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尴尬一笑道:“朕是觉得,捉拿一个区区马元义,何卿何必小题大做!”
何进赔笑道:“臣一向胆小,谨慎惯了!”
他换上一副森然之色,沉声道:“伍将军!还不回
复,陛下候你消息已经多时!那马元义现押于何处?”
何进声色俱厉,心中却一阵打鼓,马元义啊马元义,你的同党究竟是谁呢?
伍环额上冷汗渗出,低声道:“启奏陛下,末将该死!末将攻入那城东小院之时,马元义早已遁去,只拿下几个留守的贼人!”
何进心中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灵帝却是勃然大怒,面上闪过一丝青气:“难道又有内jian泄密?何卿,还是你走漏了消息?”
何进心中一颤,心念电转,不知如何作答。
那伍环却已经镇定下来,昂然道:“陛下容禀,末将已经细细查过,在末将包围贼巢的两个时辰前,曾有一队巡夜兵丁在那里逗留过。所以末将斗胆揣测,那马元义应该是从巡夜兵丁中的内应口中,感觉到了危机,就此逃走!”
灵帝口中“哦”了一声,面上却缓了下来,两个时辰?那么应该正值唐周告密之时,看来不是有人泄密,也根本来不及泄密!嘿!看来确是马元义嗅到了危险的气味,此人当机立断,倒真是不可小视!
他随即又沉下了脸,巡夜兵士中都有太平道内应,这还得了?这样看来,朝中大臣之中又会有多少是太平道的内鬼呢?
灵帝沉默下来,身边虽然众人环立,却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灵帝身后,突然有个蒙面之人干咳一声,毫不避讳的凑在灵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何进、伍环等人一齐骇然失色,这是什么人!竟敢如此肆忌惮?难道不知冒犯天子威仪乃是死罪?
正当他们不知所措时,却见灵帝不住的点头,开口道:“恩!好!何进、伍环!立即彻查巡夜兵士,揪出马元义同党。还有,立刻给朕找到封谞!”
何进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自己一向自认为圣眷正隆,也万万不敢如此造次!换了别人如此冒犯天颜,纵然不致杀头,也要严惩一番。可是,天子却仿佛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丝毫不以为忤,这人到底是谁?
他眼光一扫,灵帝身后立了七八人,大半都是黑巾蒙面,只有两人例外。
何进凝神瞧去,那两人自己却是认识的,一个是当今帝师丹尘道长,另一人却是天子近卫,郎中令淳于琼。
他的冷汗终于涔涔而下,因为他注意到了丹尘子和淳于琼站立的位置,还有他们脸上的表情。
此二人均为天子亲信,灵帝对他们的信任可说是丝毫不亚于自己。可是此时,这二人站在人群之中,隔着灵帝之间还站了两三人,脸上却是一副轻松神色。这说明了什么?
何进不敢再想下去,他突然发觉到,自己似乎一直都自视过高了………
“何卿!”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你听到了朕的口谕了吗?还不速速去办!”
何进猛一激灵,颤声道:“微臣遵旨,这便去缉拿疑犯封谞!”
他此时再也不敢含混其辞,自己都面临着失去荣宠的危机,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别人的死活?何况,天子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即使封谞不是内鬼,只他今夜故失踪这一条,其下场已经可以预见了。
灵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头道:“诸位爱卿,随朕入内,适才的话题仍未说完!”
远远的,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传来。
众人一齐循声望去,一名骑士疾驰而至,他一跃下来,跪倒道:“报!发现了封谞的行踪!”
这人只是一名普遍的军官,倒是不识天子真容,也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何进又惊又喜道:“那封谞现在何处?可是逃出了洛阳?”
那人面上泛出古怪之色:“禀大人!属下一路追查,终于发现,那封谞是进了南宫!”
众人一齐大讶,何进张了张口,终于闭上嘴。
倒是丹尘子皱眉道:“难道我们冤枉了他?他是去南宫之中处理公务?”
何进连忙点了点头。
南宫虽然占地极大,却是天子与朝中大臣的议事之所,是内朝官员们的办公所在。且南宫的夜间值守并不森严,很多中常侍、黄门和侍中利用夜间在南宫之中拟写公文,倒也是极为平常之事。
那军官却摇了摇头道:“不对!末将身份卑微入不得宫门,便出示了腰牌,请守门郎中入内查看!”
何进一呆道:“难道他不在南宫?”
那军官点头道:“末将苦候良久,守门郎中才回来告知,那封谞领着一大队南宫卫士,经由复道向北宫而去!”
众人再也控制不住,骇然道:“你说什么!”
南宫、北宫虽是一字之差,却是天地之别,南宫是议政之所倒也罢了,北宫却是皇帝寝宫,不分昼夜都有大批卫士戍守,寻常官员休想越雷池半步。这封谞夜入北宫,如非有足以翻天覆地的军国大事要启奏,就绝对是居心叵测了。
灵帝再也沉不住气,大喝道:“什么!这狗贼难道真敢趁夜刺驾不成!”
远远的脚步之声渐渐行近,一名衣冠微乱的官员从火把的余光中现出身影。
他面色苍白,微勾的鼻梁和细长的双眼,脸上现出一丝难以掩饰的骄狂之色,说明此人必是身居高位且工于心计。
封谞“啊”的一声,步迎去,欣然施礼道:“有劳张大人亲至!”
那人正是身居司隶校尉要职的皇亲国戚张忠,他显然是被人从睡梦之中唤醒的,脸色仍然挂着不豫之色,见到封谞和那崔将军,只得强行挤出一个笑脸。
他跟着一把将封谞拉过,微怒道:“封大人!你究竟在搞什么鬼?这么晚了将我拖到此处?”
他抬起头瞧了瞧那些木表情的北宫卫士,勉强压下怒气道:“我的封大人,没有天大事情,夜闯北宫便是形同谋逆,难道还要我来提醒你?”
封谞微笑道:“张大人教训的是!没有天大事情,我岂敢劳动你和崔将军?何况!”
他也扭头瞧了瞧背后的宫门,笑道:“咱们只是身在宫门之外,何谈谋逆呢?”
张忠气得险些连鼻子都歪了,他一摔大袖道:“你若再不明说,便是戏弄于我!哼!休怪张忠失礼,这便打道回府!”
他一向骄横惯了,何曾受过这样的戏弄?若非瞧在封谞亦是天子近臣的份上,只怕早就翻脸相向了。
封谞脸上闪过惊慌之色,慌忙扯住张忠袍袖,苦苦道:“张大人息怒!息怒!本官有几个胆子,敢戏弄你张大人?确有天大之事!”
张忠见封谞言气卑弱,心中不禁有些得意,也不好再佯装怒气,放缓口气道:“这才是了!封大人有事还请直言,否则本官怎敢贸然随你入宫?”
他一眼瞧见那崔将军,又道:“封大人,还请将崔将军一同唤来!按朝中定制,我等三人须共同请见,才合规矩!”
封谞不耐道:“唤他作甚?他只不过是循例来监察我们的,听与不听也妨碍!”
说着,他凑近张忠,低声道:“张大人,你可曾听说一件事?那太平道张角………”
这“太平道张角”五字一出,张忠耳中顿时嗡的一声,近一个月来,他发动手下两千披甲士四处明查暗访,非是查察内jian和太平道谋反这两件大事,如何能不让他心旌摇动?
他情不自禁的靠近封谞,口中急急道:“那张角如何?”
封谞张口yu答,突然瞧向张忠身后,眼中射出不能置信的骇异之色,失声道:“陛下?”
张忠身躯狂震道:“什么?”猛然转过身去,只见身后空空荡荡,除了几个随行侍卫和远处复道两侧的宫中卫士,哪里能看到灵帝的影子?
后心一凉,一柄利刃从前胸冒出一截尖来。
张忠呆呆的低头望向那滴血的刃尖,终于明白过来。
他发出惊天动地的狂吼,回身一掌向封谞打去。
封谞的身形仿佛化做毫不受力的纸鸢,轻飘飘的向后飞去,口中大喝道:“动手!”
他后退之时,顺手拔出了刺入张忠体内的利刃,那张忠惨呼一声,前心后背两处伤口一齐鲜血狂喷,身体一晃,缓缓仆倒。
封谞手下扮作南宫卫士的壬系死士们,甫一听到“动手”的暗号,立即不假思索的抽出兵器,先是砍倒张忠手下那些惊得目瞪口呆的侍卫,然后毫不迟疑的冲向北宫朱雀门,与守门的卫士们厮杀起来。
封谞口中发出尖厉的长啸,凌空拔起,手中利刃化作一条白光,由上而下疾刺而去。
他的目标,正是自己那位仍然陷于茫然和呆滞之中的属下-----壬二崔将军。
他完全不能把握到局势的变化,只因为所有同行之人中,只有他一人事先没有得到明确的指令。
他呆呆的望着封谞满面狰狞之色的攻来,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难道壬一竟然要杀我吗?
他下意识的拔出长剑挥去,心中却知道这只是谓的挣扎,他实在太清楚壬一的武功了!
“嗤”的一声轻响,壬二面上溅满了滚热的鲜血,他彻底呆住了。
封谞的利刃只是刺入他肩头三分,自己的长剑却已经深深没入封谞的胸前。
封谞软软的倒在他的身上,那份微弱的力量却已经足够压倒此时的壬二,两个人一齐倒了下去。
他的头脑一片空白,一个声音不停的他心中狂吼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刚想将心中的疑问化作言语,带血的手掌已经牢牢捂住他的嘴唇。
封谞压在他身上,用尽力气堵住了他的嘴。
远远望去,两个纠缠在地上的身影,却似乎是正在进行最后的生死较量。
封谞死死的盯着壬二的眼睛,突然将嘴凑在他耳边轻轻道:“你做得很好!从现在起,你就是壬一了!”
壬二突然明白了,他终非寻常之人,一瞬间已经完全弄清了全部的真相。
他的热泪止不住涌出,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可以替你……。。”
封谞黯淡的眼神闪过一丝暴怒:“闭嘴!你年轻尚轻,替我个屁!”
他的眼神淡了下去,勉强用张合的口形告诉了壬二他最后的遗言:“不要让我白死!”
封谞的头重重倒在壬二的胸前,惨白的面上竟隐然有一丝欣慰和解脱,自己的所有使命都已经完成了。相信此时唐周已经“揭发”了自己是太平道内jian的真相,加上自己夜闯禁宫的行动,论是朝庭还是太平道都法对此保持沉默,他们只能仓促应战,否则便法向天下交待!何况,在临死之前,自己不仅击杀了对组织最具威胁的大敌张忠,还成功确立了自己的后继之人。壬二的苦肉计绝不会被识破,他终将取代自己,成为组织埋在朝中的一根钉子!唯一的遗憾就是,不知能不能借这次机会扳倒张让,这个机会实在很渺茫。
壬二呆呆的躺在地上,任由封谞的尸身俯在他的身上,任这位首领和长者的鲜血流遍自己的全身,耳边听到的尽是自己的手下和北宫卫士们的厮杀之声。
那一刻,仿佛只是过了瞬间,又仿佛已经过了千年。
壬二猛然直起身体,毫不怜惜的推开封谞的尸体。
他一手持剑,一手在脸上重重一抹,也不知是拭去面上的泪水,还是那满脸的血污。
他突然挥剑向一名壬系的死士攻去,口中大吼道:“杀啊!杀光这帮yin谋叛乱的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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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黄巾之殇 第五章 元义奇谋()
当灵帝一行匆匆赶到北宫朱雀门前,惨烈的搏杀刚刚落下了帷幕,遍地都是触目惊心的大滩血迹和血肉模糊的尸骸。
壬系的杀手虽然只有五十人左右,却均是jing选的高手,在刚刚自杀xing的突然袭击中,他们所爆发出的恐怖战力,令所有参战的皇宫卫士尤如置身一场难以醒来的恶梦。
在失去了首脑指挥的情况下,杀手们各自为战,疯狂的向宫门发起了进攻。守门的一百卫士几乎被斩杀殆尽,若非复道内的甲士和宫内源源不断拥出的援军前后夹击,这批杀手有可能直接攻入深宫。
尽管如此,宫门依然几度易手,数百名卫士竟然被逼得节节后退。直到一个人出现,才彻底搀回了颓势,剑神王越终于被惊动了。
凄惨的剑光撕裂了漆黑的夜空,没有人能够挡住王越三剑。杀手们的攻势被粉碎了,但是他们捍不畏死的意志和诡异莫测的杀人手段,连王越也为之动容。他只能联想到一个名字-----会任之家!
五十名杀手全部横尸就地,直至战死,也没有一个人流露出撤退的意图,他们不但是杀手,也是真正的死士。一百九十二名卫士成为了他们的殉葬者,这样的战损比例,令在场每一个人的眼角直跳,如果这样的杀手有五百人,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可以轻松的攻陷北宫?
灵帝木表情的立在宫门之外,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只有长长的袖袍之内,偶然传出一声“咔巴”清脆的骨节握紧之声,暴露了他内心的震怒。
即使是在宜阳遇刺,而后被人一路追杀,他都从来没有流露出如此可怕的情绪。但这次不同,这次是在他的didu,他的皇宫,他的家门口,这是对大汉皇权**裸的蔑视,对他刘宏毫不留情的挑衅!
一具具战死者的尸体在他面前抬走,却没有任何一个臣子敢上前一步,劝天子远离这血腥之地。所有人的心中都在反复的想着一句话:“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被抬了下去,死者凝固在面上的狠厉表情和绝不合上的双目,充分说明了他临死之时的不甘和怨毒。
灵帝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司隶校尉张忠,这是他极少数的心腹之人,身份尊荣,办事得力,竟然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在了这里。
何进站在灵帝身后,心中也生出一丝兔死狐悲之感。他和张忠同为皇亲国戚,又是上下级的关系,一直相交甚深,张忠一死,疑是他们派系的重大损失,但是………
何进的目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自己久居河南尹之职,掌管包括didu在内的二十一县,可说得上大权在握,只要再上一步,便是司隶校尉了。这司隶校尉可不止是天下十三州的一州之长,其职权可监察朝中百官,手握生杀大权,何况,还掌管着一支二千中都官徒隶所组成的甲士。在didu方圆千里之内,司隶校尉绝对可称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实权职务了。
张忠一死,天子的心腹之中,能够有资历、有能力担当这一职务的人选会是谁呢?答案似乎已经呼之yu出了。
何进突然悄悄用力扭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一阵强烈的痛楚及时中断了他面上即将掩饰不住的笑容,他比诡异的露出了一个痛心疾首的表情。
灵帝面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他看到了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正在向他走来。
壬二,或许现在已经应该称呼他为壬一了。
他缓缓跪倒在灵帝脚下,语声嘶哑道:“臣崔钧护卫宫帷不力,恳请陛下赐死!”
灵帝丝毫不顾崔钧满身的血污,一把将他扶了起来,却意间触到了他身上的伤口,崔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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