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眼底终究还是一如过去,连半点涟漪都没有。
素手玉指离开琴弦,东陵轻歌在他对面坐下,将被自己视若珍宝的古琴放在矮几上。
两把古琴放在一起,楚江南刚才轻抚的那把琴顿时失了的颜色,如同瞬间枯萎的花草一般,本来还是光泽莹润的弦线渐渐发枯,慢慢地萎缩,死绝,忽然咚的一声,居然自我断裂了。
没有生命气息的古琴居然在东陵轻歌的琴面前自动断弦,就像是两个高下立见的人走在一起,另一人因为承受不了对方的光芒而自断经脉一般!
如此可怕的琴,只怕世人还从来没有见识过它真正的实力。
“师兄。”东陵轻歌柔柔唤了一声,似乎对矮几上这一变故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如水的目光落在楚江南线条柔和的俊脸上,声音,一再轻柔:“三年了,师兄,一别三年,你可有想我?”
她微微倾身,慢慢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一阵淡淡的异香扑面而来,说不出是什么花儿的香味,却是极度好闻,令人闻着如同在无意中跌入花海一般,差点乱了魂。
楚江南浓密的剑眉微微蹙了蹙,脸色却依然未变,只是目光落在断弦的古琴上,伸手,慢慢将被逼断的那根弦续起来。
“没用的,师兄。”东陵轻歌又靠近几分,几乎已经和他靠在一起了。
她声音轻柔,吐气如兰:“和能海角在一起的,只有天涯,其他的琴只要近身,定会气竭而亡,除了天涯,世间没有琴可以有资格与海角在一起。”
“它还是当初的海角么?”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很安静,如同他的人一样,安静得教人忍不住对他生出几许不敢靠近的尊重。
那安静的声音里,听不出有乱了气息的味道。
东陵轻歌眸光闪了闪,眼底染上一抹讶异,但很快,讶异便又被温柔所取代。
她直接坐在他身旁,更往他身边靠去几分。
淡淡的异香渐渐变得浓郁,犹如女子与生俱来的体香萦绕鼻尖,这种时候,这种氛围下,定力稍差点的,只怕已经一下将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推倒,在她身上为所欲为。
但,楚江南却由始至终连看都未曾看她一眼,依然小心翼翼续着琴弦,终于在她将要靠在他身上时,他忽然长身立起,古琴抱在怀中,断弦已被续上。
“师兄!”东陵轻歌脸色未变,抬头看着他依然静若无波的脸,心头竟微微闪过几许不安。
“虽然我不知道师父为什么把海角交给你,但,很明显你不适合拥有它。”一把绝世好琴,上古神物,就这样在她手中入了魔变了质,他惋惜,只为这把与天涯曾经形影不离的海角,不为其他:“别再让我看到你拿海角随意害人,若再犯,我不介意替师父把海角收回,另赠有缘人。”
忽然眸光一沉,平静的声音难得现出几许寒意:“这些招数,你最好不要动心思想要用在我四皇兄身上,否则……”
摇头,他轻叹,唇角竟藏了丝丝连自己都捕捉不到的无奈笑意:“你会死得很惨。”
东陵轻歌一怔,霍地站起,想跟他解释什么,却很清楚自己这位师兄的脾性。
事实面前不容她狡辩,一曲乱魂,一身情缘花香,哪个不是轻易让男子疯狂的?
师兄的武功比起三年前已经又精进了不少,现在就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能跟他过上十招。
可是,她这次来选妃,未曾见到玄王爷之前,确实有一半的目的是来见他,她如何舍得就这样放手?
“师兄,我不是有意。”她低垂头颅,在他面前只能温顺,“我是真的想你。”
楚江南不说话,将古琴抱好,举步便要往凉亭外步去。
“师兄这么多年来未曾娶妻,是不是也在等人?”东陵轻歌追了过去,哀声道:“你在等我是不是?”
他没有住步,依然慢步往外头走去。
“师兄,你在气我参加玄王妃的甄选么?”她完全不愿意死心,想要追上去,却又放心不下放在凉亭下的海角古琴,知道整个后院没有半个下人,也不怕放声道:“师兄,我身为晋国的公主,根本就是身不由己,师兄,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我心里的人由始至终只有你一……”
她的话还未说完,忽然一阵清风拂脸,掺杂着一丝丝淡淡的药香,他修长的身影已经回到她跟前。
东陵轻歌眉眼一亮,正要迈步奔过去,楚江南却厉眼一黯,沉声道:“我不管你参加选妃是什么目的,但既然已经来了,也已经下定决心要选妃,以后就不要再在我面前说些无耻的话语,我可以当着没听到,但,由不得你如此亵渎我四皇兄!”
他说,她对他的表白亵渎了他的四皇兄,他现在……在严厉地跟她说话……
他们在一起修炼的那些日子里,从未见师兄如此森寒的一面,他这是在威胁她!
“师兄……”
“以后,别再对我说无耻的话。”转身,这次是真的要离开,步伐未曾有半点停顿。
东陵轻歌总算反应过来,在他即将从自己视线里消失之际,她咬唇道:“师兄,三日后文选,你是选拔人,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柔柔清风吹送,却分明没有他回应,耳边吹过的,只有清风。
她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才迈步回到凉亭下,抱起自己的海角,目光,还是不经意往庭院深处望去。
她喜欢师兄很多年了,没有见到玄王爷之前,在她眼里,师兄是这世上最最有魅力的男子,可如今,她确实连玄王爷也看上了。
尤其是在今夜的宴会之后,他动摇山河的气概她一颗心彻底沦陷。
只是,她又想要玄王爷,又想要师兄,怎么办?
柔和的目光渐渐蒙上一丝丝寒光,唇角,也在风中轻扬。
既然都看上了,就只能都要了,不仅是师兄,就是玄王爷也一样。
那个对人对事冷漠不羁的男人,到头来,也一定逃不过她的指掌。
至于师兄,今夜来此自然不是真三日后的文选,她只是想让师兄知道,三年来她从未有一日停止过修练,她的厉害,他已经见识到了不是?
能配得上她的,只有她,以及她手中这把海角。
人东西想要取代她的位置,站在这两个男人的身旁,下场就一定会像刚才那把古琴一样,会羞愧得自断经脉而亡。
拓拔飞娅一样,那个叫慕容七七的低贱女子也一样!
泡过药澡,楚玄迟的酒气已经去了几分。
泡了澡身上玄府会打开,容易在这时候患上风寒,所以他一出来的时候,七七便立即取来软巾伺候他更衣。
场面有那么点尴尬,气氛也有那么点嗳昧,平日里都是他自己穿好衣裳从屏风后出来,但今日因为喝了酒,又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他就是迟迟没有动手。
东方溟帮忙将玄王爷扶进浴桶之后便退到门外,除非里头的人叫他,否则他不会自己闯进来。
七七把楚玄迟身上水珠擦干后,他却再没有其他举动,仿佛就是在等她动手。
她有点迟疑,再不快点给他穿上衣裳,这又是酗酒又是泡澡的,真怕他会患病。
她是医者,对这些自然特别在意,可某男意呢,只是睁着依然有几分酒意的眼眸盯着她。
对他的恶劣她算是已经彻底了解过了,无奈,只好在他跟前蹲了下去,慢慢为他褪去身上最后一条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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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若满意;直接带回去()
不是感觉不到某些可怕的气息,七七却只能别过脸,不把注意力落在上头。
好不容易将他的单裤褪了下来,便又拿来干毛巾手忙脚乱为他拭擦,之后取过睡袍给他披上。
等他又是一身飘逸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才狠狠松了一口气,执起衣袖失去额角的细汗,抬头看他:“王爷,到床上歇息,我为你驱毒。”
楚玄迟不说话,她明白那意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愣是当了他的拐杖,扶着他回到床边伺候他躺了下去。
自己分明能走,非要折腾她!
大概……今夜的气还没有完全消去……
其实她真的挺无辜的,不过喝了点酒回去睡了一觉,醒来便要面对他欺辱人的举动,她没有生气,倒是他有权力去气她。
取过东方溟后来命人特别回来的牛角,掀开他身上的衣裳,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地在他胸膛上刮过,她刻意不去看他的眼,因为知道他这一刻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看。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待着,她为他放痧,他安安静静看着她,直到最后一下刮完,七七才总算对上他的目光。
那双眼眸幽深黑亮,一不小心撞上去,目光便被他完完全全吸引住了,想要躲开已然来不及。
尤其喝酒之后的他,双眸更是隐隐蒙着一丝丝酒气氤氲的光泽,在他冷硬狂傲的气息上添了一层凄迷的脆弱,这一面,不管是哪个女子见到了,芳心都会在一瞬间狠狠沉沦。
她也不例外。
手上的动作完全停下来了,眼里只有他一双蛊惑人心的星眸,她云眸的颜色在不断加深,竟有一种忍不住靠近,用力去亲吻他的冲动。
他是无所不能的玄王爷,一身强悍的武功,一千个自己也比不过,可这一刻,却忽然很想把他压下去,狠狠蹂躏……
“好看么?”忽然,他玫瑰色的薄唇微动,溢出这么几个藏着戏谑味道的字眼。
这样的目光,近乎痴迷,他再熟悉不过。
自他成年之后,多少姑娘每日里就是拿这种目光去看他?他厌恶,素来最讨厌身边有这样的女人出现,可现在看到七七拿这种近乎膜拜的眼神看自己,心里竟有几分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愉悦。
为何,和其他女子给他的感觉如此不一样?
他不懂,也没有心思去弄懂,只知道当她被他的声音吓得回了神,立即下意识伸出长指往唇角探去时,这个动作让他差点忍不住朗笑出声。
“不气了?”七七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不让他看到自己更多的尴尬和羞涩,为何在他面前,自己总是一直在输?
不管是什么方面,总是会输给他,就连半局都扳不回,而且,输了还输得没有脾气。
这是在对着其他人的时候,从未有过的事情。
“不气了。”他淡言道,声音淡淡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似乎,真的不气了。
“可我气。”她咬着唇,这种事情,哪是他一句不气便能过去的?
虽然在宴席上自己没有相信他,给了他难堪,确实是她不对。
虽然回去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糊里糊涂和云王爷躺在一起,还是衣衫不整的,也确实是她的错。
虽然这么说来,她似乎真的没有那所谓的生气的资格,但,她就是气呀!
他那些手段是不是也太过份了些?不管怎么样,好歹两个人之间没有婚约,更没有那所谓的一个承诺……
“对不起。”
七七一怔,心里分明还在怨念着,这句话就这么在不经意间闯入她的心间。
他说……对不起,伟大的玄王爷在跟她……道歉!是她听觉失调听错了么?玄王爷这种人也会道歉么?
“你刚才……说什么?”她是不是真的听错了?
“三日后文选,由五皇弟当选拔人。”他闭上眼,掩去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尴尬,什么说什么,有些话是能随意说的么?
反正,他已经道歉,听不到是她的问题,与他无关。
那张脸甚至整个人又恢复了冷冰冰高高在上的气息,七七却一点没感觉生气,心里因为那句或许已经听清却只是还想再听一次的话狠狠暖和着。
她唇角忍不住轻扬,把牛角收起来,从手术箱里取出细长的银针,小手在他心门处不轻不重地揉了好一会,才开始下针。
“王爷如此把信息泄露给我,算不算是作弊?”原来三日后是文选,当真没有人跟她说过呢。
想想也是,她无权无势背后也没人,在这里就是孤身寡人一个,就算大皇兄在,他也不过是个过客,对楚国的事情哪能主动去参与?
一切,还得要靠自己。
“既然已经开口了,王爷不如把南王爷文选的题目也告诉我吧。”她浅笑着,随意问道,刚才的气闷在心里已经彻底没影了。
不气了,人家这么尊贵的玄王爷都开口道歉了,还有什么好气的?
要气,也该是他才有资格生气,她跟不上他的脚步了不是?
“五皇弟擅长琴艺,所谓文选,怕是离不开艺选。”他已然闭着眼,银针落在心门上,那只小手总会在落针的地方附近轻揉,他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是种享受:
“晋国九公主东陵轻歌和五皇弟过去是师兄妹,她手中有一把魔琴,叫海角,和五皇弟手中的天涯本是一对,这次,东陵轻歌把海角带来了。”
七七不说话,本来只是随意问的,并不奢求他会回答,但,没想他不仅回答了,还回答得如此认真。
所以,她也在认真听着。
“琴艺,东陵轻歌在参选者里认了第二,怕是没人敢认第一,所以,放弃乐器。”
“嗯。”她轻轻点头,依然专心地为他施针。
“起舞,越国六公主拓拔飞娅的鞭舞扬名整个紫川大陆,这鞭舞本王曾亲见过,至今无人能敌。”
无人能敌……这便是玄王爷对拓拔飞娅鞭舞的评价,这样的评价有多高,完全不需要他多说。
七七还是免不了有那么点失神,片刻之后才又拿起银针,在他心门附近穴位慢慢扎下:“王爷,这不能选乐器,也不能跳舞,七七还能表演什么才艺?朗诵么?”
连自己都忍不住自嘲了起来,这年代的姑娘家还真的是多才多艺,也怪不得大漠飞鹰和沙场罂粟的名声这么响亮。
能文能武,还样样如此出色,天底下能可得过的能有几人?
她们的武功在女子中或许不是最高的,但,有着这么显赫的身份地位,武功又是难得一见的高强,再加上都长得一张绝色倾城的容颜,最后,还是一曲一舞都是天下无双的。
这么多这么多的优点集中在一人身上,不出名才怪。
反观她自己,除了医术还算不差,还真的是一无是处。
但,选妃宴上,医术这种东西完全是排不上用场的,玄王爷的妃子就一定是能文能武,将来能帮到他的,所以他一开始便说了不让她参选,因为,他不要弱的。
连他都认为自己弱……
楚玄迟依然闭着眼歇息,淡漠的声音慢慢传来:“自己想,若是想不出来,可以弃权。”
弃权!该出不该出的风头都已经出了,该参与不该参与的斗争也已经参与了,现在才来弃权,说得过去么?
“你真的会在这些人里头选一个娘子么?”忽然,她问道。
目光不自觉落在他脸上,他却还是双目紧闭,脸上没有波澜。
“或许。”这是他的回应,很淡。
或许……
七七细细琢磨着这话的意思,却还是捉摸不透,或许……选妃宴进行得如火如荼,他已经骑虎难下了,难道到头来还真的可以说一句“都不要”么?
不过,依他这狂傲的性子,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性。
“什么情况下会‘不选’?”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挑不上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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