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标强迫自己剧烈呕吐,试图把那颗假牙喷射出来。
他用一个小棍在那滩胃液和西瓜瓤所形成的混合物中搅拌,试图发现假牙的银光一闪。
但是他失败了。
他猜想,那颗假牙比重比较大,肯定已经先于西瓜抵达肠道。
剩下的两天,他拒绝去卫生间拉屎,而是把屎拉进一个白色的搪瓷小桶。拉屎的时候,他全神贯注侧耳倾听,注意有没有假牙和搪瓷接触时所发出的声响:然后用水稀释,先是晃动,听有没有假牙的摩擦声:最后一步很关键,要用小木棍在那堆排泄物里进行搅拌,让假牙沉冤昭雪,拨开云雾见青天。
但他几乎一无所获。
他的假牙就此失踪。
我问他:如果你找到那颗假牙,你还会戴吗?
胡德标声嘶力竭地说:戴,凭什么不戴?那颗假牙,可是花了我八百多块钱!
183
胡德标交了一个女朋友,据说是学舞蹈的,天使面孔,魔鬼身材,名字叫诺拉。
听说我写东西,诺拉没事就会过来和我聊会儿天。
诺拉的脑袋里好像缺根弦,做什么事都不在状态,总是心不在焉。她说这是小的时候太胖闹的,她生下来的时候九斤二两,是个〃巨肥儿〃,影响了她的脑部发育。
诺拉号称〃短信王〃,练舞蹈的时候,上厕所的时候,她都挂着手机,不停地用手机发信息。甚至当她做爱的时候。
我和胡德标喝酒,喝高了,就在他的沙发上躺一会儿。
迷迷糊糊,我听到胡德标的床上传出不太健康的声音。
我给诺拉发短信,问她在干什么。
和她以往的风格不一样,她回得特别慢。
我站起来,走到胡德标的床前,想揭开帘子看一看。
胡德标急得够呛,连说不行。
不过,我还是发现诺拉骑在他身上。
一会儿,我收到了诺拉的短信,上面说:别再偷看,我快到高潮了。
接着我就听到她急促的喘息声,好一会儿才逐渐平复。
她真是无愧于〃短信王〃这个光荣称号。
暑假的时候,胡德标回家了,诺拉没回去,说是要找工作。
要说我对她没动过心那是假的。
但总的说来,她还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让她扮演双面荡妇的角色,有点儿勉为其难。
和她睡觉不是问题,但她会打电话,第一个把这件事告诉胡德标,并且是满怀欣喜,她会说我招待你的朋友睡觉了,好像是干了一件光彩的事。
一想到这个,我的心就平静下来。
诺拉后来和胡德标分手,因为她找到了一个比他更有钱的人。
我闲得无聊,给她打电话,希望她给我介绍一个学舞蹈的女孩。
诺拉说:她正在医院生孩子,等忙完了就给我找一个。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在医院打胎。
184
和诺拉分手后,胡德标很沮丧。
他对我说,他想去放纵一下。
他坐车到东直门,然后从东直门,坐了十六块钱的车到了顺义,在顺义县城,他完成了夙愿,终于做了一回嫖客。
他很生气,说那个女人长着烈焰一样的红唇,嘴抹得比头都大,看起来就是性工作者,并且是最没档次的那种。女人不允许他讨价还价,并且拒绝为他提供增值服务。
胡德标拿着两个戒指,说是要卖给我,好把花去的钱挣回来。
两百块一个,纯金的,他说。
我问他哪来的,他说是从小姐手上撸下来的。
我说算你狠,不但不亏本,还赚一把。
他说我是开玩笑,两个戒指都是我原来买给诺拉的。离开的时候,她把戒指还给我了。
他不止向一个人做过推销,但最终也没卖出去。
因为他是卖假耗材的,大家都怕上当。
戒指上面已经满是牙印,每个人都想看看是不是真金。
185
一位伯父病了,我回到家乡,去探望。
坐在长途汽车上,我看到很多标语,都是这一句:
〃如有三日咳,怀疑肺结核。〃
我想这世界可真有点儿疯了。
老人躺在病床上说:很庆幸没出大乱子。以前从没想到脑溢血是这么凶险,一不留神就要了命。
他说:我算是看透了,年轻的时候是拿命换钱,老的时候是拿钱买命。
坐在回程的火车上,我想:人怎么这么倒霉?不换行不行?
我的结论是:不换不行。
186
我的生活开始难以为继,我只好又重新出去找工作。
我痛恨按部就班的工作,每次坐进办公室,我就脑瓜仁疼,像是一个正在被挤碎的核桃,但我别无选择。
不管是等价交换还是不等价交换,你总得活下去。
只要想活下去你就得和社会交换,这就是市场经济。不管你是什么人,都得把自己变成商人,这就是现在的规矩。
187
我在招聘会上,碰见了马路,就是我当老师时的那个同事。
马路已经来北京好几年了,他听说我也在北京,就是一直没能和我联系上。
他很高兴,我也很高兴,都有些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马路告诉我,他的事业发展得很好,他正准备离婚,准备在北京买房,还有了女朋友,并且,他的女朋友我也是认识的。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他的女朋友出现了,是霍小玉。
自从离开那个学校,我就没和她再见过。霍小玉已经长成一个真正的大女孩,已经上了大学,在一个艺术院校里学习油画。
我们一起慨叹时光荏苒,频频举杯。
到最后,我有些喝高了。
我们都没提起韩静,那是我们三个人共同的伤疤,没有人想去触碰。
188
霍小玉没课的时候,就会来找我聊天,和我说一些她和马路的事情。
霍小玉说,她爱马路,但是她也爱别人。
我从来不插话,只是静静地听。
每当我和她呆在一起,就让我想起很多原来的时光。
我喜欢和霍小玉一起聊天。那种气氛很暧昧,有些像爱情。
马路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他对霍小玉和我的接触很不安,以为我们背着他,在干一些别的事情。
所以,他经常会不请自到。
我对他的这种举动很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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