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是一门心思的想将这位姑奶奶送走……
房遗则少年任性,又刚刚吃了苦头心中不忿,闻言瞪着韦挺怒道:“咱们房家岂是任人欺凌之辈?这件事情你不给小爷一个交代,小爷还就不走了!”
韦挺不由大是头疼。
那房玄龄温润如玉谦谦君子,怎地生的儿子一个比一个混账难缠?
莫非都随了他们那敢把陈醋当做毒药喝的剽悍的母亲……
武媚娘说道:“三郎别闹,此事不干韦尚书之事,休要在此胡搅蛮缠,快快扶着殿下回家吧。”
说着,清亮的秀眸瞥了房遗则一眼。
刚刚还斗鸡一般怒视韦挺的房遗则瞬间化身小绵羊,一脸恭顺乖巧的应了一声:“唉!二嫂,咱回家!”
颠儿颠儿的上前搀扶着高阳公主的胳膊,心里却是画魂儿——二嫂这瞅着气色不错,为啥武娘子却要我搀扶着?不过却是不敢质疑武媚娘的话语。
在房家,他除了二哥之外最是敬佩惧怕这位貌若天仙娇娇弱弱的武娘子,便是父亲母亲他都敢于违逆,至于大兄房遗直那更是从不放在眼里……
高阳公主起身,对着韦挺敛裾施礼,温柔说道:“这次牵连了韦尚书,本宫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公爹和夫君亦曾多次言及韦尚书为人清正为官廉洁,多有推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之事本宫定会记下,日后还请多到家里坐坐。”
韦挺心中舒坦。
虽然他身为京兆韦家的子弟天然便是关陇集团的一份子,但是人家高阳公主这话说得漂亮,态度亦是恰到好处,算是给足了韦挺面子。
韦挺岂能给脸不要脸?
赶紧说道:“房相谬赞了,那下官可就厚颜了,只是希望日后前往府上拜访,三郎不要放狗咬人才好!”
开了个小玩笑,气氛便缓解下来。
高阳公主微微点头,轻声对武媚娘说道:“媚娘,咱们走吧。”
尽显皇家教养,仪态端庄……
武媚娘嗯了一声,一同告辞出了刑部大堂,登上马车返回房府。
房遗则骑着马跟卫鹰并排走在前头,听卫鹰说起刚刚刑部发生之事。
一股暖流瞬间自胸臆间生气,席卷全身。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男人要深蹲 (上)()
房遗则虽然年幼,却不是四六不懂的傻子……
听了卫鹰的详细描述,他也知道自己这一次闯的祸有点严重。在二哥被大理寺收监的这段时间,家里最重要的就是保持稳定,不要另生事端。
结果偏偏是自己一时义愤打了令狐锁,导致了这么一场风波。
这是个大错。
可是两位嫂嫂怀着身孕却依然前来刑部捞自己,公主嫂嫂在刑部大门口将令狐锁大的满嘴牙没剩下几颗,媚娘嫂嫂更是亲自上阵在刑部大堂将令狐德棻挠得满脸桃花开……
这就是家人啊!
哪怕你犯了滔天大错,照样会站出来为你遮风挡雨,不惜一切为你分担、施以援手。
熊孩子性格冲动,血气涌上来的时候哪怕是自己的命也不管不顾,这时候被温情所感染,心神激荡之下眼泪便蓄满眼眶,鼻子尖儿都红红的……
卫鹰诧异道:“三郎,这是咋了?”
房遗则不语,一提马缰策马兜了个弯,来到两位嫂嫂的车驾一旁,在马背上站直身子,伸手撩开车帘将脑袋探了进去……
命卫鹰稍后给那几位御医送去一份重礼,高阳公主正和武媚娘挨在一起说着话儿,说起武媚娘发飙将令狐德棻挠了一脸血,高阳公主一脸崇拜,她是公主,自幼便由宫中的教习嬷嬷教导三从四德端庄淑仪,虽然她性格活泼有些叛逆,却从未想过能够这般疯狂一次!待到说起武媚娘讹诈令狐德棻赔礼一事,两人又叽叽咯咯的笑做一团。
这时候房遗则将脑袋伸了进来……
陡然出现一颗脑袋,高阳公主吓得尖叫一声,缩到车厢的一侧,还是武媚娘眼尖,连忙说道:“殿下别怕,是三郎!”
高阳公主定睛一看,这虎头虎脑的一脸憨笑跟房俊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是房遗则还有谁?
顿时恼火道:“臭小子皮子紧了是不是?敢吓唬嫂嫂,当心揍死你!”
她这娇俏漂亮的小妇人对于房遗则来说哪里有威慑力?
房遗则嬉皮笑脸的说道:“只要嫂嫂开心,揍几下有什么打紧?今天兄弟算是知道两位嫂嫂对我的好,以后咱就是你们的亲兄弟,唯二位嫂嫂马首是瞻!”
武媚娘不理他的油嘴滑舌,哼了一声,说道:“那若是你二哥欺负我们,你帮谁?”
房遗则瞪眼道:“这还用说?肯定是帮嫂嫂啊!二哥若是当真敢欺负嫂嫂,只需嫂嫂们一声令下,小弟绝对跟二哥开战!不过……小弟怕是打不过二哥呀……二位嫂嫂又怎地忍心让小弟挨揍呢,是不是?”
高阳公主笑骂道:“油腔滑调,跟你二哥一个德行,赶紧滚蛋!”
房遗则嘻嘻一笑:“唉!好咧,这就滚……”
将脑袋缩了回去。
下一刻又伸了进来,将高阳公主又吓了一跳。
高阳公主大发娇嗔:“你这猴儿是当真讨打么?”
武媚娘掩唇而笑。
房遗则收起笑脸,看着两位如花似玉的嫂嫂,沉声说道:“今天之事……谢谢二位嫂嫂了,小弟铭记在心,永世不忘。”
高阳公主微微一愣,她可是很少见到房遗则这个混世魔王这般正儿八经的说话。
武媚娘轻声说道:“一家人,何须说两家话?”
房遗则心中温热,眼眶又红了,赶紧控制心情,点头道:“媚娘嫂嫂说得对,咱是一家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以后我也要向二哥一样,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儿汉,什么世家门阀,什么海寇盗匪,当着我的路就给他一脚踢开,也让二位嫂嫂以我为荣!”
看着晃悠悠的车帘,听着渐渐走开的马蹄声,高阳公主嘴角含笑:“三郎好像长大了。”
武媚娘目光幽幽:“有那么一位二哥,想不长大也难呀。”
高阳公主略一沉默,露齿一笑:“三郎跟他二哥学学别的还好,若是将那份棒槌的劲儿学去了,这长安城里又多了一个小霸王,那些世家子弟们岂非永无宁日?”
武媚娘轻轻咬着嘴唇,说道:“你当是所有人都能成为郎君么?”
高阳公主嘻嘻一笑,凑到武媚娘身前对着她呵了一口气香气,调笑道:“哎呦,咱们武娘子思春了呢……”
武媚娘俏脸微微一红,不过却没有别家女子那边忸怩作态,反而挺了挺修长白皙的脖颈,理所当然道:“我想我自家男人,天经地义!谁管的着?”
高阳公主秀眸一瞪,故作娇嗔道:“可你想的那男人也是本宫的男人!”
武媚娘反唇相讥:“是么?妾身不知道呀,上次郎君想要大被同眠的时候殿下还推三阻四来着,没看出来那也是你的男人呀!”
论起斗嘴的本事,高阳公主哪里是武媚娘对手?
顿时面红耳赤,羞恼道:“本宫可没有你那般没脸没皮,都不害臊的么?”
“妾身没脸没皮?不知道是谁喊着郎君我还要……”
“哎呀,闭嘴!”
“我又没说错,为什么要闭嘴?”
“就是不许说,羞死人了!”
“做的时候不羞,说的时候反而知道羞了?”
“我撕了你个死丫头的嘴……”
“哎呀,殿下饶命,妾身不敢啦……”
车厢里的话语自然不会被外面听见,但是银铃一般的笑声却从车帘的缝隙当中倾泻出来。
房遗则和卫鹰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就这样一家人开开心心下去,那该有多好?
转瞬之间,房遗则又想起身在大理寺监牢之中的二兄,心中不由得担心起来。
二兄这一次应当会安然无恙吧?
*****
相比于关陇集团子弟扎堆儿的刑部,大理寺显然就是个大杂烩。
关陇集团、山东豪族、江南士族、外戚勋贵、寒门子弟……几乎所有的政治派系都能够在大理寺内寻找到自家的代言人。而这些派系不同的人物相互牵制、彼此提防,反而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平衡。
这就看出孙伏伽的能力是何等卓越。
世间最完美的状态是平衡,而最难做到之事亦是平衡……
大理寺内官员对待房俊的态度甚为友善,不友善也不行,谁敢偷偷让房俊难堪,便会立即有人前去向房俊示好,做什么都没用处的情况下,谁还会傻傻的去做,白白的得罪人?
更何况在房俊“投案自首”以后,先有魏徵拖着病体前来为房俊站场子,后有皇帝陛下亲至,这种待遇是大理寺自古以来都未曾有过的。
就算是这次事件导致皇帝压力山大不得不对房俊施以惩戒,但是这份“简在帝心”的圣眷谁敢保证房俊异日不会卷土重来?
再者说,现在案件正在大理寺详审,大理寺卿、少卿、六名司直史、八名评事史共聚一处,协同审理。
虽然尚未达到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法司会审”的最高境界,亦是大理寺前所未有之程度。
最终审理结果如何,现在无人能够定论。
这种情况下出去与房俊明火执仗对着干的关陇集团,谁会去得罪房俊?
大理寺卿孙伏伽性格严苛、沉默寡言,那是皇帝陛下最忠心的臣子,自然不会去苛待房俊。
少卿之首的刘玄意因为那日被李二陛下夸赞两句,整日里脚跟轻飘飘的走路都带着风,没事儿的时候就会钻到牢房里跟房俊谈天说地言笑晏晏……
*****
“呼!呼!呼!”
牢房里的房俊没有穿狱服,虽然大理寺忌惮舆论没敢再给房俊松鹤楼酒席的待遇,但是自然不会阻止房家前来送吃送喝送穿戴。一身藏青色的直缀,发髻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整个人精神饱满气度圆润,好似都白了一些……
正在牢房之中锻炼徒手深蹲。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男人要深蹲(下)()
刘玄意拎着一坛子江南黄酒指使狱卒打开牢门,信步入内,将酒坛子搁在桌案上,好奇问道:“二郎何以每日里皆要练习这种古怪的姿势,勤练不缀?”
他今日下值早,此刻卸去官袍换上一身常服,世家子弟良好的气质和保养使得看上去气质温润俊朗帅气,颇有大龄青年那种成熟的魅力。
房俊没说话,继续将一组动作做完,这才站直身体长长吐出口气,揉了揉发酸发胀的双腿来到一侧墙边,从干净的水盆中捞出帕子拧干,擦了擦额头的汗渍,走到刘玄意面前坐好。
“这叫深蹲,能够锻炼双腿以及背后的肌肉,而且对于心肺功能、神经调节及激素分泌等一系列生理生化反应都有积极的影响。”
见到刘玄意一脸懵圈不明所以,房俊只好说道:“听过这句话没有?男人练深蹲女人受不了,女人练深蹲男人受不了,男女都练深蹲,床受不了!”
“总之一句话,无深蹲,不持久!”
这句话刘玄意懂了,双眼晶亮,急问道:“当真?”
男人怎么会排斥持久呢?
不持久的想要持久,持久的想要更久……
房俊肯定的点头:“当真!”
刘玄意打开酒坛子上的泥封,又命狱卒拿来几碟小菜,亲自给房俊面前的酒杯斟满,眉花眼笑道:“那回头可得将这锻炼方法传授给愚兄,只是不知二郎这方法得自何处,效果如何?”
房俊顺口胡诌道:“乃是神医孙思邈所创,你说效果如何?”
他现在几乎已经养成了习惯,但凡遇到难以解释之事便一股脑的推到那个孙思邈身上。反正那老道云游四海行踪无定,又哪里知道自己凭白多出了无数的本事?
刘玄意愈发兴奋了,一刻都等待不得,急忙令狱卒取来纸笔,催促道:“写下来,写下来。”
孙思邈那是什么人物?
在大唐人眼中那就是神仙一般的存在!
他老人家创出来的法子自然是不可置疑的好用,哪怕他老人家说练了之后能增长一寸,照样有人信……
房俊倒也不藏私,将深蹲的动作要领等等关键之处一一写下,交给刘玄意。
一旁的几名狱卒尽皆伸长了脖子,贼眉鼠眼的偷窥纸上文字。房俊笑骂一声,说道:“天天看着我在这里锻炼,哪里还用得着去看这文字?”
一个狱卒陪着笑,说道:“素闻天下间的武学尽皆是内外兼修,不仅仅要懂得招式,更要深明心法,内外交融,方能成就不世之绝学。若是吾等之关注招式而不明心法,万一练得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房俊大笑道:“走火入魔岂不更好?内息岔气血脉贲张,绣花针变成降魔杵,家中娘子当会喜极而泣。”
牢内一阵大笑。
狱卒们境界低,与房俊并没有实质上的利害关系。只是觉得这位身为华亭侯、帝婿、京兆尹的高官没有一点架子,言谈举止之间大多时候都是跟狱卒们平等交流,让人得到前所未有的尊重。
自然是好感愈多。
刘玄意则珍而重之的将纸张反复折叠,贴身放好。
房俊奇道:“刘大哥未几而立之年,便已经身虚力短不耐久战?”
刘玄意反问道:“二郎未几弱冠,难道便要凭借此法降妖伏魔?”
房俊道:“自然不是,谁不想更勇猛一些呢?”
刘玄意大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来来来,为了男人的战斗力,满饮此杯。”
房俊也笑了,这刘玄意当真有趣,举杯同饮。
放下酒杯,刘玄意打量房俊一番,赞叹道:“以往素闻二郎性格耿直刚猛,现在才知道二郎家中之女眷亦是巾帼不让须眉,佩服,佩服!”
牢内消息闭塞,就算大理寺对于房俊的看管不严,也不可能随时随地让房家的家仆前来侍候。房俊对于刚刚发生在刑部的事情一无所知,闻言有些诧异,问道:“不知刘大哥此言何意?”
刘玄意遂将房俊两位妻妾大闹刑部之事详细告之。
房俊一脸阴翳。
从刘玄意话语之中,他便知道高阳公主所谓的动了胎气纯属扯蛋,这必然是武媚娘的鬼主意。
但令狐德棻倚老卖老坚持要拿房遗则问罪,则必然有着惹怒高阳公主动了胎气的可能。
明明就是你令狐家挑起事端行事龌蹉,却还要害得自家老婆冒着风险前去捞人,这就是你令狐德棻的不对了。
真当我房俊只会玩嘴炮,不敢对你令狐家下手?
房俊一言不发,只是微微眯起眼睛,凶光毕露。
刘玄意吓了一跳,赶紧提醒道:“二郎休要胡来,那令狐德棻德高望重资历甚老,朝中关陇一系的官员受其教诲者不知凡几,若是与他硬碰硬,得不偿失。”
房俊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多谢兄长提醒,只是某房俊落得今日要依靠家中女眷出头的田地,若是不能以怨报怨,何以还有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刘玄意无语,都说这人是棒槌,果然如此……
你家那小妾将令狐德棻挠得满脸桃花开,此事早已疯传关中,令狐德棻颜面尽丧。这还不算,后来更是逼得令狐德棻回家之后便典卖田地家产,以便凑足给房家的赔礼。
都这样了你还打算报复人家?
喝着小酒,二人闲聊,甚是惬意悠闲。
只是若非此间乃是大理寺的牢狱实在是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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