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困惑。
“没什么意思!”南鹰洒然道:“只是提醒一下卢植,若他不能尽快解决战事,就等着为我们收尸吧!”
“什么?”李进失声道:“原来将军对这场阻击战根本没有把握!”
“打仗,谁敢轻言胜败?”南鹰有些无可奈何道:“更何况本将最怕打这种事先毫无准备的战斗……因为我们再也不能根据敌我的优劣,而制定出降低损失的策略!”
“可是末将如今,倒是很有信心了!”李进双目发亮的盯着前方。原来便不宽阔的道路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塞满了四轮战车的车体,一块块加装的挡板也被拆卸下来,变成连接车体之间的障碍。数十架弩炮被架设在环形的防御圈内,粗大的弩弦上,一支支闪着寒光的可怕长矛直指前方那处更加狭窄的路口。任何敢于直冲过来的骑兵部队,都要事先具有被串成人肉串的觉悟。
过百名女子穿戴着皮盔皮甲,正背着弩机向各处运送着成捆的箭矢,还有一些女子正在后方搭建起临时的医护之所。经过一个月来的淬炼洗礼,心中熊熊燃烧的复仇烈焰足以将这些原本孱弱的女子锻造成为一名合格的女战士。
“只要收到卢将军安然撤军的消息,我军便可从容退去!”李进尽是自豪之色:“我们的军队,可不怕什么乌丸骑兵衔尾追杀!”
李进说的是实情,除去渤海军强大的机动能力不说,即使是敌方骑兵能够追上速度逊于快马的战车部队,也将是一场自取灭亡的送死行为。高大坚固的车体将驭手和马匹完全置于掩护之中,根本不虞敌军从后射来的箭雨,反倒是四面开孔的战车部队,有如一座座活动的射击堡垒,完全可以象打兔子一般轻松射倒追上来的骑兵。有了无须练习便能精确发射的强弩,连那些女兵都可以做到这一点,而战车上的箭矢还有很多,足够她们多来上几次强化的射击练习。
更何况,还有七千匈奴骑兵作为策应部队。只要渤海军不陷入重围之中,确是想打就打,想走就走。
“换成是本将,便不会这么乐观!”南鹰没好气道:“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几个问题?若是卢将军迟迟无法撤军怎么办?若是又有一支敌军迂回包抄我军后路怎么办?又或是那些匈奴骑兵阵前倒戈又怎么办?”
他一连说了几个“怎么办”,听得李进目瞪口呆,当听到匈奴骑兵阵前倒戈时,他更是大惊失色道:“什么?难道将军发现了他们有什么不妥吗?”
“那倒没有!”南鹰眼中闪过森寒之色:“不过本将已经习惯了,任何事情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那么说,将军已经针对上述情况作出了应对的手段!”李进长长出了一口气,再次展颜道:“看来我军仍是有惊无险,将军高明啊!”
“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卖弄口舌了?”南鹰瞪眼道:“本将也不是神仙,不可能面面俱到,总会有一些疏漏之处……你应该学学高风他们,多动动脑子!”
“高风?”李进讶然瞧去,却见高风和姜奂正领着一帮子部下在前方的狭窄地带奋力掘土,他不由愕然:“这两个小子在做什么?”
“没什么!当年这两个小子跟着本将在西羌大草原上历练时,学会了一个在平地上也可以阻挡骑兵的法门!”南鹰若无其事道:“所谓不动如山,怎么可能真的不动?想要战时不动,便要战前多动!”
他抬手戳了戳李进的头盔:“既要动手,也要动脑!”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四十二章 乌丸四王()
狂暴密集的马蹄声有如滚滚雷动,铺天遮地的黄尘令明亮的日光也为之失色,广阔平坦的原野上,一支数量庞大的骑兵有如无穷无尽的江水绵绵开来。
突然间“呜呜”的号角之声吹响,整支骑兵大军随之放缓了步伐,令扬至半空的烟尘渐渐止息下来。
丘力居缓缓勒住马缰,冷冷的看着对面驰来的数十名乌丸骑兵,虽然面色不动,寒光四射的双目却是尽显心中的愤怒。
他今年不过三十岁,正是一个乌丸大汉最为精力旺盛的黄金时代,高大魁梧的强健体魄,配上散发披肩的独特形象,还有浓眉下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烘托出一副森严的草原霸者之相,令人望之生畏。然而真正令丘力居隐然成为乌丸各部之首的资本,却并非是他豪雄英伟的外表和他强悍可怕的实力,而是因为他缜密精细的心计和谨慎果决的性格。
正是由于具备了这些寻常草原汉子难及的优点,所以他现在很愤怒,因为他精心策划多日的庞大计划,正因为某个白痴的愚蠢行为,而面临着完全失败的威胁。
“难楼!”丘力居望着迎面而来的上谷乌丸大人,从牙关中迸出了那人的名字:“你做的好事!”
难楼是一个面带疤点、肩宽背厚的高大猛汉,他闻言冷笑道:“哦?本王做了什么?”
“你们的任务便是确保此地通畅无阻,可是如今如何?”丘力居怒道:“你上谷大营外突然出现的汉军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就不怕我们策划多日的大计毁于一旦!还是说,你那颗有如木雕泥塑的脑袋根本就不曾转上一转?”
“丘力居,你给本王闭嘴!”难楼狰狞的面容上尽是暴虐之色:“我上谷乌丸驻守在此多日,为了全体乌丸人的共同利益修筑大营,挥洒了无数汗水,你休想以这支莫明其妙出现的汉军来抹杀我们的功劳!”
“还在强辩!”丘力居暴喝道:“那支汉军现已阻住我军攻击蓟县的必经之路至少一日有余,你为何不闻不问?”
“呸!你当本王是傻子不成?”难楼轻蔑道:“那支汉军至少也有万人之众,其中不乏匈奴骑兵,你想我孤军作战去歼灭他们……难道是想借刀杀人,削弱我上谷乌丸的实力?”
“你!胡说八道!”丘力居险些气得浑身发抖,他怒道:“如果我军被他们阻断去路,将会白白延误战机,卢植老儿也将从蓟州城外从容退去……。”
“那么不是正中我们下怀吗?”难楼耸肩道:“我军为的不就是想要打通路线,与困守蓟州的张举连成一线吗?”
丘力居终于气得彻底无语,他突然间明白了,为何乌丸人空有十万铁骑,却多年来一直被鲜卑人和汉人压制得动弹不得,甚至连匈奴人都时常能够在他们身上剜上一刀。便是因为四分五裂的各部首领们,不仅处处自保、无心进取,更加鼠目寸光,毫无远见卓识。
他呆了半晌,强忍下心中的躁动,耐着性子道:“可是如此一来,我们和汉人在幽州将再次形成对峙之势,何日才能真正占据河北丰沃的土地……。”
“我们是乌丸人,就算占据了汉人的土地,汉人们也不会真心拥戴我们!”难楼冷冷的打断他道:“千百年来,我们在这方面吃的亏,还少了吗?”
“所以我们才要拥立张纯为我们乌丸各部的大帅!”一个粗壮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所以我们才要消灭一切可能威胁到张举和张纯的幽州汉军,只有如此,我们才可能改变千百年来一直被汉人奴役压迫的命运!”
“所以,丘力居是对的!”那人在马蹄笃笃中现出身来,冰冷的目光直盯着难楼:“我支持他的策略!怎么?你有什么不同的想法吗?”
那人颔下尽是灰色的短髯,一条可怖的伤痕从光秃秃的头顶一直延伸到眼角,虽然生相粗豪,脸色却现出妖异的惨白,一对眼睛更是冷若寒冰。
“乌延!”难楼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才强笑道:“我们乌丸四部向来同气连枝,情若手足,当然不会生出异心……本王近日只是心烦意乱,我的次子那叶提拉出去狩猎至今未归,这才急躁起来……。”
“哦?”那生相恐怖的大汉正是素有乌丸第一勇士之称的汗鲁王乌延,他眼角一抽道:“怎么回事?这样的要紧时期,你还允许儿子出去狩猎?”
“本王也是从大局着想!”难楼显然有些忌惮乌延,抢着答道:“不久前从西凉传来消息,他们已经派出马家大小姐亲来此处,替我们和匈奴人穿针引线,共拒鲜卑!”
“什么?”丘力居和乌延同时动容:“看来韩遂和马腾确有诚意,竟会派出马家大小姐亲来!”
“正是!”难楼摊了摊手,有些无奈道:“马大小姐在草原上素有威望,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坏……若是我们备下的结盟之礼不能令她满意,只怕她一怒之下便会拂袖而去。本王这才派出几路小队人马前去发发利市!”
“你做得对!”丘力居脸色缓了下来,他点头道:“联合匈奴人共同对抗鲜卑,这是我们的大计,关系到今后部族的生死存亡,确是不容懈怠!”
“那叶提拉至今未归?那么派出的其他人马呢?”乌延追问道:“他们回来没有?”
“只有一路人马回来了,其他几路人均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难楼颓然道:“所以本王才在昨日派出一队五百人的骑兵出动,想要在沿途接应一下……。”
“可是不曾想,五百骑兵刚刚行出三十里,便被一支至少万人的汉匈联军打得溃不成军!”他咬牙切齿的恨声道:“他们根本便是一直潜伏于我的大营之侧,由此可想,那叶提拉他们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汉匈联军?”丘力居眼角一跳:“看来定是杀出重围的呼厨泉、於夫罗两兄弟了,如今的匈奴人中,也只有他们才可能不得不依附汉人了!”
“很好!看来即使是我们备下的礼物不足,结盟大计也是水到渠成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只要拿下呼厨泉、於夫罗二人的人头,便是与匈奴人结盟的大礼!”
“啊!峭王也到了!”三人一起转过马头,向着一名策骑而至的乌丸老者微微颔首。
来者便是辽东峭王苏仆延,他也是乌丸四部首领中最年长的一人,满头披散下来的灰白长发间,一双看似浑浊的老眼却偶然间闪过深邃诡谲的光芒。
他沉声道:“如今我们四部齐至,加上张纯的兵马更是兵强马壮!无论面前的这支的汉军是谁,只要他们与呼厨泉、於夫罗结为同盟,只要他们阻挡了我们攻杀卢植的道路,我们只能将他们斩尽杀绝!”
“峭王说得好!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乌丸人做事更是只知勇往直前!”丘力居向难楼点了点头:“烦劳难楼大人去通知张纯,两个时辰后我军便要向面前那支汉匈联军发起全面总攻,直至他们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说罢,他拨转马头,向着身后数万驻马静候的乌丸骑兵大吼道:“兄弟们!勇敢的乌丸战士现在要去为他们的子子孙孙夺取财富,每一个立下战功的勇士都能得到金钱女人和族人的尊重,而每一个为了部族利益战死的好汉子也将在彩绳猛犬的引导下,魂归赤山!”
“一生的荣耀便在此时!”丘力居猛然抽刀出鞘,闪闪的寒光在烈日下耀眼生花:“准备战斗啊!”
“啊!啊!啊!”数万乌丸骑兵一起迸发出狼群般的嗜血嚎叫。
数里之外的一处土坡上,南鹰缓缓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耳边听着那隐隐传至的如狼吼声,嘴角牵出一个不屑的笑纹:“狗崽子们的气势很足啊!可惜本将却知道这帮子货色的底细……。一群欺软怕硬的娘们儿!”
他突然失笑道:“上次我们捉到的那个那叶提拉,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原本还挺傲气的,一听本将的名字立即吓尿了!”
“将军,您真是目光如炬啊!”趴伏在身侧的姜奂微笑道:“我们羌人生平最瞧不起的人,便是乌丸人!将军想知道为什么吗?”
“哦?还有故事啊!”南鹰慢条斯理的收好装备,拍了拍姜奂:“说说,也让本将长长见识!”
“要说毡帐为房,肉酪为食,兽皮制衣…。。其实乌丸人和我们羌人、匈奴人甚至是鲜卑人,也并没有什么分别!”姜奂面现鄙夷之色:“可是他们只重视年轻人的武勇,却轻视老人的智慧,只逞匹夫之勇,且全无草原人的豁达心性。他们甚至会在发怒时毫不留情的杀死父兄……。”
“呸!果然是一帮子**!”南鹰摇头道:“你奶奶的,本将这仗打得不值得,胜之不武嘛!”
“不过乌丸人却极少杀害母亲,将军知道是为什么吗?见南鹰一脸茫然之色,姜奂忍笑道:“这是因为,母亲们都有自己的部族,若是杀死母亲便会引来母系一族的报复,而自己的父亲兄弟,却是没有人来为他们报仇了。”
“什么?”南鹰听得险些下巴掉地,半晌才捧腹狂笑道“干!本将没有说错,真是一帮子欺软怕硬的孙子!”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四十三章 谈笑用兵()
密集的战车阵形中,南鹰闭上双目盘膝坐于地上,仿佛是一个虔诚的修道之士正在努力想要感受天人合一的境界。凭心而论,虽然面上镇定自若,然而他却无法否认眼前之战乃是多年征战以来从所未遇的恶战。南鹰需要充分利用战前这短暂的时间,令自己的内心完全平复下来,绝不能令澎湃汹涌的战意影响自己对于战局的指挥。
眼前的敌军至少达到五万,他们绝非是当日不堪一击的黄巾军,而是步骑混合、实力强悍的百战之师。最要命的是,就在他们身后,还有一处经营日久的大营,令敌人进退自如,后勤无忧。
当日困守洛阳之战,南鹰以两万对八万,借助着城高池深的地利和全城军民誓死一战的决心,还利用了南华星人的如期降临,才堪堪击败韩遂的凉州叛军。此时此刻,眼前这支汉人叛军和乌丸铁骑的优势组合,他们的战力绝对不会弱于韩遂多少,且形势逆转,无论是天时地利,均变为对敌人一方有利。南鹰唯一可以依赖的,便是属下将士的强大战力和可怕器械。
地面上隐隐传来远方的震颤,南鹰缓缓张开双目,当他的目光扫过左右两侧的山坡,心中更是平添一丝忧虑。这是两位匈奴王子分别驻守的高地,他们的防守压力也远较据路而守的渤海军为轻,因为敌军的目的是为了打通道路,几乎不可能冒着仰攻的劣势去强攻高地,他们定会全力冲击渤海军的战车防御工事。
这是无可奈何的部署,若是南鹰将最为重要的地段交于匈奴人防守,且不说他们是否能够胜任,只是他们可能中途弃守的后果,便会令南鹰陷于灭顶之灾。在这些匈奴人走投无路之时,他们或可成为勇往直前的鹰犬,然而面对外部强敌压境,内部主弱宾强的复杂形势,谁也不敢保证他们是否会摇身变为从背后择人而噬的恶狼。
眼中的厉芒一闪而逝,南鹰心中冷笑,呼厨泉、於夫罗,你们最好不要令我失望,否则大家必将玉石俱焚。典韦和甘宁已经各领一支百人小队前往两侧高地,名为协防,实为监视,一旦两位匈奴王子露出临阵脱逃的迹象,典韦和甘宁将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拿下,胁迫匈奴人继续作战。
可是……自己的这种做法是否有些失之忠信?毕竟这些匈奴人也只是临时的盟友,面对生死困境,他们即使撤兵也无非是为了自保。南鹰一阵恍惚,这些年来,自己的心肠似乎软了很多,有时候却又好象变得阴狠起来,连自己也对心中的某一些想法悚然惊心。
还有来自背后的威胁也是不容忽视的大事,若是卢植仓促撤军反而为敌所趁,那么张举的一万五千大军将会于一日一夜之间,从渤海军身后杀至……南鹰浑身一冷,再也不敢想那结局,如果真的出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