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山听了这话,却是稀里糊涂,听这老和尚的话,却似这些人自有取死之道似的。但既然如此,你还护着这些人,把我抓起来干吗?但这老和尚既然这么说了,估计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不过这和尚还反过来安慰任山,让他不要多想,显见是个厚道人,倒是让任山大生好感。
虚空这时却道:“施主方才问我道境之事,老衲却可以解说一二。”
任山这才隐约想起昨夜那种奇妙的境界,心中也是甚为好奇,便道:“请大师给我说说。”
虚空抬起头往窗外看了看,却问任山道:“施主可听过顿悟一事?”
任山道:“这个晚辈倒也听过,听说是有的高僧,在某种机缘一下,突然的悟透禅机,成就正果。”
虚空道:“顿悟和进入道境应该是差不多的。这顿悟是我佛门的说法。施主修练的是道门功法,故而说道境却更适合些。”又伸出右手食指,对任山道:“你仔细看我这指尖”,说完,却闭上眼睛,再不言语。
任山仔细盯着那根手指,只觉得除了比普通人略为长大些,也没有什么特点。正想问老和尚有什么可看的,却见老和尚眼睛已经闭上,却象睡着了一般。心中不由鄙夷道:“这些老和尚,都喜欢玩什么玄虚,打点机锋,好象不这样显示不出水平来。”
虽然心中腹诽,但任山还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观察那根手指头。任山把手指头的每一根指纹甚至老和尚指甲内的一点黑点都仔细的研究一遍后,终于得出结论:“这就是一根手指头!”见老和尚还是闭眼一动不动,任山也觉得无趣,便自顾自的在一边躺下。
任山躺在褥子上,一边自言自语道:“这车没有轮胎就是颠的厉害啊。。。。。。”
“颠!”任山突然心中一惊,想到一事。忙坐起来又盯着那根手指头看,却是面色越看越凝重。
那根手指头悬在车顶下方两尺三分之处,指尖离对面的车壁三尺一分、离车后壁四尺七分。马拉着车飞快前行,车厢颠簸不已。但指尖离车顶、各处车壁的距离却是一毫也没有变。“相对静止!”任山的脑海里自然的蹦出这么一个词来。
任山也学着虚空那样坐好,伸出一根手指头。然后,注入真气、撤出真气、真气顺运、真气逆运。。。。。。
然而不管任山怎么折腾,却是连相对的一点点静止都做不到。
虚空这时却睁开眼,看着任山微微一笑,收回了手指。
任山佩服的对虚空道:“大师绝技匪夷所思”,又疑惑的问道:“但这和顿悟有什么关系吗?”
虚空道:“顿悟,也是悟。但既然是悟,总要是有所悟。”
任山恍然道:“莫非大师方才的绝技便是悟得的?”
虚空却摇头道:“是,却也不是”。言罢,又不言语了。
任山见老和尚不说,却也不言语,反而靠着窗摇头晃脑的哼起小调,心道:“这老和尚就爱打机锋,说话留一半。当年,老子在保险公司培训时,就知道这说话说一半比听话听一半憋得更难受。我偏不问,憋死你,看你说不说。”
其实任山是冤枉虚空了。倒不是虚空故作高深,实是因为,虚空本是达摩院首座,给众僧*授课乃是他的工作。这在*授经中,抛出线索等待学生提问,正是常用的有效方法之一。虚空这个说话的风格,却正是他的工作习惯。不料今天这线索是抛出了,这个学生却太不配合,不提问也罢,还哼起了小调。
虚空看了看任山摇头晃脑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无力感。叹了口气,对任山道:“还想再听吗?”
任山却是学着虚空,也是长叹一口气道:“大师今天长吁短叹,想必是心中有事。大师若是没有心情说,也不要勉强了,以后再说也罢。”
虚空看着任山一付奸计得售的贱样,着实无语。摇了摇头,决定不与这小子计较,也不管任山听不听了,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顿悟,悟的乃是道。”
“道就是天地间的规律。”
“一滴水、一粒沙,都自有规律。佛云,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这世间万物,皆有规律。这马车颠簸,也有他的规律,掌握了这个规律,手指自然能随之振动。”
“一般修行,也能体会一些规律。外家功夫,能体会力量的规律;内家功夫能,体会经脉真气的规律。有人能从风中悟出武功,有人从水中悟出武功。这武当有一门绝技,便是自水流悟得。”说完这话,虚空又看了任山一眼。见任山毫无反应,便继续道:
“但这些体会,终究是不全面的”
“这个问题我也是思索良久,才有些认识。人只有通过人体这个皮囊才能感知外部。而人体亦是一世界,虽生于天地,然而也自有规律。故而,只有人体与自然完全契合后,人体才能全面的感受外部世界的规律。而一般情况下,由于人体也是自成体系,却是不能与外部世界完全契合。而不契合的原因,却是人有自主意识。故佛云,众生皆具如来心,却为妄识所蔽。而道家亦有吾之大患,是吾有身之说。”
“顿悟是一种状态,这种情况下,人的自主意识处于一种不作为的状态。这种不作为却不是完全不动,而是即动也不动的状态。正如道家所云的“无所为,而无所不为;而佛家所谓不动明王,想亦是此义”。
任山却接道:“静止是相对的,运动是绝对的。”
虚空听了这话,却是沉思良久道:“好一个静止是相对,运动是绝对的。施主大有慧根,与我佛有缘啊。。。。。”
任山一听这话,心道这老和尚不会想把我拉去做和尚吧,吓得慌忙摆手道:“打住,打住。我喝酒吃肉,贪杯好色,与佛不敢有缘,不敢有缘。。。。。。”
虚空看他如此,微微一笑,也不在此事再说,继续道:“三十多年前,我随妙谛方丈云游,也是坐在马车上,看着车顶悬挂的一串佛珠,居然入神了,然后感觉自己成了佛珠中的一颗。”
任山听到这,不由得问了一句:“想必大师是顿悟了,却不知大师悟到了什么?”
虚空闻言,微微一笑道:“悟到了,也没有悟到”又问任山道:“你昨天悟到了什么?”
任山仔细想了想道:“好似对内力的理解深了一些,却说不上来是哪里。但若是使出同样的招术,威力要大不少。”
虚空道:“正是。指尖可以不动,但言语却不能说出为何不动。想来,佛常说的“不可说”也是这个道理。非是不愿说,实际上是无可说。你们道家不也是有句话叫‘道可道,非常道’吗?”
任山闻言,心中若有所悟,不由自主又想到了侠客岛上的石刻,对那句“你们道家”却没有在意。任山只觉得那一笔一划却化成一道道真气,冲入自己的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而自己的意识却完全和那一道道真气融合,真气之外再无他物!
虚空见任山又不再言语,只道他又在搞什么花样。不料往任山一看,却感觉到一股玄妙的气息从任山身上若有若无的散发了出来。
“顿悟!这小子昨天刚顿悟,今天居然又顿悟了。很多高僧大德一辈子也就顿悟一次,便成就无限。这小子居然是顿顿悟!”
虚空无力的拍了拍脑袋,却是提起神来,为任山护法。但任山这时却又动了起来,只见他举起双手,却如抱着一只球一般。然后,两手却如在围着球面抚摩,从各个角度转起圈来。任山的动作初看上去没有任何规律,但若仔细观察,却会发现他的身体随着马车颠簸充满了一种奇妙的韵味。虚空盯着任山两手之间看,表情是越来越惊愕。任山双手之间本来并无一物,现在却似有一道生生不息的气息在其中生成,荒凉却又灵动。如深山初现绿意,又如雏兽初睁双眼,如野菊才绽蓓蕾,如春雷惊醒众生。
这瞬间,虚空面容却极为复杂,有欣慰、有怅然,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惊惧。不是只是片刻之间,虚空便又回复到古井无波的境界中,口中却轻吐两字:“太极!”。
第四十四章 寺中清晨()
四十三寺中清晨
任山在马车上再次进入道境,这次却足足有一个多时辰才醒过来。任山醒来后,又拉住虚空问了一些问题。虚空乃当世高僧,禅理武功在武林中都可算是楚翘,对武功上一些问题更是见解深刻独到。任山将虚空的解答与道境之中的感受互相印证,更是获益匪浅。
虚空一行回到少室山脚下时已经是夜幕降临。众人舍了车马,便沿山路上行。其时正值七月间,白天是烈日炎炎,酷热难耐,众人白天都是一身汗水。这时走在山路上,凉风习习,倒也舒爽。不多时,众人便行至少林寺山门。
澄心叫开大门,守门僧人见是虚空回来,不敢怠慢,见礼后便把众人引进大门。虚空又唤过澄心和任山,让澄心为任山安排好食宿后,对任山道:“还请施主在寺中住上三两天,我明日把此事禀报了住持后,再来见施主。”说罢,众人便分头而去。一个小沙弥带任山到了一处客房。任山今日却着实有些累,倒上床不久便睡着了。想必进入道境也是极耗精力的一件事。
第二日,任山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小沙弥见任山醒来,便把任山的洗漱水和早饭一起搬了进来。任山洗漱后,便一边吃一边和小沙弥聊了起来。
任山道:“虚空大师今日可交待了什么?”
小沙弥道:“师祖只是交待,施主可在寺中随意走动,只要不出山门便可。”
任山奇道:“随意走动,那我要去藏经阁也可以?”
小沙弥道:“师祖既然这么说,那自然是可以的。”
任山这下却是真的奇怪了,道:“真的?”
小沙弥却奇怪的看着任山道:“寺中僧人均可至藏经阁借阅经书,便是一些熟悉的居士,也经常去的。”
任山更惊奇了,道:“那少林七十二绝技不是可以随便看了?”
小沙弥这时明白了任山的意思,笑道:“施主有所不知,藏经阁共有三层楼。三楼才是各种绝技藏经之处,须持达摩院手令方可进入。一楼二楼却都是些佛经典籍,众僧皆可随意借阅,没有限制的。”任山这才明白,心道:“一楼二楼开放,待会不妨也去看看。”
任山本来还真有些偷偷溜掉的想法,他对那个疲软不举的毒誓也没有放在心上。但虚空对他信任,解开他穴道不说,还让他自由活动,任山却反而不好意思溜了。便对小沙弥道:“那我一会随便走走,若是虚空大师找我,我中午便回。”
早饭是一碗稀饭,几个面点加一点小菜,做得倒是清爽可口。任山吃完,便和小沙弥打了个招呼,自往寺中游览去了。早晨的古寺,静谧安宁。阳光透过薄薄的晨雾,撒落在石径上。微风拂过,塔角的风铃叮咚作响,黄鹂轻啼,间隔传来木鱼颂经声,一幅世外之地的景象。任山却信步走到了塔林中,随意端详。石塔上或刻着经文,或刻着各种石像。任山来到一处石像下,却是一座金刚不动明王法像。任山想起虚空所言,仔细端详石像,似有所感,却又说不出来。
任山又继续向前行去,不几步又见了一个塔上面刻着一个不动明王法相。任山回头看了看刚才那个塔,只见两个塔外形几乎一模一样。但在上面的石像却有些差别。方才那个像面目凶猛,而这个却和善的多。任山心中虽有些感应,但除此之外,也看不出什么东西。这时后面却传来沙沙的扫地声,任山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老僧正在清扫。任山看了看若大的塔林,心道少林寺也真是小气,这么大的地方只派一个老头来扫。任山又在塔林中转了一会,便向藏经楼行去。
这时,在寺中的另一间厅中,气氛却是有些沉重。厅中坐着三位须发皆白的老僧,虚空大师也赫然在座,澄心也在下首陪着。虚空大师上首也坐着一位老僧,脸圆圆胖胖的,倒是十分和气的样子。虚空下首一人,鼻直口方,面容端肃。
虚空这时转向上首那老僧道:“住持师兄,此事原曲,澄心已经说清楚了。虽则那任施主确有杀伤,但那时却是在道境中,非其本意。且事情起因,也是因龙门镖局而起。任施主也是宅心仁厚之人,在他清醒之时,虽则愤怒,却未伤一人性命。回来的路上,我让澄行师顺路去登封去看了看,任施主给当地众镖师吃下的药丸应该也只是寻常药丸,并没有什么毒性。我觉得,这事就此罢了,如何?”
原来这胖胖的和尚乃是虚空的师兄,少林住持虚识。虚识道:“师弟既然如此说,就这么办吧。虚念师弟,你给龙门镖局去个信,让他们妥善安排一下那些人的后事。再告诉他们,以后再不可做这些有违道义之事,否则我也饶不了他们。”
那面容端肃的僧长却是虚空的师弟,戒律院首坐虚念。虚念听虚识如此安排,只是黑着脸道声“是,师兄”,却再不发一言。
虚空看了看虚念,微微叹了气道:“师弟,自师父去了侠客岛之后,师弟从龙门镖局入手,在江湖中也建立了不小的力量。但为兄我还是认为,纵然事情会像师弟想的那样发展,江湖真的有了危机,我少林号召武林侠义人士同心协力,共赴难关即可,又何必定要把武林各派变成我少林掌控的力量?”
虚念却仍是黑着脸道:“师兄所言差矣。自三十年前赏善罚恶令初现江湖后,江湖一直是纷乱不断。各大门派掌门相继不知所踪,更是潜藏着巨大的危机。便是我少林,不也是只有住持,而方丈之位已经虚悬多年了吗?武林各派更是一盘散沙,我少林若不建立自己的力量,但凭武林泰斗这个虚名,又能号召几个人?只怕是巨变发生之日,就是我中原武林覆亡之时!”
虚识见两位师弟又要吵起来,也觉得头痛。只得出声道:“二位师弟,此事就不要吵了。虚念师弟想的也有道理,但龙门镖局那些人也确实要好好管管;虚空师弟的担心也是对的,等这事解决了,我们便放手,不再过问龙门镖局之事。”
虚空见师兄又在和稀泥,只得苦笑一声,不再提此事。这时,虚识又道:“方才师弟说任施主与武当派大有渊源,不知何义啊?”
虚空道:“自武当愚茶道长与师父三十年前一起赴侠客岛后,便无人再见过他们。然而,武当派有一镇派绝技,名唤太极的,不知师兄是否还记得?”
虚识道:“这当然记得。当年愚茶道长来寺中,与师父论道时,还演示过。当时我恰巧就在边上,也有幸见过此绝技。此技契合太极衍化而生万物之理,神妙难言啊。
虚空又问道:“师兄可知,愚茶道长此绝技可有传人吗?”
虚识道:“此绝技便在武当门中也只有少数弟子能得真传。所为兄所知,愚茶道长离开之时,却还未将太极传于弟子。故现在武当派之中,还没听说有何人会使这套拳法。”说到这,却是转过头来看着虚空道:“莫非师弟见过这拳法了?”
虚空却指着澄心道:“他看过拳法,我却只见了太极意。”
虚识奇道:“太极意?”
虚空一笑,就让澄心把任山打架时的细节说了一遍,又把自己在马车中的见闻给虚空说了一下。
不料虚识和虚念两位老僧听后,俱是神情激动。虚念更是一把抓住虚空的手道:“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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