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能够当你老师的人。在她的面前,你永远是一个孩子。你的话原来是坚挺的,但她只需哈一口气,你就像一个干了的丝瓜一样无依无靠地在风里晃荡起来。
左楠是世家子弟,门第高贵。
我想,老师可能会怀疑我别有所图。在老师的眼里,不管我的反应再怎么灵敏,我的能力再怎么优秀,我都是一只努力往上爬的猴子。
老师是解说员,是指着我的红屁股向大家介绍的那个人。她拿着话筒,慢条斯理,抑扬顿挫,十分有礼貌、十分有教养、十分有节奏地向观众介绍着我,用一根长长的教鞭。我惊疑地望着底下的那群人,他们根本不会顾及我的羞涩,只是在屏息凝视我身上不同于其他猴子的特征。
还没等她说完,我就像猴子那样跳着逃跑了,我不想变得更难堪。我坐在阴暗且骚气冲天的角落里,忧心忡忡地望着笼子外边那些人。她猛地看不到我仿佛有些不甘心,她急切地问别人我到哪儿去了,执著地寻找着我。
我忽然想撒尿,于是我就恬不知耻地尿了。淡黄色的液体弥漫着臭味向外扩散开去,她终于发现了我。
她不能忍受我的无礼和下流,干脆就吐了一口唾沫给我,正啐在我的器官上,那种粘乎乎滑溜溜的感觉让我恶心。我的器官开始红肿发炎,烫得吓人。为了降温,我把它插进烂苹果或是香蕉皮里,最后是一只还没有开放的属于另一只猴子的身体里。我的热度使那只猴子像达到性高潮一样吱吱地叫起来,人们开始为这难得一见的情形欢呼。
我根本不在乎,只想自己舒服。
看清楚我在干什么之后,解说员老师狠狠地跺了跺脚,骂了我一声不可救药。我看见解说员老师走了,去寻找下一只倒霉的猴子。我这才放了心。我想,一只没有进化成人的猴子也有追求快乐的权利,比如我想跟隔壁的猴子发生关系,只要它同意就行。跟别人,真的没有什么关系。
后来有一次看电视,居然在一个街道老年秧歌队的专题节目里又看到了我的老师。她似乎是秧歌队的领舞,身上披红挂绿,脸上色彩丰富,打扮得很艳俗,扭得颇为带劲。我很奇怪,年轻时候对自己要求那么严的一个人,怎么说俗就俗了,并且一俗起来就一俗到底,再也不给自己任何反悔的余地。
我还不死心,又给左楠宿舍打电话,她的同学琪琪告诉我左楠现在已经搬出去住了,因为要准备托福考试。
我问琪琪她现在还在原来那个地方住吗?
琪琪迟疑了一会儿说,我没去过那儿。她说你应该有她的传呼号吧?
我这才想起来她有传呼机,就打了电话。
很快左楠就回了电话。她说你在友谊医院下车,就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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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满怀想象地走下车时,我发现一切非我所愿,没有动人的笑脸,没有长吻,没有拥抱,只有一群漠然的彼此提防的人在对着同一方向眺望。
也许是我下错了车站,我在车站没有发现左楠,天很冷,风很大,我无所适从,天正慢慢地黑下来。
我在车站等了很长时间,她还是没来。
后来我决定去她的住处找她。
她带我去过一次,我只能凭自己的印象找过去。
我站在宿舍门外,喊了左楠很长时间。
直到一个看起来像是管理员的老女人过来。
她看起来很不高兴,说这个房间已经很长时间没人住了。
我只好走了。
我又重新回到车站等起她来。
到了大概九点多钟的时候,我看见左楠走过来,边走边张望。
我喊了她一声。
她说我想你就是早下了一站。
我们一起到她新租住的地方去,她又搬家了。
屋里连张床都没有,她席地而居。
屋里没有暖气,有点清冷。
我们说了几句话,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她开始看书。
我简单地洗了一下,就睡下了。
她一边看书,一边在纸上画着,像是在背单词。
我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她钻了进来。
但她没有凑到我的怀里,像以前那样。
我去抱她的时候,她说睡吧,我很累了。
我觉得很无趣。
我没有和她说电话的事,我不想挑拨她们的母女关系。
更重要的是,这是耻辱。
那天晚上我们两个都很少说话。
后来回想一下,也许左楠那天晚上也是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被警告了一番。
她也面临着和我一样的压力,甚至比我还要苦。
但我们都没有点破。
我决定和她做爱,忘掉这一切。
熟悉的体味,熟悉的节奏,没有创造,没有热情,连冲动都没有,让我厌倦。
爱情成为一种惯性,一种惰性,在做爱的时候,你有麻木的表情。
隐隐地,有一种感觉。
我正是在爱情的前一站下了车。
我想我已经快要失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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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她送我出门的时候,碰见了房东。
左楠和房东打招呼,介绍说我是她的男朋友。
我很讨厌她这么做。她是大户人家的孩子,礼数总是过于周全,对所有的人都很客气。即使她气得咬牙切齿,她也不会让自己表现出来,还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
房东是个中年人,一脸城市流氓的无赖相。他不阴不阳地对我们笑了笑,好像我们是一对奸夫淫妇。
他下流的表情还告诉我们:他知道我们昨天晚上干了什么。
我也知道我干了什么。
那天晚上,和她做爱的时候,我没有戴安全套,似乎是带着一种恶意的想法,把液体全都喷在她的体内。
这把她吓坏了,连忙起身,处理了很长时间。
很难说清当时我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现在想想,也许是想报复她的母亲,也许是在企图永远地占有她。
我自以为是地认为没有女人会离开一个曾经让她怀孕的男人。
很幼稚的想法。
左楠对我的做法颇为恼火。虽然她把我送到了车站,但没和我说一个字。差不多一个月或是更长的时间,她不给我打电话,也没有和我见面。76
有一天,电话室的小蔡来叫我接电话,她说是一位姓关的小姐打来的。
我很奇怪:难道是关芳的电话?我已经很久没和她联系了,再说,她似乎也不知道我现在的工作。
我一接电话,就听出来是左楠。
我说你怎么姓关了?
她说你原来不是有个女朋友叫关芳吗?我用她的姓名打电话,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你上一次还和我说起她,说她是你的老情人!
我有点哭笑不得,说不要胡闹了,有事说事。
她说你说实话,刚才接电话的时候,你是不是既紧张又兴奋?
我说兴奋没多少,意外倒是有一些。
她沉默了一下,说还有一个意外要告诉你,我怀孕了。
还好她说的声音不是很大。我捂着话筒,看了看周围,有几个学生正在等电话,一边等电话一边在偷听我打电话。我敢肯定,如果让他们听到我和左楠的对话,听到老情人或是怀孕这样的字眼儿,会对他们的身心造成极大的心理刺激。在一般学生看来,老师是没有性别,也没有性生活的。
我说没事,我们一起来解决。
她好像很不高兴,她说你会让我拿掉吗?
我说等我到你那儿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我说我是在电话室接电话,周围还有学生在等电话呢,我先说到这里吧。
可能是我的语气有点冲,左楠挂上了电话。
小蔡把话筒接过去,放在话机上。她好像知道我遇到麻烦了,偷偷地笑了笑。
因为都是年轻人,小蔡经常和我们在食堂的一张大圆桌上吃饭。
她是个很丰满的女孩,我偷偷观察过她的乳房,很大,好像不是一只手能掌握的。
小蔡说起话来嗲声嗲气,她说公渡老师你欠我一块巧克力耶。
我说好吧,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带给你。
她说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像不太好耶。
我说我一直就是这样,累的。
出门的时候,我碰到了学校的董事长。我在低头走路,所以也没和他打招呼。
中午吃饭的时候,小蔡坐在我旁边,她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笑着说这件事,她说你看起来魂不守舍,董事长狠狠瞪了你一眼。
我压低声音说你还是离那个董事长远点吧,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每次一来学校就往你那儿跑,指不定憋什么坏呢!
小蔡好像被我说中了心事,立刻就沉默下来。
我觉得很抱歉。
我最后离开学校的时候,电话员换成了一个黑黑瘦瘦的女孩。
小蔡已经走了,据说是被坏蛋董事长弄大了肚子。
可惜了一个小女孩,生了恁大的一把好乳!一个男同事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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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星期我过得惴惴不安,一想到一个小生命可能要被我扼杀,我就悔恨万分。
周末休息的时候,我去学校找左楠。
她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腹部还是像带鱼那样扁平。吃饭的时候,她点了一个〃八珍豆腐〃,又点了〃西湖莼菜汤〃,好像食欲还不错。
她没有说怀孕这件事。饭店里人不多,不过好像不是说这种事的场合。
吃完饭出来,路过一家药店,她说想去买早孕试纸。
我说好吧。
我看了早孕试纸的说明,说是用尿就可以判断女人是不是怀孕。我不明白这其中的原理,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女人据说来自火星,像是另一种生物,总是和男人有很大的不同。
在我正要买的时候,左楠凑在我耳边说不用了,我是骗你的。
你现在买安全套就可以了。
后来她告诉我,这是对我放纵自己、只图自己舒服不管不顾的报复。这是琪琪告诉她的办法,说可以试出男人是不是真心对待他的女人。
好在是一场虚惊。
那天晚上,我发射完子弹,躺在床上,有气无力。
我把安全套褪下来,系上一个结,随手扔向垃圾筐。我总是给安全套打一个结,我不知道这种习惯是如何养成的以及为什么。
她撩开被子,飞快地向里面看了一眼,还用手捏了捏。
她说你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我说什么样子?
她说就是那样儿,软软的,像一个湿乎乎的套子。
我说是这样,此一时彼一时。
满足了自己的求知欲,她把被子拉到下巴颏下面,像一只刚啃过鱼头的猫一样心满意足。
她的脑袋里老是被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充满着,让她有时候喜悦,有时候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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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左楠没有回家。
我们去一个叫做〃水上乐园〃的地方游泳。那是当时条件最好的游泳馆,有标准泳道。
刚到门口,左楠的传呼机响了。左楠看了看号码,说是家里的。
她去回电话。回来之后,情绪变得很低落。
我问她,她说,妈妈问她为什么没回家,又冲她发脾气了。
我安慰了她几句。
游泳馆开着暖气,但也不是特别热。
窗户上,铁制的玻璃框生了锈,结满了黄色的冰溜子,像是冻起来的尿液。
我们在水里游了一会儿。
我好像有点儿累,游不动。
我站在浅水区,水面几乎漫过了我的胸口。
我看见左楠向我游过来。我已经记不清她游泳的姿式,但我当时的感觉是:她是一种很奇怪的鱼。
她抱着我站在浅水区,但这似乎并不能使她温暖,她的脸色很白,嘴唇紫色还有点儿发青。
我们好像是一对殉情的人,像一对儿被活埋的人,土埋半截了。
整个游泳场几乎没有什么人。水道尽头是一对父子,好像是在进行游泳训练。儿子不太想游,父亲一脚把儿子踹进了水里。
儿子哭着,他不停地游到岸边,想要上岸。但父亲手里拿着一根竹竿,只要儿子的手摸到水池的边,他就不停地打在他的手上。
那个孩子向我们的方向游过来。
我觉得很无聊,从水里爬出来,把浴巾铺到地上,然后趴了上去。
我的生殖器萎缩得像一个婴儿,这使我羞愧。
左楠在我身边坐下来,她的身体好像在发抖。我给她拿来一瓶水,递给她。她没有喝,她说越喝越冷。
我想抱她,她说这样不好,把我的手推开了。
我站起来,向水里扎了进去。
因为是浅水区,不能扎得太狠,否则会磕破鼻子。
我喜欢潜游,尤其喜欢在水底缓慢滑过的感觉,在水下面睁开眼睛,看着游泳池底细碎的马赛克和射进水里的阳光。
我一个接一个,从一条水线上面翻下去,又从另一条下面潜上来,水线光滑的塑料环碰触着我的小腿,感觉很舒服,我觉得自己是在横渡长江。
到达游泳池的另一侧,我看了看左楠。
她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重新向她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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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经来过我工作的学校几次,和我一起过周末。
这些事被她的母亲知道之后,免不了又是一顿羞辱。
她开始忙着托福考试。
我克制着自己,不再见她。
她的托福成绩下来了,五百多分。
她的家里开始为她留学的事情忙碌。
我知道,我们的爱情走到了尽头,终于要分手了。
这是一场不插电的爱情。
从始到终,我们都是凭着热情在演奏,当热情燃烧殆尽,激情逐渐沉淀,我们还剩下什么呢?
这可怜的早衰的实在撑不下去的爱情。
我们平静地互道珍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