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上八下 作者: 公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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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上八下 作者: 公渡河-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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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着我一脸的道貌岸然   
        我一直想给你来个回马枪   
        却被你玩了个马后炮   
        你这该死的家伙狠狠地放了一个马后炮   
        唉什么世道   
        唉什么世道   
        177   
        中秋节的时候,简虎给我打电话。我问起他颜伍的情况,他说,颜伍已经和女模特分手,现在和他住在一起,整天不着家。   
        春节的时候,简虎告诉我,颜伍要结婚了,我很惊讶。             
        简虎说,颜伍演出的时候,认识了南美某国的一个女孩儿,目前正打得火热。他准备在那个女人完成学业之后,和她一起回那个国家发展。   
        简虎说,颜伍还割了双眼皮,长发剪成了短发,比以前清秀多了。   
        我觉得简虎说得比较玄近乎扯淡,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这一切居然都是真事。   
        颜伍离开的时候,我正在闭关写作,所以没有接到他的电话。   
        我去找他们喝酒的时候,才知道颜伍已经去了南半球。   
        我在简虎那里看见他留下一套新鼓,上面还蒙着黑色的绸子。   
        简虎说,颜伍来到北京之后,最大的愿望就是买一套这个牌子的鼓。   
        鼓有了,他却给捅漏了,你说,他是不是个牲口?简虎有些感慨地说。   
        我把黑绸扯下来,看到最大的鼓上,插着一把刀子。   
        178   
        搬家之后,我告别了乌托邦,和另一群人住在一起。   
        我整天打麻将,喝酒,从来不去想以后的事。   
        这样住了大概三个月,直到再一次拆迁光临。   
        我们像一群老鼠,被人赶着在五环之外转圈,从一个村子搬到另一个村子。   
        后来,我终于安定下来。   
        我住在〃东北望〃,邻近的村子叫〃西北望〃。   
        〃东北望〃是一个很神气的名字,像是一条正在不安的四处张望的京吧狗。   
        〃西北望〃也不错,有点古意,让人想起来〃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的诗句。   
        但其实它们是叫做〃东北旺〃和〃西北旺〃,就像一对叫做狗剩和狗旦的兄弟,把美好寓意破坏殆尽,实在可惜。   
        村子的墙上,你可以看到各种文字。   
        有的写得义正词严:清晨起,公鸡叫;大人孩子睡不好。工作忙,吵大家;你把公鸡杀掉吧!   
        有的写得气势汹汹:再随便倒垃圾打死你这个狗操的!那个〃操〃字,还特地写成〃入肉〃的形状。   
        有的写得含情脉脉:找小姐,打电话,1234678!   
        有的写得立场鲜明:偷电就是犯罪!   
        有的写得充满人性关怀:买货比三家,治病到咱家!主治:淋病、梅毒、尖锐湿疣、阴虱、搔痒、进口针剂;阳痿、早泄、包治包好。具体路线,详见路标。   
        有的写得哀婉动人:寻找断尾猫。猫为黄色花纹带白,体重二十斤,肥胖。猫的名字是春生,如见到,可叫它的名字,必有强烈反应。春生是公猫,已做绝育手术,性格亲人。春生突出特征是:尾巴很短,约两寸,已做截尾手术。春生于半个月前丢失,家有老人,极爱此猫,已哭病多日。有拾到者,必有重谢。我们急盼有关春生的任何线索。 
        
        垃圾站的标语写得充满探索精神:垃圾分类,从我做起!这话有语病,看来,说这话的人是准备把自己也当垃圾一样处理了。   
        除了标语和广告之外,你还可以在黑漆大门上看到很多吉祥话儿:〃平安二字值千金,春满乾坤福满门〃〃三星拱照平安宅,五福骈临幸福家〃〃登仁寿域,纳福禄林〃〃六畜兴旺猪为首,五谷丰登粮领先〃等等。 
        
        我们是一个爱听吉祥话儿的民族,吉祥话儿听多了,自然也就信以为真。   
        在门神和吉祥话儿的守护下,保管让大鬼小鬼都进不了门。   
        179   
        离东北望不远的地方,就是树村。树村之所以出名是因为那里住了更多的乐队,地下乐队。   
        树村是一个很简单的名字,透着干脆,但绝对不平常,就像你给一条狗起名叫〃狗〃而不是叫〃欢欢〃〃贝贝〃〃旺财〃一样。树村里面有树,但并不是太多,全部村民没有像有巢氏一样以树为家,而是都住在四合院里。 
        
        那些乐队也住在小院子里,一起睡觉,一起吃饭,因为那样节省开支。   
        夏天的时候,他们都喜欢光着膀子。   
        他们大多来自偏僻的小城镇,来到北京寻找摇滚的真谛。   
        我和这些乐队接触得不太多。   
        我们是不同的工种。   
        他们的歌词里充斥性、暴力、死亡、毒品、颠覆、脏口,几乎没什么新鲜创意。   
        而我的生活中没有那么多的性、暴力、迷幻,我的生活简简单单。       
        我想进行一些体验。   
        颜伍说:你不要去尝试,我接触过那些东西,但是说实话,你一旦被药物缠上,你什么都干不了,更不要说创造。   
        颜伍说,好好当你的写字先生,别幻想着你会和别人不同。   
        我喜欢晚上出去喝啤酒。   
        只要我出去,每天都能看见一个染了一头黄毛的家伙。   
        黄毛总是一副韩国人的打扮,上身穿着T恤衫,下身穿着一条肥大的裤子,挂着明晃晃的几条铁链。他的耳朵上扎了数不清的眼儿,戴了数不清的亮闪闪的环,支楞起来,好像是两把小号的鬼头刀。 
        
        我一直以为他是某个地下乐队的主唱。   
        后来有人告诉我:他是导游,还有导游证。   
        除了做导游之外,他还兼做很多乐队的经纪人。   
        他和所有的地下乐队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为的是可以从他们身上挣到钱。   
        我后来看见过不下三支摄制组,扛着长枪短炮,在黄毛的带领下,一本正经地对这些地下乐队进行采访。   
        他们并不是真的了解这些乐队和这些人的生存现状。   
        他们对地下乐队的认识,就和安徒生先生当年对遥远中国的认识差不多:中国人吃的是玫瑰糖浆,穿的是绫罗绸缎,半间房子也是金光闪闪。   
        他们从不关心这些乐队成员每天是吃米饭还是下面条,是吃榨菜还是炖猪肉,有没有钱交房租。   
        对他们来说,这不过是又一个娱乐现场,只要热闹就行。   
        〃娱记〃与地下乐队的关系就是〃虞姬与霸王〃,虞姬纯粹是凑热闹,站在一边起哄,不把戏唱悲惨了不算完,哪怕最后抹了自己的脖子她也认了。这些老大不小的呆霸王也就这么活一天是一天,一面与虞姬耳鬓厮磨,一面听着四面楚歌。 
        
        180   
        在那个村子,我最好的朋友是波波。   
        波波是条斑点狗,一条健壮的小公狗。   
        它一见到我就很兴奋,好像我是条母狗。   
        每天早上,它都会拱开我的没有上锁的门,免费提供唤醒服务。它把脏乎乎的爪子搭在我身上,然后就用舌头来舔我,像是一条大蜥蜴。它总是很饥饿,每次过来,都会在我的床底下乱翻一通。它很聪明,懂得把我当成一条狗来看待,认为我和它是同类,也会把舍不得一次啃完的骨头藏在床底下。 
        
        我和它关系不错,只要有吃的,我总会给它留一口。   
        但是它总是怀疑我有所保留。   
        波波的妈妈叫莉莉,是一个胖胖的女孩儿,很喜欢和男孩睡觉。   
        这条狗的名字就是她现在男朋友的名字。   
        交男朋友还不如养条狗,莉莉总这么说。   
        有时候我把波波从莉莉那儿借来,和它在院子里玩一会儿。   
        据我看,波波特别喜欢玩捡皮球的游戏,我经常和它一起操练。   
        我把皮球扔出去。   
        波波的脑袋随着皮球一同甩过去,没等皮球落地,它就很快发动起来,向着皮球的落点冲去,几乎刹不住车。它在尘土飞扬中把球用嘴叼住,然后颠颠儿小跑着给我送回来。 
        
        我拍拍它,把球从它的嘴里扯出来,向更远的地方扔去。   
        波波看了我一眼,有点恨恨的。   
        它好像是嘀咕了一句,说我拿狗不当人。   
        但它也不好太不给我面子。   
        波波又颠颠儿跑过去,把球叼了回来。   
        它把球叼在自己嘴里,死活不给我。   
        我好不容易才把球从它嘴里扯出来。   
        波波有点担心地看着我,摇了摇头,好像还叹了口气。   
        我像发射卫星那样把球扔了出去,几乎快把球扔到河北地界了。   
        波波呢?它矫健的身影哪里去了?   
        我回头一看,波波像个叛徒一样,正穿过走廊,偷偷溜回自己家。   
        我大喊一声,它跑得更快了。   
        一会儿,莉莉出来了。   
        她叼着一支烟,像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从她乳房的形状判断,我断定她没穿内衣。   
        她说,波波怎么不和你玩儿了?   
        我指了指远处的球。   
        莉莉立刻大声骂起我来,她说你个该死的,你想把我们波波累死呀你!       
        我只好自己去把球捡回来。   
        回来的时候,我看见波波在莉莉的腿边儿上靠着,好像很得意。   
        奴颜媚骨。   
        我冲它大喊了一声。   
        波波吓得落荒而逃,它一定是以为我气疯了。   
        晚上的时候,我听见莉莉在大声地骂着波波。   
        我幸灾乐祸地过去探视。   
        莉莉正在做饭,一锅水都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蒸汽。   
        地上满是被波波撕破或是踩烂的速冻饺子。   
        波波躲在床底下,死活不出来,莉莉一边拿扫把捅它,一边狠狠地骂着。   
        我也弯下腰看着波波,它躲避着扫把,惊恐万状。   
        我冲它做了个猛扑的动作,波波吓得直哆嗦。   
        我虚情假意地安慰着莉莉,可心里别提多解恨了:波波,你小子也有今天。   
        这种事情又发生过好几次。   
        波波总是犯低级的错误,总是认为速冻饺子不煮也能吃,总是改不了。   
        斑点狗波波的生活态度很简单,基本上是由摇尾巴和大声叫组成。它没有什么敌我观念,没有那么多的戒心。它见到谁都像见了亲人,都想跟人家亲热。它特别喜欢摇尾巴,许多人就不负责任地夸它,说你看你看波波多乖呀,它还会摇尾巴呢!波波听了以后就更加努力地摇,希望得到更多的夸奖,但那人又会指着它说,说你看你看波波这条笨狗,摇尾巴摇得多卖劲呀,它在向我献殷勤呢!波波听了以后很生气,它说去你妈的,王八蛋才向你献殷勤呢!然后它愤怒地叫了几声,垂头丧气地走了。 
        
        波波走在路上,心里很生气,说它妈的这哪是狗过的日子,整天被人呼来唤去,偏偏那些人都还攥着手心,让你以为它手里有吃的,等跑过去一看,啥也没有,只能悻悻地舔一下那个人的手心,还得落个馋嘴的恶名。可话又说回来,你还不能不去万一有一次真的有呢? 
        
        这还不算最讨厌的,偏偏还有坏人,不但不给吃的,还进行性骚扰,要摸摸波波的鸡鸡。要知道狗也有尊严,弄得它每次摸着摸着就硬了,必须得撒泡尿。波波想对他说你也尝尝被人当众摸鸡巴的滋味才好呢。 
        
        波波认为公狗碰见母狗就相当于男人碰见女人。   
        波波的恋爱观很简单,只要是母狗就行,最好还有身漂亮的皮毛,那才够体面。   
        波波和女朋友的约定信号是尿。   
        每次出去,波波都会在它的专属领地,兴致勃勃地乱闻一气。   
        莉莉很烦它这一点。她说:波波,不闻行不行?   
        波波想对莉莉说:不闻也可以,只要你改掉和男孩上床的毛病就行。   
        181   
        几个月后,波波死于一根骨头鸡骨头。它把骨头吞下去,那根骨头再没从它身体里面出来。   
        波波最终死于贪吃。   
        莉莉说波波到死都没能跟母狗发生关系,虽然它一直很渴望,每次都跃跃欲试。   
        她总是认为波波太小,才一岁多,就和母狗睡觉,太不像话。   
        她人为地延长了波波的青春期。   
        还有一点很重要:莉莉的男朋友告诉她,公狗一旦跟母狗发生了关系就再也不听话了,它会半夜不睡觉出去和母狗约会,或是把自己的玩具和食物偷出去献给母狗,甚至会和小母狗私奔。 
        
        莉莉很认同这种说法,在和男孩上床之前,她是妈妈的宝贝女儿,上床之后,她成了一个叛逆。   
        所以他们让这件事不能发生。   
        遛狗的时候,他们严加看管,不准波波和别的小狗眉来眼去。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们把波波用一条狗链锁起来,防止它像《 西厢记 
      》里的张生一样,背着他们偷香窃玉,演出一场〃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鱼水得和谐,嫩蕊娇香蝶恣采,点污了小姐清白〃的好戏来。   
        我猜想,黑夜来临的时候,波波躺在自己的小窝里,听着莉莉和她的男友在床上翻云覆雨,多半会孤枕难眠。   
        我很喜欢波波。   
        有时候看到和波波一样的斑点狗,我就会想起它,像想起一个老朋友。
          182   
        在东北旺,我认识了胡德标。   
        胡德标在一家电脑公司工作,专卖假耗材。
        胡德标特别喜欢讲一个笑话,是用天津方言讲的:   
        哥儿俩见面了。   
        二哥,干嘛呢?   
        打官司。   
        原告被告?   
        原告。   
        原告好哇!   
        好嘛好,你嫂子让人强奸了!   
        过了一个月,哥儿俩又见面。   
        二哥,怎么样,咱那官司?   
        输了。   
        咱不原告嘛,怎么还输了?   
        唉,你嫂子,她收人钱了!   
        胡德标见谁都讲这个笑话,往往是别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笑得乐不可支。   
        有一天,吃西瓜的时候,他又给别人讲这个笑话。讲完之后,他仰头大笑,笑完之后才发现:自己新镶的一颗假牙不见了,肯定是和笑声一起,和着红色的西瓜汁,咽到了自己的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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