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想继续那个话题?」
「是啊!根据我的第六感,那个比赛有危险,一定有事发生!」
「小提琴不堪忍受主人的虐待,群起复仇是么?」
「我是说认真的!」
「慢著!何必在意那个电话?」片山安慰晴美。「一定是竞争对手说怄气的话甚么的!」
「你没听到那个电话才这样说!那个确实是充满恶意的声音,我一听就知道了。」
「你以为这样说,搜查一课的刑警就会出动?不可勉强来的。尚且,你连她们的地址都不晓得!」
「那还不简单。只要到史丹威比赛的事务局查询就行了。我马上打电话去问!」
「等一等!」片山慌忙阻止。他知道,坐言起行是晴美的处事原则。
「算啦。这么晚了,打电话也没人听啦!」晴美说。
片山松一口气。「那就好。可是,我想警长不会答应去办这种差事。」
「你可以在不值班的时候私下去办呀。晚上下班回家到早上上班为止,时间多的是!」
「那我几时睡觉?」
「没问题。你该睡那份我来替你睡!」晴美一本正经地说。
「还有,我又不知对方是谁,怎样查?」
「当时我就觉得那个站在餐厅门口附近的女人可疑……如果我跟踪她一下就好了。」
「拜托你不要插手多管怪事好吗?万一又有甚么阴差阳错,我可不管!」片山露出不厌其烦的样子。
到目前为止,晴美曾经多次私自插手案件,险些丧命,做哥哥的当然为她担心。
「不要紧!我有福尔摩斯陪著。对不对?」
福尔摩斯假装没听见,兀自走到屋角的座垫上蜷成一团。晴美气得咬牙切齿,骂它无情。
「你应该在喂它吃饭以前说这些话!」片山笑了。
「能不能做点甚么?」晴美认真地说。「这么难得的比赛,希望平安无事的举行。」
「我明白你的心情。如果对方提出保护的要求,也许可以做些防患工作。」
「那样不行啊!必须在她不发觉的情形下晤中保护!」
「在不发觉的情形下暗中保护?那就更不可能了!」片山听得睁大眼睛。
「如果被她知道警方出面,就会造成心理压力,无法充份发挥实力的呀!」
「那么困难的条件,真是……」
片山还想说甚么,电话响了。晴美伸手去接的当儿,片山说:「若是根本打来的,就说我不舒服,睡了!」
晴美拿起话筒。「是,片山家……啊,根本先生。哥哥呀?他说他叫我告诉你,他的身体不舒服,已经睡了。」
片山抢过晴美的话筒。
「啊,对不起,舍妹乱讲话……不,我没说过那句话!舍妹捏造的……甚么?命案?在哪里?好,我马上去!」
片山放下话筒时,脸色沉下来。晴美说:「是不是?不听我的请托罗。怎么?发生甚么……」
「你的不安不幸言中了!」
「甚么?那是……」
「其中一名参赛老,被人用小提琴的弦勒死了!」
「糟糕!」晴美跳起来。「福尔摩斯,咱们出动!」
「嘻,我骗你的!」
晴美张牙舞爪的向片山扑去,福尔摩斯被吵醒,困惑地望著扭成一团的两兄妹,打个呵欠又躺下去。
「来得这么迟。怎么啦,你的脸受伤?」
「不,没甚么……」片山抚著隐隐刺痛的脸颊。「被猫抓了一下……」
「哦。」根本刑警讶异地说。「你家的猫抓伤了你?是不是偷吃它的食物呀?」
「没这回事,根本兄!」
案发现场在新建住宅区附近的杂木林里,从附近的车站走路二十五分钟的地点,人烟稀少。
入夜之后,四处漆黑一片,远远只能望见一些零星的灯火。如今这个树林一角,灯火通明,照出人们在忙碌的走动。在四周的黑暗中,有如银幕上的影像。
「你怎么发现的?」片山跟著根本走到现场时说:「这么偏僻的地方,很难被人发现的哪!」
「瞎猫碰著死老鼠──侥幸成功的。」根本笑道。「一对夫妇吵架了,老婆跑出家门,老公在后穷追。你追我遂的结果,跑进这里来。」
「然后发现尸体?」
「是做老婆的发现的。这么一来就把吵架扔开一边,一起跑回家打电话报警啦。」
「那真幸运。可能凶手还在附近。」
「这可说不定。一看到尸体……」根本瞥见南田验尸官从树林里走出来,改口问道:「大法医!发现甚么了吗?」
「半夜把人叫醒,竟然问得如此随便?起码应该带瓶酒来孝敬才对!」南田带著惺忪睡脸发牢骚。
「下次带一瓶装了篦麻籽油的酒来好了。死因呢?」根本似乎习惯了,不理南田那一套。
「脑部受击。凶器是丢在旁边的螺丝扳子。可能也是被同样的凶器毁了容的。」
「被毁容?」片山问。
「哎,惨不忍睹。而且全身被剥光,很难确认身份哪!」
片山听了顿时变色。他的神经十分纤弱,一见血就闹贫血。想像到死者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立刻吓得缩成一团。
「死者大概四十五六岁。没有发现伤疤或动手术的痕迹之类的特徵。」南田说。
「甚么时候遇害的?」根本问道。
「大概距今六个钟头左右。」
「其他还有甚么?」
「就是这么多。」南田以一贯的冷淡语气说。
「可以把尸体搬走啦!」根本大喊。不稍一会,放在担架上的尸体就被抬了出来。尸首身上盖著布。片山拼命忍住,才使眼睛没闭上。
「这样的手,哎。」南田像在自言自语。
「死者的手怎么啦?」根本问。
「哦,我曾经见过这样的手,很像甚么人,却又想不起来。」
「手也有像不像的么?」片山惊讶地问。
「你们还年轻,当然不知道。手能代表一个人。男人的手、女人的手、老板的手、职员的手、主妇的手、母亲的手……都有微妙的差异。」
「原来如此。」片山大感兴趣,悄悄端起从担架的布盖底下伸出外边的右手。可是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微妙之处。正当他想放回原位时,突然在死者掌边的柔软部位,即是写字时压著的部份,发现一点字迹模样的痕迹。
通常在写完一行字再移到另一行时,如果墨水未乾透,就会沾到手边。当然写字不同盖章,无法看得清楚,而且左右相反……
片山专注地察看。好像是日交片假名的su(ス),然后是ta(タ),然后那个字不知是ng(ン)还是so(ソ)。
只有这么几个片假名,无法找出甚么线索。死者的身份应该可以慢慢查出来吧!
尸体被运走了。南田正想迈步,突然回过头来,满脸得意地说:「我想起来了!
那是厨师的手!」
「我是来应徵厨师的。」女人说。
「新东京管弦乐团」的女事务员道原和代,正在办公室里想著今晚吃甚么菜时,蓦地听到有人说「厨师」,不觉吓了一跳。
「听说史丹威比赛当局要请厨师,我是来应徵的。」女人重复一遍。
「啊,好的。」道原和代点点头。「请到那边去。」
她用手指示小房间里的另一张桌子。桌面上摆著「史丹威小提琴比赛委员会」的告示牌。「新东京管弦乐团」几个字倒是正正式式的刻在塑胶板上,而这次比赛只是暂时性组织,不过使用卡片纸,然后用奇异墨水笔书写。
「请问……负责人是否不在?」妇人又问。
「现在来了。」道原和代说著,把手中的工作搁在一边,快步走到「比赛委员会」的桌子前面坐下。
「哦。」妇人觉得有趣。「你一个人负责全部?」
「是啊。本来应该临时多请一个人帮忙,可是我们的事务局长为人吝啬……」道原开始发牢骚。「我做两个人的工作,只拿一份薪水,你说可恶不可恶?」
里头的门打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探头出来。
「道原小姐!刚才托你做的会计,做好了没?」
「是!马上做好!」道原和代慌忙回答。
「拜托快点吧!」男人皱眉苦脸。然后望到妇人。「有客人吗?」
「嗯……她说她想应徵厨师……」
「是吗?可是……」男人欲言又止。「我是这里的局长,小姓须田。」
「真是失礼了……我叫市村智子。」妇人礼貌的鞠躬致意。
「不客气。其实,昨天已经找到适当人选了。」须田有点难启口似的拍拍头。
「真的吗?那么……」自称市村智子的妇人立刻明白的样子。「对不起,打搅了。」然后准备离去。
「请等一等。」须田叫住她。「道原小姐,昨天那个人怎么啦?不是说好今天中午以前来这里……」
「呃?」道原和代呆了一下说道:「对了,今天早上,她打过电话来。」
「她说甚么?」
「好像有甚么不方便,辞退不干了。」
须田忍不住叹息。「干嘛不早点告诉我呢?」
「我没告诉过你吗?」装糊涂是道原最拿手的把戏,须田懒得责备她,转身对那妇人说:「你是市村女士吧!你已听到刚才的话了……请到里面详细商量。」然后对道原说:「倒茶进来!」
市村智子随他走进局长室,关上门。
「请坐。」他请市村坐在称不上漂亮的沙发上。「你有没有带履历表之类的文件?」
「有!」市村智子从手提包拿出一个封套递给须田。
须田心里已经决定录用这个女人。这对处事慎重的须田来说十分罕见。
履历表上的市村智子是四十七岁,可是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她说四十也有人相信。身段均匀窈窕,日本美女典型的瓜子脸,还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身上穿著朴素的灰色套装,不过看得出是高级品,令人想到一定是来自相当不错的好家庭。
「恕我冒昧,为何你对这份工作……」须田的语意说得有点含糊。
「哦,外子在去年去世了,独生女儿又嫁了人,我每天赋闲在家,无所事事。」
「原来如此。一定很寂寞吧!」
「因此我想找点有意思的工作做一做。刚好读到比赛大会徵聘厨师的报导。虽然我的烹饪功夫不怎么样,不过我很喜欢做菜,自信可以胜任这份工作,帮一点忙的。」
「是么?你的心意实在难能可贵。」
「其实,我女儿一直都有学小提琴,但还不到成为职业音乐家的地步,结婚以后当作休闲消遣玩玩而已。」
市村智子说到这里,道原和代端茶进来。市村道谢一番,呷了一口茶又接下去。
「因著这样,我想为年轻的小提琴家做点事也是好事……」
「我明白了。不过,这份工作相当辛苦哦。共有七位男女参赛者,一星期的时间内要做七人份的饭菜哪!」
「这个我晓得的。」
「本来我的意思是请参赛者分担一点工作的,可是朝仓老师──就是指挥家朝仓宗和先生──他认为大家必须以同样的条件参加决赛,所以才要请人预备膳食。」
「这个当然啦。如果叫他们帮忙洗碗甚么的,弄粗或弄伤了手就糟了,说不定影响他们一生的前途哪!」
「朝仓老师也是这么说。」须田苦笑不已。
「请不必担心。虽然我看起来不年轻了,体力还不错的。」
「是吗?」须田乾咳一声。「你愿意帮忙,我们感激不尽。只是由于预算的关系,不能付出太高的酬劳。昨天那个人可能是不满意这一点才拒绝的……」
「这点请放心。」市村智子打断他的话。「这是我主动要求的工作,我不需要报酬。」
「不,不能这样……」须田大吃一惊。
「我的生活十分宽裕,请把这笔预算拨到其他方面去吧!」市村智子微笑著说。
这么一来,须田根本没有理由可以拒绝她了。
「那么,照你这样说……真的没关系吗?」
「是的。不过,我有一点小请求。」
「甚么事?」
「现在那个工作场所怎么样了?」
「你是说那个要住一个星期的地方?那是一幢古老的大房子,目前正在进行紧急的装修工程。」
「是么?我是想,能不能让我事先看看厨房的设备和烹饪台之类的……」
「这个嘛,应该不成问题。」须田点点头。「许多木工正在工作,我怕太吵杂。」
「我不介意这些。能不能把地点告诉我?我想自己开车去看看。」
「当然可以。请等一下。」须田拿出自己的名片,在背面画好简图,递给市村智子。
「就是这里。你把名片拿给那边的人看,说明来意,他们会让你进去的。」
「谢谢。」市村智子把须田的名片收进手提包,很客气的道谢一番,离开局长室。
道原和代正在悠闲地剪指甲,见她出来,慌忙把揩甲刀收进抽屉里。市村智子向她鞠躬才离去。
须田目送她离开后,对道原说:「她是免费服务的!我正在为筹募资金头痛呢!」
「免费的?世上竟有这么稀有的人啊!」
居然有人工作不要酬劳,似乎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