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元义抬起头来,面色竟有一丝苍白,他苦笑道:“我在害怕!”
“害怕?”南鹰、高顺一齐讶然道:“你又想到什么了?”
“外戚之乱,动摇朝纲;外族之乱,山河破碎;而由我太平道发起的大起义,令天下动荡!我一向认为这些便是天下一切祸乱和更替的源头了!”马元义怔怔道:“可是,我错了!”
“数百年来,外戚争权,争的是天子的宠幸,不管如何刀光剑影,江山仍是大汉的江山!而外族来去如风,虽然给百姓们带来了沉重的灾难,亦不能长久!再说说我们太平道的起事吧!”
马元义凝神思索了一会儿,才道:“这大半年来,在下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为何将军当日敢与在下有过‘一年之内必败’的赌约?其实现在看来,将军是早就看透了农民起事的根基浅薄啊!财力物力难以持久,又无纲领性的口号,更无大批人才维系军政,焉能不败?”
南鹰终于忍不住道:“元义,非是我有意打断于你,可是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我真正想说的是,上述的几种动乱其实并不可怕,尚形成不了对大汉皇权的颠覆!”马元义的声音现出了一丝恐惧:“真正可怕的,是隐身于天干地支之流背后的庞大士人群体啊!”
“连曹操这样的权臣之后,都要处心积虑的向士人清流靠拢,甚至不惜弃家轼君!这难道不可怕吗?”马元义身躯一阵轻颤:“这些所谓品行高洁的清流士人,才是乱世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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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两京风云 第三十四章 久旱甘霖()
南鹰有些焦躁的在堂中来回打转,心中生出一筹莫展的无奈
随着西北前线战事胶着,各路汉军源源不断的向前方汇集,每日花销也渐渐升级到一个可怕的天文数字2m
虽然灵帝已经颁布了一系列内容隐晦的卖官文牍,但是大多数官员依然装聋作哑,甚至暗中联合起来进行抵制,使新政的推进举步维艰只有曹操等少数涉案人员爽快的交纳了大量钱财,但相对于整个大汉的军政开销,却无异于杯水车薪
值此动荡之际,灵帝亦不敢痛下狠手,唯恐人心思变,无奈之下只得让步,下旨免去了在任官员须纳钱保职的内容,改为升职官员方须西园问价,并可分期付款
同时,他再次严令南鹰,加快对其余涉案官员的罪证收集,迫使其破财免灾
南鹰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得亲自上阵,连花几日时间,累得筋痞粳也不过拿下了三四人面对仍然滞留狱中的数十名疑犯,他不由徒呼奈何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高风一阵风般冲入堂中,叫道:“禀将军,收到天眼传书!”
“长官也不叫了!”南鹰正没好气,蛮不讲理道:“滚出去重新敲门入内!”
“别啊长官大人容禀!”高风吐了吐舌头道:“天眼带来消息,枣祗和清儿小姐帧姐已至洛阳城外!”
“胡闹!谁让他们来的!”南鹰一怔,心底生出久别重逢的喜悦,面上却怒冲冲道:“真是无组织无纪律,我何时命令他们来京的?这不是更加添乱吗?”
“长官,您是不是急糊涂了?这不正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吗?”高风折睛,满面愕然道:“属下只当您一听此事,便会喜得亲自出城迎接呢!”
“放屁!这三人算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本将还亲自去迎!”南鹰手指一直点到高风的鼻尖:“本将不将他们立即赶回鹰巢,便已经是给了大哥面子!”
“他们当然算不得什么!”高风低头嘀咕道:“只是他们还带来了三十名听风营属下……。”
“什么?真是无法无天了!”南鹰真有些不悦了:“自己出来也就罢了,怎敢随意调动鹰巢部属?如今天下各地都乱相纷呈,他们这么成群结队的出动,万一出事如何是好!”
“所以说,您真是急糊涂了!”高风一脸同情的望着南鹰道:“长官,您当年创建听风营是作什么用的?不就是为了让他们潜伏于天下各地吗?不出鹰巢,难道还蹲家抱崽不成?”
“饿?”南鹰头脑清醒过来,迅速明白了高风的深意他突然一脸狂喜之色道:“我明白了,阿风你刚刚说我会喜得出城亲迎,是否指我们正可利用这大批久经训练的情报人员,来应对当前的案子?”
“那还用问吗?”高风一脸无辜道:“他们在鹰巢训练了这么久,正是搜集证据察颜辨奸的高手,这对于我们来说,可不正是久旱而逢甘霖吗?”
“专业人氏!”他强调道:“用长官的话说,这些全是专业人氏,比起我们这些半调子,他们可要强得多了!”
他见南鹰头点得飞快,突然转身道:“原来主公仍想赶他们回去,那么也好,属下立即去办!”
“我几时说过要赶他们回去?”南鹰一把拖住高风,大叫道:“来人,城外迎宾!”
城门处堵得水泄不通,南鹰远远便看见马钧正带着一批北军士卒立在城门口,和一伙守门军士争得面红耳赤
再远处的城门之外,隐约可以见到枣祗等鹰巢部属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一片,却不得其门而入
南鹰不由心头一怔,这是在搞什么名堂?难道是守门军士不让进城?
马钧扭头看到南鹰,一脸怒色的跑了过来,站在马下道:“将军,您可算是来了!您若再不出现,末将便要动手了!”
“怎么回事?”南鹰望着城门处满面冷笑的城门司马,沉声道:“是否他们故意刁难?”
“这个!他们倒非故意刁难!”马钧有些尴尬,小声道:“可是除了枣祗外,清姐他们谁都没有官凭路引,更无身份文牍,那守城司马硬是不让进城!”
“哦,原来如此!”南鹰有些释然道:“这便怪不得人家,如今局势紧张,守将若一时不察放入贼人,其后果将不堪设想既然如此,亮明身份,请他们通融一下便是!”
“末将正是为此恼怒!”马钧气愤道:“末将自知理亏,便亮明了司隶校尉都官从事属下的身份,甚至还报出了末将在北军五校中的军职,可是那守城司马却不屑一顾,还口出狂言,说司隶校尉一职尚未有人接任,哪里来的什么都官从事!”
“他***!这是瞧不起老子啊”南鹰立时大怒,他猛然一鞭抽在马股上,战马直向城门外冲去,口中怒吼道:“本将倒要瞧瞧,哪个不长眼的敢拦路!”
他身后数十亲卫轰然应诺,一齐纵马冲去,声势惊人
那守城司马眼明手快,见南鹰等纵马而来,立即高喝道:“依大汉律,胆敢擅闯城门者,与谋反同罪!众军准备!”
他手下的士卒立时紧张起来,纷纷拔刀出鞘
城门外的枣祗等人也发现了城内的异状,立时明白过来,却已经阻之不及,不由大叫不妙
突然一人大叫道:“全都住手,不得无礼!”
只见一将飞马而来,拦在两群人当中
那将翻身下马,快步行至南鹰马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末将伍环,见过中郎将!”
南鹰认出正是自己的老朋友越骑校尉伍环,心中怒气稍减,此人是何进的心腹,又一向对自己执礼甚恭,北征期间更是不遗余力的力挺自己,他的面子倒是不能不给了
南鹰只得回礼道:“原来是伍将军,你怎会在此?”
“回将军话!末将刚刚调任城门校尉!守城正是末将的差事!”伍环满面堆笑的上前一步,低声道:“至于越骑校尉一职,蒙大将军抬爱,已经擢拔了舍弟伍孚担任!”
“唉呀!那倒要恭喜伍兄了!”南鹰微微一怔,随即微笑起来北军五校虽是皇帝亲勋,毕竟只是单纯军职,只有外出征战之时方有立功的机会,但是城门校尉驻守京师,掌握着整个帝都三分之一的军力,可说是至关重要,同时更是京中各方势力竞相拉拢的对象二者同为校尉,其中的差距却是不可以道里计由此,伍环也一举跃升为帝都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哪里哪里!全仗将军立下盖世之功,末将也跟着沾了点光!”伍环谦虚道:“说起来,实是末将失礼近日连续忙碌,竟未能亲去拜访,真是该死!”
“好说,本将如何敢当?对了!”南鹰趁机道:“本将数十名部属正在城外,可否请贵属放其入内?”
“那是自然!”伍环回头瞪了一眼那名城门司马,低声道:“这人是末将的河东郡同乡,因为两家有些交情,这才将他从一名河东小吏调任此职初来乍到不懂事,将军休怪!”
“无妨无妨!”南鹰微笑道:“伍将军的同乡,便是本将的朋友!”
“听到没有?”伍环向那司马大吼道:“将军大人大量,你还不过向将军认个不是?”
“回中郎将校尉!”那将不卑不亢道:“末将只是按章办事,并无过错,何来不是?”
“你!你说什么!”伍环心中又惊又怒,他偷偷瞧了一眼南鹰的神色,见他并无动怒,不由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是气不打一处来,恼道:“你敢抗拒上峰之令?忘记为将者的本份了吗?”
那将施了一礼,正色道:“回校尉,这位中郎将的下属一无官凭路引,二无身份文牒,末将将其拒之门外,并依律盘查,正是末将的本份,请校尉明察!”
南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位司马倒真是刚直,连顶头上司亲自下令也敢公然驳诉,若非头脑简单,便是宁折不弯了
他细细打量起那将,只见那人二十出头,方正的脸庞上现出固执神色,眼神正毫不退缩的回视过来
“你好大的胆子!徐晃……”伍环差点气得七窍生烟,脱口大喝道
“你说什么?他是徐晃?”南鹰心中微凛,五子良将吗?抑或是同名?
他试探道:“徐晃徐公明?”
“中郎将竟然知道末将表字?”徐晃愕然道:“末将取字不过半年,将军如何得知?”
“好好好!”南鹰大笑起来,他突然跃下马来,径直向徐晃行去
伍环暗叫不妙,这位中郎将的雷霆手段别人不知,他却如何不知?当日董卓身为军中宿将又如何?还不是说揍便揍!何况这小小一个司马!徐晃虽然脾气耿直,毕竟是自己的同乡,交情也不错,真要是惹恼了南鹰扬,自己只怕也维护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徐晃见南鹰直挺挺的走来,眼中亦闪过警惕之色
众目睽睽之下,南鹰从容向徐晃微微欠身道:“刚才是本将冒失了,请徐司马原谅!”
伍环眼珠险些瞪出眼眶,这位中郎将今日吃错药了吗?对卢植他也没有这么客气过!
徐晃更是“啊”的一声低呼,眼中闪过不能置信之色,禁不住后退了一步,有些手足无措
正当所有人都认为必定是皆大欢喜收场之时然而,徐晃却一咬牙,向南鹰深施一礼道:“将军深明大义,末将敬服!但是职责所在,不敢轻惮将军的属下仍须验明身份方可入城,请将军恕罪!”
所有人一齐目瞪口呆,这徐晃也太不识抬举了,自己的上峰亲口下令不成,一位中郎将亲自致歉还不成,这已经简直近乎迂腐了!
伍环更是心中破口大骂,恨不得当场一记耳光打将过去连大将军都不敢不给这位中郎将面子,难得他今日心情好,你还真想找死不成!
出人意料的,南鹰的双目却亮了起来,欣然道:“很好!那么敢问徐将军,要如何才能免去盘查的手续呢?”
“这个!”徐晃微一犹豫,终于道:“若有天子手谕或是大将军府的手令,自然可以通行无阻!”
“请徐将军借一步说话!”南鹰抬手示意道:“你我单独一叙如何?”
众皆愕然,只有高风马钧一齐低笑,看来自家主公又要祭出那无坚不摧的大杀器了,有天子御令在身,真是走遍天下都不怕啊
这一回,徐晃没有丝毫犹豫,立即躬身应命坦白说,他此时已经对这位中郎将颇为心折,见惯了飞扬跋扈的王公贵胄,这位连城门校尉大人都执礼甚恭的将军,其所作所为只能用平易近人来形容了若非碍于职责所在,他又岂敢如此不通人情?
空无一人的城墙转角处,手捧寒气浸人的天子令牌,徐晃身躯轻颤,险些将其失手坠地
他再次深深瞧了一眼令牌上“如朕亲临”四字,单膝跪地,恭敬的双手将令牌举过头顶,沉声道:“末将奉旨办事,敢不从命?”
“公明啊快快请起!”南鹰一手搀起徐晃,歉然道:“若非公明执法太严,本将也不敢请出天子令牌来强压于你!还请毋怪!”
“应该道歉的人是末将才对!”徐晃衷心的再行了一礼
他望着眼前这位与他年龄相仿的将军,敬佩之情抑止不住的从心底涌出这位将军刚才不在城门处请出令牌,只怕才是真正考虑到了自己的面子,真是虚怀若谷啊
“公明不徇私情,不辱职司!才让本将佩服啊”南鹰微微一笑,低声道:“知道近日冀州刺史逆反案吗?本将奉皇命查察,不得已才调人入京,只能秘密进行这么说公明明白了吗?”
“末将明白!”徐晃面上闪过感激之色,庄然道:“末将立即放行!”
他转身举步,突然又停下步伐,回过头来扭捏道:“将军恕罪,适才听伍校尉称您为中郎将,可是末将仍然不知将军的尊讳”
“将军对晃的表字都能脱口而出,而晃却……”徐晃颇有些尴尬道:“这实在是有些失礼了!不知将军能否赐告?”
“不妨事!或许公明听说本将的名字!”南鹰微笑道:“鹰扬中郎将南鹰,难得你我一见如故,若是公明不介意,可以多去我府中畅谈!”
徐晃闻得“鹰扬中郎将南鹰”之名,双目倏然大亮,他再次恭敬的深施一礼:“原来是您!末将今日有幸了,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他整了整甲胄,大声道:“禀将军,末将这便前去执行将军的军令,不知将军是否仍有训诫?”
“没有了!”南鹰掩饰不住眼中那一抹赞赏之意,这个徐晃与自己太象了,都是纯粹的军人他挥手道:“辛苦了,办差去吧!”
“诺!”
望着徐晃大步远去的背影,南鹰低声自语道:“高风说我得听风营之助,是久旱而逢甘霖,此不过解除近忧也!其实从远虑思忖,若能得徐公明如此人才相投,又何尝不是呢?”
“哼!好一个野心勃勃的小子!”突然间,一个尖利的声音如针一般刺入南鹰耳中
“什么人!”南鹰的灵觉已是今非昔比,事先却仍然没有察觉任何人欺近的迹象,他不由骇然低呼
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墙角边转了出来,那人抬起头,露出竹笠下的面容
“原来是你!”南鹰瞧清来人的样貌,不由松了一口气:“吓我一跳!你怎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帝都呢?”
“难道你就不怕有人认出你来!”他突然大乐道:“早已死去的大贤良师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还魂,只怕传出去会吓坏很多人吧!”
“还不是为了你这小子!”张角古拙的面容上露出没好气的神色:“我早已警告过你,不要轻易离开洛阳,前一阵子你却跑去了长安,害我几番寻你不见!”
“我有什么办法?”南鹰摊手道:“谁叫我食君之禄,便要分君之忧呢?不过你放心,近日我绝不离京便是!”
“你小子真是个灾星!”张角凝视着南鹰,哑然失笑道:“所到之处,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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