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哭笑不得,这是吃醋了?
上前从后面揽住纤细的腰肢,下巴在她头顶婆娑几下,温言道:“何必呢?就算媚娘再能干,又如何能爬到你这个正室大妇的头上去?你只需安安静静的坐着负责貌美如花,就是咱家的定海神针,毋须在意外头那些风言风语。”
高贵如公主殿下,亦有如此心虚的一日……
高阳公主知道自己的短处,更知道自己的长处,她毋须去做得太多,只需要扬长避短就好。武娘子再是能干,又岂能比得上她这个公主给房家、给房俊带来的利益更大?。。
平素高阳公主从不去在乎武媚娘掌控着多少产业,现在这副委委屈屈的模样,想必是有些什么风言风语传到耳中,让这位殿下产生忧患意识了,唯恐她在房俊心中的地位被武媚娘给比下去。
因为在意,所以在乎……
房俊心里暖暖的,有感动在翻涌。
历史上这位公主殿下为了追求爱情搭上了家庭、名誉、甚至是自己的一切,成为遗臭万年的“婚外恋”代表,或许也是因为房遗爱那个夯货确实做得不够好。婚姻出现问题,责任并不能简单的归咎于犯错的那一个,双方都必定是有责任的,只是可惜她生活在唐朝,皇子的限制、礼教的束缚,使得她走上那条注定被人唾弃的路,若是放在后世,大可以一纸协议递交法|院,离婚算个事儿?
武媚娘也是如此,没有在皇宫那个阴私龌蹉之地浸染,人性的善良尚未消失,前世的则天大帝没了,却多了一个精明强干的女强人……
房俊觉得很自豪。
自己最起码还算是挽救了两个“失足婦女”……
房俊道:“要不我陪着你?”
高阳公主横了他一眼:“哪里有家里少郎君亲自去收租子的?我也只是去坐坐,话说长这么大,还不知道收租子是什么样儿呢,想想还蛮有意思。我的封地太远,且不说去收租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
唐朝皇子、公主因封地而得封号,顾名思义,高阳公主的封地便是高陽城。
高陽县相传为颛顼故都,八才旧里,地处幽冀,乃河北之黄金腹地,交通便利四通八达,由此亦可看出李二陛下将高阳公主敕封于此,是何等宠爱。
房俊无所谓道:“改日有暇,亲自去看看不就行了?”
眼下大唐国内着重修建、扩建各条驰道,有了水泥这等基建之利器,修路筑基不仅速度快了不止一倍,质量更是前所未有的坚固,似河北、山东这等重要地区,自然是首先修筑的范畴之内。
两口子聊了一会儿,房俊便去洗漱更衣,晚上用完了晚膳,便躺在炕上将两个儿子放在肚皮上逗着玩儿,两个奶娃子跟爹爹很亲,老大房菽好动,不停的爬上爬下,一会儿将房俊的手指含在嘴里,一会儿又扳着自己的脚趾头往嘴里送,你不让弄,他就哭个没完……
老二则安静得多,不哭不闹,给一样玩具就能老老实实的玩儿半天,只是这孩子大抵是很有科研精神,一个布老虎给他玩了一会儿,她就想方设法要将布老虎给拆开,看看老虎肚子里头有什么东西。
就这么满心温暖的躺着睡着了,任由两个儿子在他身上爬上爬下……
翌日一早,房俊便被身边的高阳公主给惊醒,迷迷糊糊的看看外头的天色刚刚泛白,高阳公主已经在侍女的伺候下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美滋滋的照着镜子,镜子里的自己华贵大气,俏丽端方。
房俊很是受不了她臭美的毛病,翻了个身将被子夹住,闭着眼睛嘟囔道:“你也别心情太好,这几日关中各地人家都开始收租,御史台那边为了防止大户人家欺压百姓,分派了不少御史前往各地监视探查,说不得就有不开眼的御史来找咱家的麻烦。”
“他们敢!”
高阳公主柳眉竖起,俏脸含煞:“也不看看咱们是什么人家?爹爹乃是一国之宰辅,相公更是朝中重臣,整个关中谁不知咱们房家乃是仁善之家,何曾做过压榨庄客那等丧良心的事情?”
第一千六百七十五章 御史台()
“从来只有百姓受咱们房家的恩惠,何曾有咱们房家压榨百姓的时候?哪个御史敢在本宫面前唧唧歪歪,你看看本宫扇不扇他的耳光!”
高阳公主一身煞气,傲娇的扬起下颌。
也难怪她如此底气十足,房玄龄清廉守正之名朝野尽知,简直就是千古文臣之典范,房俊虽然平素行事霸道了一些,但对于寻常百姓却是未有一丝一毫之恶行,非但如此,整个关中谁不赞一声房二郎“万家生佛”?他的名声,是由遍及关中的无数水利、是由以活人殉葬的元氏一族覆灭之上建立起来的!
放眼皇家所有公主,哪一个敢如她这般将胸脯拍的砰砰响,说句问心无愧?
这就是底气!
身子正,脚跟硬!
“行啦,郎君乖乖在家睡觉,本宫走啦!”
傲娇的公主殿下喜滋滋的说了一声,便一脸兴奋的出门而去。
对于即将到来的收租行为她很是激动,既有着向外界展示一番公主威仪的心思,更多的则是她喜欢看到那些庄客百姓们崇敬的目光,那些崇敬不是因为她是皇家公主,也不是因为她是豪门贵妇,而是因为她是房俊的妻子……
那种百姓庄客们将对于房俊的感恩和尊敬转嫁到自己身上的崇敬,令高阳公主无比受用。
妻凭富贵,更证明了她李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
一大清早,御史台便闹闹哄哄,几乎所有御史言官尽皆来到衙门,等候分派任务。
自从陛下登基改元贞观以来,御史台的地位便一再拔高,以往只是负责诤谏监察的一个部门,如今已然设置台狱,受理特殊的诉讼案件,逐渐拥有了更大的权力。凡重大案件,御史台和刑部、大理寺组成三法司联合审理。大理寺负责审讯人犯、拟定判词,刑部负责复核,同时报御史台监审。
御史台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百姓拥戴,才能水涨船高。故此每一年的夏、秋两季地租收缴之际,御史台会派遣官吏前往关中各地监督豪门大户的地租收缴情况,一旦遇到压榨百姓、压低米价、偷换计量工具等等恶行,便可直接向政事堂递交奏折,不论政事堂诸位宰辅如何繁忙,对于这一类的奏折都必须第一时间处理。
一般来说,只要是御史台呈递的奏折,尚未有返回去的先例,可谓一告一个准儿,所以每到缴租的时候,豪门大户们看着平素眼皮都不稀得夹一下的御史言官们,就觉得脑仁疼……
这使得御史台的名声在民间极好,某某某提及一句“吾乃御史”,百姓肃然而敬,百官尽皆震慑。
刘洎负着手来到御史台官署,在众人议论争吵之中坐上首座,伸手敲了敲桌子,喝叱道:“肃静!堂堂御史台,吵闹得跟菜市场一般,成何体统?”
镇住了在座官员,刘洎这才说道:“大家各自分派的地点都已经定下,即便是争吵也没用,分派给你的地方就得老老实实前往监督,谁若是不想去,可以,辞呈递上来,本官当即签署。”
三角眼在众人脸上环视一周,冷冽阴森的目光令一众官员心中一跳,没人敢再有异议。
眼下御史大夫空置,御史中丞刘洎便是御史台的一把手。
与以往的御史中丞相比,刘洎此人既无显赫的家世,更无坚挺的靠山,可是其强硬的手腕却让一众下属各个忌惮,这人不贪财,只好名,谁惹了他就得坚决打倒,谁来说情都不好使,简直比房二棒槌还棒槌……
见到众人蛰伏,刘洎满意的颔首,而后厉声道:“时辰不早,大家立即出发吧。只是本官丑话说在前头,吾等奉天承命监察不法,天下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吾等身上,切切不可因私废公,坏了我御史台的名声,误了陛下对吾等之信任!谁若是敢同为富不仁的世家豪族沆瀣一气欺压百姓,休怪本官不念同僚之情,亲自上书陛下弹劾于你,治你欺君罔上渎职不法之罪!”
堂上一片肃静,谁也不敢说话。
这是警告,更是威慑,难不成有人暗中与世家门阀勾连被发现了?
大家尽皆心中一震,刘洎此人未必有多么正直,但绝对翻脸无情,谁若是敢背着他搞风搞雨,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沉默半晌,堂上才零星响起几声回应:“喏!下官知晓了。”
“下官遵命,必然公正无私。”
刘洎对这些人不置可否,眼睛环视一周,钉在一个年轻官员脸上,冷声道:“乐御史,你是负责监察哪里?”
年轻官员连忙道:“下官负责监察骊山。”
刘洎点点头,道:“本官负责监察泾阳,只是最近两日风湿发作腿脚不便,咱俩便换一换吧,骊山近一些,也好让本官少受些颠簸苦楚。”
年轻官员微微一愣,再想要说话,却被刘洎举手打断:“行啦,大家都将本官的话谨记于心,切切不可胡乱行事,即刻出发吧!”
“喏!”
一众御史言官们应了一声,鱼贯走出御史台正堂,纷纷前往各自负责监察的地区。
唯有那年轻官员留了下来……
“宪台……”年轻官员鼓了鼓勇气,上前两步施礼。
汉朝时,御史中丞在殿中兰台办事,为御史之长,因而称其官署为御史台,与尚书台、谒者台并称为三台。并有宪台之别称,历代沿袭至今。
刘洎耷拉着眼皮,淡然道:“尚有何事?”
年轻官员心里忐忑,可又不能就此离开,只得奓着胆子道:“宪台与下官交换监察之地,下官以为不妥……”
话音未落,便见到刘洎骤然瞪圆双眼,厉声喝叱道:“乐彦玮,你好大的胆子!本官刚刚与你好言相商,你并为反对,现在却反而指责本官行为不妥,你是在蔑视本官的威严吗?”
乐彦玮吓得浑身一激灵,哭丧着脸道:“宪台误会……非是下官不愿,实在是……实在是……”
刘洎怒道:“是什么?若是说出理由且合情合理便罢,若是说不出,休怪本官惩罚于你!”。。
堂堂御史台主管,跟下属换一个差事居然被拒绝?
简直岂有此理!
乐彦玮有苦自己知,可是理由却万万说不出口,难道说我已经领受别人的授意,要在骊山搞事情?见到刘洎不容置疑的坚决神情,乐彦玮也明白了,自己这点心思都被人家给看破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下官知错,这就告辞,宪台息怒……”
乐彦玮胆战心惊的认错告辞。
待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刘洎满脸怒气瞬间消弭于无形,冷哼一声,暗忖这帮世家门阀当真是过分。骊山那是什么地方?除去皇家园林之外,房家的田地占了半座山!居然想在御史台搞事情,指使监察御史去得罪招惹房二郎,然后将屎盆子扣在我这个御史中丞的脑袋上?
门儿都没有!
刘洎心里骂了一番,这才回到值房脱去官袍换了一身常服,施施然出了正堂,登上院子里早已套好的一辆马车。
马蹄嘚嘚,径直出了春明门,越过灞桥,一路向着骊山悠然行去……
秋意渐浓,灞桥两侧的垂柳已然渐渐褪去绿色,淡淡的枯黄浸染,河水流淌,河岸上的农田早已收割完成,前两日下了一阵秋雨,地里的秸秆尚未晾干,就这么乱糟糟的堆在那里未曾拉回家去当做柴禾,天地辽阔,充满了萧瑟之意。
马车一路缓缓前行,待到走入骊山那条直通山顶的水泥路,道路两侧的情形却又陡然一变……
一座座暖棚在山阳整齐排列,暖棚上的玻璃在阳光下反射着闪烁耀目的光辉,不少妇女汉子正在暖棚上爬上爬下的维护修葺损坏之处,这些必然是要在入冬之前就全部弄好的,不然会影响冬天里的收成。
刘洎微微蹙眉,这些人看起来都是壮劳力,既然都在暖棚这边干活,那么家中谁去交租子?
第一千六百七十六章 收租见闻()
马车在上山的路上慢悠悠前行,秋日田野的风光透过车窗映入眼帘,远山青黛之中夹杂着一缕缕浅黄,天空一碧如洗,几丝薄薄的云彩挂在天边,颇有几分秋高气爽、天高云淡的辽阔舒适。
刘洎坐在马车里,蹙着眉头,有些好奇。
路上,一辆拉满粮食的平板牛车被马车超过,刘洎看到那辆牛车“吭哧吭哧”的前进,赶车的是一个总角孩童,七八岁的样子,坐在车辕上手里拎着一根藤条编成的鞭子左挥一下右晃一下,两条腿垂在车辕下边,穿着草鞋的两只脚来回的晃悠着,最令刘洎啧啧称奇的是,这孩子空着的一只左手上,居然捧着一本书,就这么一边看着书一边任由老黄牛拉着车,慢慢腾腾的前行……
这孩子难不成就是传说中家贫如洗却立志读书的神童?
越往前行,沿途所见的车辆越多,几乎前来缴租的人家家家户户都有一辆牛车或者骡车,似关中各地每到缴租之时遍地独轮车、人拉的大板车蜂拥而上那得情形完全不见踪影。
骊山上的百姓都这么富裕?
该不会是为了缴租,房家将骡马牛驴套上车借给缴租的人家吧?
可就算是房家有钱,有必要常备这么多的车辆?
更奇怪的,素闻骊山农庄这边自前年开始便将租粮按照市价折算,缴租的时候只是收取钱帛,怎么今年又开始收粮了?
刘洎愈发惊疑不定……
等到了房家农庄门前的大场院,整条路皆被密密麻麻的车辆塞满,牛粪马尿遍地都是,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臊臭,熏人欲呕。
刘洎命马车远远的停下,从车厢里钻出来站在车辕上翘着脚往前眺望,之间路上的车辆堵了足足有半里地,出了难闻的气味不可避免之外,到没有多少喧哗。房家在门前的大场院上摆了几张桌子,支起了一把巨大的伞遮挡阳光,秋天的日头晒人厉害。
看不清伞下什么情形,只是隐隐见到有庄客百姓将载满粮食的车辆驱使到大伞的前边,有人比比划划着什么,然后车辆便驶进庄子,大抵是前往粮仓卸下粮食。
刘洎自车辕跳下来,叮嘱了车夫两句,让他寻一个阴凉的地方等着,自己则提了提衣袍,自密密麻麻的车辆当中信步向着庄子门前的大场院走过去。
走走停停,刘洎觉得愈发不对劲儿,这怎地前来缴租的庄客要么是颤颤巍巍的耄耋老者,要么是身小力弱的总角孩童,青壮却寥寥无几甚是少见?
刘洎背着手,正巧遇到一辆牛车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从褡裢里掏出一个烧饼,递给身旁坐着的小孙子,粗糙的大手爱恋慈祥的婆娑着孙子的头顶,柔声道“饿了吧?快快吃了,等缴了租,阿耶去集市上割二斤猪肉,晚上炖肉吃。”
小孙子大概也就七八岁,接过来烧饼却没有吃,而是用白乎乎的小手儿使劲儿将烧饼掰成两半,大的一半递给爷爷,仰着小脸儿说道“阿耶也饿了吧?孙儿和阿耶一起吃。”
老者呵呵笑了起来,满是皱纹的眼角沟壑纵深,混浊的老眼似乎也亮了起来,老脸上的沟沟坎坎似乎每一个褶子都洋溢着快慰的笑意,爱怜的婆娑着孙子的头顶,温言道“阿耶不饿,你吃。”
“不行!”
小孙子执拗的将大半块烧饼塞进爷爷手里,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道“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孙儿今年也九岁了,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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