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却听林寒卿叹了口气,掀开门帘出去了。
再看三娘,眼里的神采迅速暗弱下去,气息极为微弱地道:“不要。。。。不要相信。。。。相信读书。。。人。。。。”跟着,握着小安的手一松,小安心一紧,几乎背过气去,抓住他娘的手不放,明明觉得那手越来越是凉,却不肯相信,坐了半日,三娘再无一句话,他抖着手在他娘鼻下一探,心里一凉,脑子里嗡嗡乱响,晕厥在地。
小安这一病便是半月多,昏沉沉的,脸小了整整一圈,反倒把从前满脸的痞子气除脱干净了,他病得昏昏沉没,偶尔睁开眼,眼神也是轻飘飘的,整个变了个人。
林寒卿政事繁忙,回来得晚,难得有空时便去瞧他,也不多说什么,坐一会儿便走。这一日坐得久了些,竟睡了过去,醒来时,却见白小安正望着自己,病后脸色苍白,一对眼珠子越发黑得深沉,更显得清秀俊俏,看林寒卿醒了,淡淡笑了一笑,笑容萧索得很。林寒卿给他笑得心酸,拉了他的手,半晌说道:“我得到消息晚了些,没能救得你娘的命。。。。。。。。”
白小安笑容一僵,眼神飘惚,低声道:“多谢王爷。”
林寒卿自认得他以来,就没见过他这般温顺过,眼见得他抿紧了唇,拼命忍着颤抖,那模样倒比平日里多了一分荏弱,手指抚着他的睫毛道:“你家是回不得的了,先在府里住些时日,养好了身子再说。”
小安不语,却将身子靠近林寒卿,脸便贴在他颌下。林寒卿心中一动,觉得下腹一阵灼热。低头看他眼半闭着,嘴唇在微微颤抖,细白的牙咬着唇,咬出浅红的齿印儿,腰间一紧,小安双手竟缠上自己的腰。
林寒卿给他逗得火起,低声道:“你不要作死,病了这些日子,还要命不要?”
白小安轻轻地笑了一声:“这般死了,倒也有趣。”说着抬起唇来,吻上林寒卿的脸。
林寒卿发狠道:“你要作死,那也由得你。”翻身将他压在床上,褪了他底衣,小安大病未愈,这么两下,喘得接不上气,脸色一片潮红,轻轻咳了两声,双腿缠上林寒卿的腰,一手摸索着来解他衣衫。
林寒卿脸挨着他的脸,只觉得烫得灼人,呼出的气热腾腾的,引得他兴发起来,搬过他身子来,顶了进去,只觉得他身子柔软,似乎全然不能受力,任凭着林寒卿的冲撞,待得兴尽,小安一动不动伏在床上,他心里一惊,翻过他身子,抱在怀里一看,果然是双目闭着,竟早晕了过去,想来他久病之身,如何禁得起这房事,林寒卿瞧了他出了一阵神,心里懊悔不该如此。
一连几日不曾去,只是每天都有大夫来看,小安又将养了些日子,便好得差不多。林寒卿闲时过来,看他瘦得厉害,不好怎样逼他。这一日过来,却见他坐在廊下,天气和暖,杏花开得正好,小安只瞅着那花出神。
林寒卿张手在他面前一晃道:“你想什么呢?”
白小安见了是他,站起身来要下跪,林寒卿拉住他道:“想什么想得出神?”
“王爷,我想回家去。”
林寒卿拉了他坐在自己身上:“回去做什么?你家里也没人了。。。。。。。”
小安道:“我娘留的东西,我想去拿来。”
出了王府,小安左右看了看,却一径往李府去,走到门上,怀里掏出东西来,递给门上的人道:“这位大爷,烦将这个交与你家大人。”
那门子奇道:“你什么人啊,这又是什么啊?”
小安回身就走,一边走一边道:“你交与你家大人,他自然知道。”
那门子好生奇怪,捏了捏那锦囊里硬硬的一片,像是什么首饰。想再问时,却见适才那小厮早过了桥了。
这一日,林寒卿回府甚晚,刚进屋,崔平便进来了。
林寒卿道:“小安呢?可回来了?“
崔平道:“正要回禀王爷,白小安不见了。”
林寒卿啊了一声,猛地站了起来道:不是叫你你派人跟着嘛?怎么会不见了?
崔平道:“我们的人没进那院,等了半日不见人出来,进去看时,人早已不见了。”
林寒卿怅然若失。
崔平道:“要拿他回来也容易,只是来问问王爷的主意。”
林寒卿默然半日,摆了摆手道:“去了就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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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白小安回了家,他知道王府的人跟在身后,也并不在意,看到家门上贴的白纸封条,早被风雨撕得稀烂,推开院门,院内梨树依旧,三间房屋也没甚变化,然而冷冷清清,凄凄凉凉,真是好生萧条。
他也不进屋,在梨树下掘了一阵,不多时便露出一个手绢包,上绣着梅花折枝图,正是他母亲的针线,眼中一热,几乎又要落下泪来,打开手绢包,里面却是十来两碎银子和一只描金文绣的黑漆木匣,他轻轻打开,里面装着金玉首饰数件,原来三娘将平时里的积蓄都换做金玉首饰,小安一样样检来看,只认得一根白玉凤钗是他娘平日头上用过的,心口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籁落了下来。
他哭了一会,将那坑填平了,用脚踩实了,转头打量一下院子,默默地站了一会,收起手绢包,走到院子南墙下,移开水缸,墙角露出一个洞口来,这是他以前为了瞒过母亲溜出去玩偷偷掘出的洞,此时正好用来脱身,王府的人守在院外,明知道这院并无后门,所以也不怕他跑了,他钻出洞绕过邻居家院墙,便直走到大道,再行得片时,到了汴河边,码头上正有船只扬帆欲行,他便胡乱上了一艘船,人家问他到哪里,他自己也是浑浑噩噩,说不上到哪里,心里只想离开京城,李堤也好,林寒卿也好,他一个也不想再见到。便问那船家这船往哪里去?
那船家道:“这一船货是发往南边的,你可跟着我们去?”
小安心想南边,那是离京城越远越好,当下便点头要去,给了船家三两银子,坐了那船往南边去。
这一日到了地方,却还是街市繁华,行人衣着光鲜,小安厌烦见人,只想走得越远越好,越是荒僻越好,下了船又往南边,渐渐的路人行人越来越少,山高林密,有时只得羊肠小道好走,越走越是湿热难耐,终于这一天到了一个小小市镇,从山望下去,但见一弯清水绕着几十户人家,岸上数杆清竹,倒映在水里,青山如屏,好生清静的地方。
他独自一人在路上走了三天,行人稀少,连客栈也没一个,此时见这小小集镇,便欲去买些吃食。他本有些不耐这湿热天气,路上又吃得少,才走到集上,被阳光当头一晒,眼前一花竟然晕了过去。
那市集本是方圆百十里最大的市集,这一日正逢着集市,周围来赶集的人甚多,山民淳朴,见他晕倒在长街上,当下便有人抱了他到邻近一间茶铺,掌柜地忙搬过一条长凳来,将小安平放在上,门口有卖草药的当地郎中,又请了进来,替瞧了一瞧,那郎中道:“这是饿了,再加他外地人不服本地水土,一时晕眩,不碍事,与他喝些米汤,再吃些东西便好了。”
那掌柜听了,忙叫伙计端了一碗浓稠米汤过来,一点点喂他喝了。
过得片时,小安便醒了转来,却见身边团团围了几人,神情关切,面容慈和,见他醒了,那茶铺老板便道:“小官,你适才晕倒,这时觉得如何?”
小安见这些人素不相识,却个个关切地瞧着他,心里一暖,感激道:“多谢老丈相救,还要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原来此地叫做十八里铺,市镇虽小,却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城镇,更处在往岭南的要冲上,却是南来北往的必经之路。只是山高人少,比之京城繁华那是天差地远。
小安吃了东西,精神便恢复一些,看身上的包裹一点没动,此地民风淳朴之极,那茶铺老板便问他来此何干,小安心中喜爱这个地方,便说自己万里迢迢来投亲,却没想到亲戚都已经不在,自己家中已无亲人,此时也不知该当如何?
那掌柜的想了想道:“你认得字?会算得帐不?”
小安道:“昔日在京城绸缎铺做过学徒,写字算帐都会一些儿。”
那掌柜笑道:“如此正好,我老表铺子里正少一名会写字看帐的伙计,他正好也是开布铺的,你若愿意,我领你去试试?”
小安跪在地上向那掌柜嗑下头去,口里道:“多谢老丈相帮。”
那掌柜慌得忙拉了他起来,又叫伙计端饭来给他吃,吃过了便领着他到了后街,迎面过来一队兵士,押着十来个配军,往官道上去了。
掌柜领了小安闪过路旁,道:“这些都是流配的人犯,每年从咱们这里要过好几十起。”
小安点了点头,那掌柜带了他直走到一间布铺前,却是小小一个铺面,搁着些粗布,一个五十上下的老者守在店内。
饭铺何掌柜便道:“老表,你不是要请个后生家来替你看店算帐么?真是再巧不过,这一个小官。。。。。”那何掌柜扭头问小安道:“小官,你叫什么名儿?”
小安想了想道:“小人姓吴,名字叫做吴新。”
何掌柜便道:“这是吴新,从京里来投亲,却没投着,会写字也会算帐,你看可用不?”
那老者站起来打量小安一番,见他眉清目秀,一身的机灵劲,又听他说原是做过绸缎生意的,当下便要了他,说好了工钱每月五十文,吃住都在店内。
自此小安便在店内安顿下来。
他本来机灵,手脚也麻利,不多时便替刘掌柜撑起店面来。众人见他生得模样俊俏,又能干,便陆续有人来说亲,他遭逢变故,性子比过往大有不同,虽然一桩亲事也没说成,却都是好言回绝。众人见他眉宇间总有些抹不平的愁闷,又是京中过来的,心想必是遭了什么变故,倒也不来勉强他。
如此过了五六年,他已经从一个佻达的市井小厮,长成了俊美秀丽的青年,刘掌柜年纪已老,便欲回乡养老,小安便将他母亲留与他的首饰兑了银子,将布店盘下,自己做了掌柜,坐在柜后,想母亲临终时说的话,心里一阵激荡。
他做生意颇为精明,接手后将布店扩了一倍,为人却乐善好施,镇上居民便只是奇怪,这般一个大好青年,看看过二十还不肯娶亲,每逢人问起,他皆是但笑不语。
然而他在这镇上委实太过醒目,镇上总有人不断地来说亲,又劝他生意操劳,家里没个人怎么成?他想了想便请了镇上姓李的一对夫妇到店里来,这对夫妇已经半老,唯一的儿子却不幸病死了,小安便请了这夫妇二人,妇人帮着做些家务,李伯便帮着看看店,做些洒扫的活计。
如此过着日子,闲时瞧着城外青山,天上浮云,京里种种,竟然恍如隔世。
这一日,他到梅州去进了些棉布回来,路上紧赶慢赶,天气极坏,寒风里夹着凌星冷雨,道上泥泞难走,回到镇上已经是掌灯时了,李伯忙帮着他下了货,李妈便烧了热水与他洗过身子,三人围了桌前吃饭。
天气寒冷,李妈煨了一锅狗肉,烫了一壶酒,小安与李伯对坐,李妈笑道:“要过年了,我与掌柜的缝了一件棉衣,不知合身不合身,却要给你量量。”
小安心内感激,连声道谢,那棉衣上身却稍有些大,李妈道:“这是大了些,需得改一改才好。”
小安笑道:“也不用改,等长胖些再穿也是一样。”
李妈便道:“掌柜的当真该娶房妻室,这里外都是你一人操心,晚间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那如何长得胖?”
三人正说笑着,突听得前面有人拍门。三人都是一愣,这般天气,谁还出门?
老李便去前面看,片时回来道:“掌柜的,门外有个流配犯,想是饿狠了,倒在咱们门边上。”
此地配军甚多,有些是流放到此地的犯人,有些是过此地往更南地儿去,官府也不管他们的死活,只要人在地界上,常常有流配的犯人上门来讨些吃喝,小安心地纯良,也常常周济这些人,此时听人晕倒了,便忙叫李妈盛了一大碗饭并一碗热汤到了前堂,果见桌边歪着一人,身子瘦削,他走到桌边道:“这位大哥,想是饿的?这里有热汤饭,将就用些罢。”
那人道了一声谢,抬起头来,两下里打个照面,齐齐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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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长方脸蛋,瘦得两腮凹陷下去,大致模样却不曾变,正是当年林寒卿王府上的管事崔平。那崔平很与小安打过几次交道,是以小安印象极深,此时异地相见大是诧异,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小安此时已经年过二十,气度虽与从前颇为不同,稚气尽去,然而五官秀俊美,容貌却没多大变化,崔平仍是一眼认出,当下两人都在发怔。
李伯看他二人眼色,迟疑道:“这是。。。。,敢情掌柜的识得这位官人?”
小安看崔平模样憔悴,气色很不好,当下道:“李伯,去将酒将一盅来,这位大哥想是身上寒冷,肚中饥饿,先喝一点酒去去寒气。”
李伯答应着去了,小安将饭菜推到崔平面前,道:“还是先吃点东西吧,饭食虽粗糙,这能填饱肚子。”
崔平低头不语,小安对王府的人并无好感,只是这崔平当年曾给林寒卿通了消息,让他最后见了母亲一面,倒也感念他的旧情。
一时李伯拿了酒过来,小安接了道:“你和李妈先歇息了罢,这位大哥从京中来,我有些事要打听。”
打发了李伯夫妇,给崔平倒上一杯酒,那崔平始终低着头,饭菜也不曾动一口,小安心中奇怪,不知是不是他嫌弃饭食粗糙?看他额角隐隐的有金印,显然是刺配而来,却不知他这样冷雨天气,怎地流落在外?配军再无人管,总还有吃饭的地儿,心中一时委决不下,再坐得一时,小安起身道:“想来你是厌恶我在此,那么你请自便吧,走时,将大门带上即可。”
说罢,起身欲走,才跨得一步,那崔平猛地跪了下来,一把拉住了小安衣衫,嘶哑着声音道:“白小安,请救救王爷。”
小安大吃一惊,他只道这崔平得罪了林寒卿,是以被发配到这等荒僻偏远之地,此时听他这样说,难不成林寒卿又遭逢不测?
当下拉了他起来道:“崔管事,你起来说话。”
崔平却道:“白小安,王爷昔年于你也是有恩,你私自逃走,也是王爷说放你去的,如今王爷流落到此地步,你好歹要救他一救。”
小安心中一震,苦涩难言,他与林寒卿的纠缠,哪里是恩情二字说得的?这些年来偶尔想起林寒卿,便是初见时他两眼朝天一付傲然的样子,那样妖丽的一张脸,生气时满脸戾气,开心时又笑颜如花,实是个喜怒无常的骄矜王爷。
这时听崔平说道要救他,小安好生吃惊。
扶了崔平坐好,道:“到底是怎生一回事,请崔管事细细说了。“
原来小安避居在此,着实偏远,朝廷里的消息竟是半点也不知道。他本是平头百姓,政事什么的与他无关,他遭逢变故,更无心挂怀国事,只是偶尔看路过的流犯,妻小儿女,被官兵押了,真是好生凄凉。
这几年里朝里形式大变,当今圣上身子不好,前一两年突然宠幸一名武姓妃子,这女子却是相当利害的角色,皇帝体弱,初时让她代看奏章,到得后来竟将批阅奏折这等大事也交与此妃去做。这女人先是害死皇后,自己登上皇后的高位,接着在朝中培植势力,渐渐地把握了军国大事。
皇帝身体孱弱,始终没有儿子,又素昔钟爱幼弟颖王,这颖王是英明厉害的人物,武妃深恐将来皇帝传位于颖王,便没她的立足之地,于勾结了靖王丞相一干人,在皇帝面前百般地陷害颖王。
林寒卿性子高傲,对这女人始终瞧不上眼,甚至当着皇帝也不给武妃面子,渐渐地双方积怨更深。
这武妃与靖王内外勾结,在皇帝面前屡次构陷林寒卿,终于成功,皇帝念着旧情,始终不愿意真的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