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当然知道。」栗原恭敬地说。
「目前还没有线索找到嫌犯是吗?」
「是的。那部小车越过时,从车窗伸出剃刀去割那位女性的左臂……真是讨厌的事!」
其实有事发生他才高兴,但是不能那样说。
「有位少女报案了。」
「是的。她就跟在受害人身后。可惜她记不得车牌号码和车款。女人对这些向来不太有概念的。关于这件事,您有甚么高见?」
「凶手的狙击目标其实是樱井麻理,就是那位报案的少女。」
栗原听了十分惊奇。「那是……确实吗?」
「受害人不巧穿著同样的运动装,她在樱井麻理歇息时跑到路上,真是运气不好。开车的犯人只是看到她的背影。见她转了弯,没发现出来的是别人。」
栗原沉思片刻。「那么,那位樱井……麻理姑娘,她为甚么被人狙击?」
「她是「史丹威小提琴比赛」的决赛入选者之一。」
「原来如此。」栗原点点头。「那是您主办的吧!」
「是的。麻理是个纯情少女,她本身没有怀疑甚么,乃是她的母亲听说因由之后看出真相的。」
「因此她去找您……」
「她来投诉,要我设法阻止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我对这件事觉得遗憾。如果伤势严重,她可能一辈子不能再拉小提琴了。」
「这么说,您是认为有人不想让樱井麻理比赛获胜,对吗?」
「我不敢肯定,不过这样想应该没错。」
「会不会是其他参加决赛者的其中一个……」
「我不愿意这么想,但是不是不可能!」朝仓说。「当然,也许有人嫉妒她的才华,还有各种可能的原因!」
「譬如异性问题……」
「这点绝不可能。」朝仓微笑著说。「她的母亲管教很严,不让女儿有时间结交异性朋友的。」
「哦。说来说去,毕竟还是跟音乐界有关……」
「即使嫌犯本身跟比赛无关,也可能是其亲友或教师对这项比赛十分执著。」
「这么说,嫌凶的范围就扩大许多了。」
「请你不要误会。」朝仓说。「我不是来帮忙搜查嫌疑犯的。捉犯人是你们专家的事。我是来请求警方保护参加小提琴决赛的人。」
「这个……明白了。警察总监特别打电话给我,我还以为发生甚么大事哪!」
「我知道这不是你们负责的工作范围,不过对参赛者而言,这是关乎一生的重要转机。我们不希望因一个行为不正的人而失去有前途的音乐家!」朝仓那把宏壮的男中音嗓门,使会客室的空气震动不已。
「好吧。不过我要取得总监的同意,尽量配台您的要求去做。」
「那真感谢。」朝仓舒一口气。
「总共有几个人参加决赛?」
「七个。但是不必逐个逐个派人保护。三天以后,他们就要集合在一个地方共同生活。」
「啊?」
「我把新曲的乐谱交给他们,他们要在一星期内,在指定的场所生活,不能外出,也不能写信或通电话。」
「那么严格啊!」栗原瞪大眼睛。
「我所担心的就是那一星期。地点是在郊外树林中的别墅里,目前正在装修。他们将在那里与外界隔离七天。假如有人蓄意伤害其中一个……」
「或是其中一个蓄意害人的话,对不对?」
「对。在那个隔离封闭的地方,谁也无法预料发生甚么事。」朝仓点点头说。
「他们都很年轻,却被关闭在一个地方一星期之久,断绝外界的一切联络,不够坚强的人实在承受不住呢。」
「可是,有必要做得那么严格吗?」
「这样做是为他们好。」朝仓说。「专业演奏家是非常严格的,必须生活在紧张里,如果连一星期的压力也无法承受,怎能成为职业小提琴家?顶多是当音乐老师……」
「哦。那么精神毅力也是比赛要素之一罗。」
「不错。」
「那么,在那个星期内,我们派警察丢看守吧!」
「穿制服的警察不太方便。正常状态下的压力倒无所谓,造成异常状态就是我们的责任了。我想,若是派个便衣警探去最合适不过。」
「你是说刑警?」栗原不禁为难。正是忙碌之际,压根儿找不到多余的人手啊!
「希望不要太过引人注目那种。」朝仓继续悠然提出条件。「最好不要令人发觉他的存在……此外身手要好,不然就糟糕啦。」
栗原点头应诺。他索性听完就算数。实际上不可能找到完全符合条件的人啊!
「此外还有甚么?比方有点音乐修养啦……」
「不,正好相反!」朝仓立刻否定。「有关新曲的诠释,绝不允许接受他人的帮助。懂得一点音乐的人,也许会对新曲表示意见,那就违反原则了。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完全不懂音乐的人!」
「啊……不要绝对音感,而是绝对钝感!」
「正是如此。譬如提到贝多芬,他只知道第五交响曲「登登登凳──」,这样最好。」
栗原产生绝望的心情。这是他所尊敬的大指挥家朝仓宗和的请求。如果答应他的要求,也许他会送一张年底的「第九交响曲」招待券过来,可是……算了吧!
「还有,加多一项……」朝仓又说:「参赛者都会显得神经质,尤其接近决赛日更严重,有些人会紧张得引起歇斯底里症。希望他是个体贴的人,理解他们的心境!」
「好的。」
「还有,我想那位刑警一定是男的吧!七名参赛者中有四个是女的,而且全是音乐学院的学生或研究生。如果她们和刑警先生……发生那个的话……就不好了。」
「绝对不会发生那种事的!」栗原开始沉不住气了。
「不,不是那个意思!」朝仓摇摇头。「我是说,她们也有可能偷袭那位刑警先生!」
「不会吧!」栗原睁大眼睛。
「在过度的紧张里,她们可能会找发泄的地方,由于心理状态特殊。曾经发生过主动接近身边男士的前例。除了竞争对手有男性以外,只有刑警先生了。最好是遇到诱惑而不为所动的人──以上是我心目中的人选。」
栗原叹一口气。要一个不引人注意的,有本事的,完全不懂音乐,还要体贴入微,更要有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情操……尽管现在电脑发达,如果输入这些条件,恐怕打出来的答案是「没有这种人」吧!
「怎样?有没有适当的人选?」朝仓问。
「这个……」栗原突然灵光一现。「有了。那个家伙最适合!」
「甚么人?」
「有一个人,既不显眼,又不懂音乐,温柔体贴,还有女性恐惧症!」
「这样最好不过了!」朝仓的脸顿时发亮。他的声音变成男高音,又使室内空气呜动起来。
唯一的问题是他有没有「本事」。栗原不忍心使朝仓失望。他点点头说:「这件事交给我办吧。不过,有一个请求……」
「甚么事?」
「他可以带一只猫去吗?」
「哥哥!由你负责保护史丹威比赛的参赛者?」
「是啊。」片山露出极其高兴的样子。「警长说,这么微妙的差事,只有我才能胜任!」
「哦。」晴美依然不能理解。「那为甚么要带福尔摩斯一块儿去?」
「不晓得。大概不是叫它去弹三弦琴吧!」片山胡扯一番,把饭碗递给晴美。
「再来一碗!」
「不过也好。起码可以保护樱井麻理了。」
「我不是单单保护她一个人哦。」
「我知道。但她被人狙击却是事实!」晴美很有自信地说。「如果早点听我的话而有所戒备,说不定已经把那个割人手臂的魔鬼捉到了。」
「现在说这话有甚么用?」片山把茶浇在饭上。「我有一星期的休假啦。」
「你倒说得轻松!晓不晓得自己责任重大?」
「当然晓得!别忘了我是正牌刑警咧!」
「第一次听到!」晴美说著,回头对福尔摩斯喊道:「拜托你啦!福尔摩斯!一切靠你了!」
福尔摩斯的耳朵动了一下,继续若无其事的吃饭。
「还有两天才去。这段时间怎么办?」晴美又问。
「当地的警局派刑警保护他们七个。」
「不是单单保护樱井麻理呀!为甚么?」
「其他的参赛者家长提出抗议,认为光是保护一个人有欠公平。」
「可是,受攻击的只有麻理啊!」
「大家都认为自己的孩子最有希望,一定有人狙击甚么的。」
「真不像话!好像不受狙击就不光荣似的!」
「自尊的问题最复杂啦!」片山好像很懂心理学。
「今天暂停一天好不好?」麻理一脸的不耐烦。
「不行!」母亲充子顽固的坚持己见。
「一天不跑有甚么关系?而且,那一星期根本不能外出,也无法慢跑呀?」
「在屋里跑吧!」
「开玩笑!大家会取笑我的!」
「就让他们取笑好了!问题是能笑到甚么时候!」充子一点也不让步。麻理只好叹息。
「好吧!今早也是巡逻车开路吗?真丢脸!」
「今早还没来呢!再不来的话,我们的日程就搞乱啦!」充子正在埋怨时,门铃响了。「啊,来了!」
「我是目黑警署派来的!」门外传来洪亮威猛的声音。麻理觉得声音有点熟,不知在哪儿听过。
充子透过一道门喊道:「让我看看你的警察证!」
麻理不禁羞红了脸。充子从防盗眼望了一下,最后才放心的拉下锁链,打开大门。
「早安!」一个身穿慢跑装的大个子站在那里。麻理睁大眼睛,惊奇不已。
「怎么这副打扮?」充子惊愕地问。
「我想,为著保护令千金遇到突如其来的危险,最好的办法是陪她一起晨跑!」
刑警说。
「你──不是石津先生么?」麻理说。
「上次真是多谢了!」石津跟她打个招呼。「准备好了没?」在充子楞然不知怎么回事时,麻理已经迅速走到门外,跟著石津一块儿跑开了。
「听说片山兄负责保护你们!」石津边跑边说。
「嗯。麻烦了大家,真不好意思。母亲太噜苏……」
「片山兄一定喜欢这份差事!一发生凶杀案他就会晕倒的!」石津夸张地说。
「他是上次代我听电话那位小姐的哥哥?」
「是的。他比妹妹难看多了,不过人很好。」
麻理噗嗤一笑。「你真好玩!」
二人走上缓坡。石津问:「对了,几时决赛?」
「一个星期以后。」
「很累吧!」
「没法子。就是为了决赛才每天这么卖命的!」
「跑几公尺的决赛?一定是长途比赛吧!」石津说。「上次见你带著小提琴。你也拉小提琴吗?」
麻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想了一下,忍住笑意说:「唔,会拉一点!」
他们并肩走完斜坡,经过公园旁边。
「就在那个转角的地方。」麻理说。「如果攻击目标真的是我,我觉得很对不起那位朋友……」
「不关你的事。世界上有许多莫名其妙的怪人啊!」
怪人。麻理心想,在世人眼中,我们何尝不是怪人?一生投注在小提琴身上,为著那一日的比赛不知浪费多少青春岁月,目标只为求胜利!也许有人蓄意伤害自己的竞争对手。这种人可能是参赛者的亲友或教师!对他们而言,贝多芬和莫札特根本毫无意义!
一切只是为了求胜利……
见到那人的手臂被割伤而流血的冲击,在麻理心里久久不能散去。她突然产生怀疑:何必拚著老命竞争得如此剧烈?音乐不是原本使人喜悦的事吗?
现在不能放弃比赛了。她必须为母亲尽最大的努力。如果没有发生凶手为这次比赛而狙击自己的事,何等轻松愉快啊!
「第一乐章:不太快的快板 5」
「麻理,时间到了。」充子走进房间时,吓了一跳。麻理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书台前面等候。
「早安。」麻理微笑著。「我有点紧张。」
「怎么啦?还有一个礼拜才正式比赛,现在就这么紧张的话不行的呀。」
「妈咪的要求好难应付。又要我早起,现在又……」
「算了算了……身体情况怎样?」充子担心地问。
「嗯。没甚么不对劲。」
「车子十点钟来接你。行李箱呢?」
「昨天妈咪你不是替我拿到楼下去了吗?看,你比我更紧张呢?」麻理笑了。
「拿好小提琴。吃过早饭才去吧!」
「妈咪呀!我又不是出国去!」麻理边下楼梯边说。
「出国的话还可以通电话,这次连电话都不能打呀!记得尽量好好表现哦!」
「真是的!」麻理说。「会有人带那么大的行李箱么?」
「装的全是有用的东西啊。」充子为麻理倒咖啡。「换洗的衣服、毛巾、盥洗用具、化妆品。还有……你那个不要紧吧!」
「没问题,刚好中间期。」
「一紧张就可能不准期的。还是带著比较好。」
「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