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冷哼突兀地响起。
那声音冷得彻心,风月浑身一抖,急忙睁开了眼睛。
床前站著一个陌生的男人。很高很帅,却不同於庆泽浑身阳刚的高大威武。这个男人,像沙漠中月光下的一株胡杨,俊秀高贵,气质高雅,同时又有一双坚毅无比的眼睛。仿佛这世间,没有什麽可以打倒他!
一瞬间,风月几乎被他如钢似铁的眼神击溃。心脏像是被什麽死死压著,几乎破裂。
男人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无双!”
风月一凛,注意到此时此刻,偌大的寝宫里面,竟然只有他们两个!
男人又说:“你挺能耐麽,连我那庆泽都被你迷的神魂颠倒。说,谁派你来的,来做什麽?”
冷不防,伸手捉住风月白皙的颈子,将他从床上提了起来!
他要杀我?风月惊恐地想叫,无奈咽喉要处被人这样大力捏住,连呼吸都困难了!
男人有一点点诧异,似乎很吃惊竟然这样顺利得手了。随即冷哼:“少在我面前装可怜!快说!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个全尸!”
风月使劲掰著他的手,朱唇张著,露出藏在里面的粉红小舌。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此刻已然变得青白!
男人的眼中露出一丝怀疑,手下却是一松。风月啪嗒一声重落回床上,猛烈地咳嗽起来。
男人皱皱眉头。
风月咳地泪花满脸,艰难地顺过气来,心里却暗算,这是第几次,又在鬼门关前晃了一圈?这个男人,是无双的仇家?居然能找到这里来……
气喘著抬头,再次对上男人钢铁一样的眼神,风月忍著内心徒然升起的强烈恐惧,尽量用平稳的声调说:“我不是无双。只是和他长得很像!”
男人看了看他,忽然一把抓住风月的裤子,连同底裤一起扯了下来!
36
风月一声惊叫,“你要做什麽!”
然而男人的动作到此为止,他的眼睛,紧紧盯著风月左边大腿接近臀部的地方……一颗花瓣型的血红色胎记,妖豔耀眼地跳入二人眼中。
风月这才明白他的举动为何,情不自禁地苦笑:“怎麽你们都知道无双这里有个奇特的胎记?”
男人却寒著脸沈默了一会儿。之後轻哧一声道:“想必庆泽什麽都知道……”随即狰狞道:“你算个什麽东西,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杀手,竟然也能让庆泽为了你把王宫翻了个底朝天!你好大的本事!” 他弯腰向前,冰冷的双目盯得风月动弹不得,本能地抓紧了锦被。
“岩狩!”惊天的一声大喝,打碎男人带来的压抑。
庆泽大步进来,见到风月衣衫不整面容惊惧地半坐在床上,心中徒然升起怒意。一把拉起被子裹住他,转身怒道:“你干什麽!”
岩狩斜睨著,瞟了一眼跟进来的青龙和桔香,冷哼一声。二人连忙低头。
庆泽怒道:“你不用迁怒他们!若不是他们赶去叫我,你还打算对月儿做什麽!”
风月这才缓过一口气,听庆泽发怒,忽然想起,岩狩?他不是现任松岩王麽?
忍不住又向他偷瞄去,却发现那松岩王竟也似有似无地瞄了他一眼,赶紧躲到庆泽身後。
岩狩见他害怕,嘴角不由向上扬了扬,不紧不慢地说:“好久不见,我来看你,你就这样对我麽?”
他神情一暗,抱怨道:“你那时明明到了岩京,为何不去宫里?就这麽不想见我麽?”话说到最後,竟然一副哀怨口吻,哪里还是那副咄咄逼人的嘴脸?
风月恍恍惚惚地明白点什麽。转而去看庆泽,却见他刚才还是一脸恼怒,此刻竟换成了无奈!心中一凉,不妙之感顿时涌上心头。
庆泽挥退青龙与桔香,又给风月拉上裤子,闷声问道:“你出来好几天了,怎麽才过来?消息都打听到了吧。”
岩狩点点头:“我都知道了,平国来暗杀你,幸亏那乌雀落到他身上了。”说著狠狠剜过去一眼:“我已经让人去香泉寺了,过一阵子应该会有消息,一定要找出乌雀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庆泽皱眉道:“我早就派人过去了,让你的人回去!我宁可中毒的是自己,也不愿是月儿受这样的苦!”
话一出口,庆泽顿时後悔起来,生怕由此激怒他。可岩狩呆呆地看著他,良久不语,只是眼眶竟然微红起来!那原本比铁更坚硬的眼神中,此刻毫不遮掩地流露出言语无法诉说的哀伤,仿佛一颗高贵的宝石被人敲碎了一样令人心疼。
庆泽看看他,眼神间也是一暗,缓缓走过去叹道:“我自己的事情,我心里都有数,你不用替我担心什麽。”
岩狩扭过身去,低声道:“我不是替你担心,我是替自己伤心。”
一句话,说的庆泽不知该怎样对答。
岩狩忽然俯到他肩上耳语道:“你可不要忘了以前的誓言。”说完,竟然轻轻咬了咬庆泽的耳垂!还示威一般瞥了风月一眼。
见风月目瞪口呆地坐在床上,岩狩得意一笑,拉著庆泽的手说:“你不是想和平王立盟约麽?我帮你约他到岩京可好?在我那里,总归不会让你吃亏的!”
庆泽拍开他的手:“正合我意!”
岩狩高兴起来,赶紧问:“那你几时去?我好叫人提前准备!”
“那要看平王的反应。”庆泽瞅瞅他,“你不去看看阿宁?”
“看他做什麽?”岩狩不屑地说:“不过是个庶出的公主,我和她道什麽兄妹之情!我来就是为了看你的!”
说著,他突然伸手捏了捏庆泽的脸颊,又出其不意地一把抱住!还用脸蹭了蹭,不舍道:“真想和你好好呆几天……可我必须走了……”
庆泽实在受不了正想一把推开他,岩狩却刚好松开了手,笑道:“我在外面听说你对那男宠好上了天,连後宫都不要了。现在看来,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说著大大方方地冲他抛个媚眼,施施然优雅地走了!
庆泽长出一口气。
“庆泽……”风月怯怯地叫他。
庆泽心疼了,赶紧过去问:“他吓著你了吧?”
不料刚到床边,风月嗖地窜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凶巴巴问道:“说!你和他什麽关系!”
平国王宫。
平王永昌板著脸问年轻男子:“既然失败了,为什麽不早说!”
中间的宽几上,放著一个打开的木匣,里面赫然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是桑脂侯。
年轻男子手里拿了一块帛书,正皱眉看著。
“……昊与平相距甚远,山泽断路,虫兽居道。今以汝之远攻吾之守,汝岂有利焉?若有微利,岂不闻螳螂捕蝉,黄雀在後?汝以微利与吾争,岂非蛎蚌相争?得利者渔翁也!今吾得此桑脂小人,以恶语伤两国之好,故断其首以寄之,以示吾意……”
永昌叹口气:“这庆泽年纪虽轻,见识倒不差!我本也担忧成国虎视的……昊与我结盟,我儿以为如何?”
那年轻人正是大王子颖瑜,皱著眉头答道:“那庆泽会是个安分守己的?定是想与我结盟之後,趁机壮兵马扩土地!”
永昌点点头:“不过,目前之势,不由你我啊!那成王黎姜最是老谋深算,只怕他的心思正如庆泽所说!但若是一味通昊,岂不是眼睁睁地看著他庆泽长满羽翼?”
颖瑜笑道:“父王这样想不免多虑!庆泽自己不也说了麽,两国之间山泽断路,虫兽居道。路不通,他如何行兵马?他若是为了侵临我平国而修路,就得开山填河耗资甚巨,他庆泽几年内是承担不起的!有了这麽几年,我们养壮兵士,还怕他毁约来犯?”
永昌顿时眉开眼笑道:“好好好!还是你明白事理!也罢,就与那庆泽小儿定个盟约,交与你来办!”
37
因为岩狩的关系,风月中午赌气不肯吃饭。
庆泽把他抱在怀里,亲自一口一口喂他,苦笑道:“都说了是从小结识的夥伴,就算他再怎麽纠缠,我与他也没有任何出轨的地方,你还恼什麽?他好歹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嘛!”
风月板著小脸儿:“还狡辩!那他为什麽对我那麽凶!还咬你耳朵……”说著伸手摸了摸庆泽的耳垂,突然张嘴用力咬了一口,直在上面留下两个红红的牙印!
庆泽疼得呲牙咧嘴,却不得不忍住,只是叫道:“诶,你轻点儿!不然让人看见牙印像什麽样子!”
风月凶道:“那你天天在我脖子里留印子,就不怕人看见!”
“我是大王,当然要注意一点!”
“我偏要人看见……嗯……”一勺汤被温柔灌下肚,风月叫起来:“好鲜!我还要!”
桔香一旁笑道:“这是御厨里今天摘来的蘑菇,这个时候,能摘到不容易呢!”
“野山菇炖乌鸡汤,我以前就喜欢吃!我妈,呃,我母亲常常做给我吃的!桔香,让厨子以後常炖给我吃!”
桔香为难道:“公子喜欢吃这个啊……不巧呢,天冷了,哪里还有山菇?怕是要到明年才能吃上了。”
“啊?”风月小脸儿皱皱的,“这样啊……”
庆泽不忍扫他兴致,安慰道:“无妨,我让人从南方买来就是!”
风月大乐,啵的一声响亮地亲在庆泽脸颊,早把岩狩带来的不快扔到一边去了。等他又美美的喝下一碗汤,才忽然想起,昊国偏北,要从遥远的南方带回鲜嫩的野山菇,何其难?又没有飞机火车……
怕是要让一大批人花一大笔钱为了他这点微不足道的口福。风月咬著小银勺,古怪地看了看庆泽。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啊……烽火戏诸侯,漫天滚滚狼烟,遍地疲惫的将士,为的也只是美人那倾城一笑。君王的宠爱,不自觉间就是劳民伤财,就是天怒人怨,那迷情中的君王,可曾看见?可曾听见?
天下没有白痴的君王,只有被爱情迷惑的情痴。
他们,想来与此刻的庆泽无异。
风月发著呆,直到被庆泽捏住鼻子。
“又发什麽呆?”庆泽有点好笑地看著他。
风月摇头恍惚道:“还是不要了吧……那个,我会种!”
“什麽啊?”庆泽被他说迷糊了:“你会种什麽?”
“野山菇啊!”风月忽然来了精神:“桔香,你去问问厨子那里还有没有这种蘑菇了,有的话统统留下!”
“庆泽,我要一个这麽大的木匣,”风月用手比划著长宽高,“还有这麽大的麻布,要干净的!要用开水煮过!还有,那个木匣里面要实实的装满玉米芯,玉米芯要蒸过的,还要保持潮湿。还有,旁边要放炭火,但是不能放太近,要让木匣维持夏天的温度!”
庆泽不解地看看他,交待人速速准备。
於是,在众多穿越时空的美少年这样那样发挥著举足轻重的作用时,来到昊国并成了昊王心肝宝贝的风月,在昊国王宫里种起了蘑菇。
就在风月将宫里大半空著的房间都用来栽培野山菇的时候,平国消息传来,平国愿与昊国通好。
庆泽心情极好的回来,转了一圈後抱著风月问:“青龙呢?”
风月只顾低头写写算算:“我让他出去联络那些大商人了。”
“联络大商人?”庆泽怪道:“找他们干什麽?你想买什麽告诉我就行了!”
风月翻翻眼,十分鄙夷地看著他:“就知道从他们手里买东西!告诉你,我要让他们从我手里买东西!”
“你到底要干吗?”庆泽好笑地问:“卖蘑菇啊?”
“对!”风月信誓旦旦:“我保证今年一个冬天,向国家上缴利税一万两白银!”
周围一片寂静,庆泽的脸色难看起来:“月儿,你要是缺钱花,只管告诉我。不过,你要钱做什麽?”
风月做凶恶状:“你傻啦!半个王宫里面都是野山菇,不卖掉,难道你打算全部吃掉!”
桔香扑哧笑了:“可是公子,不等联系好大商人,那些山菇就老啦!”
“笨!明天就得去摘下来!”风月得意洋洋地瞟了他们一眼:“我已经让青龙找好人手来做干菇了!”
转眼间,可爱聪明的心肝宝贝月儿成了蘑菇商人……呃……庆泽忽然觉得有点头晕。传到民间之後,会是怎样一种传说?
好半天,庆泽干咳一声:“月儿,你喜欢就好……”赚不赚钱的,真的无所谓……
风月自信满满干劲十足,从庆泽膝上跳下来,葱段一样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严肃道:“放心吧!我一定照章纳税,正当经营,不做假帐,接受国家监督!保证绝不亏本!”
“好啦好啦……”庆泽无奈地把他拉回来:“知道你是什麽财团出身,天生的什麽商业奇才……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平国传来消息,愿与昊国本月十五定盟约於岩京!”
心头一件大事基本上有了谱,庆泽著实松了口气:“你陪我去!我们後天出发!”
“啊?”风月苦了脸:“那我的蘑菇怎麽办?”随即磨牙:“这一定是那个岩狩的主意!不就是个盟约?在哪里不行,非要跑到他的地盘上去!”
无奈,风月只得迅速安排人手,仔细交待了注意事项。本想把青龙留下暂时代替自己创业,可庆泽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理由很简单:出了王宫就要面对不知数量的各国杀手,青龙虽不是四侍卫中功夫最好的,却是最熟悉和擅长暗杀的!
风月摇头苦笑不已,怎麽这个时候的人这麽喜欢这种玩法?
王宫里开始彻夜忙碌,为大王的出行准备一切。
第三天清晨,灿灿朝阳刚刚露了个浑圆金顶,满地清霜冷。
凛凛深秋晨风中飘扬著猎猎赤红大旗,旗上金绣双麒麟,团团围住一个硕大的“昊”字,三千重甲整齐庄重的列於宫外。
王架一切就绪,只等大王一声令下,便要浩荡开去。
然而王宫里,却有一个关键人物出了岔子!
风月死命缩在床上,无论如何都不肯起床更衣。
庆泽早已换好厚重的朝服,却不得不再次坐到床边将他揪出来,搂在怀里好言相劝。
“月儿乖……”
“不要!”风月又摆出凶巴巴的脸,“你是禽兽!明知道今天要走远路,昨天晚上还那麽要命!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哪里都不去!不去不去!”
唉……桔香拿著织工们赶了一天一夜才赶出来的几套新衣服,心里不住的叹息。不过昨晚上好像大王的确凶猛了一点点……
不由自主的想起风月越来越有魅力的呻吟声,让小侍女红了脸,悄悄瞄了一眼身边的青龙白虎。
白虎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青龙一如既往的垂下眼帘。
庆泽笑眯眯地拿脸颊蹭蹭他的脸:“不错不错,还有力气发脾气,看来月儿身体好了不少。乖,来穿衣服,就等你了。”
风月还要不依,却听见庆泽好没良心地说:“你要真不去,可是给了岩狩一个好机会!”
38
风月气忿忿地看著笑得很可恶地庆泽,咬牙切齿一番,终於还是乖乖让桔香侍候著洗漱更衣。
好半天,风月才穿著桔色长衣在众人的簇拥中走出寝宫,庆泽正与回良说著什麽。见他出来,眼睛一亮,英俊非凡的脸上温柔立现。
此刻朝阳已然脱出地平线,闪亮却不刺眼,给潇蓑的深秋添上一抹灿烂的风情。
金色的光照在风月白皙的脸上,清冽但是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风月忍不住眯起眼睛注视东方的天空。
缓缓深呼吸───终於可以出门玩一玩了!
他仍是少年,并不是特别耐得住。但拜前世大半年躺在医院病床上直至最後的经历所赐,他知道自己最怕什麽。
怕生病,怕死。怕到了骨子里。
不要嘲笑怕死的人。当穿越生死之线,他得到的不是超脱於尘世之外,而是对重生的感激和珍惜。当握住幸福之手,原本单行的生命变成两条交缠的血脉,却更需要小心翼翼。一旦因为疏忽而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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