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来自背后的威胁也是不容忽视的大事,若是卢植仓促撤军反而为敌所趁,那么张举的一万五千大军将会于一日一夜之间,从渤海军身后杀至……南鹰浑身一冷,再也不敢想那结局,如果真的出现这种必死之局,那么只能寄希望于派出的高风小队,但愿他们可以利用天眼的高速提前传回消息,令死守此地的将士们能够有时间突出重围。可是如果时间有限,无法全部突出,又应该选择谁来作为牺牲断后的人选?
一丝苦笑,浮现于嘴边。南鹰一直认为自己此次出战,已经是兵员充足,将领齐整,现在看来,身边竟然已经没有几员可用之将了,除了李进、姜奂、苏飞和侯成等几将已经派出负责防守几重车阵外,自己身边竟然只有孙策和关羽、张飞三将。
……一个想法蓦然生出,关羽、张飞虽然武勇盖世;毕竟不是自己人,一旦战事失利,是否能够利用他们来牵引敌军注意?
不!我怎可如此无情无义?他大口大口的喘了几下,心中越发烦躁。
南鹰突然很想念高顺和贾诩,还有裴元绍、管亥、马元义、马钧……若是他们尽在身边,自己何至于如此茫然无依?
感受着脚下越来越剧的震动,南鹰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私心杂念尽数驱于脑外,大喝道:“高通,执掌军旗!”
身形高大、面目依稀与高顺有几分相似的高通暴应一声,一面黑鹰大旗瞬间展开,迎着狂风猎猎作响。
自从鹰巢的遴选之争后,高通、李正、王彦和冯异等一大批军中青年才俊纷纷脱颖而出,隐隐成为中层军官之中的领军人物,南鹰此次远征幽州,也将他们全数带来,悉以要职。
“全军……准备接敌!”南鹰缓缓抽出鹰刀,他向身边的孙策和关羽、张飞三将深深的望了一眼,只见关羽的一张面庞越来越红,浑身正散出强大的气势,仿佛一座沉寂已久的火山将要喷涌出毁灭一切的能量,张飞则仍是一脸的平静,只有眼中却闪现着与面部表情截然相反的狂暴光芒,形成难以言述的独特异相,令人望而生畏,而孙策的一双眼睛竟是亮得可怕,浑身微微发抖,任何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绝非是恐惧和紧张,而是孙策已经陷入无比兴奋和疯狂冲动的前奏,当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抡动手中的长矛之时,霸王之魂将他的身躯中重新复活。
能够与他们并肩而战,是我的荣幸……南鹰脑中闪过典韦、甘宁、李进诸将或刚毅、或果敢、或傲然的独特形象,那曾经相互倚靠的雄伟身躯,那一起共同经历过的浴血之战啊!男儿间的兄弟情谊只有经过铁与血的淬炼,方能够融化一切。
能够来到这个时代,是我的机缘,能够与你们同生共死,是我的梦想!来吧,让我们携手一战,为了实现一个战士心中永不言败的信条,斩尽一切!
心中的战意仍然有如熊熊烈焰般燃烧,然而诸多杂念却有如潮水般退去,蓦然间,南鹰心中仿佛空灵寂静,思感也变得清晰无比,他再次感受到了“宁静”之境。
这就是传说中的谈笑用兵吗?只要尽力而为,问心无愧,那么败亦何惧,死亦何憾?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缓缓抬起手中的鹰刀。
无论时间变幻,世事变迁,唯有意志不变,精神不灭……马老夫人,我渐渐明白你的深意了。
“只要保持内心的境界,无论如何天崩地裂,沧海桑田,我都可问心无愧!”他轻轻低语:“我既不是战争狂人,更不是一个疯子……我只是为了活着,为了身边更多的人活着!”
“为了身边的兄弟!”他猛然间喝出了这个时代从所未有的战斗宣言:“誓死杀敌!”
随着两侧高地上的彩旗翻飞,以旗语打出来犯敌军的态势,轰隆隆的马蹄声中,数十名乌丸骑兵率先冲出前方山坡一侧的弯道,挥动手中雪亮的长刀直杀过来。虽然超过一箭之地,然而乌丸骑兵们那横眉怒目的表情仿佛都清晰可见。
如雷的蹄声更加猛烈,乌丸骑兵有如源源不断的蚁群从山坡后冲出,瞬间已达近千之众。所有骑兵都展现极其高超的马术,他们在没有马蹬的情况下,仅靠单手攀住马颈,整个身体几乎全贴在马背上,以此躲避汉军可能射来的密集箭雨,而他们的另一只执着长刀的手臂却是斜伸向后,只待冲至近前便要挥出那蓄势待发的雷霆一击。
想象中的箭雨并没有当头罩下,一眼望去,远方那密密麻麻的车阵有如一只蜷起身体的刺猬,虽然浑身是刺,却大有任人宰割的意味。
狂野生涩的呼喝响起,乌丸骑兵们于短短一息之间将长刀斜斜叼在口中,侧身低头的取下背后长弓,下一刻,一支支长箭斜指上天。乌丸铁骑,确是名不虚传,换作任何一支汉人骑兵,也决计无法在极其短暂的奔驰之中完成如此高难度的战术动作。
突然间异变突起,不待位置最为靠前的乌丸骑兵松开弓弦,跨下骏马突然惊嘶着前蹄失陷,腾云驾雾之中,那乌丸骑兵以远超马速的速度直飞出去,头上脚下的直栽到地面。
可怕的颈骨断裂之声传来,竟是连如雷的马蹄声也无法将其遮盖。
霎时之间,战马的悲鸣和乌丸人的惊呼惨叫响成一片,冲在最前方的数十名骑兵无一例外的在马失前蹄中直飞出去,而他们瘫倒在地的马儿却成为后续部队的绊脚石,令多达数百骑兵们收势不及的于此前仆后继。
领兵的乌丸将军愤怒的勒下马来,疯狂的大吼着,试图令后方的骑兵们停止冲势,以箭雨掩护部队重整队形,可惜他们的距离仍然超出一箭之地,根本不能对汉军车阵造成任何威胁。
汉军车阵之中终于有了动作,一队队英姿飒爽的女兵端着弩机,猫着腰顺着战车间的通道涌上了防御工事的最前沿,将寒亮的箭簇对准了前方进退两难的乌丸骑兵。
一个汉军军官狂笑道:“女人们,轮到你们来教训这些乌丸小娘们儿了……红鸢营,自由射击!”
红鸢营,这算是南鹰赐给这些可怜女子们的番号,同样,他还将那个中途组建的男兵营命名为----赤鹰。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经历真正的战斗便永远无法成长为合格的战士,虽然南鹰也很想满怀深情的说一句:战争,让女人走开。然而事实是残酷的,若是不能令所有可战之人全部投入这一场敌强我弱的阻击战,那么最有可能的后果便是,所有男人尽数战死,而这些一心复仇的女人们将再次落入乌丸人的魔掌……与其如此,不如令她们在相对安全的战争开端便提前感受一下,什么是死亡和血腥!
“崩!崩!崩!”雨打荷叶般的弩弦击发之声不绝于耳,一支支复仇之箭编织成一张索命的大网,向着前方仍在努力挣扎着的乌丸人当头罩去。
垂死的呼号此起彼伏,侥幸避过坑阵,却不及后撤的乌丸人纷纷手舞足蹈的从马上栽倒,可怕的浓稠血液染红了道路。
不等初次临阵的女兵们感受到杀人后引发的强烈不适,又或是享受终报大仇的快感,站在她们身后的渤海军老兵们已经不失时机的开始转移她们的注意。
“你这弩射得不对啊!眼睛要在望山停留一下,将目标锁死再射……难道你不希望痛宰几条乌丸狗帮你家人报仇?”
“不……不是的!我要报仇!”
“很好,那么你还有机会,瞧见那个趴在地上象死狗在爬的乌丸人了?来!想象一下,就是他杀了你儿子,射死他!”
“那个女人,你怎么了?是想吐吗?不!你没有时间吐,因为这些狗种在杀害我们亲人时,他们没有吐!快点上弦,干死这帮乌丸人!”
“哇……吐了怎么了?没见姑奶奶已经射倒两个乌丸狗了?哇!”
“那个谁,你是红鸢营的队长吧!管好你的兵,让她们抓紧时间继续射击……不想报仇的人,本将会让她们转去医护营!”
“求求你,不要让我们转走,我们要报仇!”
汉军阵营中,老兵们粗鲁的大骂、温柔的鼓励,还有冰冷无情的命令之声汇聚成一篇怪诞的乐章,而女人们有的默默流泪,有的反唇相讥,更多的则是无言服从。眼边的泪痕仍在,胸中的翻涌之意亦没有退却,但是所有女兵的目光都渐渐坚定起来,手上的动作也渐趋流畅。
关羽、张飞的目光也渐渐惊异起来,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一群看似娇弱的女子也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战力,到目前为止,她们在老兵们的指导和掩护下,至少也射倒了两百余名乌丸人,虽然这些乌丸人几乎无力作出回击。
只有孙策的脸色有些抽动,似乎有些不忍目睹,经过这些天的朝夕相处,很多女兵对这位少年的日常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令孙策多少对她们有了一些感情。
“看不下去了?还是觉得本将有些残忍了?”南鹰一把按住孙策的铁盔,强行将他扭过的头转向战场:“你应该为她们感到高兴,因为她们已经有能力为自己的生存而战……呕吐算什么?战死又算什么?若是没有我们,她们的结局将比这个还要惨上千倍万倍,现在至少还有我们尊重她们,保护她们,同样,她们也要为了守护我们这个团体而战!”
“是的!将军!”孙策努力挺了挺胸膛,终于又小声道:“可是,她们只是女人!”
“女人,你瞧不起女人吗?真是好大的口气!”南鹰平静的声音却仿佛一记记金鼓敲在孙策心头:“若你还敬爱自己的母亲,就应该明白一件事……没有女人,便没有我们!乱世之中,我们需要女人为我们生儿育女,照顾老人,她们还为了我们的所吃所穿而夙夜忙碌。而战争之后,我们更需要女人,只有她们才能帮助我们抚平战争为心灵带来的创伤!”
“现在,策儿!”南鹰清澈柔和的目光落在孙策脸上:“你还敢瞧不起这些为了替无辜枉死亲人复仇的女人吗?”
“今后,有一天你会遇上一个令你心动的美丽女子,而你在爱护她的同时,必须给予她适当的尊重!”南鹰突然想起了美名冠绝汉末的江东二乔,不由脱口而出。
“谨遵叔父教诲!”孙策忽闪忽闪的眨动了几下眼睛,突然有些促狭道:“那么叔父定是没有遇上值得心动的女子了,否则以叔父雄姿英发的外表和名扬天下的美誉,怎会至今尚未娶妻?”
“那可不一定呢!”南鹰的心湖间猛然泛起了那张清丽如仙的面庞,不由心中一荡,悠然呤道:“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好诗好诗,恭喜叔父!”孙策腆着脸道:“却不知是哪位绝世佳人,竟能令叔父如此惆怅?”
“混帐小子!你不是小霸王吗?什么时候又成了小探子!”南鹰惊觉笑骂道:“休想再套出什么话来!”
“咳!”望着一大一小两个肆意谈笑的将军,关羽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沉声道:“两位将军请专注一点,我们正在打仗!”
“对,是在打仗!”南鹰微笑道:“可是现阶段,是我们在打敌人……放松一些,云长日后也是要成为大将的人,怎么失了大将风度?”
“传令兵!”他轻轻挥了挥手:“可以下令了,突击部队出动!”
“将军竟然要主动出击?”关张二人和孙策同时失声大叫。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四十四章 士气之争()
距离战场数里之外,乌丸四部首领正并骑而立,遥观远方战事。在他们身侧,尚有一名神色冷峻的汉将,正皱着眉头仿佛是有些心神不宁。
“弥天将军好象有着莫大的心事啊?”丘力居微笑着侧过头来:“难道是对此战心存顾虑?”
那汉将正是原中山太守、现自号弥天将军的汉军叛将张纯,他强笑了一声,缓缓道:“各位大王不觉得奇怪吗?据斥侯报称,这支突然出现的军队疑似汉军,却均是黑盔黑甲,且他们还勾搭上了匈奴人……。连本将虽是长驻幽州,却也从未听说过这么一支兵马!”
“管他是谁?”难楼有些心不在焉道:“只要挡了咱们的道,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若无强悍实力,他们断然不敢行此自取灭亡之举!”张纯嘲讽的眼光扫过难楼:“一日之前,他们顷刻之间便将难楼大人的五百骑兵击溃,这是否应该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
“你!”难楼勃然色变,他瞧了瞧丘力居几人的神色,终于强行按捺下来,气呼呼道:“这些汉狗仗着人多,又是突然袭击,我的兵马才会败下阵来!”
除了难楼外,其余三位乌丸大人均极为看重张纯,甚至提出共举其为乌丸各部之帅的意向,且张纯兵精将强,本人又是文武双全的名将,即使是难楼也不得不卖他面子。
“原来他们是仗着人多势多……”张纯的脸色猛然间沉了下来:“难楼大人,本将正欲请教于你。上谷大营的外围警戒一直是由你负责的,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悄然开到了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你是否应该给本将一个交待?”
“本将应命来此会师,谋的是大事!”他狠狠瞪了一眼面色铁青的难楼:“可不是陪着您来殉葬的!”
“这个……”难楼虽然满心气恼,却也被张纯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虽说他与张纯两军共守大营,然而张纯所部在此驻扎不足十日,所司之职也只是大营的内部防御。在外围防守不力这件事上,难楼确是难辞其咎。
“弥天将军多虑了吧?”苏仆延及时开口解围道:“这支汉军虽然来得蹊跷,毕竟仅有三两千人。他们与匈奴人的联合,也只是我们的初步判断……谁能保证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龌龊呢?说不定匈奴人很快便会脱阵而去,那时我们既可轻松打通道路,又可趁势衔尾追杀於夫罗兄弟二人,这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听苏仆延一说,丘力居与乌延也点了点头。在幽州地界,除了曾为幽州刺史、现为宗正的刘虞和讨逆将军卢植,他们不曾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包括那个曾经与张纯在西北前线争权夺利的公孙瓒,即使张纯对其亦有过“不容小视”的评语,乌丸几部大人却浑然没有将一个小小的涿县县令当作对手。
如今这支汉军虽然有些神出鬼没,毕竟只是一支小股部队,说不定还是在哪里被打散的散兵游勇,即使再加上於夫罗兄弟带着的几千丧家之犬,又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
“但愿正如峭王所言!”张纯漠然的目光扫过几位乌丸大人,微一颔首道:“相信我军派出的试探性前锋进攻将要结束了,只待他们回馈消息,届时一切自有分晓!”
“杀!”原本严丝合缝的汉军车阵突然间裂开几条通道,浑身包裹在漆黑甲胄中的汉军骑兵有如幽灵军团一般从缝隙间狂涌而出,向着阵外正自乱成一团的乌丸人无情杀去。
原本星罗棋布、恰供马蹄踏入的无数坑洞已经大多被乌丸人踩平,再也难对汉军骑兵们造成威胁。汉军骑兵们在马蹬的支撑下,展示出远超乌丸骑兵的精湛骑射。
百余步的距离上,汉军们竟然可以发出连续两波的箭雨,这令所有乌丸人无论身心都险些被当场击溃。
在稀疏发出的几十支箭矢在汉军们身上的黑色皮甲上无力的弹落后,汉军们已经挎弓上肩,所有人均是一人双刀的冲入敌阵。
阳光的反射下,周围的视野猛然间明亮了几分,那是无数雪亮的长刀在疯狂挥动时造成的反光。随之而起,是一大片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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