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南鹰的身形在士兵们眼中越来越高大之时,这位可敬的将军却毫无风度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抱着脚惨叫道:“唉哟喂!老子的脚抽筋了,快来个人给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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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黄巾之殇 第七十章 豫州有象()
无边的浑浊大水已经停止了肆虐,缓缓淌过山下,只有水面上无助漂浮的各类杂物,似乎正在诉说着几天前那场可怕的灾劫。
一个头戴竹笠的黑衣人正站在山边,怔怔的瞧着山下的泽国,良久,他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先生为何发叹?”张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的语气中有一丝难掩的欣喜:“如今水淹汉军,正是大获全胜,怎么先生竟似有一些惆怅?”
“我在造孽啊!利用一场天灾换回的胜利,有什么可以庆幸的?”智先生淡淡道:“只怕会折了我的阳寿!”
“先生可是我道门中人,怎会去信那些佛门秃驴的因果之说?”张梁微微不悦道:“若真有报应之说,那南鹰一把大火烧了我属下两万人马,他早该死了!”
“不错,所以那南鹰才会有此洪水之厄!这还不是报应吗?”智先生轻轻叹息一声,转身道:“好了,不要再说这个了!事实上,虽然是我引发了这场大水,但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天降暴雨!这场大水的威力已经远远超过了我的预计!敌我双方的损失情况究竟如何?”
张梁的面色也沉重起来:“彭脱已经驾着小船去查探汉军营地了,至今仍然未归。我军三万士卒虽然早已做好了转移的准备,但损失依然不小,至少有三千士卒失踪,估计都是凶多吉少!”
“什么!”智先生情不自禁退了半步,失声道:“怎么会损失如此之大!”
“大水卷走的人并不多!”张梁苦涩道:“真正造成损失的原因是山坡的大面积滑坡,我军正在向山上转移时,很多地方出现了泥石流,我亲眼看到一百余名兄弟一瞬间便被活埋,想救都没有办法救!”
智先生的面目仍然笼在竹笠下,看不到他的神色,可是竹笠的遮阳纱却是无风自动,暴露了他心中的震动。
张梁劝慰道:“先生不用自责,若是真能全歼汉军,这些兄弟的牺牲仍是值得!”
“哈哈哈”的长笑声远远传来,彭脱大步行了过来。
他满面春风的向着智先生和张梁拱手道:“末将见过先生和人公将军,万千大喜啊!”
“哦?你查探汉营回来了吗?”二人同时精神一振:“快说汉军情况如何?”
“末将驾舟一直寻过汉军前后两处大营,但见茫茫大水,哪里还能看到半个活着的汉军?”彭脱狂笑道:“这一回算是将那皇甫嵩和朱儁还有南鹰一齐送入鱼腹了!”
张梁面上闪过狂喜之色。
智先生却不紧不慢道:“少说这些个虚的,我要知道具体情况!有没有看到汉军的尸体?”
“这个!”彭脱愕然道:“看是看到了,不过只看到约几百具汉军浮尸,还有不少战马的尸体!”
他突然兴奋道:“对了,末将还发现有大批战马尚未溺死,足有三四千匹之多,正在浅水中挣扎,所以末将正在命人捞救,这下子可算是赚到了!”
智先生对他后面的话恍如未闻,皱眉道:“只看到几百具尸体?这可有些不对啊!汉军可是足有近两万人啊!难道他们逃过了一劫?”
“先生未免多虑了!”开口的是张梁,他不以为然道:“先生虽然足智多谋,却不甚知兵。本将倒认为看不到多少汉军尸体才属正常!”
“什么理由!说说!”智先生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好奇道:“为何看不到尸体竟属正常呢?”
“我们姑且不论那夜洪水如何汹涌,将尸体冲到别处的可能!”张梁侃侃而谈道:“近ri来,我军对汉军前堵后截,他们在如此劣势下必然保持着高度戒备,相信在休息时也是夜不卸甲,枕戈而眠!”
他阴笑道:“在这种情形下,你们说说,他们的尸体将会如何?”
彭脱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身披重甲的尸体当然是沉于水下!怪不得末将没有看到多少尸体!”
智先生想了想,也终于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个理由倒是合情合理!反而是那些战马没有负累,又天性会水,竟然有不少存活了下来!”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道:“看来应该没有错了!汉军已经全军覆没了!不过仍要细细察看靠近山区的地带,我担心会有一些汉军的漏网之鱼逃入山中!”
“先生仍然是多虑了!”彭脱微笑道:“末将也已察看过了山边,但见那里亦是处处滑坡,情景好不骇人!若真有汉军想逃上山去,只怕死得更惨!”
“很好!现在我是真的放心了!”智先生想起适才张梁提到的黄巾军遭遇,终于放下了心中大石,他从容道:“现在请彭将军立即联络北面的波才和张曼成,令他们立即征调船只向此处运送粮草物资,在此之前,我们便在此休整几ri!”
“待补充完粮草!”他缓缓抬起一支手来,重重握成拳头道:“便是我军发兵颖阳之时!”
待张梁和彭脱离去,智先生重新转过身来,面向茫茫大水森然道:“南鹰,希望你真的死了!不然我仍将夜不能寐!”
一阵莫名的寒意突然袭来,南鹰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难道是那夜淋雨加泡水后受凉了?可是这明明已经过了好几ri了,以自己的超强体质应该不会有这么久的感冒潜伏期才对啊!
他从树枝长草搭建的窝棚中钻出,大叫道:“来个人,端碗热汤来!”
“是!”一个亲兵迅速端来了一碗滚热的米汤。
南鹰几口喝光,抹了抹嘴道:“高风呢?让他来见我!”
“末将在!”高风的声音立即从身后响起:“请将军示下!”
南鹰吓了一跳,险些连碗都打翻了:“你这臭小子怎么和鬼一样?想吓死人啊!”
高风委屈道:“当初将军在山中可就是这么训练我们的,而且被你发现后还要接受处罚,我……。。”
“啪”他尚未说完,头上已经挨了重重一巴掌。
南鹰瞪眼道:“胆儿肥了是不是?敢回嘴了!站直了!”
“是!”高风无奈立正道:“末将此来,是有要事报告的!”
“不用说了!看来你我是想到一齐去了!”南鹰摸了摸肚子:“是粮食快吃完了吧?这绵延大山不知还要几ri才能走出去,是要想办法先解决士兵们的口粮问题了!”
“可惜没带上杨昆大哥啊!”他伸了个懒腰,“只有亲力亲为了!去将鹰巢兄弟们都召集起来,再找一些猎户出身的士兵,咱们去改善一下伙食!”
上百名鹰巢部下迅速集中起来,他们在围观汉军士兵们目瞪口呆的眼光中,旁若无人的脱下身上的制式盔甲,换上自备的紧身黑衣,再将长弓上受潮的弓弦解下随手一丢,从腰间的密封铁筒中抽出干燥崭新的长弦麻利的接在弓上。
随着一连串坚定快速的报数声,最后高风踏前一步,大吼道:“禀鹰扬中郎将,游骑兵小队一百四十七人全部集合完毕,末将候命!”
游骑兵小队,这是南鹰为鹰巢部下临时起的名号。经过近两个月来的南征北战,两百鹰巢战士中已有五十三位壮士将热血尽洒于疆场之上。
数百名猎户出身的士兵们也被挑选出来,密密麻麻的站在游骑兵小队后方。
这个阵势显然将所有的汉军普通士兵都给镇住了,不但北军五校的士兵们嘻嘻哈哈的全聚了过来,后军士兵的驻地虽远,也正有士兵们源源不断的赶来看热闹,最后连皇甫嵩和朱儁等高级将领都被惊动了。
“请稍息!讲一下!”南鹰刚一开口,下面“呼啦”一下,游骑兵小队的士兵立刻换过了一种站姿,其整齐划一的程度看得皇甫嵩和朱儁都咽了一口唾沫。
“你们已经很久没有cao练过了,为了避免你们身上的皮痒,本将为你们安排了一次练习!”南鹰有力的话语清清楚楚的传到每一个战士的耳中,“我命令你们五人一组,带上十名有猎户经验的兄弟,zi you猎杀山间野兽!”
游骑兵们一齐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还当长官又想出了什么花花点子,原来是打猎!这可是以前在鹰巢时,兄弟们苦练后的消遣活动啊!
“笑?马上你们就得哭!我说任务量了吗?”南鹰板着脸道:“每组不猎取千斤以上的猎物,不要回来!就算都完成了任务,完成最少的那组明天任务加倍!”
游骑兵们一齐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慑于严格的纪律,他们只敢倒吸了一口凉气,反而是汉军们一齐哗然,连皇甫嵩也连连摇头道:“二十多个组啊!这不要打几万斤野兽?怎么可能都完成呢?”
“不要说本将严苛!”南鹰上前一步,厉声道:“一万七千名兄弟即将要饿肚子,我们逃过了黄巾军的围堵,逃过了大水的侵袭!现在呢?难道要我们的战士活活饿死?”
“告诉本将!”南鹰挥着拳头道:“从你们跟随本将以来,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绝不放弃一个兄弟!”一百多个声音汇成了震人的声浪。
汉军们吃惊的张大了口,嘻笑的神色瞬间收敛。很多人同时想起了前几ri那个可怕的夜晚,一队队斥侯一直在大吼着的,不正是这句话吗?
“所以,只有你们才能完成任务!”南鹰手一挥,“去吧!”
“是!”无数个声音高吼道,这其中有那数百名猎户出身的士兵。
五名游骑兵行出,立即有十名普通士兵紧紧跟在身后,很快,数百条矫健的身影完全隐没在林海之中。
“高风!组织军官小队,暗中策应那些兄弟!”南鹰靠着一棵大树坐下,随手掏了一根青翠玉滴的长草叼在口中,瞧了瞧呆呆望着自己的皇甫嵩和朱儁,轻松道:“两位将军,晚上想吃什么呢?”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原本应该寂静的山林中却是一片欢腾,士兵们忙着将一只只野味扒皮去毛,清空腹肠。很快,一堆堆火上便烤上了各式各样的飞禽走兽。
朱儁望着面前渐渐烤至金黄色的麂子,不由吞了一口口水道:“南鹰扬手下这帮子兵确有真材实料!上得马是骑兵,下了马是步兵,连进了山都比寻常猎户强!这下子可不愁军粮用尽了!”
皇甫嵩却瞧着身侧几个士兵合力扛着一条碗口粗的大蟒一边说笑着一边行过,不由骇然道:“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朱儁轻轻一拍他肩头道:“休说这个,吃人的嘴短,以后你们父子可要对人家客气点!”
皇甫嵩斜视他一眼道:“一顿野味就将你收买了?”
“呸!”朱儁翻了翻白眼道:“有气节你不要吃,连你的部下也别吃,都饿死了省事!”
皇甫嵩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坚寿与促颖是至交,他当然会对南鹰扬不满,可是我的苦衷你应当明白才是!”
“所以啊,你仍然不够超脱!真是位儒将!”朱儁叹息道:“瞧瞧那位南鹰扬,就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人家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普通士兵都可以豁出命去,但是瞧不惯董卓,就敢上去一顿暴打,这才是一个纯粹的军人!你能做到吗?”
皇甫嵩望着不远处正和一大群士兵们围坐在火堆旁,有说有笑的的南鹰,怔怔道:“不错!我是做不到,年纪大了,年轻时的热血也早都冷了!”
南鹰并不知道两位将军正对他评头论足,他正接过一位士兵恭敬递过的山猪腿,狠狠的咬了一嘴油脂,大笑道:“真是好吃啊!好久没有吃过这么香的肉了!”
这些士兵们其实都是皇甫嵩的部下,虽然久闻这位南鹰扬的大名,却对他并不了解,见他平易近人,胆子也不由大了起来。
一位伍长笑道:“我们这些小卒也就罢了!可是将军何等尊贵之人?想必是锦衣玉食惯了,怎么会瞧上这些粗陋之食!”
“呸!”南鹰习惯性的随手轻轻一拍那伍长的脑袋,笑骂道:“什么锦衣玉食?你真当老子是世家的公子哥儿啊!”
士兵们一齐发出哄笑声。
那伍长头上被拍了一记,反而有些受宠若惊,胆子更大了:“将军难道也是平民出身?”
“平民?这个本将怎么说呢!是也不是!”南鹰想到灵帝硬给自己安的宗室身份,不由苦笑道:“不过不怕告诉你们,本将吃的苦可多了,不要说是这么好吃的山猪肉,连老鼠肉都吃过!”
一个士兵叫道:“老鼠肉?属下也吃过啊!烤着吃也是很香的!”
“烤着吃当然香!”南鹰苦笑道:“可惜本将是生着吃的!”
“什么?”士兵们一齐骇然道:“生着怎么能吃得下去?”
不远处的皇甫嵩和朱儁也听到了,好奇之心大盛,缓缓凑了上来,不过他们的身影笼在火光后的暗影中,南鹰和士兵们都没有发现。
南鹰看着这些普通的士兵,心中油然生起了一股亲切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隐龙基地时和战友们一齐共同生活的岁月。
他挪了挪屁股,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才道:“话说当年,老子才十七岁,有次收到命令要去山林中杀一个人……”
他停顿一下,见士兵们眼睛瞪得老大,盯着自己眨也不眨一下,不由更加谈兴大浓道:“老子在那人的必经之路上寻了一个好地方,就此一动不动的潜伏下来,没有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天……。。”
“不可能吧!”一个士兵听得入神,脱口道:“三天一动不动,将军如何拉屎拉尿?”
南鹰淡淡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所有人一齐用力点头,连皇甫嵩和朱儁也一齐竖起了耳朵,细细倾听。
“如果有时间,本将通常会在地下挖两个相连的坑,都仅够容身之大,一个藏身,另一个便用于方便!”南鹰耐心道:“可是如果没有时间准备,那么就只能尽力控制饮食,当然这种控制不是怕屎尿拉在身上,而是因为异味不但会引来野兽,而且会引起敌人的jing觉!”
士兵们都是听得呆了,一个士兵忍不住道:“可是如果控制饮食后仍然想方便呢?”
“那么对不起!”南鹰双手一摊道:“只有拉在裤裆里了!”
“那么后来呢?将军等到那人了吗?”一个好奇的士兵追问道。
“等到了!”南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虽然那人亦是高手,可惜他没有看破面前的死亡陷井,所以本将只一刀便将他宰了!”
皇甫嵩和朱儁听得同时心中一寒,朱儁将嘴凑在皇甫嵩耳边低低道:“这小子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皇甫嵩盯着南鹰的背影,缓缓摇了摇头。
“再后来呢?再后来又如何了?”仍然有士兵听得不过瘾的大叫道。
“再后来嘛!”南鹰轻轻一笑:“再后来本将又长了几岁,还当了你们的将军!”
士兵们突然一齐安静了下来,原来这位将军也是依靠本事拼杀出来的,以前还有过那么危险的经历。
“所以说!活着真好啊,能吃到这么香的山猪肉,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南鹰晃了晃手中的猪腿,“虽然我军眼下似乎败了,但是兄弟们仍然活着,活着就有希望!本将相信,等我们走出这片大山,就是我军反败为胜之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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