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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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欲望-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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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一遍,当搜索到内口袋时,他的手停住了,凭感觉,他触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掏出一看,竟然是一迭百元大钞,一数,正好五十张。他的心快速地跳。按行规,
干洗衣物人店,钱物概不负责,即使顾客找上门来,也无以为证。这时将钱据为己
有的念头,罗士福并不是没有。他想起了家里多病的母亲和没有学费的弟弟。对于
罗士福来说,5000元钱的诱惑太大了。
    这时他发觉自己拿钱的那只手在抖动。为什么会抖动?因为想到出生以来从没
干过这样的事,如果据为己有,自己的心灵会安生吗?罗士福回答,不会!那么我
的内心将永远罩在一片阴影之中,那么我活得岂不是更累、更苦吗?罗士福一旦拒
绝了那种诱惑,他的手便不再抖动。他淡然一笑,心地也坦荡起来。
    罗士福将钱如数上缴后不久,这个连锁店便进行了扩充,一下子增加了员工四
人,罗士福被任命为分店经理。任命的那天,罗立福被召到总公司,总经理一见罗
士福,便神秘地眨眨眼,“我托人到你那个店里洗过一套西装。”

    罗士福说:“当时我的心里一下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我差点向老板的肉鼻子
上打去一拳。我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我不能忍受,但当时我忍了。无论如何,是
总经理给了我一次机遇,我想我应该把握住。然而我心中的道德防线却垮了,如果
放在过去,我会庆幸自己承受了一次人格考验。我那时想的是人生在世,干任何事,
机遇和毅力为次,一个人的品性才是至关重要的。但现在我不了,我在商海里看到
了许多,我经受的这次所谓的考验也告诉我,不管你是谁,人与人之间从来就不曾
有充分信任,人们为了自己的利益都在尔虞我诈,总经理的考验从一开始就带着对
我人格的深深侮辱,他是准备着人们偷他那件西装里的钱的,而竟然没有被偷,在
他只作为一种意外,而不是对人性的彻悟。在以后,他还会以同样的方法考验另一
个在他手下打工的人,而不管对方的道德底子如何。所以我认为世上已没有道德,
只有机巧和阴谋,我可以当场拿你的钱,我马上可以得到小利;我也可以当场不拿,
而取得信任后升到更大的位置上再拿,我所取得的将是大利。而道德是没有的,只
是看你想取得大利还是小利罢了。那次事件以后,我从分店经理干到管两个街区的
部门经理,以后是总经理助理,然后在一次出差中,我卷走了所带的十万块钱,我
给他挣的利润何止十万,这是我该得的。”
    余长文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你不怕他报公安来追?。”
    罗上福:“怕?怕就不这样干了,在南边,这种案子多了。我回来就改了名,
有了新的身份证。”
    “这就是你堕落的开始?”余长文问。
    “随你怎么看。”罗士福将烟屁股一丢,“在商业社会中,不是你吃人,就是
被人吃,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达尔文的进化论是永恒的真理。”
    “你就这样一辈子堕落下去?”
    罗士福看了余长文半天,突然仰天大笑,收了笑声后,他找到了高屋建领一般
的感觉。
    “长文,”他推心置腹般地,“我们都是读书人,我还记得古代一则故事。说
的是陈竹吟和朱青雷,两个书生游览长椿寺,在卖书画的地方,他们见到一卷划分
框格的书法,上面写道,‘梅子流酸溅齿牙,芭蕉分绿上窗纱。日长睡起无情思,
闲看儿童捉柳花。’下面题款为‘山谷道人’。这两人刚想评议这幅书法的真伪,
忽然一个乞丐在旁边斜视那幅作品,又瞄了一眼他们,倔傲不羁地一笑说,‘黄山
谷竟抄袭杨诚斋的诗,真是大奇闻。’一甩胳臂走了。后来陈竹吟向朱青雷评价那
乞丐道,‘能说出这番话的家伙,又怎么能不讨饭呢?’你觉得陈竹吟这话有没有
道理?”
    余长文不吭气,在思考罗士福讲这则典故是什么用意。
    罗士福自问自答:“当然我认为,这不过是陈竹吟的愤激之谈,即所谓名士习
气吧。唉,”他叹一口气,“古今一样,那些聪明隽秀有学问的人,到头来都不过
是两种结果,一种是恃才自傲,时间一长形成悸谬乖张的性格,使人不敢靠近,上
级讨厌,下级害怕,同级规避,发展到后来,大事干不来,小事不愿干,只有去讨
饭最合适;第二种虽有文才,但品行不端,时间一长臭名昭著,令人不足挂齿,最
后的发展趋势也只有去讨饭。由此看来,岂可随便感叹知识分子生不逢时呢?全是
他们的性格缺陷命中注定的。你,是第一种知识分子的代表,我,就是第二种。古
人早就为我们算了命,我们都注定是讨饭的结果。”
    “不对!”余长文大叫一声,“古人还有训戒,叫作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威武不能屈,这也是文人的节气。不就是腰包里差几个钱吗,就至于把脸抹在裤兜
里当骗子去?!”
    罗士福放低了声音:“兄弟,”他说,“要说读书,通今博古,我们两个都差
不多,可现今的社会,不是道德书上说的那一套了。再给你打个比喻,说是不知何
年何月,也不知何如何代,几个在阴间办案的鬼司遇到了一件棘手案子,说是某个
媳妇事奉公婆不失礼节,非常孝道,可另一方面她又十分淫荡,丈夫出去做买卖,
她就在屋里悄悄与相好的男人睡觉。现在世风日下,观念混乱,这个妇人又孝又淫,
该如何处理呢?一个鬼司说,‘按阳世法律,犯淫罪只是打板子,而不孝则要杀头,
可见不孝罪重于淫罪。因为不孝的罪名重,所以行孝的子女们得到的赞赏也大,赏
赐也多。可见轻罪不能抵消大福,应该免去她的淫罪,只就她孝的方面论功加福,
延年益寿吧。’另一鬼司说,‘服们奉养老人,这只是孝的小节,卖淫辱设公婆的
名声,却是不孝的大节。小孝的功绩难赎大不孝的罪过,应该不管她的孝顺,只就
她淫的方面按律定罪。’又一鬼司说,‘孝是一种大功德,冥司规定孝妇延寿十二
年,所以孝德不是其他罪恶所能遮掩的。可淫也是一种大罪恶,也不是其他善行所
能赎免的。本鬼觉得,应该区分开来,各有所报,其淫罪受恶报,其孝道受善报。’
侧坐一边的鬼司大不以为然,说,‘你这是中庸之道,等于没说。’与他对坐的鬼
司立即打圆场,‘该妇人一半罪一半福,是不是可以罪福相抵呢?’有个沉默了半
天的鬼司不同意,开口说:‘用淫来削夺孝的福,那就会使人怀疑孝顺得不到福;
用孝来免除淫的罪,那就会使人怀疑淫乱也是无罪的。罪福相抵不可以。’但刚才
打圆场的鬼不服,争辩说,‘由于孝的原因,就达到最淫的程度也不加罪,这不就
使人更加懂得应该孝顺了吗?由于淫的原因,就是达到最孝的程度也不加福,这不
就使人更加懂得应该戒淫了吗?罪福相抵就是比较妥当。’这时鬼司的头目站起来,
‘好了好了,’他说,‘我看你们说了半天都是白说,这件事的处理相当复杂,还
是留给五百年后的我们的接班人研究出了更好的办法再说吧。’话音一落,众鬼都
站起身来,一声呼啸,各自化作阴风离了鬼庙。”
    余长文盯着罗士福,眼里逐渐布满了红丝。
    罗士福避开余长文的目光,突然变得中气十足:“长文,”他一付恨铁不成钢
的样子,“你怎么还执迷不悟?给你说,我们现在也和那鬼们遇到的难题差不多,
谁对谁错,是没有是非的,不能作结论的。我拿了你的东西是事实,我犯了欺诈罪。
可我用这钱去还别人的欠账,我就是在讲信誉,哈,别人对我的评价就是有道德。
所以,我们还是学那些鬼们,500年后再论个短长吧。哈哈哈哈!”
    罗士福仰天狂笑,笑得流出了眼泪。
    余长文身上的寒流涌动成满月的海潮,他一步跨到罗士福面前。
    罗士福停止了大笑,沉默地看着他。
    余长文慢慢举起右手,捏成拳,闪电一般击到罗士福脸上。
    罗士福摇晃着,倒向地面,发出很大的响声。
    “这是为了傅老师!”余长文说,然后飞起一脚踢中罗士福的助部,“这是为
了宋涛!”最后啐到罗士福脸上,“这是为了赵晶。”
    他返身走出建筑工地,留下倒在地上一声不吭的罗士福。

    余长文在街上转悠到11点多钟,他觉得他的一生在今天糟糕到了顶峰,命运一
直不顺,可还是不那么让人绝望,今天却翻了脸,四顾茫茫,何处是归途。
    傅老师的手术等着用钱。
    北山之秋音乐会等着用钱。
    一个价值近10万的翡翠被人不费吹灰之力骗走,而且那不是自己的东西,是一
个单纯的小姑娘的家传,它像征着一个家庭的某种精神积淀,虽然由于她对他盲目
崇拜,她不可能怪罪于他,但他不会因此减弱心底里的负罪感。
    他是一个男人,他有满身的力气,可他不知道该向谁出拳,以击碎紧紧纠缠着
他的命运的黑线。
    他觉得灯光越走越调,市声越来越大,他奇怪自己在不停地向每个迎面走来的
人打听一个地址,他不管遇到的人是小孩是老人是男是女,他都重复着问人家一句
话。
    “请问光辉小区石人二巷在哪里?”
    他根据人家的指点向前走,穿过一个个露天啤酒馆、茶吧。烧烤摊子、水果销……
他终于用不着再向路人打听时,他抬起了观察四周的眼睛,一瞬间,一种不太真实
的感觉包围了他,他竟然真的来到了梅佳丽告诉过他的她在省城的出租房地址。
    原来他的心灵深处,把这个地址记得如此之牢。原来他在最后的走投无路之际,
是幻想着在这里找到一个不太确切的避风港。
    那么我见到她,第一句话说什么呢?
    他着混乱的思绪,在银河系一样稠密的思维的闪光点中搜索清理,他终于
找到了那颗成为理由的星座。我这是向她要钱来了,他恍然大悟,傅老师的手术费
将在她的赞助下得到解决,赵晶的翡翠损失将部分在梅佳丽的支持下等到补尝。是
的,北山县文化馆所有的职工都以为他那次交上去的4000元钱是梅佳丽给的,那么
现在她该真正地证实她的名声,她应该把那4000元钱补齐。
    这是一幢六层居民楼,与省城大多的住宅楼同一标高,按照各家窗户栏杆皇堆
放的五花八门的纸质包装盒判定,梅佳丽的邻居们大多是形形色色的小商小贩。
    这就是一个搞艺术的女人在省城的奋斗,与小商小贩为伍,并乐此不疲。
    他走进那幢楼房第二单元的门楼,顺着黑漆漆的楼梯向上摸,在七弯八拐的楼
道里小心地前进着,不时被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碰一下身体。
    他停在第四层左手的房间前,根据他对她写过的地址的记忆,这里应该是她的
临时的家。
    他吸了一口气,稳住有点紊乱的心跳,弯起右手食指敲门。
    时间在他的紧张期待里流过,里面没有响动。
    他很诧异心里怎么会泛起一种解脱的感觉,他逃跑似地冲下楼,站在楼门外,
平息着胸膛的波动,脸上露出凄苦的表情。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光柱向这个方向射来,他受不了刺激,飞快地躲到门洞
里去。
    他看见那是一辆县上没有见过的车身长长的轿车,他自然说不出车子的牌子。
车子在离门洞十步远处停稳,先是一个很有气派的男人从驾驶座的门跨出,急步走
到另一则,拉开车门,手作遮雨状伸在车框上方。
    接着,一个俏丽的女人钻了出来,他只看她一眼,就如被重物猛击了似地凝固
在门洞的黑影里。
    那是他的法定妻子梅佳丽。
    只听梅佳丽向男人轻轻挥了一下手:“再见。”
    男人却不愿动,微笑着说:“就不请我上去坐一会儿吗?”
    “我今天累了,改日吧。”
    “那就更应该照顾一下你了。”
    梅佳丽也向男人报以微笑:“我想一个人清静。”
    “好吧,”男人说,“有事随时呼我。”
    梅佳丽转身上楼,在楼梯口,她吓得猛地往后一仰,差点惊叫出声。
    她面前的暗影里,钻出她的丈夫余长文。
    两个人都不说话,余长文在猜嫉和愤恨的复杂感情里,梅佳丽在惊愕和误会般
的羞涩中。即使两人都很平静,在此情此景此段时空里一朝碰面,猝然间也是不容
易找出共同的话题来的。
    “那就,”是梅佳丽率先镇定,打破了沉寂,“上楼吧。”
    余长文跟在她后面,透过黑暗,看着梅佳丽丰满的臀部扭动出女性的魅力,一
股报复般的凶气在心里升起。
    妈的,他仇恨地想,说不定这个屁股已经给那个男人摸过,它上面印有有钱人
的肮脏指印。这个身体可能已不清白,她不是个好货,城市的邪恶早已吞没了她,
我得教训她。
    怎么教训?
    这是个要脸的女人,她的自尊他曾领教,那么,他就要打掉她的自尊,他不要
看她的镇定,他要看着她在他的暴力下挣扎、求饶、打滚、哭泣,那时他会感到心
满意足,肮脏的女人就要用肮脏的手段来对付。
    他今天到处受着鸟气,他在寻找着一个可以发泄的突破口,他觉得他非常渴望
变作一只野兽,他要撕咬,要扑获,要嗜血,一股热力从小腹上窜出,原始的野火
烧灼着他的身体,他腾云驾雾般地走上四楼,看着梅佳丽掏出钥匙扭开门上的暗锁。
    电灯亮了,屋里一股热浪扑来,两人的身上马上沁出一层细汗。
    余长文看着梅佳丽,一段时间不见,更加漂亮,丰韵十足,穿着一袭三件套的
浅黄色裙装,衣裙的襟边领口和袖口镶着艺术的黑边,耳朵上,不知啥时穿了眼,
戴着两粒不辨真假的扣形耳饰,配合着晶亮的大眼,既性感迷人,又端庄典雅。
    而梅佳丽眼里的余长文比原先大为逊色,额上有汗,头发被外面的夜风吹得零
乱,领带松了,一只衣袖上沾了不知哪里染上的砖灰。与刚才走了的米建国相比,
虽然身材要比米建国高一点,但气质风度一差,反倒让人觉得他比米建国矮。
    梅佳丽一进屋就忙,先是冷冷地叫余长文坐,余长文不动,梅佳丽便顾不上理
他,挂好提包,拿起遥控器打开空调,去卫生间把洗脸盆接上水,拿进一条毛巾,
然后声音从里面传出。
    “你来洗个脸。”她说。
    余长文的愤怒继续在血管里涌动,他的手掌捏成拳,又松开,他不知是否该遵
从她的指挥,犹豫着站在原地。
    梅佳丽没有再喊第二声,自己在里面洗什么,传出清晰的水D向。
    余长文不知不觉就走到卫生间前,推开门扉,梅佳丽一个激灵,一下将长大的
卫生巾遮到自己胸前,原来她脱了外套,正要换一件丝绸的宽松睡衣。
    “你,”她冷冷地盯住余长文,“请你有点绅士风度。”
    由于这句话,余长文的气恼被火上浇油,我是谁?他想,我他妈说到底还是你
丈夫,野男人动得,本夫却动不得了,我偏要站在这儿看你,专门要你不自在。
    看着余长文不动,梅佳丽眉头微微颤动,“出去,”她直截了当地说,“你应
该学点大都市的礼貌。”
    就这句话让余长文眼里冒出火星,他把一直提在手中忘了放下的旅行包使劲一
摔:“我是你的男人,我不是开豪华轿车的随便哪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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