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羊毛作坊的“取缔”后果显然更加严重。
随着寒冬的到来,西域的各个部落都在筹备过冬的物资。那些毁掉耕地豢养山羊的部落各个苦不堪言。房家的羊毛作坊已然不复存在,信任的安西都护却不打算收购羊毛,各个部落只得将山羊继续养着,充作过冬的粮食。可是一个部落少则几百人多则几千人,这一冬天得多少粮食才能挨得过去?这么一点羊肉显然是不行的。
形势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想要整个部落挨过这个冬天,那就必须去抢去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谁强大谁才能活得下来。
整个西域的局势都在动荡之中,若非忌惮于唐军强横的战斗力,怕是各个部落早就开始火并,相互厮杀掠夺物资……
面对一触即发的局势,郭孝恪的心里一片冰凉,嘴上却是起了一圈儿燎泡。他自己明白,正是西域如今这种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危险局势才使得朝廷没有第一时间将他免职,以免加剧这种动荡。
可是朝廷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现在必须戴罪立功才能挽回在陛下、在几位宰辅眼中的形象,哪怕安西都护的职位必须被撤职,以后也能图谋一个不错的位置。否则哪怕陛下念着自己往昔的功绩不忍处置自己,也必然是投闲置散靠边站,再无一点政治地位。
“报!”
军卫在堂外大呼。
“进来!”
“禀报大帅,大事不好!刚刚收到细作传来的消息,西突厥欲谷设可汗于十日之前斩杀沙钵罗叶护,随即袭灭吐火罗,三日之前进犯伊州!”
军卫一头大汗,语速极快。
郭孝恪一愣,随即连忙追问:“消息属实?”
“卑下经过彻查,共有三路细作同时传出相同的消息,应当无误。”
这可是大事,伊州的兵力只有不足千人,一旦被突厥铁骑袭击,破城只在反掌之间。丢了伊州,自家这位大帅本就严峻的困境难免雪上加霜,如何向朝廷交待?
孰料自家大帅非但全无紧张仓惶之色,反而一脸振奋,猛地一拍面前的桌案,大呼一声:“来得好!”
军卫一脸懵逼……
大帅喝多了,还是没睡醒?
突厥敢于如此大举进犯,定然经过周密的布置,可谓是来者不善,怎地却要呼一声好?
郭孝恪心情畅快,当即命令道:“速速统治麾下各路将官,立刻赶来此处商议出兵之事,若有延误,军法从事!”
“诺!”
军卫一头雾水的退了出去,四处通知军中将官。
郭孝恪哈哈大笑三声,自语道:“娘咧,当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欲谷设,改日老子将你擒于阶下,定然要好生请你畅饮几杯!”
这可是个破局的好机会!
只要能够将突厥来犯的主力尽数击溃,他就足以将功折罪,弥补之前在葡萄酿和羊毛作坊上犯下的错误。击溃了突厥骑兵,放眼西域还有谁敢不老老实实的?
若是能活捉欲谷设可汗,那可就不仅仅是将功赎罪的事情了,是可以同李靖相提并论的不世之功勋!
届时,还有谁敢议论他郭孝恪之前的错误?
不到片刻,麾下将官悉数来到大堂。
郭孝恪亦是名将,行军打仗自然熟稔于胸,当即安排粮草辎重的运输、先锋的派遣、斥候的布置,然后亲率两千轻骑立刻出发,前往伊州!
同时着急臣服于大唐的铁勒等部,命其即刻派出骑兵前往伊州增援!
郭孝恪心中一片火热!
只要打赢了这一仗,他的地位就稳如泰山,捞一个国公的爵位稳稳当当!
老子要时来运转了!
*****
入夜,武媚娘将姐姐武顺娘叫入房中,追问白天房俊受伤的事情。听到武顺娘说到房俊的伤处乃是长乐公主所为,武媚娘瞪着眼眸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们两个怎会有私情?”
武媚娘觉得自己有些接受不能。
她深知房俊的魅力,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本身又是才华横溢诗词天授,对于女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是长乐公主岂能与一般的妇人相提并论?
这位殿下正如房俊的那一篇《爱莲说》之中所说的那样,“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如此清高端庄的一个秀美女子,怎能如寻常妇人那般随随便便的与男子有私情?更遑论这个男子还是妹妹的驸马!
武顺娘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或许是二郎对人家殿下落花有意,可长乐公主却是流水无情,故此才会出现二郎被长乐公主弄伤的事情吧?”
她认为这才是事情的真相,至于房俊跟她说的误会啊什么的,她是全然不信的。男人哪个不偷腥呢?就算武顺娘自持甚高,面对长乐公主那般清秀如荷的人儿也难免心生爱慕,何况是房俊这样血气方刚又近水楼台的年青俊彦?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在武顺娘看来实在是正常不过。
若是自己没有出众的容貌,房俊会将自己也给偷了?
武媚娘有些头痛,拉着姐姐的手,愁苦道:“那姐姐你跟二郎到底怎么回事?说实话,妹妹是愿意你跟二郎好的,毕竟姐姐一个人守寡这么多年,日子过得实在太过凄苦寂寞。只是姐姐你应当知道,以二郎的身份地位,以你贺兰家媳妇的身份,不可能将我们姐妹一起收入府中的……”
房俊是驸马,收几个侍妾本来不算大事,但是姐姐的身份可是贺兰家的媳妇。贺兰家就算不复祖先的荣耀,却依然是关中一等一的豪门,怎么能容忍自家媳妇去给别人做一个小妾?
武顺娘抚了抚鬓角的散发,精致的容颜绽出一抹无奈的笑意,一股风情韵致自然流泻。
“姐姐怎敢奢求更多呢?姐姐爱慕二郎的才华气度,二郎爱慕姐姐的身子,能够偶尔相会以慰相思之苦,姐姐便心满意足了。只是这般不知廉耻,却是让妹妹伤心了……”
身份,到底是武顺娘心中的一个心结。
若非房俊是妹妹的夫婿,那早已食髓知味迷恋房俊的武顺娘定然不顾一切飞蛾扑火一般投入房俊怀抱。什么伦理纲常,什么礼义廉耻,她全都不在乎!
但是她不能不在乎妹妹的感受……
武媚娘咬了咬嘴唇,美眸泛红,轻轻伸手臂揽住姐姐依旧窈窕纤细的腰肢,轻叹道:“咱们姐妹虽说有母亲在世,可是这些年却是相依为命,有谁管过我们?只要姐姐能够活得快乐一些,妹妹还有什么舍不得?”
武顺娘勾起心酸的往事,亦是珠泪涟涟,姐妹两个相拥而泣。
她们在武家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本是武家的小姐,却连有点身份的下人都不如,吃不饱、穿不暖、时常被喝叱、做着仆役们才会做的活计……
正因如此,武媚娘当初才会自愿入宫。
现在自己找到了归宿,二郎待自己真心实意呵护备至,这份幸福自己一定要紧紧的抓住。
如果姐姐能够跟二郎情投意合,即便是这样偷偷摸摸,也总好过孤枕难眠、凄苦度日……
第一千零六章 两个我都想……()
翌日,农庄中忙碌一团,庄子里的各式车驾与宫中前来的车驾都停在院落中,侍女仆役进进出出搬运这几位公主的衣物、首饰,以及装载着房俊夫妻送给几位公主的各式礼物。
在房家住了些时日,几位公主将要返回宫中。
正堂里,晋阳公主颇不开心,微微撅着嘴儿,安安静静的坐着,毋须说话,不悦的心情已然布满整张小脸儿。
相比于晋阳公主的内敛安静,衡山公主就完全是风风火火的性子。此刻正抱着长乐公主的手臂,扭着小身子哀求……
“长乐姐姐,小幺不要回去,咱们不要回去好不好?宫里很没意思诶,这里有高阳姐姐陪我们玩儿,还有姐夫亲自下厨做好吃的,又没有那么多的嬷嬷管着,多自在呀!求求你了,不要走好不好?”
与到处都是规矩的宫里相比,房家简直就是天堂一般的存在呵!
房玄龄夫妇原本就和蔼可亲,而且不会动不动的就拿规矩说事儿,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自从搬到农庄里来,房玄龄夫妇只过来待了两天便回长安去了,更加自由自在!
高阳公主是自己的亲姐姐,房俊是所有姐夫里唯一一个肯下厨给他们做东西吃、会带着他们在庄子里闲逛,甚至带着家将部曲去山里打猎!
衡山公主不想走了,就像一辈子赖在房俊家里才好……
长乐公主被缠的头疼,无奈道:“小幺乖一点好不好?我们在这里住了好多日子了,父皇自己在宫里难道不会寂寞吗?我们做女儿的不能只贪图自己自在好玩,也要担心父皇啊,对不对?”
“才不对!”
衡山公主撅着嘴巴叉着腰,气鼓鼓的反驳长乐公主:“父皇怎么寂寞呢?宫里有那么多嫔妃,父皇一间一间宫殿的换着住都要换好久!”
一句话,满堂诸人全都无语。
想要叱责几句,却又发觉小丫头说的没错……
长乐公主俏脸微沉,她发现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两个小妹妹自从来了房家,好像也不是那么听自己的话了。小幺闹腾得这么欢,那边那个一直鼓着小脸儿看似安安静静的四字更不是个善茬,主意正着呢!
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长乐公主将这归咎于房俊。正是房俊每天没规矩的带着两个妹妹疯玩,这才导致两个妹妹完全没有了姑娘家的矜持,连诸多皇家的礼仪都不顾了。
长乐公主摆出姐姐的威严,清声道:“小幺,不准胡闹。若是这般不听话,回到宫里姐姐便跟父皇说,以后再也不准你出宫了。”
威胁果然好使,提起李二陛下,顿时将衡山公主吓得心虚起来,抿着嘴儿坐到晋阳公主身边,悄悄拉了拉晋阳公主的衣袖,悄声道:“兕子姐姐,你的主意不管用呢……”
到底年纪小,心思单纯了些,说话的生意稍稍有些大,却没想到将兕子出卖了……
长乐公主顿时俏脸一板,好嘛!
就说兕子这个小丫头最是鬼主意多,原来是她撺掇衡山公主跟自己闹,自己则扮乖在一旁看戏!
晋阳公主暗道不好,赶紧求助的看向房俊,大眼睛一闪一闪的,要多萌有多萌,就像是离开妈妈的小羊羔,就差“咩咩”的叫唤两声。
房俊一颗心瞬间就融化了……
“咳咳!”
轻咳两声,房俊看着长乐公主秀美的侧脸,说道:“殿下,宫内现在正筹备新年祭天大典,诸般事宜繁杂,几位殿下回去怕是也不得安生。不若就在此住下,待到年前再回宫如何?”
一旁的高阳公主深知自己的丈夫有多么宠溺兕子,况且她也愿意姐姐妹妹在一起欢笑无忌的日子,亦劝道:“夫君说的有理,姐姐何必急于一时?便再多住些日子吧,妹妹一个人在这里很闷的,咱们多说说话儿。”
长乐公主抿抿嘴,心说以前我也愿意和你多说说话,可是现在你一句话都不离房俊如何如何,谁爱听啊?不知道这个黑面神有有什么好……
便强硬道:“还是不住了,外面都准备的差不多,我们这就回宫。妹妹在家里待着闷,那就到宫里来住,你虽然出嫁了,但是宫里还是你的家啊!”
高阳公主无奈,只得对房俊使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姐妹一场,她又怎能不知长乐公主外圆内方、看似清冷实则刚强的性格?只要她自己打定了注意,就算是父皇恐怕都不能让她回心转意。
晋阳公主也明白今日算是留不下了,心里不愿与房俊分离,便气咻咻的看着长乐公主说道:“姐姐口口声声说是惦记父皇,依每每看,其实是姐姐看不上姐夫才对!这两天姐姐从不给姐夫好脸色,可是姐夫照样对你陪着笑脸,长乐姐姐,你这样不对!”
长乐公主以手抚额,不知说什么好。
她有给房俊脸色看吗?
当然有!
那天汤泉里的事情虽然是一场误会,但自己的身子到底是被房俊给看到了,甚至还被她打了小臀,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怨气?况且这种情况下,叫她如何对房俊那处平常心?
只要与房俊目光触及,她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天的尴尬一幕,如何不羞涩难当?
房俊也尴尬。
一想到那天的火热情景,他就觉得蛋疼。
是真的疼……
偷偷打量一下长乐公主那羊脂白玉一般的秀美侧脸,见到这位殿下晶莹如玉的耳廓都似乎染了红霞,便尴尬顿消,反而心中大乐。
房俊提议道:“要不……殿下您先回去,让二位小公主再多住几天?”
“不行。”
长乐公主眼尾都不看房俊,断然拒绝。
那样岂不是显得自己好似被孤立一般?那种感觉并不好,长乐公主难得的耍了小孩子脾气。
最终,在长乐公主的坚持下到底还是带着两位小公主回宫了,晋阳公主临上车的时候紧紧抿着嘴儿望着房俊泪光盈盈的模样,让房俊心都快揪起来了……
他对晋阳公主由怜而生爱,起先是可怜这个失去母亲而且将要在最灿烂无邪的年岁里悄然陨落的小女孩儿,等到接触日深,则喜欢上了这个冰雪聪明、善解人意又善良大方的小姑娘。
这是一种介乎于妹妹或者女儿之间的情感,让房俊有着哪怕失去所有亦要哄她开心、让他快乐的冲动,最见不得的就是她受到哪怕一丁点儿的委屈。
几位公主走后,庄子里顿时清净下来。
看着房俊恹恹的坐在椅子上喝茶,高阳公主娇哼一声:“你是不希望兕子走呐,还是不希望长乐姐姐走啊?”
房俊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懒得跟她斗嘴。
总不能跟她说——两个我都不想让她们走吧?
那就天下大乱了……
*****
未几,便有武媚娘打发仆役前来通报,说是自林邑国购买的稻米已然运到城南码头。
房俊赶紧换了一身衣服,带着庄子里的家将部曲骑着马风驰电掣一般沿着山路下山,跨国灞桥之后折而向南,沿着河道一路飞奔向码头。
未到码头,便见到河道两侧密密麻麻的人群正在观望议论,而河道之中舟楫如云船帆蔽日,无数的货船密密麻麻等待投食的鱼群一般猬集在码头。
看着船身吃水的深浅,房俊心中大定。
附近的前来看热闹的百姓见到房俊,顿时发出一片欢呼。
“房二郎,好样的!”
“二郎,回家咱就给您立生祠!”
“二郎威武,从此之后,关中再无缺粮之忧矣!”
老百姓也不傻,如此大量的粮食涌入关中,便代表着粮价将会暴跌,老百姓能都得到更多的实惠!
同样的,老百姓欢呼雀跃,那些粮商就该关起门来痛哭流涕了……
第一千零七章 跳楼大甩卖!【求票】()
关中所有的粮商在听闻上百万石稻米进入长安之后,顿时慌了神。几大粮商立即聚在一处商议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降价狂潮,只是未等说话,便尽皆唉声叹气,一片愁云惨雾。
物以稀为贵,每逢灾年粮价都会暴涨,苦了百姓买不起粮食裹腹,饿殍遍地,各大粮商却富得流油。但凡能够在粮食这种事关国计民生的行业里做大做强甚至垄断一方,背后必然有着强悍的势力保驾护航。而把持关中粮食买卖的三大粮商,背后站着的便是窦家、韦家、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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