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探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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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的探险家-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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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做了你出发时要做的事。

  ”我说道,“这些是你应得的。

  ”“丹麦是个伟大的民族。

  ”他说道,“他们把我们当成自己人。

  如果我们是丹麦人,我们的国家就决不会与我们为敌。

  ”“没有人会与我们为敌。

  ”我说道。

  他轻轻地摇摇头。

  “太多了。

  ”他说道,“你不觉得吗?为两个人就有这么多的庆贺与崇拜,我受不了了。

  两个人的成就不该对别人有这么多意义。

  ”“我们打败皮尔里先到了北极。

  ”我说道,“你曾写信告诉我,你不愿让不值得获到这个荣誉的人获胜,你做到了。

  ”“北极对我来说似乎隔了一层纱。

  ”他说道。

  “那儿没什么东西能让我记得,我的脑海是一片空白。

  我能记得的只有到达与返回时的痛苦。

  我觉得庆祝已经足够了。

  丹麦人为我庆祝得太多了。

  我希望我能让他们停下来就好,只想跟他们说‘够了’,让我独自度过余生就好。

  历史会记住我们的成就。

  我最希望的就是我们因为一起共同做过的事而被记住。

  ”“你累了。

  ”我说道,“这几个星期你该好好休息。

  ”“我希望很快就有时间休息了。

  ”他说道,“我已经不想再探险了。

  从现在起,我只想做个父亲,做个丈夫,做个医生。

  ”如果不再探险,他会做谁的父亲呢?我心里想着。

  从今以后,我在他生活中会是什么角色呢?“对我来说,地球的另一极,其他大陆上没有标高的山峰,所有有待完成的壮举与发现,都没有意义了。

  我已经完成了终生的目标,尽管现在看来犹如鬼火一般。

  我想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梳理自己做过的事,我还欠那些因为我不在而不得不承受的人们。

  受奖,出书的合同,一年,最多两年在世界各地巡回演讲,然后我们就永远回到布鲁克林。

  我无法想象,在离开北极这么长时间之后,我还得再花那么多时间呆在人群里。

  ”“德夫林,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们在岩洞里的那些日子。

  我们在斯巴布角的岩洞里呆了100个晚上。

  ”“德夫林,我很难跟你解释,我感觉到了什么,我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我觉得有种陌生与疏离的感觉,我觉得什么地方都不属于我,不管我去那儿,都觉得很陌生。

  ”“我也有同感。

  ”我说道。

  “我们经历了北极荒芜的日日夜夜。

  那里空旷得犹如大海一般。

  可那儿对于灵魂的震动,要比纽约所有的奇迹,所有的壮观美景都大得多。

  ”“有一天,我独自躺在岩洞里,等你和爱斯基摩人检查陷阱回来,我觉得看到了你母亲。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我说道。

  他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

  “我突然一下,也是第一次觉得我们没法活着回去了。

  我觉得我们肯定是要死了。

  我觉得我又一次背叛了她,也背叛了你。

  要是没有你的帮助,我怎么能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呢,德夫林?”“我会永远帮助你的。

  ”我说道。

  “我们没在的时候,这个世界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

  甚至哥本哈根也在这种变化的边缘。

  哥本哈根搅起的事到了纽约恐怕要沸腾起来。

  我们离开纽约有多长时间了?”我觉得他可能是有点体力不支了。

  “28个月。”我说道,“我们是在1907年夏天离开的。”“1907年夏天。

  ”他说道,“现在是1909年秋天了。这么长啊。”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种渴望,甚至有种凄凉,仿佛刚听说了什么令他非常失望的事。我很快意识到,这会是他永远的表情了,倒不全是因为失望,更像是一个人知道除了探险将不再会有自己的生活,更像是他曾为探险牺牲一切,尽管可能成功,却也无法享受由此而来的利益或满足了。    

《纽约的探险家》第40章

  9月20日下午3点,奥斯卡二号在上纽约湾的火岛抛了锚。

  与皮尔里的北极俱乐部不同,美国北极俱乐部承认库克医生到达了北极,他们希望我们的船能在第二天早上再沿东河向上驶来,给他们准备好迎接库克医生的时间。

  应俱乐部要求,我们的船已在波士顿港外的沙角抛锚过了一夜。

  库克夫人派人送信来说,她身体不适,得到早上才能来见她丈夫。

  曼哈顿的河边停满了从世界各地前来参加船舶博览会的船只。

  多彩灯光勾勒出每艘的轮廓。

  黑暗来临之后,布鲁克林的码头上却如常般寂静冷清,与白天缤纷的色彩对比鲜明。

  城里同时在举办好几个庆祝活动。

  今年是亨利·哈得逊〃发现〃这条河300周年,河也因他而得名。

  今年也是罗伯特·富尔顿发明蒸汽船100周年纪念。

  在布鲁克林和曼哈顿,无数电灯将纽约街区照得灯火通明。

  有消息说,维尔布·赖特将驾驶他的新飞机从总督岛飞往自由女神像,接着再飞回去。

  有人预测,接下来几个星期里,会有数以百万计的游客涌向纽约。

  库克医生和我也要搭乘奥斯卡二号到达这些活动的中心。

  库克医生派人叫我到他的船舱去。

  船上有支乐队在演奏。

  乘客们手拿香槟在甲板上散步。

  领路的是位年纪与我相仿的丹麦人,英语流利,但有很重的丹麦口音。

  他用力敲了两下库克医生的舱门。

  〃你可以进去了,先生。〃他说道,〃请把门关上。〃他扶扶帽子向我致意,大步走开了,似乎在奉命行事。

  我推开舱门。

  开始,我以为房里没人。

  房间很大,只在舷窗边点了两盏老油灯。

  我只能隐约辨识出房里豪华的摆设。

  六把长毛绒的椅子放在牌桌旁,右边墙角有两张沙发,木质镜框里镶着可以翻转的镜子。

  左首有一扇门,里面还有一间大房。

  我慢慢向里走去,刚要叫库克医生的名字,他先叫了我。

  他坐在正对门口的椅子上,腿向前伸出,椅子的两条后腿着地。

  他的手扶在脑后,靠在墙上。

  他叫我的名字,似乎我来了让他长出一口气。

  他的样子和反应,房子里的昏暗灯光,让我在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在探监,是在看望一个生活条件还算不错的犯人,看守便站在门外。

  他慢慢让椅子倒下,松开双手,站起身舒了口气,仿佛在说尽管很高兴见到我,但仍希望不是在此地。

  他的脸比离开哥本哈根时瘦,轮廓、线条更加清楚。

  几天前他曾承认,因为担心到达纽约后的事,茶不思,饭不香。

  他的姿势和表情也隐约影响了我。

  离开他的船舱前,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述。

  如同他最后又变成了我们见面前我想象中的那个男人。

  他的眼睛谦卑而放任,有种伟大的孤独。

  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对手,所以对所有人能投去温柔而包容的目光。

  与此同时,还有种看透世事的戏谑,一种万事均无所谓,甚至连自己也不算什么了的洒脱。

  他站起身,手搭在我肩膀上,跟我保持一臂的距离,似乎在看离开纽约两年多后我有什么变化。

  我从没如此急切地想称呼他,想叫他什么。

  可是,尤其是现在,我不能让自己叫他库克医生。

  父亲,这个词在我脑子里,或在我舌尖。

  他可能感觉到了。

  他扶我转过身,手搭在我腰上,把我让到沙发上。

  尽管很疲乏,在这样私下的场合,他看上去还是很冷静。

  或许,这就是人突然意识到奉献一生而取得了伟大成就时的感受。

  等你长久以来期盼的一天终于来到了,后面会有什么呢?再接下来呢?我担心我的出现会影响他的情绪,如同他身边出现了一个冒名顶替的人,一个欺骗了全世界的人。

  有人现在就在说,说他到达北极是在欺骗。

  如果人们知道我们的关系,那他的说法会变得多么令人质疑啊。

  〃我担心未来的几个月可能无法忍受。

  〃他说,〃除非我信任的人能站在我身边。

  〃〃你信任的人就在你身边。

  〃我说,〃你一刻也不用怀疑。

  〃他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你不必担心。

  〃我说,〃船上的人说,几乎每个在纽约的人都相信你,几乎每个美国人都是。

  要比相信皮尔里的人多得多。

  只有那些支持皮尔里的人才会怀疑你。

  就算他真到了北极,他们也知道你比皮尔里要早一年。

  人们都知道。

  〃他点点头,笑了起来。

  〃除非我错得太离谱。

  你怀疑我还在瞒着你什么事。

  〃我说没有,可他抬起了手。

  〃听我说,是有些事情。

  〃这一次,我没像上一次他告诉我时那么害怕。

  我是他儿子。

  我们一起到了北极。

  不会有什么大的灾难了。

  〃德夫林,救援队刚到伊塔的时候,亨森告诉皮尔里,他神志不清时曾说过一些话,他不想让别人听到。

  皮尔里吩咐亨森,他恢复之前让别人离他远点儿。

  亨森很担心,要是得不到治疗,皮尔里会死的。

  〃〃皮尔里告诉我的第一件事就是,他知道,我给他的身体做检查时他跟我说的一切,我都不会告诉别人。

  皮尔里想得到什么时就是这个样子,他会告诉你他知道你会给他。

  我告诉他我会保守秘密,这些年我也一直如此。

  〃〃皮尔里说了些什么?〃我问道。

  〃他说,'库克医生,那能做到。

  我仔细想过了,我肯定那能做到。

  '〃〃北极吗?〃我问道。

  库克医生点点头。

  〃我觉得是,他觉得自己肯定能办到。

  所以,我得先带他妻子和女儿离开,把他留在这里。

  可下面几天,他却说起完全相反的话了。

  '库克医生,我现在觉得那办不到。

  没办法做到。

  '我觉得他不怎么肯定,有些动摇。

  所以他只要一说'我现在觉得那办不到',我便告诉他,他是对的。

  等他一说他已经仔细考虑过,觉得肯定能做到的时候,我便说不行,还催促他赶紧和我们一起离开,救他自己的命。

  〃〃这样持续了几天。

  有天下午,他看来挺清醒,其实神志不清得更厉害,我发现自己一直都错了。

  我误会他了。

  他说'我现在觉得那办不到'的时候,他其实是在说他已经下了结论,无论如何都无法到达北极。

  '北极将永远无法到达。

  '他说。

  '我到不了,也没有人能到。

  '〃〃等他说'我已经仔细想过,我肯定那能做到'的时候,他的意思是说,他能想出办法来欺骗别人,说他到过北极了。

  '要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是能够蒙混过去的。

  '他说。

  '库克医生,他只是病了。

  '亨森这么跟我说。

  我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但我肯定,皮尔里清醒的时候,肯定已经仔细考虑过了,所以才得出这样的结论。

  这个过程有多长,我没法说。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那样去做。

  风险太大了。

  〃〃可在他最后一次探险时,你觉得他都〃我说道。

  〃我很肯定。

  〃库克医生说道。

  〃就像我会记得,他也会记得在帐篷里他跟我说的话。

  如果他不记得,亨森也会告诉他。

  我觉得,他清醒的时候,不会记得神志不清时说的话,可他会从我眼睛里看出来,看到我已经知道了。

  我从他眼里看到了恐惧。

  他害怕我,害怕他神志不清时所说的话的后果。

  〃〃你一直很肯定他到不了北极。

  〃我说道。

  〃你一直不怎么在意。

  可你怎么能忍受呢?你知道他会趁你没有到达北极之前,便假装〃〃我觉得如果他假装自己到过北极,我会证明他是在作假。

  我知道他不敢作假,因为我曾亲耳听到过他曾说过的话,我会查看他的纪录,会查看他伟大壮举的证据。

  〃〃所以,你现在要去证实。

  〃我说道,〃大家马上就会知道,是你真正到达了北极。

  〃他笑了,难过地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没错,时机一到,我会这么做。

  〃他说道。

  〃什么时候呢?〃〃现在晚了。

  〃他说。

  〃你得走了。

  〃我觉得他还有话要说,可他已经没有多说的勇气了。

  〃欢迎仪式的组织者马上就要上来了。

  〃他说。

  〃我同意见见他们。

  几个小时后,我就要在国人面前做从北极回来后的第一次公开亮相了。

  有几千人在等着看我。

  我有些厌倦,德夫林。

  我害怕那些在哥本哈根举行的仪式。

  我得有优雅的笑容,得向人们挥手致意,他们觉得我是个被迫害的圣徒。

  嗯,我得做这些必须做的事,我们都得做这些我们必须做的事。

  去睡一会儿吧。

  〃早上9点,水面上还有一层薄雾的时候,我们乘拖船到了伟大共和国号上,这是美国北极协会租下的一艘带侧轮的蒸气船。

  船两侧从头到尾插满了美国和丹麦的国旗。

  有的地方,两种国旗混在一处做成一面大旗,一半星条,一半红底白十字。

  前甲板上有幅标语,上边写着库克医生的名字,下面还有小字,清晨的薄雾中,我认不出来。

  在伟大共和国号上,库克医生又见到了自己的妻儿。

  看到我站在她丈夫身边,库克夫人皱起了眉头,仿佛我们若不是被陌生人围着,她便会上前指责我一番。

  纽约来了数百名付了钱的乘客,想抢先看看我们。

  乐队奏响《星条旗永不落》的时候,他们从甲板下走了上来,伟大共和国号的汽笛声响彻整条河流。

  几个人把库克医生抬起来架到肩上,在甲板上巡游。

  他觉得他们太过热情,他们却认为他太过谦逊,人群更激动了。

  伟大共和国号的四周围满气船,上面站着很多报社记者,都在忙着写。

  这一幕看来真滑稽,记者围着船,如同上下起伏的哨兵。

  有些船上的人拿着照相机,他们一齐照起相来,样子仿佛是得到命令开火一般。

  一位年轻姑娘开始向库克医生献辞,她手持白色香水月季编制的花环,却没人在听。

  她赶忙追过去,那些男人还把库克医生抬在肩上,她也把花环戴在了他脖子上。

  库克医生被抬到了顶甲板,他喊起我的名字。

  我赶快上去,身前是库克夫人和她的两个小姑娘。

  〃欢迎,库克医生!〃一位戴顶高帽子的男人说道,他身材高大,脸色红润。

  他大声介绍自己,说他是布鲁克林区的区长。

  他私下告诉库克医生,纽约市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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