹杀,这是动了当年神道宗在东陆设下的格局,这玄门百家兴兴衰衰神道宗不管,可这三宗鼎立之势,却是万万触碰不得。
而如今,她不破三方鼎立之势,只是吞了它东华取代它的地位,在神道宗的底线之内,且东华作恶多端,失道寡助,而丹尊门广交好友,三门两宗皆是助力,上下立辩。
唯有这样,丹尊门取东华而代之,才不会引起神道宗的过多关注。
而以温、谢、苏、凌为首的玄门百家,近年来更是恶极了东华宗,昆吾剑宗的宁修痕与离宣二人又是做梦都想要灭了道光子,她这番,到算是顺水推舟的卖了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苏子琛看着谢云曦的眼睛,恍然明白,他眼角忽然猛地一抽,
“这件事,不会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谢云曦微微挑了挑眉梢,
“看上去。。。。或许,你比你师尊早一些知道。”
灵墟宗衍道真人最是古板,这件事情,她一开始想的是先斩后奏让他无话可说,毕竟仙门起事,一旦其余几家都开始应和,它灵墟宗想要独善其身也是不可能的了。
所有的一切都被谢云曦算在心里,如今东华宗如日中天盛气凌人,东陆各家早已不忿多时,她谋划多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不过今日朝雨出关,东风来了。
三个月,她比她想象中的要快着许多。
谢云曦唇角轻轻一勾,苏子琛听着她这句话显然是也想到了什么,他眉眼一竖,
“阴险!”
谢云曦依旧浅笑,照单全收。
忽的,苏子琛心下一凉,抬起眸子,稍稍有些防备,
“你想什么时候动手?”
还有半月便是凌鸢那丫头定亲,虽说那是个好契机,但他总归不想要伤了自己表妹。
凌鸢不是谢云曦,可以将婚姻爱情当做筹码,她的订亲宴,就算是未必长久,他也要护她做一个开开心心的新娘子。
谢云曦看着他的面色微微抬眸,
“放心,凌鸢那丫头的好事我没打算搅和。”
“那你。。。。。。”
“三个月后,东陆百家灵斗会。”
苏子琛听着一滞,这么快,又要百家盛会了,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半月后,明海城,大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声不绝于耳,可谓是热闹至极。
街边的糖葫芦摊旁,苏子琛一条手臂搭在朝雨身上,笑的那叫一个贱兮兮。
“你都跟了我半个月了,不觉得无聊啊?”
朝雨姑娘微微打了个哈欠,慵懒道,
“逛赌坊,喝花酒,斗妖兽,争拍卖,左拥右抱,朝某此生从未如此惬意过,何来无聊?”
自打半月前这家伙撞破了谢云曦的谋划,虽说谢云曦说了不少,但这家伙也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谢云曦生怕他闹出什么幺蛾子,而陆霄等人又不是这家伙的对手,所以只能请朝雨来盯着他,反正,在谢云曦的算计里,朝雨只需要弄死一个迦樊即可。
所以,朝雨姑娘乐得轻松,这一段时间,只是跟在苏子琛身旁即可。
不得不说,这苏子琛看似纨绔不羁,其实内里的玩玩绕绕也是不少,这点,当初她在黑河古境便是领教过了,只是十几年过去,这家伙的段数又是增了不少。
两人一来一回的试探半个月,谁也没讨了谁的好处,只不过,朝雨并不需要讨好处,只需要盯住他即可。
苏子琛暗中咬牙,本以为是个女子,总要矜持一些,赌坊青楼斗兽场,不管是莺歌燕舞的声色场所还是血腥暴栗的恶心地儿他都领着她转了一个遍,结果她倒是照单全收。
是,他承认把她带到斗兽场是他的失误,就算是长的再怎么娇滴滴,面前的人也都是把神道宗搅的天翻地覆的人,定是在修罗地狱走上不止一遭的,可这青楼。。。。。。。就算是谢云曦也只不过是面色如常而已,可她穿着一身男装,却是左拥右抱的喝着姑娘们喂来的花酒,这就不正常了是不是!
这半个月来他让这女人盯得死死的,声东击西玩手段,她一眼看破,迂回曲折的套话,却是险些让她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挖个干净,最后用拳头,就算是他没有什么不打女人的破原则,可恶的是――他!打!不!过!她!
这简直可恶至极!
苏子琛心里憋着一口气,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竟然如此的被一个人碾压,这还是第一次!
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你接不住的招数!
第307章 戏楼()
苏子琛心下想着,眸中划过一缕幽光,随意的将手搭在了朝雨肩膀上,嘴角带上一抹笑意,一副好哥们的姿态,
“行,不无聊最好,人生在世,这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可千万别感到无聊了,哥们最怕的就是无聊,走咱继续去找乐子去。”
朝雨听着微微挑眉,跟着他往前走去。
这半个月来他为了摆脱她,吃喝嫖赌斗样样招式都用尽了,她也是很好奇,他这又是想到了什么样的招数。
毕竟,纨绔不羁虽是外表,但对于这纨绔子弟最爱的东西,苏子琛这修为可是高的很。
两人漫步似的走在街道上,明海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对于熟悉地形的苏子琛来说,他想要到达一个地方,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这不,稍稍拐了几下,两人便是走到了一个戏楼前。
朝雨看着面前装潢华丽的戏楼微微挑了挑眉梢,戏楼?听戏?这家伙这是想要把她无聊走?
她只是稍稍瞥了一眼,只是感受着里面的喧闹声,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可还没想到是为何,便是被苏子琛推搡着进入了戏楼里。
“咦,朝兄,愣着干嘛,赶紧走啊,这可是除了万花楼之外,最有乐子的地方了。”
除了万花楼外最有意思的地方?这戏楼既无美丽的姑娘唱小曲儿也没有花酒喝,这家伙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朝雨心中疑惑着,可当她走进大厅,忽然就明白了苏子琛说的是什么意思。
偌大的大厅之中,采用的是大红色的装潢,最中央处是一个戏台,四周座落的是圆形的座位,楼上两层为临窗雅座,第三层为软榻,第四层为雅间,楼顶吊着的,是大红与明黄交织的丝绸。
戏台之上,身着戏服的戏子咿咿呀呀的唱着,唱的是仙界某个仙尊与其弟子的风流轶事,台下听戏的男子,身旁皆是有男子在身旁陪着,或是剥葡萄,或是喂酒,有甚者交颈缠绵。
“师尊啊。。。。。。。。”
台上惊艳的戏腔猛然亮起,又是倒了生离死别的关头,台上师徒缠绵
而台下朝雨眼角微微抽搐,与其说是戏楼,倒不如说是一个龙阳馆,台上唱的是师徒男男禁忌之恋,台下一个个也都是。。。。。。直如蚊香的男子。
看着朝雨微滞的脸色,苏子琛笑的如花般灿烂,
“哎呀哎呀,朝雨兄愣着做什么?赶紧落座啊。”
苏子琛说着,便是推搡着朝雨往席间坐下,拿出一块金砖,吆喝道,
“给爷上酒。”
他这话一落,金砖触桌的声音发出,立马有四五个男子冲了过来,一个个弱柳扶风,柔情婉骨,
“爷,您要的酒。”
那男倌将手中的酒壶放在桌子上,拿出酒杯给朝雨与苏子琛倒上,便是作势向着苏子琛身上倒去。
苏子琛不着痕迹的将这几人推了开来,笑吟吟的开口,
“你们几个,先把这位爷伺候好了。”
他说着,看向朝雨,眸中有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那几个男倌看向朝雨,眸中微微有些迟疑,
“这位爷。。。。。。。”
他们也是在这楼里呆了不少时候的,总归是有些察言观色的能力,这位也眉间虽有英气,可看着骨相,倒是多了几分瘦弱,在看这气质,更像是位姑娘。
朝雨姑娘微微抬眸,自是知道了几人认出她的身份,装扮她不是不会,若是要她在街边扮个落难乞丐,小厮,保证没人认出来,只是谢云曦要她隐藏身份扮作贵公子。
朝雨轻轻一笑,她的身材在女子中算是高挑,可在男子之中,却是算不得了,而且,一想到贵公子,她便是想起林昀那家伙,气不打一处来,怎还扮的下去?
这苍茫界域暗里藏着的高手不知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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