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探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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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的探险家-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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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裙子边拖到地上,下面也有蕾丝花边。

  衣服上还有一条宽大的腰带,一支小袋子,一个带银链的提包,悬在腰带最低处还有一支细细的长柄眼镜,就好像她会从主桌上仔细观察到会的客人,如同去看戏一样。

  皮尔里步履蹒跚,如同脚趾被压到了脚下面一样。

  也许正是皮尔里特别而痛苦的步态打破了人们看着四个人进来时的沉默。

  客人们纷纷起身向总统致敬,身边响起一片椅子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

  大家脸上的表情好像是说,不管如何无法置信,终于来了。

  不知什么地方爆发出一阵掌声,大家都跟着鼓起掌来。

  〃向总统和第一夫人致意,向大会主席和他的第一夫人致意。

  〃回头有家报纸肯定会这么写。

  我们鼓着掌,看着这一队人隆重地穿过桌子走向演讲台。

  许多眼睛转向了库克医生和我。

  奥托·斯维尔德鲁普、阿蒙森、卡格尼都在微笑,好像在说罗斯福的出席不仅是给皮尔里的荣誉,同样也是给库克医生的荣誉。

  皮尔里曾以总统的名字命名了他的最后一艘船,罗斯福也曾要求议会为他最近一次的探险拨款,他会亲眼目睹探险的火炬传到库克手里,也会为此祝福。

  很显然,他们不仅是为库克感到高兴,比起皮尔里,他们也更喜欢库克。

  他们焦急地等待着皮尔里的告别演说。

  好像全宴会厅的人都在看他一样,库克医生有些脸红。

  仿佛刚才门迎宣布欢迎的是他,刚才如雷的掌声也是为他响起一样。

  看上去所有的仪式都进行完了,只等皮尔里最后跟大家说一声声音洪亮的再会了。

  罗斯福夫妇和皮尔里夫妇落座后,国家地理学会的主席威利斯·摩尔走向演讲台,向新到主桌的客人致了欢迎词,欢迎词明显已练习过很多遍。

  很多人在点头,好像在说知道是什么事情耽搁了皮尔里一样,好像早都知道皮尔里不会让他的年度会议草草收场。

  就在刚才,结果好像还并不乐观。

  摩尔邀请主桌上的亚历山大·格雷厄姆·贝尔博士讲几句话。

  他说这位贝尔博士曾是学会创始人,也是第二任主席,因此比任何人都要胜任下面的任务。

  贝尔博士讲了一会儿之后,我才意识到他在说库克医生。

  库克医生的脸更红了。

  他现在真成了目光中心。

  〃与我们在一起的,有我们衷心欢迎的皮尔里指挥官,他曾探索过北极地区。

  与我们在一起的,还有我们美国人当中唯一一位曾赴世界两极探险的库克医生。

  现在,他又登上了美洲大陆的顶峰。

  这里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那也是世界的顶峰。

  〃这儿有一个故意的停顿。

  〃世界的顶峰〃,贝尔博士说,这种说法是通常用来形容北极的。

  好像突然一下,人群认为只有一种办法可以抹去这个错误的用词,这就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甚至比刚才欢迎总统进来时还要热烈。

  每个人都站起身来,库克医生也站了起来,每个人都在鼓掌,库克医生却没有。

  他突然看上去那么镇定,向四下鞠躬,接受别人的掌声。

  接着,如同演员会向观众发出邀请,邀请他们认可他另一位表现出色的同事,库克医生伸出手,仿佛在说〃我向诸位介绍斯特德先生〃。

  掌声更响了,我听到阿蒙森和卡格尼在高声叫着〃这儿!这儿!〃,如同裁判会拉起获胜拳手,阿蒙森高高举起我的手,把我转了个圈。

  他的另一只手还在招呼周围的人们,希望他们的掌声更响亮些。

  他这样做的时候,我看了一眼主桌上的皮尔里。

  他也在鼓掌,却没往我这边看。

  他的眼睛看着人群远处,仿佛被屋子后面什么有趣的事吸引住了。

  阿蒙森放开我的手,在我背上拍了拍。

  贝尔博士又讲起来,人们也都坐下了。

  我的心跳得飞快,太阳穴也在向外突突地跳着。

  我看看库克医生,他的笑容很温暖。

  这个夜晚也属于我们,不仅仅属于他。

  〃我希望邀请库克医生和斯特德先生讲话。

  〃贝尔博士说道。

  〃但后来得知,他们会有更适合的时间。

  〃听到这些话,大家都在交换理解的眼光。

  贝尔博士讲话完毕后,威利斯·摩尔邀请罗斯福总统将哈伯德勋章颁发给皮尔里。

  总统没有背演讲稿,他即兴说道:〃文明的人们,〃他扫视一眼在座的客人,仿佛要说他们是文明人中的佼佼者。

  〃文明的人们生活得如此轻松,我们会有一种趋势,艰苦条件下的美德会萎缩。

  但皮尔里指挥官向我们证明了,至少在某些人当中,忍受艰苦的美德并没有丧失。

  〃我看了看皮尔里夫人。

  她比上一次我看见她时健康多了。

  我记得她细瘦而青筋暴起的脖颈,短发遮在帽子里,好像没有头发一样。

  无论她和她丈夫在伊塔是怎么样分的手,他们现在看来是和好了。

  她就坐在他身旁,公开支持他。

  看来她比库克夫人能忍受得多。

  我不知道我看了皮尔里夫人多久,后来我意识到她也在看我。

  她笑了,开始我以为是为了我们心里都知道的事情,就是皮尔里一会儿要说的话,因为库克医生和我将从中受益。

  可接着,我看出那笑容还有别的意味,似乎在对我说,斯特德先生,这儿离我们上次分手的地方多远啊,这个世界跟那个世界多么不同,对于那个世界来说,这个世界的人又是多么健忘啊。

  好像我们在分享一个笑话一样,我也冲她笑了笑。

  过了一两秒钟,她的目光转到了别处,可还在微笑。

  〃有所成就的民族性格必须建立在敢于战斗的勇气上。

  〃罗斯福总统说道。

  〃无论是在和平或战争年代,都要显现出来。

  皮尔里指挥官,数月乃至数年,你都要面对危险,冒着巨大风险,克服巨大困难,那样艰苦的环境就如同战争环境一般,而你显示出了和平时期的勇气与激情。

  你生于战争与和平的交汇期,几乎到达北极点,比其他人走得都远。

  如果可以,我愿意说,你带领骑兵团的士兵登上了探险家的圣胡安山。

  我向你颁发第一枚哈伯德勋章,以此来表彰你为你的国家、为世界、为全人类所作出的杰出贡献。

  〃人群中响起一阵热情却不激烈的欢呼声,仿佛还是在为皮尔里的绝唱有所保留。

  皮尔里在妻子和威利斯·摩尔的帮助下站起身,如同一位穿着拖鞋的病人,挪到演讲台前。

  他握握总统的手,总统拥抱他的时候,他得尽力保持住平衡。

  我为他感到难过。

  现在,我没法再对他唤起恨意。

  不是因为我手上的伤,不是因为他曾在我耳边说过的那些话,也不是因为他不敢承认他所欠我的情。

  我问自己,为什么我还要恨他呢?他的日子已经到头了,马上便一去不复返了,他现在正处在这一时刻的边缘。

  之前他坐在那里,不停地捋自己的胡子,站起身后便无法这样做,他得抓住点什么东西保持身体平衡。

  总统放开他以后,他身体靠向讲台,双手也紧紧扶住讲台。

  他站在那儿。

  过了几秒钟,讲台还在轻微晃动,就好像他要压住它,却没办到一样。

  有那么一会儿,他脸上的表情便如同他在我手上吊着,在埃里克和风向号之间晃动时一样。

  他的右手时不时动一下,好像要抬起手捋捋胡子。

  我看出来,皮尔里想找办法不要太痛苦地站到那儿,不要让受伤的脚承受太多重量。

  他穿双正式的皮鞋,前头是圆的,圆到这种场合可以接受的程度。

  他体重恢复到了正常的200磅,虽然对他的健康有好处,对他的脚可没什么好处。

  双脚几个月前在极北处的荒原里支撑着他,现在又要支撑他增加的体重了。

  有传言说,他总是呆在狗拉雪橇上越过冰雪的障碍,由现在没在场的马修·亨森为他驾驭。

  最后,他不再把体重从一只脚换到另一只,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

  他开始了演讲。

  话语间的节奏与停顿,好像能使他好受一点,或者让他暂时忘记痛苦。

  大约每隔15秒,在句子之间,他得咬咬牙,脸红得如同生气一般。

  他说话的样子好像正在发怒,好像只有愤怒的吼声才可以保证他的声音不会破掉。

  他回顾了自己的成就。

  每次,他从讲台上撤出一只手去拿开读过的一页,都会让人心悬起来。

  他摇晃地站在那儿,我不由得想,为什么不找人站在身边替他翻页呢,或者为什么不干脆坐下来读呢。

  他的每项成就都赢得一阵掌声。

  我也跟着库克医生的样子鼓起掌来。

  皮尔里提到了1892年北格陵兰的那次探险,就在那次探险中,全世界都认为是我父亲的那个人丧了命。

  我鼓了掌。

  即使他在添枝加叶地讲述最后一次前往北极的失败经历,我也鼓了掌。

  对他不熟悉的人不会猜出,他今年只有48岁。

  他的皮肤就像在北极圈里呆过两年,昨晚才刚刚从格陵兰来的船上下来一样。

  他比库克医生年长不到10岁,看上去比库克医生的父亲都要老。

  他的脸不像其他探险家,探险停顿时会变回正常。

  在他脸上,长时间的日照、寒冷和冰冻的损害已造成了永久性的后果。

  在我看来,他在伊塔身体几乎完全垮了的那段时间,却有一种伟大甚至崇高的意味在里面了。

  他如同一座纪念碑,可却无人记得此碑立于何时。

  我对他比以往更宽宏大量,更愿意原谅他做的那些错事。

  结局处的李尔王得到的更应该是怜悯而非责备,还有那个普洛斯彼罗,莎士比亚正是通过他来向自己的世界道别的,而他也是在最后退场时,因年纪与阅历增长,可以颇具风度地一鞠而退。

  这就是我脑子里的想法,尽管并不适合当时的场合。

  最后,皮尔里的声音高起来,似乎准备要引向他伟大的宣告了。

  他说自1891年起第一个连续的两年,就是在1903和1905年间,他没能到达北极圈以北。

  〃到过那儿的人才能理解,我有多么想念北极。

  我回忆起没踏上北极前的生活。

  那是普通的生活,虽然有些探险,但没有被未完成的任务困扰。

  这任务曾有无数人试过,未来肯定还会有人去尝试。

  不管我多么想抵御住它,多么想永远摆脱它,却无法再次平静下来。

  其他探险家会理解我。

  〃他停下来深吸了口气,压抑住自己,不要失声痛哭。

  〃是什么让我撑到现在?〃皮尔里说道,又顿了顿。

  宴会厅里有阵骚动。

  伟大的宣告就要来了。

  〃大家毋庸怀疑,我坚信已经开始的探索,并且也坚信,在转向新目标之前,它仍然值得探索。

  〃人们纷纷点头,又响起一阵掌声。

  宴会厅里的人们开始站立起来。

  很快,每个人都站起身来,静静期待着。

  〃真正的探险家从事探险并不是为了报酬或荣誉。

  〃皮尔里说道。

  〃难以置信,像阿布鲁齐、卡格尼、南森、格里利、皮尔里这样的名字,已被镌刻在距北极点不远处的白色圆盘上。

  北极探险是最有力的证明,说明不同国家的人们可以友好竞争。

  北极点的周围,插满各国旗帜,他们中有人会有到达北极点的那一天,只能为自己的旗帜增光,不会让其他的旗帜失色,也不会造成任何伤害或羞辱。

  〃〃但是今晚,总统先生,星条旗离那个神秘的地方最近,是它在飘扬,在飞舞。

  如果上帝允许,我真希望您能看到星条旗可以插在北极点上。

  〃我猜这差不多就是他退出的前奏了。

  〃应该为这个国家的荣誉和声望去努力。

  〃他停下来,抬起头看看面前从世界各地来的代表。

  〃这是一件我应该去完成的工作。

  〃他叫起来。

  〃这是一件我必须去完成的工作,这也是一件我将去完成的工作。

  〃大厅里一片寂静。

  我觉得我们都可能听错了,我觉得他可能会说点更正的话,消除一下因说错话而造成的后果。

  皮尔里收起讲稿,一步一挪穿过演讲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皮尔里夫人站在那儿。

  我看着库克医生,他在盯着桌布,嘴微微张着,两只紧握的拳头撑在桌子上。

  我看到阿蒙森的眼里满是泪水,却没有擦,任凭眼泪滴落到他脸上。

  卡格尼无法相信似地摇着头,他看着库克医生,似乎不明白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他,没让他倒下来。

  我环顾四周,看到许多人也在看库克医生,也在看我有人震惊,有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同情,还有人在微笑。

  我们怎么会犯这么大的错误?仅仅几秒钟以前,事情还绝不是这样。

  我伸手去拉库克医生的手,他的手却移开了。

  他开始鼓起掌来,大声但却缓慢,就好像400多位客人当中只有他一个明白需要对皮尔里的讲话作出反应。

  突然一下,响起的欢呼声让我脚下的地板都颤抖起来。

  人们用拳头砸着桌子,杯子碰在一起,勺子跳了起来。

  各种不同语言的赞美声响成一片。

  有些长者跺着脚,双手举过头顶,拼命地鼓着掌。

  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我也想加入鼓掌的人群。

  〃也不会造成任何伤害或羞辱。

  〃我被皮尔里话里的反讽刺痛了。

  我不知道周围的人有没有看出来,我在极力控制自己,极力掩饰自己的失望。

  我觉得自己很傻,如同自打我一到宴会厅,心里想的就都被其他代表听去了一样。

  在我看来,在皮尔里的讲话中,如果说他不是故意针对库克医生的话,他也蔑视了那些做了他觉得没意义的事的探险家,那些〃这个开始之后〃便〃转移到下个目标〃的人。

  就像麦金利山。

  就像南极。

  皮尔里对北极的野心一直没变,一直如此。

  库克医生更加多变,追求更加多样。

  我觉得,库克医生的多变收到报偿了,他跟一群探险家一起,被一个拖着脚步走进来的人羞辱。

  我在想到底哪儿出了问题,为什么布里奇曼要对库克医生说那番话,他到底给库克医生看了什么样的讲话稿。

  会不会是布里奇曼想要愚弄库克医生呢?为了什么呢?我知道,库克医生三年前在格陵兰岛诊治过的那个人,即使有可能恢复,也不可能到达北极。

  怎么会有人相信,一个从宴会桌走到演讲台都步履维艰的人,会有朝一日到达北极呢?我希望我能站起身大声喊出口,北极俱乐部的人并不知情,他们正在皮尔里身上浪费金钱,而他们会从库克医生和我这儿得到回报。

  我希望我能告诉他们,皮尔里所否认的东西,在所有探险家眼里都很明显。

  可库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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