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兵布下五虎离山阵。诗曰:
三敲鼓响阵头圆,一棒锣声如捻指。
那时,撞出一员猛将,肩担一口大刀,厉声高叫,索打话,乃是王贲。王贲见对阵五虎离山阵,未免摆下二龙混海阵。项梁出阵,二人施礼毕,打话。王贲骂曰:“项梁,你等楚王辄敢合纵诸国来伐秦,罪犯弥天不小!目今汝等奏上楚王,早将楚国州郡县图献上始皇,免教荆楚人之受苦。”项梁答曰:“非我楚王合纵结横伐秦,皆是秦邦始皇无道,先遣使命赍国书,来诸国克伏纳土,意图六合,致使诸国不从,是致兵来,即非楚王之过。”王贲言:“既是楚王不肯献上一十八郡经图,克日兴兵并成荒草之地,悔之已晚!”
二将打话已了,二骑来交。场中宛转,杀气腾空。一来一往,似凤翻飞;一上一下,如鹘展翅。才三十合,喝交歇令,各人归阵,卸了衣甲,权歇片时;整顿衣甲器械,拍马临阵,再战二十余合,项梁奔走归阵。王贲自思:此将乃是名将。不敢赶上。
项梁归阵,奏楚王曰:“臣诈败,王贲不赶,难以施计。”楚王问:“卿有何妙计施之?”项梁奏曰:“此王翦、王贲,英雄难敌。臣施一小计,聊损他兵。”楚王问曰:“尔计何如?”项梁附耳道:“恁地恁地。”楚王大悦:“依卿之言。”
项梁先差李仲、韩员,领兵二千去退十五里大树林下,埋伏左右畔,等候杀秦兵人马。项梁奏楚王,召请诸国大将至御前。楚王分付诸卿大将:“今日定计杀秦兵,恁地恁地。”诸将依令,准备器械,杀退秦兵。楚王令秦斌策应。
项梁伪引兵战,将军出阵,厉声高叫:“秦将愿来挑战!”王翦出阵,与项梁施礼毕,打话不同,二将交战。才三四十合,项梁败走,王翦赶上追捉。不见项梁,却见楚王戴朝天乌纱巾、盘龙绛红袍,腰缚碧玉带,脚穿乾皇履。王翦直奔将来捉楚王。楚王被赶一十五里,捉住楚王。王翦令诸兵将楚王缚了。此人道:“我不是楚王,吾乃姓李名轩。将军仔细认着!”王翦一觑,果是假底楚王。回马间,只见一下锣声,喊杀连天,不知高低,左畔撞出李仲,右边撞出韩员,后面秦斌杀至,前面冯亭、周霸、田儋、孙虎、李牧、张耳、韩广杀将来。东砍西斫,星流云散,七续八断。王翦杀出,奔走回营,折了二千余兵。两下收兵。楚王大悦,问诸将道:“自临阵以来,未尝有此大捷。今秦兵退败,诸国可以乘胜回邦。”
当日烹牛犒赏诸军。项梁奏曰:“望大王回兵,诸国各差将持兵各守本隘,免致秦兵侵犯。如有秦兵至一国,愿诸国救应。”楚王令周霸、邹阔,各兵一千,把断函谷关。诸将各守本界关隘去处。楚王国书通报诸国大王,各回本所。
话说王翦、王贲收兵归城,专待来朝五更三点,始皇帝聚集文武,山呼已毕,王翦启奏:“陛下,臣有先锋李彪被失,折兵二千五百余人。臣收斩得陈申、景耀龙外,伊虎斩得张晃。伏候圣旨。”秦帝敕问大臣:“寡人意图六合久矣,此事若何?”忽有大臣李斯谏曰:“未可侵于六国,且图养赡三军,精演武艺,它日图之未为迟晚。”圣旨依奏,令赏三军,一年四季教演诸军。诗曰:
数年征伐不曾休,权且休兵却报仇;
讲武储粮图再举,它年六国一齐休。
话说昔日有吕不韦,阳翟大贾人也,家富,为商,往来兴贩买卖。秦昭王太子安国君中男名子楚,为秦质于赵国。子楚,秦诸庶子,车乘用不饶,吕不韦贾于邯郸而怜之,曰:“此奇货之物。”乃往见子楚,说曰:“安国君爱妾华阳夫人,夫人无子。能立嫡嗣者,独华阳夫人耳。今子兄弟二十余人,子又居中,不甚见幸。吕不韦请以千金为子西游,事安国君及华阳夫人,立子为嫡嗣。可乎?”子楚乃顿首曰:“必如君策,请得分秦国与君共之。”
吕不韦乃以五百两金与子楚,为进用,结宾客;而复以五百两黄金求奇物玩好,西游秦,求见华阳夫人。以其物献华阳夫人,因言子楚贤。华阳夫人承太子间,纵容言:“子楚质于赵,妾愿得子楚立以为嫡嗣,以托妾身。”安国君许之。
吕不韦取出邯郸诸姬绝好善舞者,与之居。缱绻之娱,不觉有身孕。子楚饮宴中巡,酒酣,吕不韦言筵前无乐,令诸姬舞,歌讴,供应呈示。子楚累举目观之,此姬绝色倾城,但见歌喉清亮,舞态婆娑。调弦成合格新声,品竹作出尘雅韵。琴调古操,棋覆新图。吟诗联句追风雅,见于篇中;搦管丹青夺造化,生于笔下。玉肌花貌,莲步柳腰,谈论接陪,精神举措。子楚见姬容貌而悦之,因起为寿,请之。吕不韦乃献其姬。姬自匿有娠。至大期时,十二月也,果生子名政。子楚遂立姬为夫人。
秦昭王五十年,围邯郸急,赵欲杀子楚。子楚与吕不韦谋,将金六百斤与守关吏,方且得脱归秦。
昭王薨,太子安国君立为王,华阳夫人为后,子楚为太子。赵亦奉子楚夫人及子政归秦。秦王立一年,薨;子楚代立,是为庄襄王。襄王即位三年,薨;太子政立为王,尊吕不韦为相国,号称“仲父”,封为文信侯。年少,十三岁即位,太后时通吕不韦家。
当是时,魏有信陵君,楚有春申君,赵有平原君,齐有孟尝君,皆下士,喜宾客,以相倾。吕不韦以秦之强,羞不如四国,亦招致士厚遇之,至食客三千人。
是时,诸侯多辩士,如荀卿之徒,著书布天下。吕不韦乃使其客人著所闻,集论以为八览、六论、十二纪,二十余万言,以为备天地万物古今之事,号曰:“吕氏春秋”。布咸阳市门,悬千金其上,召诸侯游士宾客,有能增损一字者,归千金。
始皇益壮,太后淫不止。吕不韦恐事祸及己,乃私求大阴人嫪毐以为舍人。太后闻,欲私得之,吕不韦乃进嫪毐,诈令人以腐罪告之,拔其须眉为宦官,遂得侍太后。太后私与通。及至有孕,太后恐人知之,诈卜,当避。时徙宫居雍,毐尝从,赏赐甚厚,事皆决于嫪毐。
始皇九年,有告嫪毐实非宦者,常与私乱,生子二人,皆藏匿之。与太后谋曰:“王薨,以子为后。”于是,秦王下吏治,具得情实,连及相国吕不韦。
九月,夷嫪毐三族,杀太后所生二子,而遂迁太后于雍。是时,王欲并诛相国吕不韦,盖为奉先王功大,及宾客辩士为吕不韦游说者众,故王不忍致法,免相国。齐人茅焦说秦王,迎太后而出。
文信侯就国河南岁余,诸侯宾客使者相望于道,请文信侯。秦王恐其为变,乃赐文信侯书,与家属徙处蜀。吕不韦自度,恐秦诛之,乃饮鸩酒而死。诗曰:
文信侯臣吕不韦,始皇国后恣奸淫;
朝廷不赐诛淫法,故使渠人饮鸩亡。
始皇八年,韩威惠王卒,立子安为韩王。九年,韩王为元年。九年,楚考列王卒,子悍立为楚幽王。十一年,赵卓襄王卒,子迁立为赵王。天下诸国平宁。十四年,韩王纳土为藩臣。
至十七年秋八月,始皇登殿排班,但见十样锦铺连地角,九金龙盘绕栋梁。殿分八卦,紫云遮,七宝妆成王御座;绿杨影立,回环尽彩画宫妆。五凤楼前,玉女执团团凤扇,四声万岁响连天,三下静鞭人寂静;两班文武列班齐,一国世尊登宝位。文武朝见,山呼已毕。始皇问大臣曰:“朕登极之后,已经十七载,意图六合并为一统,是朕之愿。”忽有李斯出班奏曰:“臣举王翦为将,领兵攻韩。”始皇依奏,宣王翦。帝问曰:“朕烦将军统兵攻韩,卿意怎生?”王翦奏曰:“告陛下,养军千日,用在一朝。臣当赤心报国。乞兵二万,先锋伊虎,副将洪定,末将蔡仇,钱粮官甘宁。”始皇依奏,赐王翦为招讨,攻韩邦。
次早,演武殿交兵二十万人马。诗曰:
忙点三军亲起发,当时赏赐与诸军。
取出衣甲器械,分俵散与诸军。会使枪底枪在手,能射弓者弓便射。兵将一齐离了京兆府,奔往韩邦。
韩邦正是晋州地面,小兵探得秦兵攻韩,忙告上大夫张车。张车奏上韩王曰:“秦邦王翦为将,领兵二十万攻于本国。”韩王大惊,敕问诸臣:“此事怎生?”有大将冯亭曰:“愿乞兵一万,出城为我王拒敌。”韩王依奏,赐兵一万,付鬼面冯亭、周光、霍雄为将,往三十里平岗坂下寨,等待秦兵。
至次日,果有秦兵二十万,先锋伊虎当头,肩担一根清风利刃枪出马,布下四海洪波阵。霍雄布下鳄鱼玩水阵。二阵俱圆,门旗下撞出一员先锋霍雄。秦阵撞出伊虎。霍雄问伊虎曰:“二国并无征战,今日因甚兵来?”伊虎回言:“咱奉始皇敕命,特来攻取韩邦。”霍雄曰:“十四年,本国纳土为藩,今又侵于疆界,其意不善。”
二将打话不同,二马交战,三四十合,伊虎败,霍雄赶上来杀。副将洪定出阵,与霍雄挑斗,才三十合不分胜负。良久只见,诗曰:
人怒之时马也怒,将若嗔时马也嗔;
龙虎未能争社稷,争如两个上将军。
霍雄诈败,洪定赶将上来。霍雄取弓在手,搭起箭,翻身背射,口呼:“箭中!”只见洪定人空落马,二脚登空。诗曰:
都来一点无情物,透甲穿袍一命休。
秦将洪定已死,小兵抢得尸首回阵告覆王将招讨。王翦大怒问:“谁人为洪定报仇?”有末将蔡仇,愿往报仇;统兵五千,排下方字阵。蔡仇上马,高叫打话。周光出阵,见排下方字阵,便令排下圆字阵。但见左实右虚,前拦后守,金银甲胄色火煌,锦绣旗翻花烂熳。霹雳驼鼓渐啖,龙鳞画角齐吹,枪刀一字成行,弓弩两梢齐展,三军唱喏,两处阵圆。蔡仇与周光施礼毕,打话不同,二马相交。才战三十合,周光败,蔡仇恐有计,不敢赶上。冯亭肩担熟铜斧,与蔡仇挑战。三四十合,蔡仇败走,冯亭赶杀。三军星罗云散,七断八续。各人鸣金收兵下寨。看看已晚,各差小卒伏路。
巴到次日天明,招讨王翦,肩担一柄刀,出阵,厉声叫索冯亭将军打话。冯亭出阵,问王翦曰:“因甚兵伐吾邦?”王翦曰:“吾奉始皇敕命,故来伐韩邦。”冯亭忿怒,抡起熟铜月斧斫王翦,王翦将刀迎过。王翦举刀斫,冯亭架隔遮拦。逢虚即下,遇空则施。才五十合,并无分毫胜负。再战三十合,又无输赢。各人歇令,明日却战。
次日,各人整顿器械,布阵已完,二人出马交战。七十余合,冯亭年老,气力不加,败退二十里下寨。
是晚,各人牢把寨门,等次早天明,排下阵圆,周光出阵,秦兵蔡仇出马。二马交战,才三十合,蔡仇败走。周光赶杀。蔡仇回马,将刀斩落周光下马。蔡仇啖杀连天,韩兵大败。
冯亭出阵,与蔡仇接战。才三十合,冯亭诈败,蔡仇赶杀。被冯亭翻身举起月斧,砍落。只见蔡仇金盔倒卓,两脚登空。诗曰:
如龙骏骑已空回,似虎将军还落马。
秦招讨王翦,肩担大刀,出阵与冯亭挑战。冯亭大败,退一十里晋州城前下寨。王翦人兵赶上,城前一箭之地驻扎人马。
次日,排下天罗地网阵。王翦出马索战。冯亭肩担月斧,出阵与王翦挑斗。怎见得交马?诗曰:
二将骤征鞍,盘桓两阵前;
征云笼日月,杀气罩山川。
斧险分毫着,刀争半米偏;
些儿心意失,目下掩黄泉。
冯亭大败归城。冯亭只留得五千人,折了一半,紧紧闭了城池。冯亭归朝,奏上韩王曰:“告陛下,臣等年老,气力不加,拒王翦不过,外折兵五千,亏将一人,周光被失。伏乞大王令旨。”
韩王问张车、严仲子:“卿等有何人能退秦兵?”张车、严仲子二大臣奏曰:“秦兵二十万,王翦英雄难退。望陛下修书,臣为使命,往齐、赵借兵解围。”韩王依奏,急令修书付张车往齐,严仲子往赵。二人再奏曰:“乞差冯亭送小臣过阵。”王依奏,令冯亭持兵出城,开城放下吊桥,渡了人兵,城前布阵,索来将打话。
甘宁出马,与冯亭交战。二马相交,才三十合,甘宁败走,冯亭赶杀来,冲破阵,送得张车、严仲子出往外国求救。二人走马如飞登程。
冯亭回阵,收兵归城,紧紧守把城门。王翦见冯亭收兵入城不出,传令限三日准备攻城。二十万人兵四畔围绕,大啖三声,唬得,诗曰:
当坊土地拒行藏,巨霸灵神难别辨!
但见城头尘落纷纷,河内鱼儿豁辣;唬得生灵尽皆惊,吓得三军心胆颤。小卒谓冯亭曰:“城前人兵发喊。”冯亭听得,入朝奏曰:“目即人兵攻城发喊,取自大王敕旨。”唬得大王跌倒,近臣扶起,将些儿安魂定魄汤救得,良久方醒。敕问冯亭曰:“今王翦攻吾邦,此事怎生?”冯亭启奏曰:“陛下无危,臣且保城池,待使命往齐、赵借兵解围若何?”冯亭奏王上城观望:果然秦兵围绕,无计可退。传下钧旨,使诸军传箭巡更,持铃喝号,守保城池。
话说张车为使往齐邦,入城来见孟尝君,下了国书。孟尝君看了心忧。待次日齐王登殿,集群臣商议。孟尝君出奏曰:“有韩国使命见在朝门下,愿见吾王,未敢擅便,伏候圣旨。”齐王令宣使命至阶下,山呼已了,奏曰:“韩国有难,望发救兵解围。”齐王听得不悦,敕问大臣:“此事若何?”无人敢奏。齐王曰:“秦邦刚勇,将卒英雄,本邦无将持兵,不敢发救。”张车伏阶启奏曰:“切念微臣远奔皈投救难。何况韩与齐乃唇齿之邦,陛下若不发救,唇亡齿寒而已。韩今不能保,大国之危岂可安枕而卧乎?望陛下发兵救应。”
齐王再敕问大臣:“何人持兵救韩邦之难?”有邹阔奏曰:“陛下如发兵救韩,只宜胜,不宜败。万一丧败,恐秦将乘势侵于本邦,难以当敌。望陛下审思而已。”张车再奏:“若大王无兵救解,则本邦必亡,秦兵岂不侵于陛下境界?乞望大王圣鉴。”齐王答曰:“待朕同诸臣商议。”
话说严仲子为使命,赍国书投冀州,入城见平原君。次早,平原君来朝赵王曰:“见有韩国使命在外,未敢自擅,伏候敕旨。”赵王令宣至。严仲子至阶下,拜罢,递上国书。拆开了,王不悦。使命曰:“韩王无事,只是假兵解围,退秦兵。”王敕问大臣曰:“此事若何?”有廉颇启奏曰:“李牧见持兵在北疆,镇守匈奴,朝中无将堪行。臣等年来老耄,自用持备本国。诚恐前出后空。”赵王敕旨,分付使命曰:“休误了卿国家大事,本邦无将可救。”严仲子俯伏阶前,拜大王曰:“唇亡齿寒,若不发兵救,诚恐大王上国难保。”赵王无计,发兵不得。严仲子再三启奏。赵王曰:“难以发兵。”严仲子阶前撞死。赵王并文武官见之,可惜烈汉忠臣,见无兵可救,回邦难保残生。赵王令武士抬去北邙山下葬。诗曰:
躬传使命来求救,其奈邻邦坐视何;
不得援兵甘自死,忠臣义气不容磨。
话说张车在齐国俟候三日,齐王不肯与兵解围。张车只得奔回来。到中途,闻得赵王不肯发救,严仲子撞阶而死。张车思之:无救兵回邦,性命难保;不如挈出太阿宝剑,在中途亦自刎而死。
有秦兵二十万,围了晋城,韩国相将半月有余。王翦传令,克日攻城。冯亭上城,日日观望齐、赵二国救兵解围。不见使命回来。不觉一旬过了无信。冯亭累见王翦攻城。冯亭奏韩王曰:“张车、严仲子往齐、赵求救,相将一旬余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