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高句丽武士瞪眼,怒道:“不走?那长孙冲早已恨你入骨,设下这个局就是要让你明知道送死也得来,你以为他能放过你?”
“就是就是,吾等宁愿被你骗了,也不能冒着破坏大莫离支大事的风险宰了你,你怎的还不知好歹,反而不走了?”
房俊一摊手,无奈道:“某有什么办法?皇帝陛下已经下令,若是不能将长乐公主殿下完好无缺的带回去,皇帝就要杀某全家,将某凌迟处死……所以,二位不如助某一臂之力,将长乐公主殿下也一起救出来?”
两个高句丽武士面面相觑。
特么的,都说汉人奸诈,今日不仅见识到了,更见识到了汉人另一项能力……
这脸皮到底是什么长的,怎地这般厚?
若是放掉房俊倒也罢了,毕竟长孙冲也不能拿他俩奈何,可是反水协助房俊救出长乐公主……这可就为难了。
*****
整座長安城彻夜无眠。
东市的大火熊熊燃烧,映红了半边天空,烧得人心惶惶、一片喧嚣。但凡在东市之内有产业的,无论有没有被这场忽如起来的大火波及,全都在家对房俊破口大骂!
世家门阀们之所以在三司推事之时对皇帝妥协,一则的确证据不足无法将房俊定罪,二则亦是希望房俊赶紧回到京兆府主持大局组织救火,毕竟现在的京兆府除了房俊没人玩得转,最重要的还是即便放出了房俊,他身为京兆尹已然要为这场大火负责。
可谁能想到房俊居然如此光棍?
他将整个东市封锁起来,只是确保大火不会伤及人命,对于那些被火焰席卷付之一炬的货值店铺不屑一顾,绝口不提救火之事。多家被大火波及的世家前去京兆府讨要说法敦促其赶紧救火,却皆被告知目前京兆府的衙役兵丁尽在追捕劫掳长乐公主的凶徒,想要救火实在是人手不足,有心无力。
好吧,这个理由很强大……
世家门阀哪怕满心愤懑,亦是无可奈何。
货值再多、损失再大,难道还能比得上长乐公主殿下的性命安危?就算心里那么想,可也绝对不敢说出来。不管私底下关陇集团也好江南士族也罢甚或是山东世家跟皇帝斗得如何热火朝天,最起码还是要在明面上保持对皇帝的足够尊敬。
你们京兆府没人手,咱们可以理解,毕竟公主殿下的安危是头等大事。那么咱们自己组织人手救火总行了吧?
可是等到各家组织起来的救火队赶到东市,却发现东市的几条出入口尽皆被封锁,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世家门阀怒了!
大火滔天你们京兆府视若无睹也就罢了,我们自己救火也不行?
京兆府给出的答复更绝——与货值想必,人命更重要。为了各家各户的人身安全着想,京兆府绝对不允许未经专业救火训练的业余人员进入火场……
这一次各家各户的仆役下人们偷着乐了。
这年头救火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没有消防车没有高压水枪,更没有防火设备,只能是靠着人力拎着水桶一趟一趟往火场里头浇水,危险太大。
相似这般规模的大火,想要扑灭没有十几二十条人命怕是无法扑灭……
家主们高高在上,动动嘴皮子这些仆役下人就得赴汤蹈火,现在前头有京兆府拦着,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世家门阀的大老爷们彻底无奈。
只能眼泪巴巴的瞅着冲天而起的火焰一阵猛似一阵,自家的货值被熊熊大火席卷,付之一炬,化作飞灰……
心中对于房俊的愤恨简直倾尽三江之水亦难以扑灭!
京兆府的确除了房俊没人玩得转,房俊一回来便一手遮天,他说不许救火,那就谁也不许救……
仇富的心理任何时代都会存在,只要还有阶级的区分、还有贫富的差别,那就永远不会消失。
与世家门阀顿足长叹心如滴血相比,寻常百姓则是乐见其成……
在漆黑的夜晚,夜风吹拂着火焰。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在一间间店铺之间,无数货值被火焰席卷!
百姓们压抑着心底的兴奋,内心深处大叫着:烧吧!将这些为富不仁的家族统统烧光,将这些压榨穷苦百姓得来的货值统统烧光!
烧吧,让大火来得再猛烈一些吧!
熊熊大火似乎听到了愤怒的力量、热情的呼唤和胜利的信心,它们欢快的跳跃着飞舞着,它们在大笑,它们深信黑暗遮不住火焰,是的,遮不住的!
火焰像是疯狂一般跳跃,将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席卷,燃烧在自己的深渊里!
令狐家,令狐德棻凭窗而立,负手看着远处映红了天际的大火,一张老脸上满是肉痛之色、愤怒之情!
房俊可恶!
此次东市大火,损失最惨重的怕就是他们令狐家,不仅数间店铺货邸被烧得干净,便是货邸被别的商家存放的货值亦是付之一炬。自身的损失倒还能够承受,但是即将赔付给别家的损失简直让令狐德棻觉得是在割自己心头的肉!
那可不仅仅是被烧掉的货值的价值,还有连带的赔付给别家商户因为毁约等等多连带的损失,那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令狐家十数代累积,方才有今时今日之殷实家底、显赫地位,难道就要被这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等到将来自己百年之后,尚有何脸面去面对地下的列祖列宗?
后世子孙又会如何看待自己这个一手断送了家族底蕴的祖宗?
怕不是逢年过节的,连二斤猪头肉都没人给自己摆上……
身后脚步声响。
令狐锁的声音响起:“东市货邸那边的杂役趁乱逃回来了。”
令狐德棻神情一凝,赶紧问道:“情形如何?”
自从大火燃起,东市那边便被京兆府封锁,外人不许进去,里边的人想要逃出来也尽皆被控制起来,至今城内只能看到东市大火熊熊火焰冲天,但是到底如何情形却一概不知。
“孩儿已经将他带来了。”令狐锁转身对着门口招招手。
一人快步入内,到了令狐德棻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砰砰”的磕在地上,几下子就鲜血迸流,口中悲呼道:“家主,小的有负您的信任重用,万死莫赎其罪……”
令狐德棻认得此人乃是东市货邸那边的一个管事,心中正自焦躁,却见此人这般作态,令他更是心急如焚,顿时飞起一脚将此人踹翻在地,怒叱道:“有话快说,与货邸之中的货值相比,你这条狗命算个甚?”
“是是是……”
那管事赶紧翻身爬起,抹了一把额头的血渍,疾声说道:“那火燃得极快,小的正自熟睡,等到被伙计叫醒,火势已然铺天盖地,根本就救无可救!几间货邸之内的货值尽被焚毁,店铺也烧得精光,连房子都塌了……”
古代的房子都是木质结构,最是怕火,大火烧掉了房梁,整座房子便会坍塌下来,砸倒四周的墙壁,变成一片残垣断瓦……
令狐德棻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一下,眼前一片漆黑,身子摇晃一下,差点栽倒在地。幸好身边的令狐锁眼疾手快,一把搀扶住令狐德棻的手臂,这才没有让他倒地。只是令狐德棻下意识扬起的手不巧打在令狐锁的脸上,疼得令狐锁眼泪都快留下来了。
他一嘴牙被高阳公主致使人打得没剩下几颗,连饭都吃不了只能喝汤,牙床子被碰了一下,钻心的疼!
尽管已经做了做坏的准备,但是当听到情形比自己想象的更糟,令狐德棻还是感到接受不了。
他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场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
怎么就一经发现便火势蔓延不可控制,迅速席卷了十数间商铺?
最最重要的是……
为何偏偏自家的货邸成为了重灾区?8)
第一千两百二十五章 预谋()
长孙无忌一行车马出了明德门,便沿着大路径自向南,奔着终南山而来。
马车颠簸,又是一路疾驰,长孙无忌五脏六腑都似乎要簸了出来。待到临近山脚,长孙无忌终于坐不住了,叫停车队,从马车上下来,跟随从部曲要来一匹战马,翻身上马。
正欲前行,便听得身后蹄声凌乱,扭头看去,却是自己府中的管事追了上来。
“家主,二郎刚刚返京,现在已经赶赴东市查看火情,看看家中产业是否被波及。闻听家主赶赴终南山,特意打发小的前来报备一声,家中自有二郎照看,还请家主照顾好自己。二郎言道:夜冷更深,请父亲多添衣物,大兄之事若不可为,还请当机立断,毕竟父亲才是长孙家的根基……”
长孙无忌坐在马上静静聆听,抬头望了远处的長安城一眼,心中顿觉踏实。
固然因为嫡庶之别使得他对长孙涣并不待见,但是值此长孙家风雨飘摇之际,却还是这个庶子挺身而出,安抚大局,长孙无忌怎能不老怀甚慰?
只是一想到长孙涣素来与返京亲近,更是房俊指名由其来掌管长孙家在“东大唐商号”的股份,心里边一阵不舒服。
“某知道了,回去告诉二郎,让他好生看顾家业,某去去就回。”
“喏!”
那管事应了,调转马头,打马返回長安城。
長孫無忌抬头看了看黑蒙蒙的天空,又看了看远处城内烧得通红的火光,深吸口气,叫道:“武槐!”
“小的在。”
一个黑衣青年策马自后阵行出,来到长孙无忌近前,在马上施礼道:“家主有何吩咐?”
这青年二十岁许,一张方脸棱角分明,浓眉大眼,肩宽背后孔武有力,身后斜斜背着一张大弓。看那大弓的长短和弓弦的粗细,最少亦是一把三石弓!
一把弓的弓力如何计算?
方法便是是把一把弓固定在墙上,然后往弓弦上挂重物,等弓完全被拉开时,弓弦所悬挂的重物的重量,就是这把弓的弓力。唐朝一石大约在一百二十斤左右,三石弓便是三百六十斤。
一般来说,古代的一石弓便已是已经是强弓。
唐朝武举考试规定,射长垛用一石弓,骑射用七斗以上弓。
能够使得动三石弓,且不说此人箭法准头如何,单单是这份臂力便已经是千里挑一,放在军中,必然是勇冠三军!
长孙无忌沉声道:“待会儿上山之后,你便与吾等分开,远远的辍在后头。等到见了房俊,便伺机将其射杀,而后自行逃离。若是不慎被捉……”
说到此处,长孙无忌微一沉吟。
那武槐已然接口道:“若是落入官军之手,某即刻自戕,绝不拖累家主。”
长孙无忌默然,继而一叹,道:“某亦舍不得……尔自幼便被某收养,虽然名为主仆,实则情同父子。只是今日形势险峻,那房俊自刑部释放,犹如猛虎出柙,必然对长孙家心怀恶意。现在大郎犯错,劫掳长乐公主于山中,房俊定然是要将大郎除之而后快。为了大郎……某亦不得不如此。”
那武槐一脸感动之色,在马上抱拳道:“小的若非家主收养,只怕早已成为野兽裹腹之物,哪里活得到今天?心中早已决定为家主披肝沥胆,万死不辞!”
长孙无忌欣然道:“很好!若是你能够逃脱生天,以后某自会为你举荐一个武职,娶妻生子,再也不复奴仆之身份!”
“喏!”
武槐精神一振,当即应诺。
“出发!”长孙无忌打马,当先而行,身后随从部曲呼呼啦啦紧紧跟随。
到得山道之旁,那武槐便飞身自马背上跃下,紧了紧后背的长弓,猫着腰健步如飞的消失在道旁的树林之中……
*****
两个高句丽武士一脸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房俊鼓动道:“大莫离支给尔等的任务,应当是协助长孙冲收买大唐军中将领,待到唐军东征之时好暗通消息,对不对?”
两人点头。
房俊继续鼓动如簧之舌:“那么你们看,长孙冲现在是在干什么呢?劫掳大唐公主,意图杀害大唐官员!你们说说,这是你们大莫离支要他做的事情么?”
两人摇头。
“杀了我还有大唐公主,对你大莫离支有好处么?”
两人摇头。
“长孙冲根本就是因私废公,借着你们高句丽的力量来为他自己报仇,对也不对?”
两人点头。
“所以啊,你们只是协助长孙冲,而不是受他的驱使鞭策,现在你们正应该拨乱反正,劝阻长孙冲回到他应该干的事情上去。大唐东征在即,若是长孙冲这般只顾着私事,你们大莫离支交给你们的任务能完成吗?没有军中将领给你们暗中报信,你们以为高句丽能够抵挡得住大唐横扫天下的无敌雄师?”
两人彻底晕头……
这人说的好有道理啊!
咱们来大唐可不是游山玩水,而是有任务在身,现在长孙冲让自己这些人又是劫掳公主又是要杀掉眼前这个高官,这明显是“不务正业”啊……
两人尚未考虑好怎么办,树林中长孙冲已然喝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速速去两个人看看,可莫要出了意外才好。”
便有人应了一声,脚步匆匆的往这边跑来。
两个高句丽武士只得说道:“此事体大……先让吾等考虑一二,暂请委屈一会儿。”
另一人道:“就是就是,不过放心,不论如何,吾等绝不害你性命便是。”
房俊也是无奈,眼瞅着都给策反了……
只得说道:“非但不能害我,便是长乐公主也不能有闪失,否则就算我活着,可长乐公主却死了,我照样还是没命,皇帝陛下会将我千刀万剐……”
“行了行了,啰嗦!”
一人上前,嘴里抱怨着,将那条断掉的绳索在房俊手腕上缠了几圈,松松的打了个绳结,便推搡着房俊转身向树林中走去。迎面见到一个长孙家的死士,那人诘问道:“何以这么久?”
一个高句丽武士翻个白眼:“撒泡尿不行呀?”
另一人道:“就是就是,管天管地……这句汉话怎么说来着?”
“管天管地,还能官人拉屎放屁。”
“对极对极……”
那长孙家的死士不疑有他,便催促两人赶紧将房俊押回去。
茅舍之中,长孙冲看着面前的长乐公主,眼角跳了跳,问道:“某一直想不明白,想来目光清高的殿下你,何以看得上房俊那个棒槌,不顾他是你的妹夫,更不可能和你有收买未来,却甘愿委身于他?难道……就因为我长孙冲不能人道?”
长乐公主气得俏脸通红,怒道:“我没有!”
长孙冲却是根本不信,心中笃定长乐公主与房俊有染,反正李唐皇室的作风问题向来靡乱,长乐公主便是有样学样,也尽可以学会了……
他一脸狰狞,咬牙切齿道:“可是哪能怨我么?是李承乾!是李承乾那个窝囊废害得我落到如此地步,是李承乾毁了我的一生!所以我要弄瘸他的腿,所以我要篡逆,就是要让他坐不了皇帝!现在又多了一个房俊……奇耻大辱,如何能忍?”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向长乐公主的嘴巴伸出去。
长乐公主大骇,挣扎着后退,惊叫道:“长孙冲你要干什么?你疯啦!”可惜双手被捆,很快便被长孙冲制住,将那块手帕紧紧的塞进长乐公主的嘴巴里,又拿来绳索将长乐公主的双脚也牢牢困住。
长乐公主恶心得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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