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文先是一愣,紧接着弹跳而起,一手抄着腰刀踹开车门边跳了下去。
马车四周已然乱成一团,房俊的亲兵部曲站成一圈将马车围的水泄不通,纷纷抽刀在手弩箭上弦,警惕的注视着四周,一旦有人靠近便会立下杀手。这个时候才不会去管什么会不会错杀无辜,大家只有一个心思:绝对不能让侯爷遭受哪怕一丁点的威胁!
卫鹰眼见,瞥见远处街边的商铺屋脊之上一个魁梧的身形一闪而逝,当即大喝道:“随我三个人,其余人等护卫侯爷,不容有失!”
话音未落,身形已然窜了出去!
房俊的亲兵部曲皆是久经战阵,度过一瞬间的慌乱立刻展示出强大的心理素质和优良的水准,立即有三个人跟上卫鹰向着远处的商铺追去,余者马上填补空出来的缝隙,团团围着马车。
房俊摸出一块丝帕,擦了擦额角的血迹,肌肤已被擦破,鲜血依旧涔涔而下。
用手捂着伤处,房俊眼神幽深。
真特么吃了豹子胆!
敢在老子的地盘对老子下死手,真当老子是面捏泥塑的佛爷?
走下车门,房俊站得四平八稳,气度俨然:“立刻通知京兆府衙门,巡捕房全体出动,搜捕刺客的下落,通知长安城门周遭城门尽数关闭,许进不许出,绝对不能让刺客逃出城去!”
房俊沉着下令。
“诺!”
“立即彻查东市所有的商铺,所有行迹可疑的外地商贾尽皆扣押,取得不在场证据之后才可放行,否则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京兆府的大牢里!”
“诺!”
“待到卫鹰回来之后,取得刺客的身形特征,立刻查访半月以来进入长安的可疑人等,所有形迹可疑者尽数扣押,无论他是何身份,不准任何人说情担保!”
“诺!”
“速速去吧,这里毋须担忧!本官尸山血海都爬过来了,还在乎区区一个藏头露尾的刺客?本就就怕他不来,再敢来,本官亲手取他项上首级!”
“诺!”
亲兵部曲立刻四散开去,执行命令。
四周早已围拢了无数看热闹的百姓,见到房俊刚刚遭遇刺杀额头鲜血直流,照样淡然自若指挥若定,那一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超然气度稳如山岳!
颇有大将之风!
“房二郎,好样的!”
围观的群众不知是谁大胆喊了一声。
房俊的名声本就在民间极其良好,此刻见到房俊遭遇刺杀身上带伤,百姓们全都同仇敌忾!百姓的心思很单纯,房二郎是好官,那么想要刺杀他的边一定是坏蛋!这样的好官都要刺杀,还有没有天理?
“那个驴入的想要刺杀二郎,特么的有胆给老子站出来!咱们关中的爷们儿就没有一个怂货,看看老子能不能把你的蛋捏碎了!”
一个观众大汉在人群中怒目而视!
此举立即得到身边百姓的响应,大家七嘴八舌嚷嚷着表达支持房俊的意愿,场面闹哄哄几乎失控!
房俊高举右手,喊叫声立即沉寂下来。
房俊大声说道:“贼子胆大包天,敢在闹市之上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朝廷命官,丧心病狂至极!若是任由这等人隐匿于长安城中,实在是大大的隐患!诸位父老乡亲,接下来京兆府将会在全城之内搜索刺客,为了各位的人身安全,还请若无必要不要四处走动,由此给诸位带来的不便,还请诸位能够谅解,本官在此给诸位赔礼了!”
说罢,长长一揖。
“二郎,这话怎么说?刺客贼胆,正是要将其绳之以法,何须道歉?”
“就是!二郎放心,吾等虽然未必就打得过那刺客,但是只要有任何蛛丝马迹,必然回到京兆府禀报线索!”
李思文手里拎着腰刀,看看四周群情激奋的百姓商贾,再看看一脸镇定从容不迫的房俊,心思陡然变得复杂。
他早已认定自己比不上房俊,甘愿跟在房俊身边牵马坠蹬尽力辅佐。可是现在他才发现,他与房俊之间的差距早已不可以千里记……
扪心自问,若是换做他遭遇这等情形,是否能够如同房俊这般处理迅速、滴水不漏,更能够及时的安抚百姓、发动百姓主动的帮助侦缉刺客么?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若换做是他,此刻必定已然怒火中烧方寸大乱,就算将整个长安城翻转过来亦要将此刻捉住!最后的结果呢?刺客捉不捉的到暂且不说,整个长安城乱成一团是肯定的!
这里可是帝都!
一旦发生骚乱,不问缘由如何,都是京兆尹的失职!
房俊……进步的太快了,兄弟们若是不加把劲,恐怕追都追不上吧?
*****
整个京兆府衙门以最快的速度运转起来。
休假的官吏皆在第一时间接到通知,府尹遇刺,谁敢表现出一星半点的轻慢忽视?哪怕心中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房俊横尸街头,这个时候也必须立马换上官袍打马如飞赶到京兆府衙门。
程务挺更是火冒三丈!
他是司录参军,是巡捕房的长官,整个京兆府的治安都归他管辖。结果就在他的辖区之内发生了府尹遭遇刺杀这种事情,这让他的脸面置于何地?
休说房俊对他的提携之恩,就算只是一个普通的主官,这也是不可饶恕的失职!
程务挺红着眼珠子,将手底下的巡捕房兵卒骂了一个狗血淋头,然后对着返回京兆府衙门主持大局正处置伤处的房俊立下军令状——若是不能将此刻绳之以法,他甘愿辞职!
房俊到没有对程务挺表达什么愤怒之情,甚至连迁怒的心思都没有。刺客能够准确的知晓他的行踪并且能够在半路上预先选择行刺的地点,必然事先经过严密的探查。
而能够探查得这般细致,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到。
长安城卧虎藏龙,世家门阀无数,各种势力交错,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家实在太多。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有心算无心,谁都得着了道!
这不是程务挺的错。
开解了程务挺几句,效果并不理想。
程务挺执着的认定是因为他的疏忽才导致贼人有了行刺的机会,正如房俊所言,贼人行刺之前必然经过了大量的探查,房俊的行踪、习惯、护卫情况都在对方的探查范围之内,可是自己却直到刺客行刺都懵然无知,这不是自己的失职是什么?
幸好房俊反应迅捷避过了他惊天动地的一箭,否则若是房俊有何闪失,只怕程务挺要内疚一辈子!
人家房俊将最最重要的司录参军职位交给他,将整个长安城的巡捕力量交给他,结果他就是这么表现的?
不用房俊下令,程务挺亲自带着手底下的虾兵蟹将,在城门封锁之后一条街巷一条街巷的搜索查访,决心要将这个刺客挖出来!
一时之间,长安城鸡飞狗跳,热闹非常!
而在暗处,却已有潜流涌动,风雨欲来……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我要搜查你家()
长安城内人心惶惶!
李二陛下得到房俊被当街刺杀的消息之后勃然大怒,将百骑司统领李君羡叫来一顿臭骂!堂堂帝王之婿、开国县侯、京兆府尹被当街刺杀,你们百骑司居然事先毫无半点防备,是不是等到明天刺客潜入惶恐刺杀于朕,尔等照样懵然不知?
李君羡吓得脸都白了,一面反省自己失职,一面也暗暗埋怨房俊,你这小子咋就那么招人恨呢?搞得满天下的都是仇人都想要你的命……
知错就要改,有疏漏就要赶紧弥补。
幸好房俊无碍,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若是房俊出现任何差池甚至让刺客得手,李君羡觉得自己可以去给房俊陪葬了……
这个百骑司的头领是真特娘的不好当!
李君羡无比怨念,却也不得不赶紧调集精锐人手前往京兆府,会同房俊那边的消息一起侦破此案。
等他赶到京兆府的时候,正好追捕刺客的卫鹰返回,正在向房俊汇报。房俊同李君羡见礼,稍微寒暄两句,便一同听取卫鹰的汇报。
京兆府大堂里陡然多出十几名身材魁梧神情肃杀的百骑司校尉官吏,气氛也凝重的许多。谁不知道这是李二陛下的耳目?看得出来这一次陛下定然万分震怒,此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卑职一路追踪那名刺客,可惜对方身手高绝,一直未曾追上,不过卑职等人亦未曾跟丢。那刺客翻墙越脊飞檐走壁如履平地,身手甚是高绝。直至王氏祖宅后院墙之外,方才丢失了刺客的行迹。吾等想要进入王府搜索,却被王家人挡住,不许吾等入内。无法,卑职只能先行调集人手将王家祖宅团团围住不使得那刺客走脱,然后回来请示二郎。”
李君羡微微皱眉,王氏祖宅?
这件事怎会跟太原王氏扯上关系?
他看了房俊一眼,见到房俊耷拉着眼皮思索着什么,额头上一道创口深可见骨,便说道:“侯爷,意欲何为?”
房俊抬头,问道:“将军如何看待此事?”
李君羡略微思索,直言道:“事关重大,即便是太原王氏也不能罔顾律法。刺客既然在他家后院墙外走脱,理当入府搜索,这既是配合官府侦缉刺客,亦是保全王氏族人安危,一旦刺客在其府中藏匿,不仅令王氏深受嫌疑,亦保不准刺客狗急跳墙伤了王氏族人性命。”
房俊点头。
于情于理,王氏祖宅是应当让官府搜查的,无论是洗刷自家的嫌疑,亦或是协助官府缉拿刺客,王氏都没有拒绝搜查的理由。
可他偏偏就拒绝了……
难道王氏当真就是幕后黑手,意图刺杀房俊以此瓦解李二陛下对关陇集团的压制?
房俊不这么认为,王氏应当不会这般愚蠢。
想要压制关陇集团的是李二陛下,他房俊不过是李二陛下手里的一把快刀。快到虽利,但还是得要看看刀把子是攥在谁的手里,没了房俊,李二陛下可以从容的换一把刀……
房俊死了,对于事情的本质非但没有任何改观,反而会挑起李二陛下的怒火。压制与反压制,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双方都有默契,小心翼翼的控制着战斗的规模。一旦房俊身死,这种默契会被立即打破,李二陛下会认为这是对于君权毫无底线的挑战!
一场血雨腥风在所难免。
关陇集团想要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但是觉得不会想要看到这种结果。强悍的李二陛下一旦发疯,那种后果是关陇集团绝对无法承受的……
但如果是借刀杀人、栽赃嫁祸,那么凶手又是谁呢?
谁最愿意看到房俊身死?
亦或者说,谁最想看到李二陛下与关陇集团之间展开一场不死不休的战斗?
房俊凝眉沉思,久久不言。
堂外脚步匆匆,京兆府少尹独孤诚快步进入,大声道:“府尹,下官奉你之命已然命令京兆府的所有衙役官差以及巡捕房的兵卒,严格盘查最近半月入京的可疑人士。”
房俊淡然道:“幸苦了,不过还是要督促下面抓紧办事,过不了几天就过年了,城门不可能一直只进不出,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抓捕到刺客!”
“诺!”
独孤诚应了一声,悄悄擦了擦汗。
得到房俊遇刺的消息,他第一时间就赶到衙门来执行房俊的命令,连谁都没喝上一口。
房俊又问卫鹰:“可曾看清那刺客的样貌身材?”
卫鹰答道:“刺客黑巾蒙面,看不见容貌,不过此人身材魁梧,据卑职目测不下于七尺,膀大腰圆四肢修长,很有特征。”
房俊立刻对独孤诚说道:“通知下去,在盘查最近半月入京人士的时候,严密注意这样身材的人。”
独孤诚立刻应道:“诺!”脚步匆匆的又快步离去。
古代度制以尺为基本单位,由于历代尺度单量不一,尺的长短代有不同,在历史上尺度是由短变长的,周朝时的一尺,约等于现在的五寸九分多;秦朝时的一尺约合现在的七寸二分;汉同秦制,但新莽时,一百粒粟子挨个排列一列,其长为一尺,合二十三厘米,相当于现在的六寸九分;唐朝时,一尺约等于现在的九寸三分,一寸是三点三厘米,七尺就超过两米。
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壮汉绝对是鹤立鸡群,在人群当中甚是醒目,想藏都藏不住。
“王家那边如何处置?”李君羡小声问道。
在他看来,太原王氏是不太可能参与此事之中的,除非王氏一家子都是无脑的蠢货。这当然不可能,王氏世代簪缨,智商情商都是一等一的高,怎么可能做出这样授人以柄、自掘坟墓的蠢事?
房俊则笑道:“李将军有些武断了,有罪没罪,不是你我用嘴说的,是要将证据的。没证据,就算他恶贯满盈十恶不赦,本官也不能将其如何;有证据,就算他清廉如水一身正气,本官照样要将他绳之以法!”
李君羡有点懵,你这是啥意思?
好像是“我知道王氏没罪,可我就是要收拾他”……
“走吧,咱们去王家拜访一番,无论怎么说那刺客都是在他家后院不见了,于情于理都得让我搜一搜吧?不能因为他们是太原王氏,就能超然于律法之外!”
房俊起身说道。
李君羡无语,说来说去,不还是我的那套说辞?
那又何必绕了这么大的圈子,还有罪没罪有证据没证据的……
*****
王氏祖宅。
房俊、李君羡以及一干京兆府官吏来到门前,提上门贴,不到片刻便中门大开,王珪之子王敬直亲自迎出门来。
王家的这个礼仪给的相当重,按说以房俊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够得上让王家打开中门迎接?房俊心里透亮,王家这是要先礼后兵,今日怕是要硬顶着不让他进府搜查……
“刚刚听闻房府尹遇刺,下官深感震撼,幸好房府尹无恙,否则这长安城天子脚下却无一时一刻安稳,岂不是令吾辈心惊胆跳、夙夜难寐?”
王敬直抱拳施礼,面上礼遇,实则冷嘲热讽。
你是京兆尹,京兆府是你的地盘,却在自己的地盘上差点被人宰掉,你也实在是无能啊……
京兆府官吏神情各异。
李君羡面无表情,淡淡的看了王敬直一眼。
房俊也不理会这位连襟的嘲讽,笑呵呵道:“本官福大命大,那些想要本官完蛋的家伙,怕是要失望了。”
王敬直微笑道:“既然如此,房府尹不去追捕刺客,因何来到寒舍?”
房俊也不跟他虚与委蛇:“本官麾下亲眼见到刺客遁入贵府后院,那刺客穷凶极恶,为了贵府上下安危,亦为了侦缉刺客行踪,还请行个方便。”
第一千零五十章 你家效忠对象太多()
王敬直断然拒绝:“吾太原王氏世代忠贞,凛凛正气,族中从无犯奸作恶之徒,何以遭受尔等这般作践?”
入府搜查?
这是耻辱!
府内女眷众多,这些兵卒衙役一窝蜂的冲进去,一个看顾不周那就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传言出去王家的脸面还要不要?再者,堂堂太原王氏门阀士族,岂能任由粗鄙的官吏横行搜查?
这是原则问题!
房俊皮笑肉不笑的盯着王敬直,言语直似要将这位连襟的脸面削尽:“世代忠贞?呵呵,你也配!本官倒是想要问问,你们王家都忠于谁?先忠于汉,后忠于魏,再忠于晋,又忠于隋,现在又忠于唐,那么明日你们又忠于谁?”
这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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