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笑笑,抚摸着肚子:变丑又何妨?他好就够了!
豆儿摇晃着指头:非也非也,是皇上喜欢就够了!
我有些恼羞成怒,唾道:你这鬼丫头,看我不嘶烂你的嘴!
豆儿毫无惧色的说:娘娘才舍不得呢。
话音未落,花园外便有脚步声,是朝着别院去的,我隐身在柳树之下,远远望去,竟然是宸贵妃,许久不见了,想不到宸贵妃还有精神过来探望惠儿呢!
豆儿扶着我,往别院走近了一些,隐隐约约的能听到宸贵妃的说话声。
她说:你终于也被他人算计了,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惠儿冷笑:怎么一个个来了之后都是苦口婆心的先要说教我一番?
宸贵妃忽然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来:我早就说过,你最终会被德妃挤下来,多少次劝你除掉她,你就是不肯,难道你还念着旧时的姐妹情谊?
惠儿冷哼:你倒会说好听话,这么久以来,哪一次不是我出谋划策?你口口声声要除掉她却不见你动人家一根汗毛,我是没有快刀斩乱麻,那是因为我不想这么快就没有了对手,即便现在输了,也不会怨天尤人,我知道你来的意思,无非是要我破釜沉舟,以命抵命,我告诉你,你的如意算盘不要打得太好,我过去之所以愿意偶尔受你的摆布,不过是因为你的计策对我也有意,如今你的境遇可说得上是走在刀刃上,对付了我之后,那贱人就会把矛头指向你,没有了我,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宸贵妃受了抢白,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硬撑着笑脸,如往常一样对惠儿毕恭毕敬,仿佛还有所忌讳,想来是知道惠儿的性格脾气,她说:你不好,我就要跟着遭殃,你好了,我也风光,咱们可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我之所来这里并不是看热闹,而是与你一起商量之后的事情。
惠儿寒这一张脸,说道:你需要与我商量吗?之前给番王的信不就是你先斩后奏,以我的名义让我不得不替你背黑锅?
宸贵妃大笑:你不是也乐在其中,还巴巴的跑去和人家耀武扬威,如果不是你泄漏了秘密,如今又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与豆儿对视了一眼,神色都有些凝重,惠儿回头笑道:那又如何?
宸贵妃环顾四周:那又如何?青灯古卷,冷月扶残花,你能享受得了这样的生活?
惠儿缓缓的走出来,晚霞渐渐退去,暗蓝色的天空开始浮现一些星斗,淡白色的月亮还只是一个影子,我和豆儿往后退了退,惠儿苦笑:做了这么多坏事,有今天也是罪有应得,没什么享受不享受的,总算可以不用再去谋算人心了!
宸贵妃有些惊讶:真想不到这样的话能从你的口中说出,好像之前你都是被逼无奈一般,在我面前你就不用说这些虚伪的话了!
惠儿背对着宸贵妃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口中却飘出放肆的笑声:是啊,我最喜欢做伪善人了。
她转过去,表情变得刚毅,菱唇微动,说道:宸贵妃娘娘请回吧,臣妾现在是有罪之人,每日只能面壁思过,恐怕帮不上娘娘什么忙?娘娘足智多谋,如果有什么需要臣妾协助的,只管吩咐臣妾便是,希望臣妾在慈宁宫,足不出户也能帮助娘娘!
惠儿态度忽然转变,倒让宸贵妃有些不知所措了!
第一百二十章 恬然不受
宸贵妃在原地四下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笑说:那我就不打扰你静心了!
惠儿不卑不亢的低下头:恭送宸贵妃娘娘。
外面月亮刚刚升起来,今个是初五,弯弯的月牙儿挂在云彩的一端,天倒不黑,到了一年之中白天最长、夜晚最短的时候了。鸟虫还鸣叫着,宫里的奴才们提着小灯笼来回穿梭,那灯笼的样式倒比亮光更引人注目些。
我的心情略微有些复杂,豆儿扶着我,也有些沉默,想是知道我的心情,故意不发出声响打扰我,远远的,小米儿提着灯笼过来寻我,说是宁远已经等候我多时,我笑了笑,由两个丫头引着,缓步朝德秀宫走。
还没进宫门,便闻到一股幽香,庭院右侧的夜来香开了,浓郁的香气环绕在整个院子里,合着快要入夜时的清冷空气,越发让人心旷神怡。
我摘了一朵开的最好的鹅黄|色的夜来香,走进大殿,两侧的屏风不知何时已被更换,金丝绣制的龙凤呈祥和五彩祥云逼真的悬浮在那屏风之上,绕过屏风,便是内殿,门口的帘子也被换成了珍珠做成的珠帘,大大小小的珍珠随风摆动,相互撞击,发出沉甸甸的清脆声音,豆儿看向小米儿,小米儿有些献宝的低声说:大概有一千多颗南海的珍珠呢!
她边说边为我掀开珠帘,宁远正对着蜡烛看书,我款款的走进来,宁远听到了声响,忙回过头来,笑吟吟的迎上来,问:去了哪里?这么久,可不要太劳累!
我把夜来香放在宁远的手中,笑说:不过出去走走,顺便看看那几个孩子。你不知道他们现在都可爱。
宁远把那花插在我的鬓间,柔声道:朕只想着我们的孩子,来,朕和他说说话。
宁远搀扶着我让我靠坐在床榻上,他威严的在我肚子前走了两圈,清清嗓子,说道:大胆孩儿,见了父皇竟然不下跪!
我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宁远略微冲我使了个眼色,我忙止住笑意,双手抚摸着肚子,轻声呢喃:听到了没有?父皇在叫你呢!
宁远带着笑意说:你这小家伙,再不给父皇行礼,父皇可要生气了,到时候就算你母后求情也没有用了。
我这才明白宁远的用意,忙抬起头看他,他坐到我身边,牵起我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笑说:这段时日发生了很多事,你受累了,等过了这阵子,朕就册立你为皇后!
我沉吟了一下,才笑说:何必这样着急?臣妾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再当皇后,德妃就不错啊,只要皇上爱臣妾,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宁远摇头,有些固执:朕的这个皇后你还真是作定了!
我难免有些急切:可是臣妾现在的身份是震远大将军的女儿,朝臣定会反对,臣妾不想让皇上为难!
宁远摇头,吻吻我的额头笑说:这些事情朕自会处理,没有什么能够改变朕立你为后的决心……等到你横空出世之后,朕定给你起一个好名字!
我笑着摇头,抓住宁远的左手:那如果是臣妾自己不愿意做皇后呢?
宁远正在抚摸我肚子的右手忽然停住,诧异的看着我,我道:臣妾已经对这些名分厌倦了,德妃就已经不错了,臣妾只要皇上明白,皇上真正能够给臣妾的不是这些虚华的东西,而是皇上的真心。
宁远不禁有些动容,环抱住我,低声问:朕即给你名分又给你真心不好吗?
我缓缓的摇头,抬头看宁远的眼睛,柔声说:身为一国皇后所要承受得太多,臣妾不想皇上和臣妾之间的感情中参杂一点功名利禄的成分,做了皇后就要母仪天下,就要以德统领后宫,这些事情做起来太违心了,臣妾只要做皇上的宠妃,可以肆无忌惮的吃醋、与皇上闹脾气、撒泼般的只要皇上陪我一个人。臣妾不想再虚伪的做人,因为臣妾知道与皇上的一切是多么来之不易!
宁远把下巴靠在我的额头上,说道:后宫里的这些女人哪一个不希望晋升,只有你,竟然对朕放在你手中的名分不屑一顾,你真的这样爱朕?不是朕一厢情愿?
我微笑:臣妾只想和皇上一起,抛开皇上皇后的身份和重任,做一对相爱的普通男女,臣妾可以做悍妇、妒妇、泼妇、蛮妇,可以对皇上百般的好,皇上就像普通的夫君一样,对臣妾又怕又爱,接受臣妾对皇上付出的一切就好了!
宁远若有所思的看着我,面色有些凝重,沉声问:是不是太后又对你说了什么?
我忙摇头:皇上不要误会,太后今天还特别嘱咐臣妾要做好他日册立为后准备呢,太后很高兴婉莹能够再次为后,是婉莹自己拒绝了………皇上,册立一事还请皇上能够顾全臣妾的意愿。
宁远默不作声,右手再次放在我的肚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我轻笑:名字啊,太后她老人家早都想好了,包括凝婉仪肚子里的那个,若是男孩就叫向儒和向睿,若是女孩就叫宛平和欣平,皇上啊,只管想着给他们什么封号便是,说起来,向晚都会走了,是不是也该给个什么名号,几位公主也都是,皇上可要多留心呢!
宁远笑笑:你觉得什么名字好呢,和朕说说,朕都依你!
我向下挪动一下身体,侧过身体,把头枕在宁远的胸前,宁远宠腻的点点我的小鼻子,笑说:怎么像只小猫?
我一时调皮,用拳头砸他的胸膛:猫咪哪有我好?
宁远低下头,烛光将他的一侧脸照亮,另一侧隐匿在较暗的光线里,高挺的鼻子,两只眼睛犹如天空中褶褶生辉的星辰,我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低声呢喃:为什么我刚刚发现你竟然这样俊朗?
宁远忍不住笑,口中的热气吹下来,我有些陶醉的看着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把这种静谧、贴近的氛围给吓跑了。他说:那是因为这么多年,你终于愿意仔细的看我了!
我微微的眯起眼睛,调皮的笑道:我真是后悔呢,竟然把这样俊俏的郎君抛在脑后,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好好对你,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边说我边轻佻的用手指头点宁远的下巴,宁远亦玩兴大发,装出委屈的口吻:那你要对我很好很好,知道吗?要把以前你亏欠我的都补回来,再也不许去看其他男人,只准看我一个,你的生命中也只能有我一个人!
我收起笑容,凝视着他的眼睛,他似乎有些紧张,我爬起来,抱住他,在他耳边呢喃:我们再也不要错过彼此了!
宁远这才放松下来,长呼了一口气,有力的环抱住我,眼角竟有些湿润,他不着痕迹的吸吸鼻子,笑说:饿不饿?要不要传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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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有你就好!
我和宁远相互搂抱着,躺在床上,错过了晚饭、错过了月亮爬树梢,可这些又何须惋惜呢?我们错过彼此太久了,恨不得用一生的时间去填补分别时的空洞。
到了四更天,宁远轻轻的起身,尽量不惊动我,穿上龙袍,上朝去了,我睁开眼睛,豆儿笑道:娘娘再睡一会吧,时候还早呢!
我摇摇头,坐起身来,心中似乎总有一丝摸不着捉不住的东西在蔓延,那是一种受宠若惊的患得患失和害怕失去的恐惧感。
豆儿收拾地上的水盆等物事,边说:就快到舒妃的忌日了,咱们要不要吩咐人把轩禧宫整理修葺一下,那荷花池一夏天都没有照看,开的层层叠叠,都快看不到湖水了,菱角和藕比畅音湖长得还要好,都说轩禧宫人杰地灵,果然没错。
我看看窗外,已经有些蒙蒙亮了,只是薄雾似乎给所有景物都蒙了一层面纱,整个世界都显得黑白和不真实。
我说:为本宫摆驾!
豆儿问:早晨露水重,娘娘这是要去哪里?
我淡然的笑说:去轩禧宫,趁着太阳还没有出来,咱们去采些菱角回来。
豆儿这才走过来,扶着我到铜镜前梳洗,几个小丫头捧着各色首饰要我挑选,我只大略看了一眼,便道: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只要朴朴素素就好。
豆儿忙为我选了一只黄金镶宝没有流苏的珠钗,插在鬓间,我只在手和脸上涂了些雪花膏,便走了出去,早晨的空气果然好,呼吸一下便感觉整个身体都活过来了。天依然是灰白色的,偶尔有一丝微风吹过,天空中依然挂着淡白色的月牙儿,只剩下一个隐约的影子,轩禧宫离这里并不远,小米儿习惯性的举着个灯笼在前面走,绕过几座宫殿,轩禧宫便矗立在远远的甬道尽头。
这里曾经发生了太多事情,以至于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斯人已去,楼阁却依然高耸威严,仿佛世人的来来往往无法留下任何踪影一般。
豆儿上前推开轩禧宫的大门,墙壁上用金粉点缀得花纹早已经随着风吹日晒雨淋,变得淡薄,院内生着一些杂草和花朵,正殿里的窗帘飘飞着,几张紫檀的名贵桌椅还摆放在原来的位置上,我们绕过大殿,直奔荷花池,还没有走近,便闻到一阵清冷的荷花香,这香气不似白天闻到的那种,洗尽了铅化和温度,倒觉得凛冽悠远了。
高大的荷叶层层叠叠的铺展着,隐约还能看到池子的边缘,和其中潺潺的流水!豆儿把蒲团放在池边的石凳上,我坐上去,远远的望着那一片荷叶,其中几朵淡粉色的荷花亭亭玉立,花瓣上凝结着露珠,偶尔一流动,便有无数的光芒折射出来,我看看天,却没有太阳,还是那残缺了一半,失去颜色的惨白月亮。
小米儿提着小篮子绕着池子寻找菱角,那些青色、红色和紫色,皮脆肉美的菱角随着荷叶的翻开露出紫红色的茎和鲜艳的黄|色小花,小米儿仔细的寻找着,拨开荷叶和水草,把盛开着的花朵连同茎蔓,一同捞上来,就看到了鲜嫩的菱角,小米儿把菱角一个一个摘下来,放到小篮子里,笑说:一会送去御膳房,要他们给小姐熬些粥补养身体。
豆儿看了看我,从小篮子里拿出一壶热茶,为我斟满,我双手捧着,蒸腾的热气再次把面前的一切给模糊了。小米儿弯着腰在荷叶中来回寻找的身影,在白雾之后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眨巴眨巴眼睛,一切又都消失了!
那群在楼阁之间忽然盘旋着飞来的白鸽,带着翅膀煽动的声音呼啸而过,天渐渐亮了起来,小米儿采了满满一篮子菱角,笑呵呵的走过来:好多呢,咱们吃不完,拿去给淑妃、太后一些?再给凝婉仪一些,最近都没有看到凝婉仪,听说肚子圆鼓鼓的,和小姐有一拼呢!
我笑笑,忽然想起来凝婉仪现在已经“归顺”了宸贵妃,不晓得她现在的境遇如何?豆儿扶起我问:娘娘现在东山再起了,是不是也要关照一下合淑仪?
我抬头看看天,笑道:着什么急?我等着她沉不住气自己来找我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闲庭信步
回到德秀宫,竟有大半的妃嫔等着向我问早安,我坐在宝座之上,冷眼的瞧着这些争奇斗艳的百花,吩咐:都起来吧!妹妹们何故一大早就聚在本宫这里,本宫的大殿简陋,恐怕都没有足够的桌椅来招待妹妹们呢,就委屈妹妹们先站着了。
众人想是知道之前隋昭仪的事情,都不太敢妄自说话,皆恭顺的答:娘娘言重了!
我笑笑:本宫知道各位来这里的目的,各位的心意本宫心领了,不过还请各位今后不要这样大张旗鼓,平日里也多守本分,多为皇上延续子嗣才是。说起来,现在国泰民安,皇上也因为王爷和惠贵人的事情有些心烦,本宫有意为皇上安排出行,是去避暑山庄还是去江南都有可能,本宫和淑妃现在都有孕在身,不能长途奔波,到时候肯定要从在座的妹妹们中选取一二陪伴君侧呢,妹妹们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我边说边用眼神扫视所有人,这种眼神最有玄机,也很难拿捏尺度,务必要让每个人都感觉到我着重看她才行。众人接收我这样的目光,均以为我看重她,自然欣喜,遂高声、异口同声地回答:娘娘的话臣妾谨记于心!
我满意的点头,端起茶碗,用小盖子刮浮在上面的茶叶,说道:本宫与各位相比,既没有容貌又没了青春,后宫如今正、从一品、二品也都多有空缺,妹妹们应当端正自身,研习德行,他日才有晋升的可能,记住了吗?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这才屈膝离去。小米儿有些纳闷的问:小姐为什么这么喜欢让皇上出行啊?
豆儿噗哧一笑。我也有些无奈,说道:要是后宫的妃嫔都像你这么好骗就好了。
豆儿摇头:你啊,还真是一根筋,娘娘这样说不过是为了让那些妃嫔之间互相争斗罢了!
小米儿更加糊涂:可是小姐不是最希望后宫祥和?
我淡淡的笑:想要后宫大局上祥和,就需要有一些小事情去引她们转移注意力,有事情做了才不会每天无聊,净想着惹事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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