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万里 BY叶子
'楼主' 作者:哈哈魔女 发表时间:2005…07…26 15:35:06 点击:次 发帖得万元! 活动官方论坛
江山万里 BY叶子
正文:
夜。
无星无月。
霹雳一声,半空一道闪电划过,照耀得大地一片银白。照见了洛阳城外,小树林中,两条黑影如兔起鹘落,纵横奔驰。
闪电一道亮过一道。雷声隆隆。
锋锐森寒的剑光,交击突刺,撕杀纠缠。那原本璀璨夺目的光华却在闪电的照耀下显得黯淡无光,如萤火争辉于皓月。
暴雨在不知第几道闪电第几声惊雷时骤然猛降,才落已倾盆。
当又不知多少道闪电划过,多少声惊雷响过之后,当天幕显得最沉最暗,暴雨下得最猛最烈之时,两条缠斗至今的黑影,终于,猛然分开!
却是—— 一个踉踉跄跄,倒退三步,然后“砰”地一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另一个冷冷地站着,身躯如利剑插入大地一般,一动不动,任飞溅的雨水和着血汗一起,浸润满身!
“喀啦”一声,又一道闪电划空而过。
电光如银,照见那站立的黑衣人颀长的身影,照见他覆面的黑巾上所露出那一双亮丽的眸子。长眉入鬓,秋水为神,那男子一把扯下黑巾,于是远山近树都忽地一下亮了起来,映着他艳色无双、容光绝代。
轻咳一声,男子用黑巾随意拭去唇角一缕血丝。掷下黑巾,男子飘然而去。
暴雨依旧。地面无可宣泄的积水化作河流,再化为湖泊。湖水渐涨渐高,半淹了倒在地上的那个人。
天明。
昨夜的暴雨在天色大亮之前早已停息,那震撼人心的惊雷闪电也未在天上地下留下一丝痕迹。洛阳城外的小树林中,吱吱喳喳的鸟儿鸣叫声此起彼伏,不时有三五翠羽穿梭来往,惊落了碧玉枝条上珍珠般晶莹、水晶般透明的颗颗露水。
雨过天晴后的景致,总是最美的。
车声辘辘,洛阳城外的道路上,渐渐开始有了行人。
“张伯,你慢些好不好?雨后景致好,我想看风景。”车帘掀起,一颗脑袋探了出来,对马车前赶车的车夫说道。那声音极是清脆雅致。
马车随着他的话声慢了下来。赶车的张伯道:“也别太贪看风景了。小少爷,你身子骨不好,不能太吹风。仔细生了病。”
“知道啦!”
车帘卷了起来。车帘后的人嫣然一笑。
是个男子。不,或许只能说是个少年。少年清亮亮的眸子睁着,水灵灵的目光转着,贪婪地望着四野一切。少年轻轻叹气。
“野外好美的景致呢。为什么我不能天天看见?”
他一叹,四野亮丽的风景也仿佛立刻灰蒙蒙了起来,婉转的鸟鸣也仿佛含愁带恨了起来,蓝蓝的天上白白的云儿也仿佛忧郁的停止了脚步,恣意流淌的风儿也仿佛忽然为之凝固。他的修长的眉微微地蹙起,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好看。他的细致的唇轻轻地抿着,带着些微的倔强和无奈。
怎么会有无奈?
这样绝代的容光,当是令见者倾心,不肯拂逆他丝毫心意的。这样无邪的纯真,当是世人都想要全心全意呵护,不敢有丝毫冒犯的。这样的一个少年!
为何也会无奈!
少年却对自己的容貌全无感觉。他一下子又笑了。他笑着,望着四野。望着远远的树木田地,望着近处的小草鲜花。远远近近的树木花草便一下子又因为他的笑容而色彩绚烂起来。风吹来,他瑟缩了一下身子,却兴高采烈地笑道:“好舒服啊!”
积水从道上流淌到道旁的沟中。初晴的天,景色好是好,只是道路可并不好走。忽地一下颠簸,车身剧烈地震了一下,少年骤出不意,“啊哟”一声,重重地撞在车蓬上。
“小少爷,你怎么样?”
“没什么。”少年揉揉撞疼了的脑袋,笑道,“没事的啦!”他兴高采烈的情绪却一时便又低沉了下去,不再如方才一般高昂了。
“小心些。”张伯道。
“嗯。”少年倚着车蓬,开始安静地欣赏道旁的景致。
“张伯,”过了一会儿少年问,“你知道爹爹为什么这么急着把我从城中学堂叫回来么?”
“城中最近不太平。”
“哪里不太平啊?”少年反驳,“同窗李大哥的父亲就是城里的捕头。李捕头把城里的地痞无赖都管治得服服贴贴,从来没人敢违法乱纪的。”
张伯不语。
“张伯?”少年叫。
张伯抖手控了一下马缰,才道:“江湖上的事,你不懂。”
“又是江湖上的事!”少年便不问了,只是仿佛生气似的嘟起了嘴。过了一会儿他的容色舒展开来,叹了口气,喃喃道,“什么是江湖?我不懂。是否只有会武功的人才能懂江湖呢?”
马车继续往前走。少年静静地往外瞧。马车晃呀晃,风儿吹呀吹,景致仍如此好,少年却渐渐困了。合上眼,少年软软地打了个呵欠。
“真奇怪,明明昨天睡得很好的,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困了呢?而且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没人回答他。
少年勉力又睁开眼来。大概是不想放过难得的出门在外观赏风景的机会吧!
这时候,马车正走过小树林。
“咦?”
少年忽地叫了起来。
“张伯,张伯!你快看!那树林里——”
张伯闻声,转过头望去。
小树林郁郁葱葱,在初升的朝阳下展露着翠绿的光彩,十分美丽。小树林下碧草茵茵,其上流水淙淙,是积雨还未流尽。积水缓缓流动,薄薄的一层覆盖在碧色的草丛上,便染出了碧绿的颜色。这碧绿的水流中却夹带了一缕明艳的鲜红。红痕如丝,悠悠长长连绵不断地,从小树林中扯了出来,直到坠入道旁深沟,才颤然不见。
“那是什么?看起来有些象血。”少年奇怪地问。
张伯皱眉,道:“别管它是什么了。小少爷,我们赶路要紧。”说着便欲催马。
“别!张伯,你先把马车停下来。”少年却是好奇心旺盛的很,立刻就阻止了张伯。待马车一停下来,他就急急忙忙地下了马车,往那一线红痕奔去。
张伯叹了口气,只得也跟着下了马车驾座,慢吞吞地跟了过去。
“有个人躺在这儿!”少年吃惊地看着林中。树下,一个黑衣人静静地躺在那里,面色苍白,混身浴血,瞧模样似乎已经死了。
“是江湖仇杀。”张伯看也不看,只劝那少年。“这人已经死了。小少爷,我们不要管江湖上的事,快些离开吧。”
少年却固执地摇头,伸出手去,便抚上那黑衣人的胸口,不一会儿又探了探那人的鼻息,然后才收回手来,面上露出了笑容。
“他还没死。”
张伯闻言一愣。“不可能!看他胸前的伤口,分明是一剑穿心,绝对无法活命的了!”那黑衣人混身上下伤口甚多,但其他的伤口都不致命,只有这一剑穿心,是黑衣人毙命的根由。
“没死。”少年颊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张伯你能不能猜到他不死的原因?”
“不可能不死。”张伯摇头苦笑,“一剑穿心,就是大罗神仙也难逃活命。除非那一剑刺偏了,没有刺中他的心脏……没有刺中心脏?”
他顿住话语,仔细观看。那一剑的位置确确实实,正在心口。那么……也许真的是另一个可能?
“他的心长的偏吧。”张伯说着,探手一摸,果然。那黑衣人胸口的另一边,心脏正在一下下地跳动。
“张伯你猜的真准!”少年拍手笑道,“那我们赶快把他救回去吧!”
“咳!”张伯苦笑,“小少爷,我说过了,这种江湖仇杀之事,我们不要牵扯在内比较好。这人我们不要管,还是赶快回去是正经。”
“没关系的啦!”少年摇头道,“又没人知道是我们救了他。不会有什么麻烦的。张——伯——”他祈求地望着面前的老人,“你看他这个样子,我们不救他的话,他一定活不成啦!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啊!”
“但是……”张伯还待再说。
“不要但是啦!”少年一把截住了张伯的话。“我们把他抬到马车上。哎哟!他好沉耶。张伯,我一个人拉不动他。你来帮忙啦!”
张伯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是我来吧。”
他一把抄起那地上的黑衣人,大踏步走回马车。
“张伯好厉害。”少年在背后张了张口,这句话却终是没有说出来。大眼睛眨了眨,少年的眸子忽然黯淡了下来。
武功……就是如此厉害吗?
江湖……就是如此接近而又永远不可触及吗?
抱着臂,少年感到风似乎比适才大了一些。而这不过稍大一些的风,自己那一向单薄的身体,便又已开始禁受不住了。
我是如此地痛恨着自己的病弱,和无力。
“小少爷?”远远的,张伯似乎发现了少年没能够跟上自己,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回头招唤。
少年一下子又绽开了灿烂的笑容,笑着跑了过去。
“来啦!”
曲非问悠悠醒来。
“这里是哪里?”
他张口想问,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努力地睁大了眼,他只看见屋顶上彩漆描金的图案。看来这是某户富贵人家的室中了。只是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侧转头,想看一看旁边的情况。身子才略微一动,骤觉得四肢百骸象散了架一样无力,竟是丝毫动弹不得。他不服气地又用力挣了一下,这次更糟,心口猛地一下紧缩,一股突如其来的剧痛几乎使他再次晕厥过去。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立刻冒了出来。
“哎呀,他醒了!”
“快去告诉小少爷!”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听见有女孩子的声音在说着些什么,他没有在意。闭目凝神,好半天,才捱到那股撕心裂肺的剧痛过去。他开始细想自己的经历。
从山上拜别师父以来,他就独自闯荡江湖。几年来暗中做了不少侠义之事,但因为他生性退让,不喜欢追名逐利,所以在江湖上仍是默默无名之辈。半月前独自一人来到洛阳,无意中却发现了一桩惊天动地的大阴谋:十多年前血染江湖,几乎动摇了整个武林根本的魔教余孽,正准备重整人马,卷土重来!
为了彻底消灭魔教,化解这场武林劫难,他暗中观察多时,决定趁对方此刻羽翼未丰之时,突下杀手,彻底斩草除根!
主意原想得好,却没有料想到实际行动中出现了意外。
那个意外就是——他碰到了比他武功还要高强的人。
一番比斗,他非但输给了那个人,而且连从对方的剑下逃生也不能做到,凄凄惨惨地倒在对方的剑下。如不是自己天生心脏位置生的偏,就算再有人相救,只怕自己也休想活过来了!
一想起那个人,曲非问不觉冷汗涔涔。他从师于昔年武林双绝之一——紫虚道长门下,武功之高强,早已不输于当代各大门派掌门人。行走江湖数年来,无论要办何事,均是势如破竹,从来未曾遇见过敌手。几曾料在这洛阳城中,会遇见武功比他还要高明的敌手?
还是太高估自己了啊!
曲非问心头苦笑,暗自发誓等自己伤势好了之后,一定要回山潜修一段时日才好。行走江湖几年不遇敌人的结果,是他的武功也荒疏了,心态也托大了。才遇见一个武功比自己高明之辈,就导致自己几乎亡命当场。
——不过,那个魔教的新任教主,冷剑修罗,还真是个厉害人物啊!
心下想着,感受着胸口处传来的刺痛,曲非问的眼前,不觉幻出了那日和自己比武的那个黑衣人的身影。
颀长的身躯,坚定的双手,森寒的剑锋,肃杀的眼神。那个人,就算自始至终都蒙着面,他也敢断定,下一次只要能见面,他一定能认出对方来!
“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回忆的画面尚未从眼前消去,一个清亮的声音忽然从身旁传来。那声音里充满着欢欣。紧接着一个脑袋探到自己上方,关切地望着自己。
曲非问一惊,立刻料想到这必定就是那救自己的人了。
他感激地笑笑,想要表达出自己的感谢之情来。嘴角才一抽动,又忽然凝固在了那里。他的视线紧紧地盯着上方那颗人头不动了。
那少年黑发飘垂,秀眉入鬓,秋水盈波,满面带笑。这眼神如此和善,这表情如此温煦,在在都说明了眼前人的不存半点敌意——可是即使如此!即使如此,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和那个几乎杀了自己的冷剑修罗,是同一个人!
同样的眉,同样的眼。纵然是不同的表情,不同的眼神。
愤怒从胸口汹涌而来,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大力迅速冲遍四肢百骸。原本那异样的疼痛此刻仿佛不存在了似的。忽然一下他猛地坐起身子,双手疾翻,已擒住了那少年的脉门和,颈项。
“是你!”他嘶声叫了出来。
“啊啊!”少年被抓得喘不过气来。
“你干什么!”“快放手!”旁边女孩子们惊慌的呼喝声一齐传了过来。
曲非问大感意外。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就抓住了这人的脉门和颈项。这太容易了!容易得简直不象是真的。
他微微地松开了手。少年大口地喘气。
“你在做什么戏?”他冷冷地问面前的少年。
“什么……什么做戏?”少年的眼眸中透射出不解和愤怒。“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快放开手!你这个人……别人救了你,你就是这样来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救命恩人?
曲非问一扬眉,松开了擒住对方颈项的左手,右手却还是牢牢地扣住对方的脉门。
“何必在我面前继续做戏?大家心知肚明。你昨夜虽然蒙着面,可不代表我就认不出来你。冷剑修罗,你有什么目的,尽管直接挑明了说好了!”
少年眼睛睁得大大地瞪着他。半晌,忽然笑了。
“我说呢!你这个人,怎么才一醒来就对我发脾气,原来是认错了人呀!我不是冷剑修罗,也不是你的仇人。昨夜我一夜睡得好好的,可连梦也不曾梦到过你。好啦!现在把话说明了,你可以放开我啦!”
曲非问不松手。
少年皱了皱眉头,耐心地又道:“你瞧,你武功这么好,能把你伤成这样的必定也是武林高手。我可一丁点儿武功都不会啊!怎么可能会是伤你的那个人?你这个人瞧起来挺聪明的,怎么做事却糊里糊涂的呢!”其实这番分析全都是今晨回来的路上,张伯和他说到的,少年这时便信口搬来说服曲非问。
曲非问一愣。运功默查,果然那少年体内半分内息也没有,分明不会丝毫武功。这下他知道自己必定是认错人了!不由得心头大惊,急急缩回手来。
素日对自己的眼力一向极有信心,再不料今日会犯出这种错误!
曲非问满面通红,急忙道歉赔礼。那少年修养甚好,对方才的事情并不介意,反而笑着询问曲非问伤势好点了没有。
“多谢关心。”
曲非问功行全身,知道自己周身伤势甚重,想要痊愈还得多日,但性命是定然无忧的了。想起昨夜情况,止不住冷汗满额。心下对这位救了自己性命的少年越发感愧在心。
“适才误会兄台,对兄台多有冒犯,还望兄台恕罪。在下曲非问,不敢请问兄台贵姓?这里是什么地方?”
“原来是曲大哥。”少年粲然一笑。“我姓燕,燕少彤。这里是洛阳燕家庄。”
这一笑若春花初绽,无限娇艳。曲非问适才一直拿他当敌人看,实不曾注意过他的容貌。这刻分清敌我,定下心来,重新叙礼,才认真注意起他来,却正见他这一笑,映衬着鹅黄缎子的衣衫,嫩白如凝脂的肌肤,乌黑如漆的长发,不点自红的双唇,真个是一笑倾国!他真的是男孩子吗?曲非问不觉有些呆了。
旁边的女孩子们偷偷地笑了起来。
“别笑啦!”少年秀气地皱眉叱责她们。就连那叱责也是温柔得不带一丝威严的。“有客人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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